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回到漓心院的時候,她留在院子裡的幾個丫鬟,流朱,流雲,水兒都在整理她母親的嫁妝,還有從方姨娘那拿來的一些抵債的物資,顏宸璽從蘇博然那兒拿了六萬兩銀票和八千兩的黃金也送來了,除此之外,顏宸璽還從蘇博然的庫房順走了不少用來抵債的寶貝。
顏宸璽選的自然都是蘇博然真愛的精品,蘇博然沒想過用這種東西償還的,但是顏宸璽哪管這麼多,他不是個愛財的人,但是今日這一折騰,他的積極性完全是被調動出來了,整個人是熱血沸騰,蘇博然的銀票不夠,他硬是讓他開了庫房,蘇博然不敢違抗,讓人開了相府的庫房,顏宸璽揀了幾樣貴重的,蘇博然當時氣的,頭頂都快冒煙了,一雙眼睛紅的彷彿要滴血似的,畢竟是蘇心漓的父親,顏宸璽也知道不能做的太過分,不然鬧起來的話,對蘇心漓的名聲也不好,所以並沒有多拿,不過還是沒湊夠十五萬兩銀子,顏宸璽當時,十分善意的提醒了一下,說方姨娘手上應該藏了不少私貨,譬如說貴重的金銀首飾,還有良田田莊旺鋪,蘇博然當時幾乎沒有考慮,殺到了雪園,反正等他再次出現的時候,給了顏宸璽兩個大的田莊還有八間盈利的旺鋪。
蘇博然這邊賠償的東西,零零散散加起來差不多已經夠數了,蘇心漓看着滿屋子的黃金,心情盪漾,蘇博然愛金子遠勝於銀子,他的那八千兩現黃金全便宜自己了,果然是個不錯的好習慣。
蘇心漓命人將東西一一歸置好,這十萬兩銀票,她自己收着,過幾日給程子軒送去,作爲他經商之用,再加上皇上昨日對他的賞賜,本金的問題應該是解決了,金銀首飾錦衣華裳,流雲的眼光素來好,這些自然由她打理,蘇心漓挑了幾樣自己喜歡的物件擺放在屋子裡,都是些顏色靚麗的,連帶的,整個屋子跟着變了明亮許多,餘下的,她全部命人搬進了她之前備好的小金庫,她的庫房一下多了這麼多的寶貝,難保有人不會生出覬覦之心,蘇心漓特命人上了兩重鎖,分別將鑰匙交給了力大如牛和心思越來越細膩的流朱保管。
蘇心漓差不多幹了幾樣自己定要經她手的事情,之後便去沐浴用膳,然後斜靠在軟榻上由青藤給她揉捏肩膀,看着流雲像個管家婆似的指揮着,一邊指揮一邊做記錄,蘇心漓看着流雲那樣,甚爲滿意,有種自己撿到寶的感覺,這時候要沒有流雲,她哪裡能像現在這樣悠閒。
蘇心漓大獲全勝,漓心院的下人也跟着揚眉吐氣,一片歡騰,至於相府的其他下人,經過這幾天的事情,大家也都看準了,蘇心漓如今纔是相府真正的當家人,方姨娘和蘇妙雪她們之前個個都想設計坑害結果,可結果呢,她們一個個都沒好下場,但是蘇心漓卻如魚得水,她本來就有定國公府撐腰,百花宴上,先是入了皇子們的眼,這次花朝節,又蒙受了皇上的聖寵,還給她封了個五品御史,雖說是個五品,卻是琉璃建國以來第一個女官,不過因爲蘇心漓身上要守的三年孝期還沒過,所以封官的慶祝宴要延後一個月,文帝冊封的聖旨暫時也還沒下來,不過蘇心漓並不擔心這個,那日梧桐林可是幾百上千雙眼睛看着,他們的耳朵也都聽着的,文帝想反悔那也是不能的。
之前百花宴的時候,大家都以爲她得罪了郡主死定了,現在,懷安郡主的臉被他們家小姐的丫鬟打成那樣,不但小姐沒事,水兒也活蹦亂跳的,這次,相爺還賠了小姐一大筆的銀子,雖然蘇心漓將管家權已經叫出來了,但是相府上下,有誰敢輕視她?雖然他們並不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但是現在家裡真正該敬重忌憚的人是誰還是知道的,男人的話還是相爺,可這後院的女人,不管將來的夫人是誰,肯定是不能得罪小姐的,如果相爺與小姐發生衝突,他們可以假裝沒看到就佯裝沒看到,躲的遠遠的,不要參與,誰也不要得罪。
等流雲指揮着將所有的東西都搬到了她準備的庫房後,蘇心漓去看了一眼,眼見原本空蕩蕩的屋子一下被塞滿了各種寶貝的箱子給裝滿了,蘇心漓覺得自己心上的一角也有種被盈滿了的感覺,蘇心漓心情大好,“大家辛苦了,相府的管事每人賞五兩銀子,漓心院的下人每人二兩,相府的其他下人一人一兩,芳情園和雪園除外。”
