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夢麟和陳建南這兩人都沒機會出手,王少曉父子都更指望不上了。
衆人親眼看着那輛如鬼魅般的摩托車迅速遠離,心裡全都挺不是滋味的。
這也正是那名騎手的江湖經驗老道之處,他做足了準備,進退自如,當然不會懼怕這種場面。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人如果要倒黴,怎麼算計都沒用。
就在那輛黑色的摩托車即將逃離衆人的視線,突然從路口飈出來一輛三輪車,咚的一聲,狠狠的撞在了摩托車上。
摩托車當場失去了重心,車頭撞上了路邊的臺階,那名黑衣騎手也一頭栽倒,撞得七暈八素,連手裡的刀都不知掉到哪裡去了。
一見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陸夢麟和王少曉父子,還有忍着痛的陳建南,紛紛奔向了出事的路口。
沒等他們趕到近前,只見從那輛肇事的三輪車上,跳下來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一把揪住那個摔得不輕的騎手,當胸就是兩拳,打得他連隔夜飯都當場吐出來了。
等陸夢麟他們幾個趕到現場,頓時全都傻眼了。
因爲那個騎着三輪車有如天兵降臨的胖子,不是別人,正是胖墩是也。
“操你姥姥!總算逮到了!俺騎着三輪盯了他半夜,可惜就是沒他車快!”胖墩見到陸哥他們,先是一愣,然後立刻咧嘴解釋道。
“我保證不打死他,就出口氣!”胖墩見衆人全都不言語了,又補充了一句道。
陸夢麟他們總算是聽明白了,趕情這是惡有惡報啊!胖墩一直暗中盯着某人,想打他的埋伏,差點跟丟了,結果又趕在這碰上了。
這麼一來,那個摩托車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胖墩一把掀掉了對方的頭盔,露出了那張瘦尖的臉龐。
果然是侯建軍,趙援朝的小舅子。
一切真相大白,而這一幕都被王朝貴暗暗看在眼裡。
這位老實膽怯的財務科長不單酒醒了,連心都涼了。
事實擺在眼前,趙援朝對他動了殺心,表面上藉着到孫書記家喝酒的機會,故意留下他,造成了他單獨一個人回家的結果,然後派小舅子騎車撞人,這黑燈瞎火的地方,喝醉了酒被車撞死,肇事車輛逃逸,多完美的計劃啊!
要不是王少曉的這幾個朋友,自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稀裡糊塗做了冤死鬼!
“趙援朝,你好狠心!”王朝貴在心中暗暗恨道。
王朝貴臉上的表情,陸夢麟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這個時候該是自己出場了。
“王叔叔,我能跟你單獨聊兩句麼?”陸夢麟主動上前,輕聲問道。
王朝貴看了看陸夢麟,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他不明白,自己和兒子的這個小夥伴有什麼好聊的。
但是剛纔明明是他們救了自己父子倆,所以王朝貴雖然並不理解,卻仍表現出了應有的耐心。
“好,好!”說罷,王朝貴不由自主的跟隨着陸夢麟的步伐,來到了一旁的小樹蔭下。
另外的幾個對此毫無異議,彷彿沒看見似的,他們只是圍着侯建軍拳打腳踢,這也間接說明了陸夢麟在這夥人當中的地位。
王朝貴將這一幕均看在眼裡,心中難免有些忐忑。
“王叔叔,你之後有什麼打算?”陸夢麟微笑着問道。
王朝貴皺起眉頭,彷彿在咀嚼着這小子說話裡的意思。
“剛纔開車撞您的這個人叫侯建軍,是滿園春的老闆,同時也是趙援朝的小舅子。”陸少麟又笑眯眯的點了一句。
王朝貴的臉色
唰的一下,變得難看到了極點。
“你什麼意思?”王朝貴艱難的從嘴裡蹦出這句話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再不想辦法,這樣的事情還會繼續,您和少曉都會有危險。”陸夢麟一本正經的說道。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趙援朝真敢下毒手,本來自己還想來個假戲真做,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的?”王朝貴心中震驚無比,訝然道。
他對這個陸夢麟依稀有點印象,知道他是兒子身邊的那羣狐朋狗友中的一個,可是卻沒萬萬想到,這小子說話的語氣,完全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樣。
“我這麼跟您說吧!我認識紀委來的那位,並且現在就可以帶你去找他。紀委手上有一份舉報材料,內容很詳實,他們正在找這個舉報人。”陸夢麟笑眯眯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王朝貴仍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這個平時和自己兒子廝混在一起的高中生,居然和中紀委的官員有來往,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我的意思是,只要您肯把趙援朝的那些破事全都說出來,並且轉做污點證人,那麼您就是那個舉報人,不僅無過,而且有功。王少曉也能夠繼續愉快的生活,考上大學,結婚生子,幸福快樂的渡過這一生。”陸夢麟繼續說道。
“你,你怎麼能保證?我爲什麼要相信你?”王朝貴的雙目赤紅,氣急敗壞,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嚷道。
因爲他和陸夢麟都很清楚,事到如今,他已經根本沒有別的選擇了。
不遠處的三人都聽到了王朝貴的咆聲,王少曉身子微微一動,很想走過去瞧瞧,卻被陳建南和馮楠同時攔住。
王少曉知道這個時候,大夥全都聽陸夢麟的,也就只好作罷,因爲他也相信陸夢麟,那小子雖然令人捉摸不透,但是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只能相信他。
