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事越大，架子就要越小，年是沒辦法在國內過，但禮數不能少。
等阮芷聯繫好了區裡的領導，西裝革履的李家明連忙起身，叫上在辦公室過夜的王志棟，兩人去區裡拜碼頭。
區裡的領導也很給面子，給了漢華公司象聯想、sohu那些大公司一樣的待遇，派自己的秘書在大樓前迎接，自己又在辦公室門口相迎。這是個經濟爲王的時代，漢華今年除了退稅外還交了一億六千萬美元，如果連這點禮節性的待遇都不給，領導們也覺得面子上掛不住。
時代變了，拜碼頭的形式也變了，但實質還是沒有變。只是漢華的情況特殊，聲名鵲起的李家明有才子美名、又在美國求學，領導們也不介意這位年輕人提前一個月‘拜年’。
區政府轉一圈，又到財稅、工商、公安轉一圈，一天的時間也就花在了寒暄、吹捧上。到了傍晚，由李家明作東，請各位領導一齊移步至王府井大酒店吃頓便飯，這個禮數也就周全了。
當然，作爲司馬區長的小兄弟、真正的青年才俊，而且是有名的‘三杯倒’，李家明只喝兩杯就讓善體人意的黃書記叫停，讓服務員換上了礦泉水。
區裡的主要領導都在，作東的又是名副其實的內地首富，這頓飯吃得也盡興。散席後，部門領導們拿着阮芷她們送的ipod2，高高興興地告辭，留下兩位主要領導和作東的李家明去茶室談工作。
趙世清的情報沒有錯，市裡確實有意在六郎莊劃塊地給漢華，想讓這個大型項目將那一片盤活來，但這事是可以商量的。
“三個方案，第一個方案就是在中關村裡劃地，但土地款就不能優惠，只能按企業用地的標準；二是萬泉河路那邊，但那邊要推平山丘，而且對環境破壞較大；三是六郎莊，土地款在稅收裡返回，地鐵也會兩年內延伸過去。”
司馬區長這話是技巧的，把他們想要劃的地方放最後，但李家明也坦承道：“兩位領導，事情又有變化了，我們公司正準備與future/tech公司合作開發手機芯片。那是數十億美元的大冒險，估計數年之內漢華的大部分利潤都得放那邊去，我們需要利用這個項目的商業利潤，來支援漢華的ipod和智能手機開發。”
“智能手機？”
現在可不是謙虛的時候，李家明自信道：“對，不是我們目前市面上的手機，而是與互聯網相聯接的手機。我們已經完成了可行性研究，還收購了大量的專利技術，正在進行基礎原件的研發。
我們相信，一旦成功，將顛覆目前的手機市場格局！”
兩位領導心裡一振，連忙道：“幾年？”
這牛皮就不能亂吹，李家明沉聲道：“快的話六至七年，慢的話八至十年。這是一個系統工程，愛立信和諾基亞已經走在前面了，但我們的理念更先進。”
這年輕人膽子真大，居然敢去跟那些國際巨頭競爭，但人家又有這底氣。ipod1今年交稅都1.6億美元，ipod2又是力壓羣雄，漢華確實有那個實力去追趕。
“那你們是想選第一套方案？”
“對，二位領導也去漢華視察過，那些工程師一忙起來，哪有時間照顧家裡？在中關村裡，各項基礎設施都齊全，交通也便利。”
“那行，明天去市裡給領導彙報一下，九點半怎麼樣？”
這樣也好，把滬市拉進來待價而沽，肯定能獲得更大的優惠，但與政府的關係也就變了味。辦企業的人，可以不站隊，但不能不與政府保持良好的關係。李家明懶得提滬市那檔子事，直截了當地答應把項目放在區裡。
“那就謝謝二位領導了，我還得趕回公司開年會，然後回老家一趟。時間太緊了，一月七號就開學，不能再來給二位領導拜年嘍。”
二十億美元的項目如此痛快答應，兩位領導也大喜過望，現在招商引資是政績考覈內容之一。只拿合理的優惠待遇，不討價還價，這年輕人有氣度啊。
“那你先去忙，明天我派車來接你”。
告別了兩位領導，李家明回公司開年會，給研發ipod2的有功人員論功行獎、給部下們包紅包、提前拜年。沒錯，不是論功行賞，而是論功行獎。李家明無數次在公司內部宣稱，大家是一個團隊，只存在工作上的上下級關係，不存在人格上的高低。
第二天一早，被鬧騰得一宵未睡的李家明又由黃書記、司馬區長領着去市裡給市領導彙報。也就是這位青年才俊名滿天下，二位領導才破例屈尊跑一趟。當然，最重要的是漢華研究院的事，必須要由市政府首肯，否則區里根本沒那麼大的權力，給企業劃拔如此多的土地。
項目的前期工作已經展開，市府的關係司馬區長和黃書記也跑過多次，現在就差李家明來拜會領導、講解。漢華想要拿走一千畝的土地，即使是一年前都不是什麼大事，但現在已經難度很高了。
