第兩百九十五章 真兇現形,西樑紛爭

金堂玉厥內,這一處稍顯樸實無華的書房。

書案上,幾張人物畫像依次排開,邊上的紅衣男子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眼瞼略微咪起,眸光沉晦,似乎是在思考着艱深的疑難,卻忽而眉心一散,脣角凌厲頓緩:“殿下的畫藝又精進了。”

書案一側,立着的一個親兵裝扮的男子下巴往底一掉。

“還以爲五郎驚異的是殿下的記憶能力呢,五郎當日不曾目睹那一場驚險,實在是……不想殿下草草幾眼,便將那些陳屍當場之刺客模樣牢記,甚至連逃脫的幾個活口中,也能靠着回憶畫出一人來,我從前雖聽五郎說過殿下有‘過目不忘’之能,還以爲有誇大的成份在……”

話未說完,便聽門外一聲突兀的噴嚏,兩人轉身,見三皇子捂着鼻子一步邁入門檻:“我就說一路之上,怎麼鼻子發癢,竟是有人在溜鬚拍馬?”一揚衣袖,免了兩人見禮,笑看着孔奚臨:“小五來了?可是姚會一事有了什麼發現?”

原來,三皇子自從聽說姚會“醉死”後,便修書一封,託孔奚臨暗中打探這事,自打歸京,久不見孔奚臨登門,這時見他,自然以爲是有了進展。

孔奚臨卻是輕輕一哼:“真不知殿下緣何關注那個一無是處,哪有什麼發現,就是在妓坊裡飲酒過多,縱慾過度,早被美色掏空了身子,據順天府察明,當日是服了過量的五石散,才致猝死,只姚家還顧及這一無是處身後名聲,才找了個醉死的藉口。”

據說西魏時,世家貴族素喜服食五石散,多有那些因過量致死之人,後來前明、東明兩朝嚴禁,及到大隆,此行更爲世人不恥,便是那些聲色犬馬之紈絝,偶爾服食,也得掩人耳目,張揚出來是要被鄙視的,服食五石散,倒比留連勾欄等一般紈絝之行更屬“下流”,引人側目。

順天府尹陸澤雖是勳貴出身,但爲人可稱忠正,與金相黨羽只維持着面子上的交情,他既然定了案,總不會是受人收買行枉法之事。

只不過嘛,又怎知姚會過量服藥是否自身行爲?也有可能被人謀害,但連姚家自己都對這個嫡子灰心喪氣,只覺他連被人謀害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論世人會怎麼看待了。

也難怪孔奚臨雖因三皇子所託,在此事上花廢了一些心力,但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能察出什麼蹊蹺來,只他這時滿腹憂怨,又重重一哼:“殿下瞞得我好苦,今日若非聽家父之言,還不知道幷州之險。”

一邊親兵下巴再是往底一掉──怎麼覺得,書房裡有股匪夷所思的酸味?

三皇子拍了拍孔奚臨的肩頭:“我不是沒見着你嗎?並非有意相瞞。”

“蘇氏五娘果然於殿下有救命之恩?”孔奚臨一挑眉梢,顯然甚是懷疑。

親兵默默轉開目光。

“多虧她那一箭,射殺了此賊。”三皇子伸着指頭,點了點書案上的一張畫像,卻轉頭問親兵:“東昌,讓你察的事如何了?”

這位親兵兼親信薛東昌,正是唯一知道三皇子曾受箭傷的人,但對於爲何明明只發一箭,卻能傷了兩人的異事,他當然不會廢心琢磨,這時聽問,當即滿面佩服:“殿下所料果然不錯,屬下今日與朱雀碰了頭,據他辨認,指出其中兩人是四殿下暗培之死士,尤其這一個!”

薛東昌拾起一幅畫像,在手裡揚了幾揚──相比另一個刺客的濃眉鷹目,畫中之人甚是眉清目秀,稱得上是小白臉了。

“也當真是碰巧了,當日饒幸脫身當中,殿下獨獨畫出此人,卻偏是他數日之前現身四皇子府,只四殿下防範及嚴,朱雀不能探得兩人交談。”

朱雀顯然也只是一個代名,是三皇子早就安插在四皇子府的耳目,眼下多少還得些信任,只不過還沒到四皇子行刺殺一謀前,會與之謀商的程度。

不過薛東昌關於碰巧的判斷,引三皇子略一挑眉。

當然絕非湊巧,那日雖然事發危急,可三皇子還是留意到這白麪刺客只是“一人之下”的地位,那個險些傷他性命的鷹目,多得白麪率衆掩護,才能輕易擺脫侍衛對他發起突襲,後來,又是這白麪一聲令下率人奪路而逃。

