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樣?”蒙書悅扶着他在一聲石頭上落腳,一邊詢問,一邊伸手探向他的脈腕。
誰知越宮景卻手腕一翻,沒有讓她探到,撫着胸口站起來,跟她拉開距離說:“沒事,剛纔只是太激動了。”
絳納爾幾個落在不遠的另一塊石頭上,冷笑着說:“帶着那些普通士兵進來,不就是讓他們送死嗎?以爲幾塊鐵就能起作用了?天真!”
蒙書悅看着他們乾乾淨淨的鞋底,再看看剛纔就那麼點了一下地,鐵靴就慢慢變了顏色,“你們用了什麼辦法?我的鞋子也是乾淨的!”
絳納爾冷冷地說:“他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爲什麼要顧着他的死活?”叫他不要跟來的,自己找死,別人能有什麼辦法?
“你……”蒙書悅只說出第一個字,就被越宮景阻止了,“阿悅,沒事的。秀先生說鶴斛草是長在水裡的,要我們找河牀,而我們跑了這麼遠,還沒有看到,會不會找錯了方向?”
絳納爾看着前方,這裡遠比他想象中更復雜,記載中有山有樹,而現在卻只剩荒原。此處應該有條河流,再不遠處應該有處峽谷,冰山之水從峽谷中流出,水盡頭長有下黑上紅,形若鶴項的一種草,隨風而動,仿若鶴舞,因此得名爲鶴斛草。峽谷之中長有百花,後是山峰,山上有古樹參天,林中有百鳥百獸。山峰高達三百餘丈,山巔之上常年覆雪。其上長有冰山雪蓮,冰山雪蓮也是罕見藥材,也是練就碧螺丹的主要藥材。山巔上有靈狐一族,傳說是神族下貶來守護雪蓮的,通靈性,更是渾身是寶,得一隻可得長生。
而現在什麼都沒有,只有這紅色的石頭,黑色的土壤,不見一絲生氣。不知道找到河牀源頭,還能不能見到鶴斛草。
蒙書悅脫下自己的鹿皮靴,絳納爾肯定在裡面動了什麼手腳,她想知道鞋底有什麼,可不可以拆給越宮景。
絳納爾淡淡的瞥她一眼,看着遠方的一點說:“我給你的東西,你要是敢給別人,我就毀了它!”說完就朝着那一點飛身而去。
越宮景看她一眼,也跟着飛身而去。然後是汪洋、柳直,溫雅朵低聲說:“靈女,冰蛟絲連不多,除了你的鞋底,我們都只有一小塊而已。”
蒙書悅怔了一下,溫雅朵跳過來,低身幫她把靴子穿好,拉着她說:“靈女,我們也快點走吧?”
看着前方的人影,蒙書悅唰的衝了出去,追上越宮景,拉着他一起走。以她現在的功力,帶一個人行個百八十里完全不是問題。絳納爾也給她配了一柄長劍,她甚至不用在石頭上借力,在力竭之前,借用長劍在石上一點,更方便有效。
終於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水窪,水清澈透底,沒有黑色的土壤,也沒有紅色的石頭。再往前不遠,就是一條淺淺的溪流,蒙書悅臉上一喜,“有水了!循着溪流往前,就一定會找到源頭,找到鶴斛草!”
就連絳納爾的臉色都一
鬆,有水,希望就多一分。聽出她語聲之間的喘息,躍過來,帶着越宮景的另一隻手臂,蒙書悅的壓力陡減,對他感激的一笑。
眼看着溪流越來越寬,卻依舊不見一株草一朵花。涉水而行,峽谷也越來越近,而心中不好的預感卻越來越重。突然之間,溪水中的石頭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一顆顆飛起來攻擊他們。
絳納爾身形急退數十步,然後那些石頭就撲嗵撲嗵又落到了水裡,“你們呆在這裡!”說完他又飛了出去,身形拔高,極目而望,心中的那個想法得到肯定,又落了回來,沉聲說:“是無情陣。”草木無情,頑石無情,是族史陣法中記載的最後一個陣式,沒想到竟然在此處見到了。他早就猜到這裡面也許會有族人存在,沒想到竟被他料中了。
越宮景問:“怎麼破?”
“既是無情,就是要將每一顆飛擊的石子擊碎才行,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了。”無情陣就是要真的下手無情。
蒙書悅看了看此處到峽谷處的距離,怎麼着也還有十里左右吧?就剛纔那一步就飛出了十幾顆石頭,這一路上去,飛出的石頭夠成一座石頭山了吧?他們這一路不被石頭砸死,也會打石頭累死吧?
“你怎麼這麼肯定?”無情陣?這名字一點都不拉風。蒙書悅疑惑地開口,陣法什麼的不都是有規律可循嗎?
