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偏僻的黃泥坪就是不折不扣的深山,可李小蘭的婚禮很熱鬧,不但同古街上的生意夥伴、關係不錯的領導們來送禮、喝酒,連遠在修水的族人也來道喜。婚宴的那天,門前停了七八輛吉普車、桑塔納,都是一水的官車。本屬遠親的遊學權都特意從高橋過來,幫着李傳猛、李傳健陪遠道而來的貴客。
迎親的隊伍來了,吃完了喜宴,一對新人在祖廳裡給祖宗磕頭、告別父母。這本應是母女、姐妹抱頭痛哭的時刻,可惜的是三個想發財想瘋了的小傢伙一涌而上,吵着鬧着要新郎倌發紅包。包好的一百不夠,昨天灝姐夫都給了一百,大毛伢姐夫怎麼也給一百呢?
“不行,你不給兩百,我就不讓你討我大姐!”
“對,最少給兩百,這麼小氣,以後蘭姐肯定會”
幸好細狗伢見機快,連忙捂住小妹的嘴,纔沒讓後面的不吉利話往外蹦,抱着小女兒觀禮的張象楓也連忙過來做思想工作。可三個小傢伙鐵定了心要勒索一番,平時幹家務活累又賺不了多少錢,這樣的機會還不抓住,那不是蠢牯?
“不行,灝姐夫都送我們布娃娃、新衣服,上次大毛姐夫來,沒給我們見面禮!”
“對,這次要補上!”
“不補上,就不準討我蘭蘭姐!”
三個小妹子聲音又大又尖,沖淡了母女離別的哀傷。一身吉服的李小蘭也讓三個磨人精氣樂了,莫講哭一場的心思,連裝模作樣的心情都沒了。要不是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能揪着三個小妹子的耳朵,好好說叨這一年多來,從她這勒索了多少東西走。
好在鄧灝反應快,見三個鐵定要搗亂的姨妹不依不饒,連忙塞了一卷錢給以前的朋友、現在的連襟,身上一百塊錢的紅包都有數的大毛伢才如釋重負,連忙一人加一百塊錢打發她們,連帶着大姐、二姐她們都沾光。
“這還差不多。”
“嗯,姐夫,明年你再來”
這下李家明也不淡定了,趕忙捂着小妹的嘴巴,否則’再來討一次蘭姐‘的話都出來了。
“好了,紅包也拿了,趕緊去給大姐添妝嫁!”
“哎”
三個心滿意足的小妹子這才作罷,一人掏出一張兩塊錢的新票子,放在擱妝嫁錢的紅茶盤上,撿現成的桂妹也連忙依樣學樣。四張兩塊錢的綠票子,放在十一沓紅色大鈔上,非常搶眼也非常讓嬸嬸、姐夫們想笑。農村裡有姐妹們給出嫁的姐妹添妝嫁錢的習慣,昨天大妹、二妹、紅紅她們就合夥添了一萬,可這八塊錢添得真大方!
告別完了父母,新郎倌給完了父母衣、兄弟衣之類的,新人也得上車了,李家明他們幾兄弟扛起嫁妝裝車。
這嫁妝氣派,彩電、冰箱、洗衣機全套電器應有盡有着實讓旁人豔羨,尤其是放在紅茶盤裡的十一萬妝嫁錢更嚇人一跳,當然那四張兩塊錢的綠票子,也讓賓客們發笑。
兄弟迎親,姐妹送嫁。
送走了迎親隊伍,也送走了幾個已經發了大財、還想去發小財的妹妹,各路賓朋紛紛告辭,熱鬧了幾天的黃泥坪也開始安靜下來。等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累得夠嗆的叔伯、嬸嬸們稍事休息,也開始商量李家明大姐、大姐夫的親事。
前面有李小蘭的模式,腰包鼓起來的二伯、二嬸自然想大操大辦一番。辦吧辦吧,結婚是人生大事,總要熱熱鬧鬧一番,賺來的錢不就是花的嗎?
早有心理準備的鄧灝,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意思,對長輩們的要求全盤接受。這對得到父母、長輩們祝福的情侶,到村上、鄉上散了一圈糖,開出了結婚證明,這事也就算是圓滿了,只等着來年辦酒席。拿到了結婚證明,鄧灝心裡的那根弦也終於鬆了下來,挎着未婚妻回粵省梅州註冊結婚。
‘哎’,送走了女兒、女婿,二嬸突然嘆了口氣,跟着她送人的李家明攬着她肩膀,安慰道:“嬸嬸,莫難過了。以後你什麼時候想去看大姐,我們就去住一段時間!”
“你們不要讀書了?”
“寒暑假去唄。”
“哎,以後你們一個個往外頭走,還不是我們幾個大人在屋裡養老?”
這話題有些傷感,李家明連忙陪笑道:“嬸嬸,以後大姐生了小人,你不要去幫着帶啊?你以爲城市裡跟農村裡樣,女子人能不上班,呆在屋裡帶人?我們六姐弟,以後光帶人,你就得輪七八年!”
“也是哦,明伢,早點考大學、早點結婚,趁着嬸嬸還帶得動,去幫你帶人!”
“嘿嘿”,轉移了話題的李家明陪笑幾聲,回了書房看書,二嬸也連忙去擇菜,順便讓大着肚子的李小蘭莫亂跑。
“嬸嬸、嫂嫂,家明在不?”
“在,毛伢、龍伢,中午在這吃飯不?”
“哦”
一會,毛伢跟張紹龍進了李家明的書房,將房門關攏了,小聲道:“家明哥,告伢今日找我借錢,開口就要五百,他不是出了什麼事吧?我聽人講,他經常跟端伢他們耍在一起的。”
不爭氣的東西,李家明暗罵一聲,小聲道:“借了嗎?”
“我哪有那麼多錢?身上就五十,全部給了他。”
“嗯,以後他向你借,就讓他來尋我。”
“哦,家明哥,你們去年販筍不是賺了錢嗎?”
剛纔沒吱聲的毛伢罵道:“不爭氣的東西!還不是跟端伢耍錢,輸了個卵毛精光?家明,不是我講閒事,你真要管教管教,這樣下去,以後不變成個濫賭鬼才怪!”
不錯,這傢伙還念着幾分兄弟之情,可李家明搖頭道:“莫管他了,人不跌痛來,管也沒有用的。龍伢,去喊毛砣過來。”
“哎”
等正在鄉政府球場上玩得正高興的毛砣回來後,李家明從抽屜裡拿出五百塊錢,吩咐道:“毛砣,去跟端伢講一聲,告伢跟他們耍錢我不管,但不能借錢給他,更不能放印子錢。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再有這樣的事,就莫怪我翻臉了!”
“哎”。
大汗淋漓、粗壯得象頭牛的毛砣拿過錢,帶着張紹龍去了尋人,毛伢又把房門關攏來。
“家明,街上的事查清楚了,那兩個菜販子被我們打服了,答應今年收到的筍全部賣給我們,剩下兩個頭頭我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