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場所是一個公司的臉面,也是一個公司的實力象徵。
與目前內地各種名目、名號的食用菌類公司相比,‘山裡人家’農貿公司,無疑是實力最爲雄厚的,單那幢覆蓋着玻璃幕牆的三層辦公樓,都是小縣城裡最靚麗的那道風景。
終於要開盅了,一切都要見分曉,再不理想的結果,也能在這場短時間的財富盛宴裡分一杯羹。吃完晚飯,這些天很煩躁的陳東,開着董昊的舊車駛進公司大門,看着這幢夕陽下有些璀璨奪目的建築,再看看旁邊的破舊樓房,多少有些得意洋洋。
要求提前將銷售、生產合併,其實是不符合商業規則的。這一點,即使是提出這個要求的陳東,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但那又怎麼樣?
商場無父子,何況是合作伙伴。
利益的劃分,要按實力來,這也是商業規則!
國內香菇的行情暴跌,連帶着香港的行情也急劇下跌,可日本市場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依然維持着高價。這就意味着這一產業鏈裡,渠道商開始佔據主動,也就意味着這家欣欣向榮的公司,得仰他陳某人的鼻息。
當然,陳東無意控制這家公司,那不符合他的利益。這家公司之所以發展速度駭人,那是因爲李家明那小子有能耐,不但有遠見卓識而且攏得住人心,能把公司上下擰成一股繩往前奔,還能得到當地政府的大力支持。
生意人求的是財不是控制,要是什麼都想控制在自己手裡,還不如自己去開廠呢!
可當陳東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看到劉新、帥勇正跟鄧灝湊在一起,坐在鋪了竹墊子的實木沙發上抽菸扯淡,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激動;能真正能作主的李家明,沒象往常一樣隨意落座,而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氣定神閒,剛纔還有些得意的陳東突然有種興奮的感覺。
終於逼出來了吧!
“人齊了,那就開個短會吧。陳東、鄧灝,你們談妥了嗎?”
正聊天的鄧灝連忙坐端正,回答道:“沒”
感覺不對的陳東剛想回答,哪知李家明根本不等他答話,直接道:“那行,你們繼續談,先談其他的事。”
沉靜的李家明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隨手將桌邊上的三份文件推到辦公桌沿,吩咐道:“賢成、劉新、帥勇,這是三份股權轉讓文件,你們自己看一下。我父親和鄧灝都已經簽字了,要是沒有問題的話,你們也簽字吧。”
“哎”
緊張的三人連忙起身,從辦公桌上拿起屬於自己的文件,匆匆忙忙掃了一眼立即簽字,生怕李家明反悔似的。
這是拉攏、分化?
陳東好笑地看着坐在辦公桌後的李家明,覺得他有些裝腔作勢,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玩這些小花招?
還真不是!等三人簽完字,從崇鄉趕回來的李家明扔下一句話,拿起桌上的車鑰匙直接起身走人。
“陳東、鄧灝,你們既然沒談完,那就繼續談。這麼大的事,不談得雙方都滿意,日後會起紛爭的。”
這就完了?
準備着與李家明交鋒一番的陳東,覺得象是繃緊的彈簧突然一鬆,瞬間將他彈得七葷八素,極爲難受。
沒錯,這就完了。
用公司近兩年的贏利作參考,李家明將銷售公司及生產公司重新估值,回購劉新、帥勇的公司5%股份,賣給他們銷售公司的5%股份,股金差價從分紅里扣除。同時賣給王賢成兩家公司各2%股份,股金也從分紅里扣除,但分紅得延遲兩年支付。
等李家明都出了辦公樓,回過神來的陳東連忙追過去,攔住他沉聲道:“阿明,我們得談談。”
正開車門的李家明,將車門繼續打開,發着車子打開空調後,纔回轉頭來好笑道:“東哥,談什麼呢?股份轉讓是自由的,你要收購銷售公司的股份得與鄧灝談,他纔是總經理。只要他願意,即使將他的股份全部轉讓給你,我都沒意見。”
夕陽已經下山,晚霞滿天,攔住李家明的陳東臉上卻有幾分猙獰之色,沉聲道:“阿明,這個世界是講實力的!”
