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司清德問。
“聽說南疆有一種藍色奇石,名曰夢生,遇熱便會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塵土味,很容易被掩蓋。但是卻具有毒性能讓人逐漸衰弱。夢生的毒不容易被診斷出來,所以很難被發現。”董婉喻也是第一次見到夢生,之前只在書上看到過。
“若是我猜得沒錯,這香爐內壁上被塗抹了夢生的粉末,薰香點燃時,爐內溫度會漸漸升高,毒素也會隨之散發出來。溫度越高味道越濃,而香爐內的溫度,不會高到讓人覺察出不對。”董婉喻說着看向那精美漂亮的香爐。“剛纔陳媽媽檢查香爐時,香爐內已經冷卻,所以並未發現異常。”
“那你可知這毒如何解?”司清德面色暗沉,想要害他之人,真是用盡心機。
“臣婦在書上看到過,夢生之毒並不難解,不再吸入此煙。每日飲用一碗綠豆湯,月餘便可解毒。”董婉喻說完,恭敬立於一旁,她能做的事已經做完。巨撲休技。
“衛夫人是如何知道此毒的?”司清德知道自己無性命之憂,反而對董婉喻能知道御醫所不知的東西而好奇不已。衛紹霆也爲董婉喻的博學而感到詫異。
“我是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的物品,謹慎起見,望皇上着人查證。”董婉喻心裡雖已肯定,但事關掌握他們生死的皇上,她還是小心一些。
“嗯。”司清德點點頭,將這事交給御醫們去查。
接下來就沒董婉喻什麼事了,司清德讓陳媽媽先送她離開,把衛紹霆單獨留下來談話。董婉喻與陳媽媽慢慢往來時的地方走去,接她前來的馬車還在那候着。兩人一路走。一路聊着。
“衛夫人這辨香能力,真是讓老身折服。只是想不到,衛夫人的見識更是讓人歎服。”陳媽媽今日算是服氣了。
“陳媽媽謬讚了。”若不是花家的那些古籍,她也不可能知道那麼多。當初她娘給她香譜之後。見她很有天賦,有甚是喜歡此道,又給了她一些相關的古籍。
“這次多虧了衛夫人相助,之後皇上定會有封賞。”陳媽媽和藹地笑笑,如今她的笑容比來時親切了幾分。
吳媽媽看着董婉喻。心中即爲她高興,又爲她驕傲。她們快要到達目的地時,梅貴妃的人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衛夫人安,陳媽媽安。”一名大宮女帶着兩名小宮婢給她們行了禮,這才說道:“衛夫人,我們娘娘聽說您進宮了,讓奴婢宣您過去。”
“梅貴妃可真是手眼通天,這麼快就知道消息了。”陳媽媽冷冷說道。
“陳媽媽言重了,娘娘治理這後宮,哪位夫人進宮自然是有所瞭解的。”這大宮女是梅貴妃身邊得意之人,雖敬着陳媽媽,但對她卻沒有懼意。“衛夫人,您還是隨奴婢走一趟吧。”
“還請這位姑娘引路。”梅貴妃雖不是皇后。但如今已然是這六宮之主,她拒絕不了她的邀約。只能前去看看,這梅貴妃是何意?
“請衛夫人隨我來。”大宮女笑笑,在前面引路。董婉喻與陳媽媽道別之後,帶着吳媽媽跟上去。
有吳媽媽跟在董婉喻身邊,陳媽媽倒是不怎麼擔心,只是這梅貴妃的消息也過於靈通了。
梅貴妃所居的錦儀宮,離皇上的寢宮不遠。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精緻玲瓏。如同傳說中的仙家殿宇,進入殿內,觸目所及,一應擺飾都爲難得的珍品。
梅貴妃雖已是三十餘歲,但依然如同二八姑娘,但又多了一股成熟女人的嫵媚風情。她斜倚在雕工精美的盤鳳祥雲木椅中,妖嬈慵懶。
“臣婦見過貴妃娘娘,給貴妃娘娘請安。”董婉喻說着,盈盈下拜。
梅貴妃不說話,上下仔細打量了董婉喻一番,這才悠悠說道:“董家果然盡出美人,我那兒子的側妃,也是董家出來的一絕色美人。”
她同意讓永霖娶那董家七小姐,只是爲了籠絡董家。雖說董家六小姐因永霖而死,但她相信,一個名聲敗壞的女兒,是趕不上潑天富貴的。
儘管如此,她還是對董詩雅很不滿。先不說那些之前的流言,哪一家的大家小姐,會如同她一般豔名遠播的,又不是青樓花魁?
