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三這天,趙洺潼沒有露面,趙夫人對外的說辭是,老家的老太爺病重垂危,趙洺潼作爲長房嫡孫不得不拋下剛生產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兒子,回家見老太爺最後一面。來賀賓客一陣唏噓,蒙書悅半信半疑,真有這麼湊巧的事嗎?看蒙書禮的神情,也不見一絲異樣,蒙書悅也只好把自己心頭那一絲疑惑壓了下去。
孩子很乖巧,剛出生的孩子,除了吃奶時,大部分時間都是睡着的。蒙書悅看着那個孩子,心裡就忍不住盪開一層又一層的歡喜,原來剛出徵的孩子是這樣的,聽同衣說,剛出生那一會,抱出來皮膚黑黑紅紅的,像個小老頭,才過了三天,就像換了個模樣,白白胖胖的真是可愛。
蒙書禮看着孩子,心裡也是滿心的歡喜,只要有他,這一生就值了。摒退衆人,讓蒙書悅也去了外面,蒙書禮纔對始終冷淡的蒙書雅說:“說起來我要謝謝姐姐,不然我此時可能還在做着嫁給安西王的夢,又怎麼可能會有這個孩子?”前些日子聽說安西王妃也有孕了,她真替他高興,跟自己心愛的人生下孩子,這是最幸福的事吧?雖然她孩子的父親不是她最愛的,但她也知足了。
蒙書雅不作聲。
蒙書禮停了一下才說:“我以前本來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你的,可是現在父親、母親都不在了,程弟失蹤,四妹也下落不明,我們一家就只剩下我和你,還有阿悅,我曾經對阿悅做過那麼多過分的事,她竟然都忘了,對我沒有絲毫隔閡,真不知是她真忘了,還是假裝的,反正現在這樣挺好的。在我生產那天,我以爲自己死定了,當產婆問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的時候,我說我要活着,我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做,我絕不能留下我剛出生的孩子在這世上孤伶伶沒有我的保護。假如我活了下來,我就原諒從前所有得罪我的人,我還要給所有我傷害過的人道歉,我從今往後要做一個心有慈悲的人。所以剛纔說謝謝你,是真心的,不是嘲諷。”
蒙書雅一副見到鬼的模樣,蒙書悅失憶了忘記過去的一切,變成了現在這副聖母白蓮花般的樣子,她生了一回孩子,也變傻了嗎?原諒?道歉?蒙書雅冷冷一笑,“你原諒我什麼?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做錯過!”爲達目的不折手段這纔是她的人生準則,而且她還沒怪她出來擾亂了她的計劃,否則那天就毀了蒙書悅,哪有後面發生的那麼多事?說不定她早就嫁給了越宮景,現在貴爲一國之母了!
蒙書禮苦笑着搖頭,這個姐姐啊,從來都比她固執,她若不是自己放棄,任是撞破南牆也不回頭,“姐姐,我是真的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十年、二十年之後,大家可以坐在一起,聊天喝茶,看着各自的孩子們打趣。我放棄了安西王,現在有婆母的疼愛,和相公相敬如賓,生下了孩子,日子和和美美的,多好啊?你望的那個人,他的心從來都沒有在你
身上停留過片刻,縱然你做再多,再不捨,又能如何?姐姐,你放下吧?好不好?”
蒙書雅一臉怒意,目光陰沉,相敬如賓?和和美美?哈哈!她真想告訴蒙書禮,跟你相敬如賓的那個人正在爲我百般忙碌,只爲日後與我遠走高飛呢!她氣急反笑:“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你的日子和美,就過好你的日子就行!我從來不想跟你們共坐一桌,因爲你們都不配!”說完轉身就走。
“姐姐!”蒙書悅從牀上探出大半個身子,扯住蒙書雅的袖子:“姐姐,父母在天之靈定不願看到你如此的,你就收心吧?好不好?不要再想做多餘的事了,沒有辦法的,你逃不了這個命的!”
蒙書禮說着竟然哭了起來,她的淚水反讓蒙書雅更覺厭惡,本欲發作,又想到剛纔婆子還在說,她生產時的傷口還沒好,終究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姐妹之誼,沒有強行掙開,冷聲說:“你哭什麼?我從來不信命!再說了這是我的事,你擔心個沒完有什麼用?”
蒙書禮不知該從何說起,早上的時候,她身邊的李媽媽去趙夫人那邊,偶然聽到趙夫人跟身邊的人說,蒙書雅這次的婚事是東江伯夫人那邊受命強加過來的,縱然她們萬般不願,也推脫不了。還說趙洺潼失蹤不見,肯定是爲了蒙書雅,只要盯緊了蒙府周圍,就一定會有他的下落。爲什麼?她都對安西王死心了,爲什麼趙洺潼還沒有對蒙書雅死心,蒙書雅又爲什麼還對越宮景矢志不渝?