至於其他幾幅畫像,都是與三皇子交過手的,已盡數陳屍當場。

想來都是鷹目手下,往常還沒有資格出入皇子府,朱雀纔對他們全無印象。

但既然認出鷹目與白麪,便已足夠。

不過三皇子當然不會天真到做出以此爲據,狀告御前,揭穿四皇子爲主謀的行動。

他眼下深覺玩味的是:“我這個四弟,當真多疑謹慎,居然連自己岳家都信不過,也果然狠辣,眼瞧着秦相出面犯險,他也不提個醒。”

薛東昌一臉不明所以,孔奚臨卻品出幾分味道來:“殿下以爲,此事與秦相無干?”

“當然無干,否則,他也不會輕易出面在聖上面前質疑金相。”三皇子一斜脣角:“秦相之狡詐,比金榕中過無不及,倘若他知道是老四主謀,怎麼會全無顧及,把自己暴露出來?應是他自認爲清白無辜無懼謗構,又意識到聖上剷除金黨的決心,纔會無所顧忌的出頭。但若非聖上爲明察秋毫之君,這回難保不會懷疑秦相藉此機會,欲行刺殺之事,嫁禍金榕中。”

四皇子自己隱藏得穩穩妥妥,袖手旁觀秦相冒險,這東牀快婿當真孝順。

薛東昌方纔恍然大悟:“難怪朱雀多年苦心賣命,至今才得五、六分信任,依然被四皇子排除在覈心親信之外。”

“這樣,也就夠了,若他當真得了老四的全心信任,我倒得懷疑朱雀所言可信程度。”三皇子輕笑。

薛東昌抹了一把冷汗,這還真是,論到多疑,三殿下也是不惶多讓。

“殿下意欲如何?”孔奚臨卻問:“眼下,四皇子顯然已經將您當作了眼中釘。”

“眼中釘倒不至於,絆腳石更準確一些。”三皇子搖了搖頭:“只他這回計劃落空,必然也會更加謹慎,不會再輕易出手,再說留着他,作用倒比清除了要強,這次的事情,就當吃個啞巴虧罷。”

“殿下所見甚是。”孔奚臨極爲贊同。

“不過金榕中遇刺一事也是疑點重重,並且眼看大禍臨頭,他就甘心束手就擒?”三皇子又再蹙眉,他始終感覺,旖景是有意使金榕中脫嫌,不至牽涉到刺殺皇子一案當中,但她這樣做有何目的?

真是難以理解。

孔奚臨卻又問道:“殿下與蘇氏五娘之事,可有何進展?”

“小五,她眼下已是廣平郡主,這就是進展。”三皇子先示意了薛東昌離開──他雖視薛東昌爲親信,但有的事情,能少一個人知道,還是不要大意地好:“皇后已經起意替我爭取了。”

孔奚臨嗤之以鼻:“那時皇后也爲殿下爭取過蘇氏大娘,結果呢,人家還不是成了福王妃。”

這話讓三皇子心裡大是添堵,重重一哼:“你就知道潑我冷水,有皇后爭取總比沒有強吧?”話雖如此,三皇子終究還是覺得興致索然下來,皇后說得沒錯,關健還是得爭取旖景的意願,但唯有在旖景面前,他竟然屢屢碰壁,便是經過幷州之行諸多接觸,又同歷生死之險,那丫頭待他依然是禮節周道,卻疏遠敷衍,讓人恨得咬牙。

一時不想再提,遂又說起另一件事來:“待今年萬聖節後,我應當會出使一趟西樑。”

孔奚臨纖長的眼角一斜:“在這關頭?”

“無可奈何之事,也是聖上的意思。”三皇子蹙眉,這才說了仔細。

不比東明,大隆高祖與太宗二帝對萬聖節皆沒有鋪張慶祝,聖誕當日,不過是接受百官朝賀,在宮內行宴而已,當今聖上自然秉承祖訓,登基以來,並未大慶誕辰,可今年卻是天子四十正生,又有以西樑爲首之小國君主紛紛送上國書,懇請大隆帝君四十大慶之際,能允各國遣使來朝恭賀,眼下不比建國之初戰亂頻繁,已經歷了二十餘年的太平盛世,又逢天子正生,各國國君又這般虔誠,滿臣文武爭相附議,聖上自然會體恤臣民與友邦的盛情,此年臘月萬聖節,大行慶典難免。