到了市政府，慣於扯虎皮當大旗的李家明在領導面前，故意模糊楊至遠只是hh公司副董事長的事實，反而在領導們面前提及這是一個漢華科技與美國future/tech公司合作的項目，而名滿天下的楊至遠則是ft公司的董事長。
然後呢？然後，李家明在研究院的未來藍圖前，給兩位主要領導講了一個美好的故事。項目建成後，三年之內將每年給政府帶來兩億美元以上的稅收，五年之內或許會增長到五億以上。
數據很翔實，去年ipod1全球銷量791.58萬臺，今年預計突破1200萬臺。漢華今年已經給政府繳納1.6億美元的稅收，雖然因爲出口退稅實收0.7億，但按這個增長速度下去，三年內增長至2億還是保守估計。
其實這是個一半科技園區、一半大型商業地產項目，這個項目建立之後，對方能用商業地產的利潤支撐科技研發。這一點，二位領導心裡都有數，可即使是這樣，對領導們依然極具吸引力。現在的土地價格節節攀升不假，但賣地只是一次性收入，要讓經濟良性地發展，引進高附加值的高科技企業纔是正道。
等講解完了整個項目，李家明又給兩位大領導介紹了一番future/tech公司的主業是什麼。
芯片？這是個足夠高大上的詞組，高大上到可以上升至國家戰略的層次。兩位可以對國家大事投票的大領導眼中一亮，詢問道：“李先生，在貴公司裡，華資佔股比例多少？”
知道如何做人的李家明連忙雙十合十，拜託道：“別別，您二位領導叫我李家明、家明、明子都好，就是別叫李先生。您二位是黃叔、司馬兄的領導，要是讓二位稱我作先生，以後我就沒辦法跟黃叔、司馬兄說話了。”
老黃只會當官不會做事，司馬倒是有點能耐，攏得住治下的那些青年才俊，兩位領導掃了眼兩位手下，又提起剛纔那話題。如果手機芯片技術能移植回國內，別說一千畝企業用地，兩千畝都可以白送。
“家明，年輕人要有兼濟天下的胸懷。”
這話在蕭大人嘴裡說出來，李家明肯定嗤之以鼻，從二位大領導嘴裡吐出來，他也不以爲然，但這個政治態度必須要有。
“領導，難啊！”
李家明說起自己狙擊高通，又迫於美國法律的壓力，放棄對新公司的控制權，訴苦道：“我現在就是螺絲殼裡做道場，芯片那東西太敏感了，一不小心就會惹官司的。如果僅是我個人的話，這事還好說，大不了我向領導們要個人情，去領事館拿個外交官的身份。
可我後面幾千號人要吃飯，都指着歐美市場開工資，我冒不起這風險。再說了，楊至遠祖籍皖省，我們的另一個大股東蔡先生祖籍陝省，漢華是註冊在北平的。當然，漢華最後還是會在納斯達克或紐交所上市的。”
這個回答很有智慧，但等於沒說，兩位大領導也不再就這話題詢問，反而說起香港人的政策來。香港是特區，有特殊的政策，比如雙重國籍。國內是不承認雙重國籍的，但香港可以默許，也就是香港居民可以擁有雙重國籍。
聞弦而知雅意，李家明苦笑道：“這不可能，我們家幾位老爺子都是地道的山裡農民。出國留學是替家族爭光，給外國人當子民，我的腿都會讓他們打斷。”
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孝子？兩位領導古怪地笑了笑，李家明也只能苦澀地笑笑。就如蕭大人所說，割裂了傳統會帶來信仰的缺失，自己有幸出生在窮鄉僻壤之間，反而有幸傳承了尊敬祖先的傳統。崇拜祖先可以說是愚昧的，但尊敬祖先卻是一種飲水思源，也是一種爲人子孫的基本道德。
會談結束後，兩位領導禮節性地挽留，李家明也識趣地婉拒。
給kyle和楊至遠打完前站，李家明又馬不停蹄地去拜訪師長。只是時間太緊了，來不及一位一位拜訪，李家明只好叫上身材高大的桂銘，幫自己揹着禮物去院裡，給師長們集體拜早年，奉上被蕭大人戲稱爲束脩的禮物。
“蠢材！讀書時不來送禮，現在還跑來送禮？”
這話也只有蕭大人才笑罵得出口，李家明也湊趣道：“大人，讀書時來送禮，那就拍您的馬屁，現在來送束脩，那就尊敬師長。您要是嫌禮物不好，下次您讓老師們開單子，學生我去置辦？”
這種話老師都愛聽，手指間夾着正宗古巴雪茄的蕭大人笑罵道：“滾滾，趕緊回老家。明天都元旦了，你們冬學季是一月七號開學吧？”
“哎，那我先滾了？”
兩人出了辦公樓，李家明將空了的大揹包扔給桂銘，自己坐上小四的車去機場趕飛機。
累啊，人家過年是休息，自己是馬不停蹄得跑，還沒法陪家人過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