衆人一聽,紛紛跪在地上,叩頭謝恩,贊蘇心漓爲人大方,賞罰分明,說的都是好話,蘇心漓心情舒暢的接受了,才命她們退下,開玩笑,她花了那麼多銀子,自不是給自己添堵的。
就算她現在將管理相府的權利交出去了,但她還要在這個地方待下去,適時的收買人心還是很必要的,她要讓相府上下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跟着她蘇心漓,有她的肉吃,就有他們的一口湯喝,這樣的話,今後不論是誰掌家,她才能牢牢的掌控住所有的主權,至於芳情園和雪園的人,她們一個個揣度主子的意思沒少欺負陷害她,她就算再大方,銀子再多燒的慌,也不會給她們的,而且她們之前沒少狐假虎威欺負其他的下人,她這樣的差別待遇,絕對可以更得奴心。
“小姐,奴婢們爲小姐效勞那是應該的,是她們幾世修來的福氣,您給的賞賜也太重了,漓心院的下人便也算了,她們的了小姐的賞賜,辦事自然更加賣力,但是相府其他的人,他們又沒伺候小姐,而且之前還合着方姨娘妙雪小姐他們欺負小姐,相府除了漓心院,芳情園和雪園還有上百的下人呢。”
蘇心漓扭頭淡淡的瞥了秋波一眼,燈光下,她沐浴過後的肌膚有一層淡淡的水光,十分的瑩潤,一雙柔媚的媚眼兒古井無波,看着卻讓秋波的心咯噔了一下,驚的跪在地上,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小姐,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小姐,絕對沒有任何私心。”
秋波誠惶誠恐的,雙手撐在地上,垂着腦袋,根本就不敢擡頭看蘇心漓,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蘇心漓懶懶的靠在軟榻上,她都還什麼沒問,就已經不打自招了,她若真沒有私心,心中無愧,又怎麼會像現在這般慌張無措。
秋波心中的那些小九九,蘇心漓心中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是看她現在風光,卻更親近信任水兒流雲等人,心裡不平衡,極力想要在她跟前討好罷了,一個丫鬟,野心倒是不小,妄圖利用她這主子做踏腳石,還妄圖得到她的重用,真是異想天開,而且短見!
“跪下做什麼,我又沒說怪你。”
蘇心漓的口氣淡淡的帶着玩笑,和水兒流雲她們說話沒什麼不同,但若是用心仔細去傾聽,便會發現,此刻的蘇心漓,說話的口氣,淡漠而又疏遠,這種冷淡是真的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時辰不早了,小姐折騰了一整日也累了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流朱對秋波自然也是不喜歡的,她知道蘇心漓不願與她計較,也不想看到她,便打發她離開,秋波擡頭看了蘇心漓一眼,剛好與她的視線相對,她嚇了一跳,忙垂下腦袋,起身之後,轉身就離開了。
“小姐,這樣不安分又見不得世面上不得檯面的丫鬟,您留她在身邊做什麼?”
流雲看着秋波的背影,很是不滿的說道,想到方纔自己累死累活清點東西,指揮着人將東西搬到庫房的時候,她只顧着摸着那些東西,滿是驚歎貪婪的眼神,流雲就覺得心裡不舒服,身爲丫鬟,一下見到這麼多堆積如山的寶貝,驚歎錯愕,起了貪念都是可以諒解的,因爲在看到那些漂亮的收拾和衣裳時,她也有過佔爲己有的想法,但是這些東西從中午搬到漓心院到現在,她一直就都是那樣,流雲心頭就不爽了,身爲丫鬟,最基本的就是認清自己的身份,並且明確哪些東西是她們可以擁有的,哪些是她們不該覬覦的,這一定要搞清楚,但是顯然,秋波根本就不明白狀況。
“沒有她,哪能襯的出你們的好來?”
