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上只留東方和絳納爾,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微妙,同時都在想,柏毅平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啊!東方再坐了一下,也起身往後面去了。而絳納爾卻笑了笑,依舊招來了瑪娜芝,讓她把近來越宮景的行蹤報告拿過來。
蒙書悅一躺下,就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迷霧之中,身體異常沉重,各種各樣的聲音、他們說過的畫面、沒有說過的畫面,紛至沓來,擠滿了她的腦袋。腦海裡喧雜不堪,熟悉的臉龐,陌生的臉龐,有人笑有人哭,然後終於慢慢平靜,那些被她遺忘的記憶,終於撥開迷霧,清晰地呈現在她眼前……
一覺睡到了傍晚,窗戶裡照進來斜斜的日影,伴兒在一旁做着女紅,蒙書悅一動,她就看過去,見到她醒了,馬上放下手裡的活,滿臉高興的走過去,“小姐,你可醒了,柏先生和東方神醫都過來問了兩次了。”
蒙書悅只是顧自起牀,去洗漱。伴兒愣了一下,面上劃過一絲擔憂,跟在她身後說:“小姐,等會讓柏先生或者神醫給你把把脈吧?好好的怎麼會暈倒呢?剛纔見你睡着似乎也不安穩,叫你又叫不醒,我很擔心。”
蒙書悅這纔回頭看她,笑了一下,“晚上吃什麼?我都餓扁了。”
伴兒撅着嘴說:“小姐,你現在有事也會瞞着我了,是不是又打算棄我而去?”
“我哪有事瞞着你?我什麼時候又棄你而去過?不要無理取鬧,教壞了小孩子!”蒙書悅嗔怪着說,伴兒有孕的消息前兩天已經確認過了,現在大家誰都不敢惹她,只等着猛子從外面回來,蒙書悅就打算放她回去養胎。
“那你說,你爲什麼在皇宮裡暈倒?”
蒙書悅假裝思考了一下,很認真地說:“大概是因爲德妃娘娘熱情又親切,我見到她過於激動,忘記了呼吸,時間一久然後就暈倒了。”
伴兒瞪她一眼,雙眼迷濛,立即泛起水花。蒙書悅趕緊投降:“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我是真的因爲太激動了纔會暈倒,太醫都說了,難道你還不相信嗎?我向你保證,絕對沒有事情瞞着你,也絕對不會像去年那樣,不告而別,行了嗎?你現在是孕婦啊,情緒不要起伏太大,否則你家猛子哥哥饒不了我的。”
伴兒又氣又笑,眼淚還是不自覺的飆了幾滴出來,兩人打鬧一陣,聽到溫雅朵在外面說話的聲音,才停了下來。蒙書悅說:“看你這個兇婆娘,把我剛梳好的妝都弄亂了。”
伴兒毫不留情的回擊:“不是說上樑不下下樑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頭?你這也叫梳妝?”眼底是毫不客氣的鄙視,一件月白色的對襟小衫,下面是一條淡紫色的撒花長裙,頭髮鬆鬆的挽起來,哪一處跟妝有關係?“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穿着這一身去見了貴人,宮裡的禁軍怎麼不把你當乞丐抓起來呢?”
蒙書悅一副很受傷的模樣,“伴兒,你真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有你這麼說你家小姐的嗎?我是乞丐,那你不
是連乞丐都不如?”
乞丐是自由之身,她是奴婢,本來就是連乞丐都不如,伴兒鼻孔朝天,輕哼一聲,走了。溫雅朵笑着從外面進來:“小姐今日心情很好啊,聖君和柏先生在外面,說有事相商。”
蒙書悅點頭,邊往外走邊問:“可知是什麼事?”溫雅朵搖頭,蒙書悅便沒有多問。
花廳裡,絳納爾和柏毅平左右對座,沒見到東方,看到她出來,柏毅平先笑着說:“睡夠了?”
蒙書悅有幾分不好意思,打着哈哈說:“是啊,不知怎麼的呢,今天覺得特別累。你們兩個同來,是什麼事?”他們兩個自從去了一趟皇陵,關係明顯親近了很多啊。
“我們的事等會再說,過來,給你把把脈。”
蒙書悅沒有絲毫遲疑,坐到柏毅平下首,把手伸過去,同時問絳納爾:“蒙程的下落還沒有確定下來嗎?”不會又讓她空歡喜一場吧?蒙程什麼都不懂,人又小,要找到他不是應該很容易纔對嗎?
絳納爾神色微閃,沉聲說:“再等兩日。”
“聖君若是有什麼爲難之處,一定要說出來,我已經等了太多的兩日又兩日,我寧願聽到壞消息,也不要一直拖着,延而不決。”蒙書悅垂着眼睛,語氣微微發苦。一次又一次的用不確定的消息來哄她,讓她期望又失望,還不如直接告訴她最壞的結果,也好過她一天又一天的盼着,糾着心過日子。
“是有些麻煩,但還沒有到解決不了的地步,你安心好了,蒙程一定還活着。”絳納爾說着,心裡卻在疑惑,正常來說,蒙書悅不是應該主動請纓纔對嗎?