當三皇子奉諭前往幷州不久,西樑王的信函便抵錦陽,除了恭賀萬聖一事,也提說了另一件──

西樑太子竟然在秋狩中,被猛獸所傷,不治身亡。

與中原泱泱大國君主一統不同,西樑是由三盟聯合執政之國。

長久以來,西南楚州銅嶺關外,分散着十餘小國部盟,本是各自爲營,發展至後,以烏樑、金鐘、雲邊最具規模,世人常以西南三國代稱。但東明時候,北原人狼子野心,不僅屢屢侵犯中原,更將疆域往西擴展,逐漸威脅到西南三國。

各自爲營,已不具備抵抗北原之力。

存亡旦夕,烏樑國君率先發起“自強自保”之治,先是收服了不少周邊散落部盟,擴大國土,進一步增強國力,漸成西南三國之首,又召集三國聯議,與金鐘、雲邊國君達成同盟,建立西樑政權。

西樑建立之後,雖以烏樑宛氏爲王室,但一國軍政卻由三姓決策,建立了一個特殊機構,稱三盟政會,由烏樑宛氏、金鐘胡氏、雲邊慶氏組成。

當今西樑王正是三皇子之外祖父。

西樑王有兩子一女,女兒來了大隆和親,長子被立太子,不想卻在秋狩時喪命。

還有一子,卻並非王后親生,這時年不及冠,身體也甚是孱弱。

西樑王已近殘年,又因喪子之痛,一病不起。

故而寄書大隆天子,想見見女兒留下的血脈,也就是三皇子。

這當然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其實,西樑太子因意外薨歿後,西樑王屢屢提議立幼子爲儲,卻被三盟政會以並非王室嫡系否決。

已故太子原有兩子,不幸夭折,唯有一女,尚且十三,待字閨中。

西樑素有傳統,王爵之位只以嫡出血脈爲繼。

若無嫡子,也可接受嫡女之夫或者兒子承襲,稱爲“嫡女夫繼”或“嫡女子繼”,這與中原女嫁從夫,與孃家無涉的禮法頗有出入。

西樑王嫡出血脈唯一子一女,眼下皆亡,女婿是大隆天子,當然不能去西樑繼承王位,三皇子同樣有繼位資格,但他是堂堂大隆皇子,莫說聖上不願讓他去“蠻夷小國”爲君,便是西樑國內的三盟政會,也不可能通過。

除此之外,已故太子之女未來夫婿也能名正言順繼承王位。

這便是三盟政會否決西樑王讓庶子繼位的根本原因,胡氏與慶氏打的無非是讓自家子侄婚配宛氏,名正言順地讓王室易姓的盤算,而當年三國同盟,也的確有這麼一條協議,假若宛氏嫡系無嗣,可擇胡、慶兩姓嫡系爲王,便是實行嫡女夫繼,也當在胡、慶兩姓擇選婚配。