蘇心漓坐直着身子,面上笑意濃濃,流雲等人聞言,想想似乎也覺得是,一般的小姐對奴才哪裡有這樣好,想來正是因爲有之前的下人還有秋波作對比,這樣一想,流雲又覺得秋波還是有貢獻的,心理也就平衡了。
“最近事多,不用管她,找人盯着就可以了。”
“流風苑那邊怎麼樣了?”
蘇心漓屏退了左右的下人,只留了水兒一人在屋裡問道。
“三姨娘一直都有在用小姐送去的香粉香料,現在已初見成效,纔不到月餘的時間,便已膚如凝脂,身有暗香。”
蘇心漓聞言,神情未變,“告訴她,隨時做好準備,還有,若是父親議起我,父親如何說,她只管應和,可以說我的壞話。”
蘇心漓可是皇后,宮廷爭寵的手段,千奇百怪,無所不有,不少女子自己會練香,讓自己的肌膚永遠瑩潤如玉,保持年輕,還有以暗香魅人的,剛好,蘭翊舒這次送來的醫本就有練香的,蘇心漓自己偷偷弄了一些,不過安全起見,那些香粉卻是她讓蘭翊舒幫忙弄來的,就算有一天蘇博然懷疑,必定也查不到她的頭上。
這些香料,能讓女子的肌膚保持年輕,暗香浮動,同時也有很大的副作用,因爲香料最大的成分就是麝香,而長期用麝香的話,則會造成不孕,三姨娘本就被方姨娘害的不能再孕了,蘇心漓想盡早見到效果,三姨娘也想盡早復仇,蘇心漓在這凝香粉中加入了大量的麝香,麝香名貴,並非一般人能用得起,這凝香粉,兩盒價值近百兩,三姨娘是全身都有在用,單就這半個多月的時間,就用了七八盒,不過蘇心漓堅信,她之前和現在付出的,很快就可以見到成效了。
漓心院這邊大家得了賞賜,自是一片歡騰,府裡的其他下人暫時還不知道賞賜一事,所以相府還算風平浪靜,芳情園那邊卻是一片慘淡,雪園也是亂糟糟的,一片狼藉,除了何姨娘和六姨娘,流風苑一整晚都有一盞小燈,一直燃到了天亮,而明鬆堂的燈卻一直燃到了天亮,一直到他早朝的時候,只不過,各人的心情不同。
方姨娘昏迷之後,直到後半夜才幽幽的醒過來,屋內燃了兩根蠟燭,光線昏暗的很,不過隱隱約約還是能看到,屋子裡空蕩蕩的,方姨娘很快想到,她這些年的心血,全都被蘇心漓給搬走了,方姨娘深吸了一口氣,但是那口氣憋在胸口,卻怎麼都上不來,也下不去,不過幸好,蘇心漓搶走的就只有那些玉器古玩,她手頭上還有良田田莊還有一家賺錢的鋪子,維持生計還是可以的,程立雪的嫁妝,她也偷偷藏了一部分,將來妙雪嫁人,她便將那些東西當了,給她另外置辦,方姨娘這樣勸慰了一番,鬱結的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可很快,她就迎來了一個晴天大霹靂。
蘇妙雪正牀榻邊抹眼淚,她的那張臉上,唯一完好的眼睛腫的就和核桃仁似的,和那張臉出奇的融合,她見方姨娘醒來,止住了眼淚,然後用喑啞顫抖又無措的聲音看向迷迷糊糊的方姨娘說道,“姨娘,怎麼辦?”
蘇妙雪已經過慣了錦衣美食的生活,想到方姨娘和自己的院子裡的東西都被搬空了,什麼都沒有了,心中彷徨,更擔憂的很,她的金銀首飾已經被蘇心漓給搶了,姨娘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今後她要參加什麼宴會穿戴什麼啊,那些小姐肯定會笑話死她的。
“您昏迷的時候,父親——父親來過了,她威逼着王嬤嬤交出了您另外一個小庫房的鑰匙,將您的那些良田,田莊,還有鋪子,地契全都拿走了!”