沒錯,這個世界是講實力的。若這小子能狠得下心來,能眼看着所持有的20%股份變成一個數字,同樣能狠得下心來的李家明,才真正佩服這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日本市場?若這小子與他人合作,獲得的利益超過在自己這獲得的,恐怕他根本不會談判,而是直接下最後通牒!
李家明笑意盈盈,用剛纔拿車鑰匙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玩笑道:“東哥,你能想到的事,我全部能想到;我能想到的事,你未必能想到,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你”
看着這位表情陰沉的商人,李家明壓低聲音,提醒道:“東哥,千萬別輕易說‘玉碎’之類的屁話。你我都不再是街上的小混混,匹夫一怒的事,已經不符合我們的身份。”
確實說不出‘玉碎’之類的屁話,換成鄧灝那樣經驗不足的人,陳東還能拿日本市場訛詐一番,遇到李家明這樣的人,什麼陰謀詭計都沒用,只能是硬碰硬的實力。
陳東能以日本市場爲籌碼,李家明就能以公司股份、銀耳銷售權相威脅,兩人手裡都握着對方的重大利益,誰又能奈何得了誰?一拍兩散的事,那是匹夫所爲,正象李家明提醒的那樣,大家都是穿皮鞋、打領帶的體面人,已經玩不出那種沒品的事了。何況李家明的狠辣,也讓商人本性的陳東不敢輕舉妄動,一個位高權重、而且手裡有槍桿子的常委副縣長,這小子都能說幹就幹,這得有多狠的性子?
目送着李家明開着車施施然地離去,呆立的陳東突然有幾分明悟,貨幣不是財富,對資源的控制纔是財富。人家能不受自己的威脅,完全是因爲他控制了公司,人家沒有趁勝追擊,那是因爲自己控制了日本市場的銷售渠道。
打個平手?
也不算吧,自己丟的是些許面子,以後在公司裡被孤立了,人家丟的是價值不菲的實利,白花花的銀子沒了。要這麼算起來,自己好象損失得更輕微得多。
不覺得吃了虧,商人作派的陳東覺得心裡好受多了,也施施然地去開車回董昊那,甚至還有閒心讓北平的手下去落實禮物。李家明那小子這次是肯定金榜題名,該送的人情還是要送的,生意是生意,人情歸人情嘛。
站在辦公室的窗邊,正想看看老大教訓那個不要臉的假日本鬼子的劉新他們,眼看着衝突快起又息,看得兩人大失所望,只有見多了權力爭鬥的王賢暗自嘆息。
換成自己是陳東,不敢如此不要臉面得訛詐,因爲這有違於基本的道德;若自己處於李家明的位置,儘管知道對方不會輕易翻臉,也不敢冒着丟失日本市場的風險,拿公司的股份、銀耳銷售反制人家,更不會將價值百萬的股份,輕易地分給手下。
這就是差距,所以人家一個能當大老闆,一個能縱橫捭闔。
看着陳東的車子開了過來,也站在窗邊王賢成停止了感嘆,跟這兩小子交待道:“空調到了,我明日去高橋,公司裡的事你們盯緊點。”
“哎”
現在大家都是股東,王賢成講話也少了幾分客氣,嚴肅道:“不要哎哎,盯緊手下的人,莫把公司的東西往外泄。害人之心有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成哥?”
嚴肅的王賢成嘴巴駑了駑窗外,沉聲道:“蠢啊?我們是一國的,莫坐歪了屁股!就那麼點東西,人家一看就清楚,還不要防着點?”
防這假日本鬼子啊,兩人連忙答應道:“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