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八年三月,胤禛與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禎奉康熙命隨扈南巡。康熙極爲孝敬皇太后,此時天剛回暖,想着江南的*,便與皇太后議了同去。胤祉、胤祺、胤祐陪着皇太后乘一船,胤禛則與胤禩、胤祥、胤禎隨侍康熙身邊。
乘了二十多天船,胤祥性子活絡,着實是把他憋壞了,便與十四阿哥兩個於午後晃到了胤禛房中。此時,胤禛正拿着一本《妙法蓮華經》細細地讀着。胤祥和胤禎上前打了個千,齊聲道:“請四哥安”。胤禛見是兩人,便知經書是看不成了,無奈只得合上經文,道:“兩位弟弟安。”胤祥扯過一張圓凳,大喇喇地坐定,嘻笑地看着胤禛手旁的佛經,道:“弟弟們在船上待的實在煩膩,四哥倒還有心看佛經?”
胤禛淡然一笑,道:“寂寂破亂想你總懂得?只有把心靜下來,纔可破除諸多煩惱。十三弟該多讀幾本經書纔是。”
胤祥嘿嘿樂道:“四哥還是饒了小弟吧。那回被四哥堵在書房裡,硬逼着背佛經,現在想起來腦仁子都疼。”
胤禎在一旁也幫腔道:“弟弟也和十三哥一樣的想頭,早知道這麼悶,還不如裝個病在京裡躲躲清閒。今兒和十三哥來尋四哥,就是想讓哥哥在皇阿瑪面前討個情,準我與十三哥從陸路走,去給皇祖母和皇阿瑪去打個前站可好?”
胤禛失笑道:“平日看你挺老成,怎麼和胤祥一般胡鬧?你們兩個纔多大,皇阿瑪會放心你們打前站?再者,皇阿瑪特令不得擾及地方,逢府縣而不停舟船,你們偏生要去碰這個釘子?”
胤禎撇了撇嘴,抱怨道:“四哥盡看不起人,康熙二十九年,四哥不也弟弟現在這個年紀,一樣跟着皇阿瑪征討葛爾丹。怎麼現在輪到弟弟,就連打個前站都不成了?”
胤祥嬉皮笑臉地湊上來,道:“四哥,皇阿瑪這些天都在巡閱河工,操勞不已。小弟和老十四是皇阿瑪的兒子,總得儘儘孝心,爲君父分憂解勞纔是。四哥是兄弟們之中最能辦差的,河工上又有經驗。胤祥與十四弟若能跟着四哥辦河工差事,也能長長見識。弟弟們只求四哥去和皇阿瑪說一聲,讓弟弟們歷練一番。”
胤禛有些無奈,道:“知道這定是你的主意,和十四弟兩個一唱一和。河工的差事這麼容易當的?你們也知道,上回我修永定河,風裡來雨裡去,何止掉了一層皮?臨出門時額娘還要你們四嫂傳話給我,要我照顧你二人。若是黑了,瘦了,額娘饒得過我去?”
十四阿哥見胤禛有些鬆動之意,便趁熱打鐵道:“四哥不會是故意推託罷?十三哥與我都不是紈絝,在兄弟們中,布庫練得最兇的就是我二人。皮糙肉厚,倒怕風雨不成?額娘處四哥更不必擔心。若知我兄弟能爲皇阿瑪效力,額娘必然心喜萬分。”
胤禛還未答話,就聽門外有人輕咳一聲,道:“四哥可在?”聽聲音,不是八阿哥又是哪個?
胤禛起身將胤禩迎入房中,只見胤禩身着貝勒石青兩團龍褂,映出他的少年倜儻,端得引人注目。相形而下,其他幾個阿哥不過穿着些尋常便服,胤禛更是隻着一襲湖色長衫,腰間隨意束了一根銀色的絲絛,像極了普通士子。胤禩請過安後便言康熙召胤禛覲見。
胤禛看了一眼胤禩,道:“八弟可知皇阿瑪爲何事傳召?”胤禩面上有些不自然,他這些天有事沒事都湊在康熙身邊,瞧着康熙忙於視河工事,便速速讀了兩遍《治河方略》、《束沙八法》等書,原想着若是康熙發問,能答出花團錦簇來,籍此多得些聖眷。
適才康熙接河督董安國報陳:清口、高家堰兩處實測,洪澤湖水低,而黃河水高,已見河水逆流入湖,湖水因無從而出,氾濫於興化、鹽城等七州縣。康熙讓胤禩讀了摺子,問何以應對,胤禩對以速築河堤,自以爲必然得了彩頭,不料卻被康熙斥之爲治表之策,吃了一通排頭。康熙見胤禩頗有些委屈之色,便着其去宣曾於河工有所涉獵的胤禛前去商議。胤禩此時見到胤禛,心中免不了有些泛酸。
胤禛看着眼裡透出期許的十三、十四兩位阿哥,無奈地笑笑,道:“得了,拗不過你們倆。這幾日我見河身漸高,沿河兩岸,河面似已高於兩側稻田。等會兒見着皇阿瑪,我見機請旨,若是皇阿瑪允了,我便帶着你等一同上岸測量,如何?”
見胤祥和胤禎滿臉雀躍的樣子,胤禛稍板起些臉,道:“先和你們說好,與我一同辦差,可不能叫苦,否則定把你倆人打發回來。”
胤祥、胤禎自然忙不迭地應了,胤禩稍一猶豫,終是拿定了主意,於是上前一步,鄭重施了一揖,道:“四哥看情形果真是深得皇阿瑪的心思,相較胤禩之駑鈍,強了百倍不止。小弟唐突,若是四哥不嫌棄,小弟也想隨着四哥歷練。”
看着胤禛有些詫異的神情,胤禩便將先前御前奏對之事大致說了一番。胤禛沉吟了一下,便道:“八弟向學之心熱忱,我這做哥哥的也是自愧弗如,又怎麼會潑你冷水。皇阿瑪見我兄弟都能勇於任差,必然也會嘉許。”胤禛言畢,看了看胤禩,又道:“八弟去換上一身輕便些的?”胤禩瞧瞧自己,麪皮稍稍有些泛紅,告了罪,便回自己的房中而去。
胤禛見到康熙時,康熙正在懸筆疾書,擡眼看了胤禛,便指了面前的一份摺子,道:“這是董安國剛呈上來的,你且先看看。”胤禛捧起摺子,細細地讀起來,於康熙指甲掐出印子之處特別多看了兩遍。良久,胤禛放下摺子,正沉思間,只聽康熙道:“朕問過胤禩,他諫以修堤阻水返流。你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