絳納爾淡淡說:“你不信就算了。三人一組,輪流開路,一刻鐘之後換。”
“是!”說完汪洋、柳直和溫雅朵就衝了出去。絳納爾上前,瑪娜芝站到越宮景的另一邊。
這是沒把誰算進去呢?越宮景脫下累贅的鐵靴、鐵帽,卻仍舊蒙着臉,蒙書悅看他幾眼,終究沒有問出口。
不僅僅是溪水裡的石頭,就連兩邊長有紅苔的大小石頭也飛了出來,如從天而降的冰雹子一般,瘋狂砸下來,三個人根本就對付不了,必須全部動手。絳納爾也沒想到自己判斷失誤,臉色唰地垮下來。
這麼打下去根本不是辦法,越宮景說:“所有的陣法都有陣眼,把眼找到,破壞,陣法就解了!這石頭陣的陣眼在哪裡?”
絳納爾一臉鬱悶地說:“我怎麼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他當然知道陣眼,可這無情陣以石頭設陣,好像這整片荒原上的石頭都能拿來利用,地勢如此之廣,誰知道設陣之人把陣眼設在了何處?眉一皺,突然想起來:“柳直!吹一曲《月牙彎》!”如果裡面還有族人在,聽到這個曲子一定會出來!
柳直二話不說立即照辦,退到中間,瑪娜芝立即補位上去。蒙書悅卻心思微閃,《月牙彎》是族裡人人皆知的名曲,莫非這個陣也是族人設計的?這裡也有族人?
清亮的笛聲帶着內力遠遠地傳了出去,孤城月白,旅人望鄉,月兒彎,把淚垂,月兒圓,把家還。曲子吹了半首,石頭的攻擊突然停了,峽谷中有了動靜。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
,身上裹滿泥土,掛着幾片布條,怪笑着衝了出來,速度奇快,五六里路眨眼功夫就到了,一雙眼睛凌厲的瞪着幾人,嘴脣動了半天,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不知是不是孤獨太久已失語。
絳納爾什麼也不說,拉着蒙書悅的手舉起來,露出她手腕上那個紅如血的手環,老人頃刻間熱淚盈眶,嚎哭着跪拜在地。
他們到了峽谷裡,來到水盡頭,卻沒有看到想象中的景色,沒有,除了石頭還是石頭。
老人在岸邊挖了一個地洞,旱季時就住在地洞裡,也不冷,像是泡在溫泉裡的感覺。盈水季節就遷到下游,有水的地方就不會長紅苔,就不會有危險。五十年前,他尚年幼,父母帶着他爲了躲避追殺,而冒入火雷原,從此就在火雷原上住了下來。只是後來父母相繼去世,他們要他離開,他卻不知道離開之後他能去哪裡,反正他在這裡呆習慣了,危險也威脅不到他,他就留了下來。
冬天就沒什麼吃的,十天半個月都看不到一隻鳥飛過。夏天就好一些,水潭裡偶爾可以看到魚,岸邊也會長一些草和花,反正只要是長出來的東西,他都會拔出來吃掉。天上飛過的鳥絕對是加餐,絕不放過。
米飯是什麼東西?饅頭又是什麼東西?他不知道。腦袋裡還記得的一些事,就是父母給他講過的族史,大地之神會保佑他們,靈女會來指引他們,告訴他們找到正確的路、幸福的路。可是父親死的時候,沒有大地之神也沒有靈女。母親死的時候,也只有他一人,他曾哭泣,曾虔誠的禱告,求靈女給他指引方向,可是禱告一次都沒有靈驗過。
這……這一次《月牙彎》的曲子響起時,他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他經常覺得自己聽見了很多聲音,每次都發現是自己想多了。而這一次,不僅聽到了曲子,石頭陣也動起來了,有人來了!是靈女終於聽到他的禱告,要來帶走他的嗎?
蒙書悅聽完老人的故事,心裡酸澀難當,面對老人希冀的目光,點頭說:“是的,我們來帶你回家,回族裡,在那裡你可以認識很多很多的族人,會吃到很多好吃的。”
老人眼裡閃着淚花,匍匐着身體,微微顫抖,似乎不相信自己真有如此好運。
汪洋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老人身上,拿出一張圖片問:“有沒有見過這種草?”
老人仔細看了兩眼,很是激動的點頭。
“在哪裡?我們在哪裡可以找到?”有!有鶴斛草!蒙書悅喜不自禁的問。
老人嘴脣蠕動,艱難的說出兩個字:“熱天。”
絳納爾一副懊惱的神情,“我們都忘了查鶴斛草的習性。喜輕蔭,畏太陽,深山沉潭旁多有之。春生夏長,秋枯之後方可入藥。而現在是三月,此處仍冰雪未融,鶴斛草還未發芽……”
蒙書悅一臉沮喪:“爲什麼會這樣?”難道還要再等半年?可是越宮景的身體等得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