蘇妙雪抽泣着,妾身體會了切膚之痛的滋味,想到自己和方姨娘都一無所有了,她就好像被人挖掉了肉一般,蘇心漓這吸血鬼,不但將她和姨娘的東西搶光了,還跑去方府,聽說拿了很多銀子回來,外祖父他們本就不是大方的人,肯定因此恨死他們了,哪裡還肯接濟他們,蘇妙雪覺得,父親的心腸也好狠啊,想到他氣勢洶洶的衝進芳情園,凶神惡煞的模樣,還踢打王嬤嬤,蘇妙雪就覺得心有餘悸,那樣的蘇博然,於她而言,從未有過的陌生。
方姨娘正準備開口讓蘇妙雪將東西藏好,一聽這話,下意識的看了王嬤嬤一眼,見她又是畏懼又是羞愧的點了點頭,猛地彈跳了起來,還沒坐起來,又倒在了牀上,渾身抽動着,“蘇心漓,相爺,你,你們好狠啊!”
都是強盜,強盜!
方姨娘說完,又噴了一口血,那血噴在蘇妙雪的臉上和衣上,蘇妙雪尖叫了一聲,不停的用手擦掉血跡,那樣子,充滿了嫌棄,方姨娘再次努力,撐着手想要從牀上坐起來去找蘇博然問清楚,身子還沒坐穩,一頭從牀上栽了下去,嘭的摔在了地上,再次昏死了過去,王嬤嬤和蘇妙雪又忙讓人請郎中,一直折騰了許久。
這一次,方姨娘是真真實實的被氣病了,而一直以來在相府囂張跋扈的蘇妙雪,自那次的事情之後,也變的沉寂了不少,整日呆在雪園,蘇心漓自然是不會去找她的麻煩的,但是這並表示蘇妙雪有好日子過,蘇淺月蘇沐靈隔三差五就登門拜訪,除了她們,府裡還有不少其他的下人,蘇妙雪之前仗着得蘇博然的寵,有方姨娘撐腰,頤指氣使的,現在也算得了報應,在別人眼裡,她不過是養女,也沒像方姨娘那樣真正樹立自己的威信,大家不欺負她,欺負誰。
兩日後,方有懷依照先前的承諾,讓方哨玄將餘下的金銀全部送到了她這裡,方哨玄就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花心大蘿蔔,蘇心漓覺得自己這形容還算是好聽客氣的,就他的那些事蹟,便是說他是色魔也不爲過,這樣的人,蘇心漓自然是不願接觸的,和他多呆片刻便覺得是浪費片刻的時間,一拿了銀子,就下了逐客令,方哨玄本不願,水兒直接用蠻力將他拖了出去。
方哨玄離開了漓心院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去明鬆堂找了蘇博然,還分別去了方姨娘和蘇妙雪,現在,相府上下的人都得了她的好處,無需蘇心漓開口下令,就會有人爭先恐後的將事情告知與她,蘇心漓不知道方哨玄和蘇博然他們說了什麼,第二日,蘇博然早朝回來後,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探望蘇妙雪,之後又去看了方姨娘,就因爲蘇博然這一舉動,方姨娘和蘇妙雪的處境頓時好轉了不少,蘇心漓好戲還沒看夠呢,自是覺得惋惜不已,雖然她不清楚方哨玄和蘇博然到底說了些什麼,但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
現在,不論是太子殿下還是三皇子,亦或是其他稍得寵一些的皇子,都到了適婚的年紀,而相府適齡的小姐,除了她,就只有蘇妙雪,至於蘇淺月蘇汐月,蘇博然一開始就沒將太多的希望放在她們身上,綜合各方面的條件,她們遠不如蘇妙雪,她們的年紀也在那裡擺着,十歲,太小了,而她們的身份和一直以來的默默無聞,註定她們不在皇家的考慮範圍之列,更不要說才八歲的蘇沐靈了,如果只能在她和蘇妙雪兩人之間二選一的話,就現在的狀況局面,蘇博然自然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蘇妙雪了。
在蘇博然探望了蘇妙雪和方姨娘之後,相府庫房的東西,不少都到了蘇妙雪和方姨娘的屋子,尤其是蘇妙雪的,不過比起以前,還是遜色了不少,蘇博然的那些東西如何能與程立雪的嫁妝相提並論,更何況,蘇博然並非大方之人,他必定是捨不得將最好的東西給別人用的。