當只說她嫁入六王爺府之後,李氏帶她進宮請安,她一看就知這是個不安分的,而且還不知禮數。
不過這董家五小姐看着倒是與那七小姐有所不同,一派端莊大方的模樣。雖是第一次進宮,卻沒被這宮裡的繁華迷了眼,也沒被這宮裡的規矩給嚇到。
“長相都是父母給的,美醜都是繼承於父母。”董婉喻道。
“就是這個理。”梅貴妃笑道,並未讓董婉喻坐下。“聽聞衛夫人調香味之術堪稱一絕,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終於有機會見上一面。聽聞那安神香也是你研製的,不知你可還有別的香?”
“臣婦確實還有別的香,只是與娘娘這宮裡的傾城香相比,不值一提。”董婉喻自進來之時,知道了梅貴妃用的香,是十分難得的傾城香,即便是這聚集天下珍貴之物的皇宮,怕也沒幾人能用上。
此傾城香,與她的《傾城十二香譜》沒有半點關係。只是這香的味道悠遠綿長,香味迷人,就如同那傾城美人。而且制香的香料難尋,工序也十分繁複,製作不易,十分難能可貴。
“你還真有幾分本事。”梅貴妃沒想到她還能知道這傾城香,未進宮之前她可是聞所未聞。
“我們娘娘這傾城香,可是宮裡獨一份,放眼這天下,怕也只有此香,能與娘娘匹配。”梅貴妃身邊的大宮女,一臉得意地說道。
“我真是把你們給慣壞了,盡是說這些沒皮沒臉的話。”梅貴妃嗔怪,神色間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很顯然,她也是爲此得意的。
“確實,娘娘這香實乃是罕見之物,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臣婦那點拙劣之技,在娘娘面前也實在拿不出手。”董婉喻順水推舟,就當心梅貴妃讓她調香。
“我這香好是好,可是沒有皇上那安神香來的妙。”梅貴妃看着董婉喻,意有所指。
“娘娘喜歡,臣婦本該是爲娘娘分憂的,只可惜那安神香已進貢給皇上。”董婉喻道。
“那衛夫人就沒有別的類似的香?”梅貴妃繼續追問。
“臣婦無能,沒有。”董婉喻一臉遺憾地搖頭。
梅貴妃不禁有些失望,近日皇上都沒到她這錦儀宮了,她見皇上那一直點的都是安神香,而且那香也確實好,今日得知衛夫人進宮與陳媽媽交流制香之道,爲皇上改進安神香,就讓人將她請了過來。
隨即梅貴妃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這董氏怕不是沒有,而是不願意吧?
“那衛夫人今日與陳媽媽可有研製出什麼心得。”梅貴妃轉移話題。
“暫時無所收穫。”董婉喻不知她說的是什麼,面上卻鎮定自若的應着。
“娘娘不好了——”這時一名小內侍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放肆,娘娘好着呢,給我掌嘴。”梅貴妃身邊的內侍總管怒斥。
“娘娘恕罪,御醫剛診斷出朗月軒的龐貴人得了瘟疫,奴才這也是急着來回了娘娘。”小內侍臉色發白,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
“趕緊讓人將朗月軒給我封了,任何人只准進不準出。今日接觸過朗月軒的宮人,都給我抓起來。”梅貴妃接連下了一連串的命令,又差人去通報皇上。事情緊急,梅貴妃也無心應對董婉喻,揮手讓她退下。
宮裡竟然也有了瘟疫,這是董婉喻所不知道的,也許上輩子沒有這事,也許是及早控制了,她並不知道。只是無論如何,這宮裡都不是久留之地。
董婉喻帶着吳媽媽匆匆忙忙往回趕,她們現在連個引路的都沒有,若不是吳媽媽對宮裡熟悉,還真不知怎麼走。
這一路上遇到的宮人,神色慌張,步伐凌亂,看來事情似乎很嚴重。一名十六七的小內侍更是如同無頭的蒼蠅慌不折路地想要躲避什麼?