“姐姐在外面是得罪了什麼人吧?你現在連自己的院子都走不出去,還談什麼不信命?”
蒙書雅一怒,用力收回袖子,蒙書禮差點從牀上摔了下來,蒙書雅惡狠狠地說:“我都說了這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有這精神就守好你兒子和你男人!不然以後哭都沒地方!”
說完就走了出去離開了。
蒙書悅一臉擔憂的走進來,“二姐姐你還好嗎?”
蒙書禮躺回牀上,虛弱地說:“沒事,你回去吧,看着大姐姐,不要讓她再做錯事。”
“你和大姐姐吵架了嗎?”沒聽到蒙書禮的回答,蒙書悅只好訕訕地住了口,奶孃進來說要給小公子餵奶。蒙書悅就起身告辭了,心裡卻對蒙書禮的叮囑想不通,還是順從地交代了溫雅朵,讓四個人從即刻起,直到把人送到安帛府止,必須目不轉睛盯好了蒙書雅,以防蒙書雅逃婚。
蒙書雅的婚事緊張而又有條不紊的準備着,趙夫人不得空,特地派了一個心腹婆子過來,一一指點。蒙書雅大部分時候是事不關己的態度,但蒙書悅還是事事都過了她的眼,以求萬全。四季衣裳、珠寶首飾這些,蒙書雅會把自己不喜歡的顏色、式樣挑揀出去,大小傢俱她一件都沒要,婆子回去請示了趙夫人,回來說那就折成現銀吧,畢竟傢俱笨重,大老遠不好運送。而田
地、鋪面,蒙書雅也一件沒要,婆子勸了一回,最後報告了趙夫人。趙夫人覺得最能傍身的就是土地、鋪子了,特意在給蒙書禮的兒子洗三那天,把蒙書雅叫了去,好好說了一回,明明說好了又改變主意,趙夫人便沒了耐心,土地、鋪子不要就不給折現了,蒙書雅也同意了。
慶氏不是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教出來的兩個女兒從前也是喜歡仗勢,眼高於頂,在京城貴女圈中名聲並且怎麼好。蒙書禮匆忙出嫁時,蒙遠揚好歹還是個從四品京官,京城裡向來不缺見風使舵之人,誰也不知道蒙遠揚還有沒有機會東山再起,因此出於此原因,來賀的人雖不多卻也不少。到了現在,蒙遠揚身死,蒙府風光不再,治喪期間也只得幾個曾與蒙遠揚交好的官員,在夜裡悄悄來敬了一柱香。蒙書雅的婚事就不曾得一人上門來賀,伴兒還曾感嘆貧賤見人心,大小姐當年真是不會爲人處事,好歹名聲響了幾年,也曾四方交遊,與京中貴女們把臂言歡。
蒙書悅笑了笑,誰也沒想到隔日門房外就送了兩件帶有宜美公主府和秦府印鑑的禮品進來,竟然是小郡主肖樂和秦卓麗,說大婚當日要過來觀禮。蒙書悅把這兩家的添妝和觀禮的話轉給蒙書雅的時候,她冷笑着說那兩人能有什麼好心,不過是過來看蒙府的笑話而已。蒙書悅也就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然後她突然想,蒙府在京城中名聲已壞,她要不要乾脆把宅邸賣了,到鄉下莊子上去生活算了。
說起來嫁妝這些是趙家出了一半,慶家出了一半,蒙書悅這邊只湊了個零頭,和伴兒商量了一下,找了石錦泉來。他們誰都沒同意給現銀,蒙書悅也只好同意了,拿兩件玉飾珠寶給蒙書雅添妝,蒙書禮也送了一個匣子過來,在離蒙書雅大婚前兩天,終於將這些都置備齊全了,鎖在了庫房裡,只等大婚那天擡出去就行了。
看着庫房門落鎖,鑰匙拿到手上,蒙書悅一直提着的心才放回原處,只要再過兩天,蒙書雅出嫁了,蒙府的主子就只剩她一人了,她的好日子纔是真的到來了。
就在蒙書悅感嘆好日子快到來的時候,趙夫人帶着十幾個家丁,怒氣衝衝而來,直奔芳華苑,“你們給我守好了!就是蒼蠅也不能從裡面飛出一隻來!”然後就帶着趙管家和心腹婆子衝到裡面。
蒙書悅匆匆而來,只看到趙夫人帶人衝進去的背影,不由疑惑天都黑了,趙夫人之是要做什麼?意料之中的吵鬧沒有傳來,蒙書悅看一眼門口面無表情的兩個丫頭,再掀簾而入。趙夫人氣得渾身發抖,蒙書雅坐在牀邊冷笑,趙洺潼被捆成一個糉子,倒在地上。
趙夫人讓人把昏迷的趙洺潼擡了出去,才冷冷地說:“早知道你是個不知羞恥的人,我那些年對你的好,都餵了狗了!”如果不是這事不能鬧大,她以爲自己會如此心平氣和來處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