這些,蘇心漓自是不管的,當然,她也管不着,那日的事情之後,蘇博然爲了報復,已經將漓心院隔離,現在,漓心院的一切開銷花費都是蘇心漓自己支付的,蘇心漓自也不會去鬧,畢竟她現在也不短銀子,而且因爲這點小事去鬧,蘇心漓還真不樂意,蘇博然做的越狠越絕越小家子氣,將來翻起舊賬來,就算頂着一個孝字,她也能讓自己不落下風,而且,就她現在這受關注的程度,不知道背地裡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呢,蘇博然做的這事,必定不止相府的人知道,那些蘇博然想要極力隱瞞的人,十有八九也是會知道的,蘇博然既然喜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幹嘛要替他將那大石移開,她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嗎?她可沒那個力氣,就算是有,她也沒那心思,而且,她現在是相府人心所向,豈是蘇博然說孤立就孤立的。
蘇博然當了這麼多年的丞相,可沒像她那樣給那麼豐厚的賞賜,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就是利益關係,她與那些下人有利,聰明的人,至少大部分有腦子的人,都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嫁妝一事處理妥當,蘇心漓便尋了個由頭去定國公府,現在,蘇博然已經不管她了,她雖在相府,想去哪裡,只消吩咐一聲,就可以出門,完全不用向蘇博然請示,蘇心漓深覺,少了這一麻煩的程序,出門方便了許多。
蘇心漓這時候出門,而且身後還跟着的成羣奴僕手上都拿着盒子,相府的一個個自然不樂意了,尤其是幾個姨娘和庶女小姐,這次蘇心漓的賞賜就只有府裡的管事還有下人,並沒有何姨娘六姨娘她們,蘇汐月蘇沐靈她們也是沒有的,除了三姨娘那邊價值不菲的胭脂水粉,她就只給柳姨娘送了上等極爲舒適的棉布,給小孩做衣裳,是最好不過的,柳姨娘懷孕已經差不多四個月了,已爲人母的她雖然還愛金銀首飾,不過蘇心漓送這些適合孩子穿戴的綢緞棉布,她自然也是歡喜的。
府裡的一個個姨娘,她們的脾性,蘇心漓心中瞭解的很,一個個貪心不足,她給了她們一樣,她們就會想要第二樣寶貝,第三樣寶貝,她不給,她們便覺得小氣,而且她們這一個個之前都有參與害她,蘇心漓並沒有和她們結盟的想法,她深知這些人不可能徹底爲她所用,既如此,她還浪費銀子幹嘛?她的每一兩因此,未必都可以用在刀刃上,但是一定要有價值。
蘇心漓最先見的是雲氏,程立雪的這一批嫁妝,除了那些玉器古玩,名畫孤本,還有不少上等的藥材,蘇心漓挑了兩根百年的人蔘還有一些上等的雪蓮靈芝給了雲氏和程鵬,雲氏見了這些東西,直誇蘇心漓有孝心,眼睛彎的都眯了起來,卻又讓她將東西都帶回去,自己滋補身子,雪蓮靈芝有美容養顏的功效,但是上百年的人蔘,蘇心漓現在卻是不能食的,不然的話,很容易虛不受補。
蘇心漓當然知道,定國公府並不差這些東西,她今日帶來的東西,基本都是從定國公府出去的,不過是表表孝順罷了,另外兩個嫂嫂,蘇心漓一人送了支鑲着紅寶石的金簪,至於兩個舅母,一人一對翡翠耳環,她們收了東西,自然開心,蘇心漓見大家都高興,和樂融融的,心中自然也是開心的,這些個人,雖然都是從別人家嫁進來的,她們對她自然不若雲氏和幾個哥哥對她那般真心貼意,不過面上都還是過的去的。
蘇心漓並不確定,那個奸細就是夏婉婷,她能做的,就是從現在開始,儘量對那些人好,不與她們作對,如果她們還是不滿足死不悔改的話,那也是她們自尋死路,將來落在她手上,她也無需再講任何情面,自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定國公府沒了處處與她作對,針對着她的夏婉婷,蘇心漓覺得輕鬆自在了不少,蘇心漓將禮物發給她們之後,雲氏就讓她們離開了,只留了蘇心漓一個人,“你這孩子,來外婆家還帶那麼多東西做什麼?你的幾個舅母和嫂子,她們什麼都不缺,下次不要再這樣了,給自己多攢點東西。”
雲氏偏疼蘇心漓,有什麼好東西都往她那裡送,她一下送了這麼多東西,雖說大家歡歡喜喜的,雲氏看着也開心,也總歸是替蘇心漓捨不得。