蒙書悅點頭,收回手勢,看着柏毅平。柏毅平笑着點頭,“宮裡的人就喜歡誇大其詞,你的身體很好,比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好多了。放寬心思,那些過去,想不想得起來,無所謂,日子還不是照常過?”
“謝先生開解。”
“先生,她的記憶不恢復,就連武藝也無法恢復嗎?”絳納爾問,這着實奇怪,像他們,就算是睡覺,失去意識的時候,身體的本能也還在,而蒙書悅卻除了驚叫,什麼也不會。
蒙書悅白他一眼,爲自己辯解:“你們都是打小就練功,那些招式什麼的都像刻進骨子裡一樣。而我,按你們的說法,是去年才突擊而成,會那麼幾招,又怎麼能跟你們相比?而且我不覺得自己會武功是什麼好事,我可是淑女!誰愛舞刀弄槍的?”
看着她難得的嬌憨之態,絳納爾有些發愣,而柏毅平卻失笑連連。東方從外面走進來,揚聲說:“你們都在阿悅這裡做什麼?我肚子餓了,快叫人擺飯!”
等飯上桌的時候,說了幾句閒話,東方興高采烈地說:“我剛剛聽說,荷花節除了我們兩族之人會開辦之外,在京外的微湖山莊竟然每年都在開辦,今年舉辦的日子是三天之後,我想着我們都沒事,不如去看看?”
原來的紅疆帝國七月初七到初十爲女兒節
,天下被束縛的未婚女子們,只在那一天可以盡情玩樂,並且挑選自己中意的男子爲夫婿,在這期間年輕男女若雙方有意,可自由婚配,家中父母皆不得阻撓。天正立國之後,這項風俗也流傳了下來,不過日漸式微。大約兩百年前,一位公主殿下出來參加女兒節,結果被歹人所害,當時的皇帝一怒之下,就取消了女兒節這項傳統。
赭翥栢栢族的荷花節,跟女兒節有異曲同工之妙,卻又更側重賞花遊樂。後來又漸漸發展成爲爭奇鬥豔鬥寶大會,漸漸能吸引三國富商,甚至皇室宗親的參與。兩族禍從天降之後,這項盛事便停辦了,如今冒出來舉辦的微湖山莊又是什麼來頭?
無人開口說去,場面有些冷,東方真是鬱悶至極,“阿悅,不要整天悶在家裡,我們倆去看看?”
蒙書悅搖頭,“不去。”她覺得自己的八字不適合出門,每次出門都沒有好事發生,她還是留在家裡哪裡都不去的好。
東方頓時泄氣,這些人太沒勁了!倒是柏毅平開口相問:“微湖山莊是什麼來歷?荷花節又開辦幾屆了,你又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沒去打聽,剛纔在路上聽到幾個行商模樣的人在說,今年好像是第五屆。我想來問過你們,去的話再去打聽消息,不去我幹嘛還要費那個力氣?”
“去打聽一下吧。”
東方斜眼相看:“大叔有興趣?不過我可不陪你去!”
柏毅平笑着搖頭,絳納爾點頭:“我叫人去查。”
柏毅平又說:“順便說一句,我想去西漢。”
蒙書悅和東方一臉驚訝,異口同聲問:“你去西漢做什麼?”
東方掃一眼似笑非笑的絳納爾,“現在那邊亂得很,西漢快要亡國了吧?”幾個月前是西漢和越辳聯手,對抗奉行絳納爾命令的倭馬軍,絳納爾放棄龍脊山之後,倭馬軍暫時退守到邊境。不知道絳納爾跟越辳又做了什麼交易,西漢、越辳聯軍突然反目,打了起來,倭馬軍又趁機而來,也不像是跟越辳聯手的樣子,就是兩方軍隊直攻西漢,把慕予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現在只困守於京城,而南方的流泉關、楓葉關也同時被天正軍隊扣響。聽說慕予已經寫了降書派使者前來求和,說起來使者也快進京了吧?但京城這邊卻半點要議和的跡象都沒有,西漢這一次是難逃大劫了。
柏毅平卻不肯細說,“無事,隨便去看看。”
“天下這麼大,你哪兒不好去,卻要往危險的地方去,先生到底想做什麼?”蒙書悅皺着眉頭問。她不出門都能聽到坊間到處傳西漢大勢已去,天正的領土又要擴張的消息,她想不通柏毅平有什麼理由,捨棄現在的安穩日子去往西漢。柏毅平所在意的,無非就是當年離開皇陵的那對姐妹,姐姐是她孃親,已經過世,那麼妹妹……她的腦中突然靈光一現,然後怔怔地看着柏毅平。
而柏毅平卻帶着瞭然的笑意,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