陸夢麟望着這個已經陷入絕境,只有自己能拉他一把的中年人,突然間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但願父親永遠都不用做這樣的選擇。
“王叔叔,剛纔我們救了你和少曉,但是不能保證下次還能這麼幸運。現在只要你跟我走,到工作組把所有問題交待清楚,又有侯建軍這個活生生人證,趙援朝就是鐵板上釘釘,脫不了罪的。”
“如果放過這個機會,後果您很清楚。爲了王少曉,您也應該鼓起勇氣試一試。”陸夢麟淡淡道。
王朝貴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的腦海中紛亂如麻,雖然他覺得這個少年說得極有道理,可是這麼多年來的慣性,讓他一下子實在沒有辦法做出反抗趙援朝,一下子站到趙援朝的對立面的勇氣。
“你,你真的能保證麼?我不能有事的。王少曉還小,什麼都不懂,沒有我的話,他,他,我不知道他會走上哪條路!”王朝貴滿臉痛苦,用力揪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頭髮,聲音軟弱道。
陸夢麟收起了笑容,認真的說道:“王叔叔,我是王少曉的好朋友,我絕對不會害他。其實您去自首,根本不會有任何問題。我跟您坦白了吧,工作組手裡的材料,是我交上去的,是從您家裡的綠色大皮箱裡拿到的材料。”
“什麼?”王朝貴驚恐無比的擡頭,張大嘴巴,望着陸夢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是的!但我只是個高中生,我還想念大學,更沒興趣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所以您只管放心,只要我不吭聲,您不說話,這個舉報人就是您!有功無過。”陸夢麟滿臉坦誠的勸說道。
王朝貴聽到了這個勁爆無比的消息,唯有無奈苦笑。
原來那份致命的
舉報材料真的是出自自己家裡,看來多半是王少曉那兔崽子乾的好事了,逼得自己別無選擇。
不過想想好像也不是壞事,如果去自首的話,就再也不用跟着趙援朝,替他做那些昧良心的壞事了,自己應該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只是王朝貴心裡有句話沒能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看着面前這個成熟睿智的少年,他就在想,現在的孩子,可真是不得了啊!如果自己的兒子有這小子一半的聰明,自己也就不用那麼不省心了。
“好吧!陸夢麟是吧?我跟你去見中紀委的人。我會把一切都說出來,至於最後是功還是過,我也不在乎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少曉,我讓他跟着你學,行不?”王朝貴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道。
在他看來,自己跟錯了人,一輩子已經毀了大半,現在但願兒子沒有跟錯人,跟着這個了不起的小夥子,應該會比自己強吧!
陸夢麟聳聳肩膀,微笑着衝着遠處招了招手。
王少曉像撒歡的野豬,嗷嗷的衝了上來。
陸夢麟單臂摟着王少曉的肩膀,滿臉認真的說道:“王少曉,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乾弟,怎麼樣?”
“好,好啊!我聽你的,反正又不會讓我吃虧!”王少曉毫不猶豫,樂呵呵的答道。
昏黃的路燈下,映照着兩個少年無邪的臉龐,他們臉上的笑容燦爛而生動,象徵着未來生活只會更加美好。
......
柳紡集團內部招待所四樓,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整個四樓依然燈火通明。
江周坐在自己的臨時辦公桌前,面對着一大堆堆積如山的賬目,只得無奈苦笑。
在他的面前,坐着來自省紀委、省紡織局的幾位同事。
每個人面前的茶杯都已經添過三次水了,熱水變成涼水,連茶葉都已經泡得失去了滋味。
“江周同志,我覺得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再呆在柳紡了。當然,我並不是說柳紡集團高層完全沒有問題,只是這裡的問題太複雜,目前並不適合強行干預。”來自省紡織局的李科長鄭重的說道。
“是的!我同意李科長的說法。到目前爲止,我們除了一份難辨真僞的舉報材料,並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如果繼續留在柳紡,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柳紡領導班子的日常工作。我提議,撤銷對趙援朝同志的調查,並將此結果彙報省紡織局,抄送中紀委。”
這次說話的是市紀委的王守成同志,他也不同意繼續留在柳紡。
“呵呵,那我要是不同意呢?”江周望着這些和柳紡領導高層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地方幹部,語氣中流露出了一絲紈絝子弟的狠性。
“這恐怕不由得江同志決定吧!如果沒有證據,就沒必要繼續呆下去了。除非你能找到那位神秘的舉報人,不過依我看,此人應該是子虛烏有吧!如果他真的存在,爲什麼到現在還不現身?那份舉報材料難道不是爲了引誘我們來到柳紡的麼?”
說話的是一位重量級的幹部,他名叫張存順,是省委組織部派到工作組的督察員,也就是相當於監軍的職務,他是有實力制衡江周的最佳人選。
面對着來自內部的責難,江周雖然表面依然保持着強硬,其實內心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
如果這趟來柳紡,寸功未建,那麼他將成爲中紀委內部的笑柄,證明自己只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如果一旦這些地方同事們的風評傳到京城,他江周可以說就是失敗的典型,從此再難有機會翻身,在衆人眼中變成只能靠着家族餘蔭混日子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