“這次百花宴,賢妃娘娘賞賜了不少的金銀首飾,母親的嫁妝也有好幾個小木匣子,我哪裡用的了那麼多,而且外婆也知道的,我素來是不喜歡穿金戴銀的,那些東西放在庫房裡也是浪費,還不若送給幾個嫂嫂和舅母,你看看她們方纔多開心啊。”
以前,程立雪的嫁妝都在方姨娘那兒,她是想送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而且之前的蘇心漓也不懂這些,幾乎每次都是兩手空空的來定國公府,回去卻是滿載而歸,也難怪有人心裡會失衡。
“你這孩子——”
雲氏嘆了口氣,“怎麼和你母親一個樣,什麼事情都放在心上,蘇博然也真是混賬,居然將我們給你母親的嫁妝交給一個姨娘保管,那方姨娘也忒無恥了,居然想將那些東西佔爲己有。”
雲氏倒不是看重那些金銀之物,只是想到自己千辛萬苦給女兒蒐羅來的東西被一個姨娘佔有,心中就覺得不舒服的很。
“外祖母,別生氣了,您看,我現在不是連本帶利的全要回來了嗎?”
蘇心漓依偎在雲氏的懷中,調皮的眨了眨眼,蘇心漓問蘇博然和方有懷要嫁妝的事情,雲氏也是知道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聽說方姨娘病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
雲氏冷哼了一聲,“那也是她活該!”
雲氏說完,想到今日花朝節的事情,面色不由多了幾分擔憂,她輕輕的拍了拍蘇心漓的手,“漓兒,委屈你了,你記住,今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定國公府永遠都是你的家,只要有我和你外公在一日,就沒人可以欺負你,勉強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情,外婆知道,我的漓兒已經長大了,能夠明辨是非,凡事也都有自己的主意和態度,不論你做什麼決定,外婆永遠都會支持你的。”
自上次百花宴之後,雲氏就有很多話想對蘇心漓說,這次花朝節之後更是,可現在,她就在自己身邊,依偎在她的懷中,她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了,千萬言語到了嘴邊,她不由想到,不論是百花宴面對咄咄逼人的公主,還是花朝節上方有懷在皇上太后跟前的詆譭無線,她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彷彿萬事瞭然於心,胸有成足的,便是她都不由被她的這氣度折服,漓兒這樣的改變,雲氏看在眼裡,十分的開心,也放心,這樣的漓兒,纔不會輕易被人欺負,至於她欺負別人——
漓兒並非那種不明是非,主動招惹別人的人,她若是出手,肯定是別人做的太過分了,那必定就是她活該。
“外婆。”
蘇心漓蹲在地上,靠在雲氏的膝蓋上,擡頭看着她,認真的叫了一聲,“不論我做什麼,下什麼樣的決定,都是爲了定國公府好,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害您和外公還有哥哥他們的。”
程子軒幾個兄弟一聽蘇心漓來了,立馬就屁顛屁顛的到雲氏的院子找人,雲氏可不是一般昏庸的老太太,哪裡能看不出來這幾個小的有事瞞着自己,她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就像蘇心漓說的,他們不論做什麼,難道還會害定國公府不成,都是爲了定國公府好,這幾個孩子都長大了,有擔當了,知道該肩負起自己身上的責任了,雲氏看着,心中自然是開心的,孩子們的事情,既然有意避開她,雲氏也不摻和,交代了幾句,就放了蘇心漓,和他們玩去了。
“五哥,舅舅舅母他們都答應了嗎?”
蘇心漓跟着幾個兄長進了程子軒的書房,開口直接問道。
“祖父點頭了。”
定國公府還是程鵬的一言堂,兩個舅舅都是孝子,他同意的事情,兩個舅舅肯定是沒意見的,舅舅們沒意見,舅母們有意見也沒用。
“此事,還得多謝妹妹。”
程子軒說着,對着蘇心漓的方向就要作揖。
“幾個哥哥應該都知道定國公府在琉璃的尷尬之境吧?”