可當今西樑王素以“鐵腕”治政,多年以來,不斷打壓三盟政會,已大見成效,當然難以接受“嫡女夫繼”,使王室易姓。

但兩姓勢力雖大不如前,也還沒有徹底根絕,再說兩姓堅持的又是祖制,名正言順,西樑王欲逆制行事也不容易,要“和平”解決此事還得爭取外援。

大隆帝國的態度就顯得尤其重要,而聖上讓三皇子出使西樑,無疑是暗示──他會支持岳父西樑王。

這對“蠻夷小國”的貴族來說,必然是沉重的打擊,他們在西樑已是處境堪虞,更何況再加上泱泱大國之君的阻力。

三皇子到底是西樑公主之子,血脈一半歸屬宛氏,自然不會置外祖父不顧,因此這一趟,他是勢在必行。

第兩百六十一章 相隔十里,恨不能見第六百五十二章 絕決相逼,生死你定第五百六十章 君臣交心,爭取後路第四百七十五章 違逆“慈母”,教訓頑劣第七百六十八章 窮途末路,拼死一搏第三百四十九章 意外收穫,知情之人第兩百一十六章 家事朝事,年節不閒第兩百二十九章 春暖來遲,人心早急第九章 暴戾宋氏,苦命丫鬟第六百五十五章 果然如此,劍指白衣第兩百三十四章 戲已開演,各歸各位第五百九十一章 “青雀”之用,忠義難全第四百四十二章 有情無情,不棄當棄第三百八十一章 聯宗族親,原來是你第五百二十八章 王府春宴,三娘意動第六百七十五章 一樁姻緣,幾環圈套第五百八十章 威逼抉擇,暗潛歸國第四百六十二章 如願以償,雲裡霧裡第四百七十九章 雖動殺意,仍有顧忌第六百五十四章 迫在眉睫,東風及時第七百一十章 顯王示意,子若跪地第四百九十一章 小嫚如願,謝琦謀財第七十六章 美色誘惑,郎心浮躁第四百九十四章 還有後着,滋生嫌隙第六百六十七章 良宵情長,歲月靜好第四百二十九章 阿昭直言,舅父真心第三百三十二章 新婚次日,不速之客第六十五章 各懷心思,只待風起第三百五十五章 抽絲剝繭,夏夜繾綣第五百三十八章 數樁喜事,又有恩封第五百零九章 世子“寬容”,大度求情第三百九十八章 深不可測,無奈折腰第一百三十八章 虞洲來訪,對坐閒談第四百九十二章 原不應死,何故病逝第四百三十一章 兄弟反目,爭執爆發第四百四十七章 表妹“企圖”,原因仰慕第六百一十九章 即將出徵,壯志凌雲第兩百八十六章 以身犯險,無可選擇第一百一十五章 伴駕行宮,勃然而怒第三百五十七章 狐狸與豬,各有用處第七百一十七章 暖春響雷,猝然當頭第三百一十一章 離間之計,黃雀之謀第三百四十一章 據理力爭,領命施罰第三百四十二章 藉機立威,杖責刁奴第五十六章 虞洲獻計,勢不罷休第三百二十九章 早有忌防,更深懷疑第五百四十五章 一計落空,又生一計第七十三章 新任西席,強勢繼任第五百九十五章 慶王拜訪,陰謀逼近第五百六十六章 無情內鬥,棋子已動第三百九十八章 深不可測,無奈折腰第五百一十三章 各有謀劃,歪打正着第四百二十一章 兄妹反目,姑嫂離心第兩百七十三章 對薄公堂,收網之時第七百二十七章 鴻門宴近,鬥志昂揚第一百八十九章 尚未成行,再發兇案第五百六十七章 孔家遭疑,陳家犯案第三百三十一章 從此之後,再不分離第六百零五章 慘死秋月,救下夏柯第三百七十二章 蛇蠍毒計,宋氏決斷第一百六十五章 若你離開,我已心死第二十八章 噩夢驚醒,道出真相第四十三章 故作懵懂,擢升櫻桃第兩百六十三章 門外爭執,室裡纏綿第五百零一章 又來貴客,平樂心動第兩百八十五章 非是良人,怎託終身第兩百三十九章 東宮有喜,聖上賜恩第六百六十三章 又再中計,連連告負第一百五十六章 當衆丟臉,難捺惡意第四百六十七章 “神醫”出場,氣焰熏天第五百零九章 世子“寬容”,大度求情第六百五十五章 果然如此,劍指白衣第三百九十一章 呂氏婆媳,朱氏祖孫第兩百六十二章 他鄉遇故,才知音訊第兩百二十六章 張氏歸來,促成姻緣第六百八十章 “頑劣”六郎,新婦投繯第七百六十七章 分吞北原,暗下協定第六百一十九章 即將出徵,壯志凌雲第五百一十一章 最高長輩,登門問罪第兩百六十章 陰霾驟生,有客遠來第六百三十一章 旁觀者清,精明國相第七百七十四章 兵犯皇城,死仇兄弟第四百五十六章 虞洲娶妻,秦妃“樂禍”第五百三十章 晨微露面,皇子醉臥第兩百七十七章 已在死路,尚不知悔第三百七十九章 敲山震虎,杜絕陰謀第六百八十三章 又生對策,婚事仍懸第七百二十七章 鴻門宴近,鬥志昂揚第兩百一十章 長卷之上,共畫來年第四百六十六章 “攻守”調換,挑撥露餡第十二章 早生死結,一朝爆發第八十二章 逼迫之辭,徹底否定第六百二十二章 子若“立功”,黃氏揚眉第五百三十九章 沒有漁翁,皆是蚌鶴第兩百二十一章 有人中計,有人隱忍第八十七章 妻妾之間,明槍暗箭第四百四十一章 如此理論,忠義難全第六百三十二章 侍女本份,潛入大京第四百六十六章 “攻守”調換,挑撥露餡第四百六十四章 搬得靠山,殺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