董婉喻走到一處岔路口,只覺一道黑影襲來,猛然撞到她身上,她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地。手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是破皮了,身上被撞到的地方,也傳來一陣鈍痛。
“夫人——”吳媽媽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到了。
同樣,那小內侍也摔倒在地,只是他什麼都沒說,站起來就跑。這時追趕他的侍衛趕上他,長刀揮出,血花四濺,溫熱的血珠子落到了董婉喻臉上。腥腥的,熱熱的,讓人作嘔。
那小內侍撲到在地,背後一道猙獰的傷口,似乎可以從翻卷的皮肉中,看到森森白骨。血水順着傷口咕咕往外冒,瞬間地上就積了一小灣。
前世今生,這是董婉喻第一次見這麼血腥的場面。雖說如今她手中也算沾染了畢氏的人命,但那畢竟是殺人不見血。
接着就有人上前,將那身死不知的小內侍給拖走,除了地上的血跡,就好像剛纔一切都沒發生。之後又有一隊內侍提着水桶,開始清洗血跡。
“你們是何人?”侍衛見董婉喻與吳媽媽的穿着打扮都不像宮裡人,一臉戒備。
“大膽,我們夫人可是武定侯夫人。”吳媽媽見董婉喻滿臉血跡,神情木然地癱坐在地上,心急不已。“還不快去通知侯爺和陳媽媽。”
侍衛們也是奉命捉拿那小內侍,卻沒想到橫生枝節,一人匆匆去回稟了侍衛統領。
“夫人,您沒事吧?”吳媽媽拿着帕子,小心翼翼替董婉喻擦拭臉上的血跡,一邊喊着董婉喻。
半響之後,董婉喻這纔回神,顫抖地伸手握住吳媽媽的手,語氣虛弱地道:“媽媽,我沒事了,扶我回去吧。”
“好,我們這就回去。”吳媽媽扶着董婉喻站起來。
“夫人,您佔時不能離開。”侍衛一臉爲難,上前阻攔。
“你這是什麼意思?”吳媽媽厲聲問道。
“剛纔那內侍很有可能感染了瘟疫。”侍衛回道。
董婉喻只覺得眼前一黑,頭暈目眩。爲什麼偏偏出現這樣的事,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爲之。若是巧合,未免太湊巧了,若是算計好的,那又是什麼人有這樣的手段和謀略?
吳媽媽也是一臉灰敗,若真是如此,那他們主僕二人凶多吉少。最後,董婉喻與吳媽媽誰也沒見到,被護衛送到了一處小庭院安置下來。
衛紹霆知道此事時,董婉喻已經被關在宮內。他匆忙去求見皇上,希望能接董婉喻回去。司清德一臉爲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衛紹霆。
“瘟疫之事茲事體大,朕不能答應你的請求。”
“那懇請皇上,讓微臣見臣媳一面。”衛紹霆繼續懇求道。
“朕不能答應,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朕還有很重要的事要交由你去做。”司清德依然拒絕了他的請求,這樣的時候他能信任的人不多。
“皇上讓臣做什麼?”衛紹霆藏於袖口的手,緊緊握住,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你可知,這宮裡的瘟疫從龐大人之女,龐貴人那裡開始。這宮裡自會有人調查,這瘟疫因何而起,但是這京城的安危,就只能交由你手了。”司清德心中憂慮。
“臣遵旨。”
“你夫人,朕會讓人好好照顧。你有什麼想說的,可以讓陳媽媽給你帶個話。”在衛紹霆準備退下時,司清德這才說道。
“是。”衛紹霆退了出去,一張冰冷的俊顏,看不出他心底的情緒。
董婉喻看着自己的新住所,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也不明白,爲何就會被困在這宮內?她與吳媽媽今後會何去何從?吳媽媽也十分感慨,難道她這一身都逃離不了這紅牆之內,最終還是要死在這裡。
董婉喻她們到了這裡約莫一刻鐘之後,陳媽媽奉命,派了兩個小宮婢過來伺候。兩個小宮婢來的時候,都快哭了。誰不知道瘟疫的可怕,到了這裡,那就是有去無回。侯爺夫人還可能得到醫治,她們這些婢女,若是被感染,那就只能等死。
“夫人,這是陳媽媽讓我帶給您的。”其中一人,拿出一封書信遞給董婉喻。
董婉喻一臉疑惑地接過,拆開什麼都沒寫的信封,拿出一張雪白的紙張,幾個蒼勁有力的字跡浮現眼前:‘安心等我去接你。’
這是衛紹霆的字跡,董婉喻突然覺得安心許多,眼前的字跡也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她不知能不能等到衛紹霆來接她?
沒多會,又來了兩個年輕的小內侍。他們也是留在這裡照顧董婉喻的,兩人來時同樣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幾人合力給董婉喻備了熱水,讓她沐浴之後,將那身還帶着血跡的衣物換下。吳媽媽給她擦拭着一頭長髮,室內如今只剩下她們主僕二人。
“夫人,老奴覺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蹺。”吳媽媽冷靜下來之後,就想着今天發生的事。
“媽媽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董婉喻也覺得事情不對勁。
“那些侍衛出手的時候,就像根本沒看到咱們一樣。按理夫人的妝扮,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宮裡的侍衛都應該明白,還如此唐突。”吳媽媽仔細回想,就算情況緊急,宮裡的侍衛都不會在貴人面前見血,今天之事有些反常。
“媽媽說得有理。”董婉喻點點頭,這其中不對勁的地方很多,但一時又理不清。
“我總覺得,是有什麼人不想我們出宮。”吳媽媽說着,眼神微眯,心底隱隱有了猜測。她在宮裡多年,又是一直跟在皇后身邊的人,多少了解一些別人不瞭解的事。
“但是有什麼人這麼大能耐?”董婉喻疑惑不解。
“這宮裡有能耐的人多了,只是能做到如此的卻沒有幾個。”吳媽媽低聲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