書房的門是關上的,屋子裡就只有程子軒程子風還有程昱凡程子謙幾個人,蘇心漓說話自然不需要拐彎抹角,她是毫不避諱,直接切入了主題,不管是再小的事情,只要涉及到定國公府,蘇心漓的神經就會完全不受控制的緊繃起來,上輩子,定國公府滿門被抄家斬首的噩夢歷歷在目,揮之不去,哪怕重生後,她做是順風順水,有如天助,蘇心漓還是不能不擔心,尤其是花朝節的事情後,皇上沒處置方有懷,不正是說明皇帝他心裡其實是有和方有懷一樣的心思的嗎?他或許沒想過將定國公府的人置於死地,不過趁機打擊定國公府,這想法,肯定是有的。
“五哥從小就聰明,只要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的很好,我相信,五哥若是從商的話,一定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銀子,然後像齊家那樣,就算是天家皇室,也要忌憚三分。”
從重生到現在,蘇心漓一直都在考慮,如何剷除定國公府的危機,琉璃已經平靜的數十年,如果她上輩子的記憶沒錯的話,已經養精蓄銳了幾十年的大金國很快就會發動戰爭,讓程家的人卸甲歸田,外公肯定是死活都不會同意的,而且偌大的琉璃,像方有懷那樣的小人並不止一個,只要他們放下了手中的權利,他們爲了永絕後患,必定會斬草除根,程家滿門忠烈,沒能死在戰場,死在琉璃的奸佞小人的手中,蘇心漓是定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而且她也不甘心就此放過蘇妙雪和顏司明他們。
既然,隱退之法已經行不通,那就只有迎難而上,兵行險招,樹大確實招風,但若是這根數的牢牢的盤踞在地面,粗大根深,枝繁葉茂,讓任何人都覺它無法撼動,這不就行了嗎?定國公府現在有權,他們差的就是大把大把的銀子,如果他們程家出了一個像齊達那樣的人物,還有誰敢打他們的主意!
蘇心漓的想法很簡單,如果程子軒成功的話,那他們程府就不會有重重的危機,便是失敗了,大不了就像這輩子一樣,這次,她陪着他們一起上斷頭臺好了。
“妹妹你的意思是——”
幾個人聞言,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蘇心漓。
“就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
定國公這爵位沿襲已有數百年,琉璃的士兵幾乎是以定國公府的人唯命是從了,這換做任何一個皇帝,都會忌憚的,如果下一任君上控制慾強烈一些,他們程府幾百年的家業,都會被毀於一旦。
“反正定國公府已經夠強了,我們有何懼他再更強一些,既然我們如何表忠心都不能讓他們信任我們的話,那我們還做什麼要盲目的表忠心?與其讓他們忌憚,還不如讓他們畏懼,讓皇帝畏懼,臣民畏懼!”
蘇心漓走到桌旁,將桌上的小木匣子打開,“這裡是十五萬兩的銀子,我相信以五哥的本事,必定能像齊達那樣,不但讓琉璃的每個地方都有產業,還延伸到琉璃之外,但是在有足夠的實力之前,這件事情,暫時是不能讓皇家的人知道的,皇上盯我們盯的又緊,還望五哥一定要小心謹慎。”
幾個人聽着蘇心漓說的話,自是覺得驚歎不已,心覺得自己以前太過短見了。
“以前,是外公外婆他們殫精竭慮照顧我們,現在,我們已經長大了,該是我們保護定國公府,爲定國公府的安寧出力了,資金的問題,若是短缺,五哥只管向我開口,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程子軒看着桌上的小木匣子,那裡面放着一摞摞的銀票,只覺得有千斤重,讓他的心,都沉甸甸的,漓兒這是用她的家當,來賭定國公府的明天了。
書房的門陡然被推開,蘇心漓等人心頭猛地一驚,齊齊轉身,看着門口站着的程鵬,大家的心都跳的飛快,他們這幾次做的事情,無一不是瞞着程鵬的,就是擔心他太過愚忠反對,現在好了,被逮個正着了,蘇心漓有些糾結的咬着脣,剛剛她說的話,外公到底聽了多少。
“外公!”
蘇心漓最先反應過來,猶豫了片刻,還是換上了與平日無二的笑容,迎了上去,“外公,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蘇心漓想了想,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樣子好假,她握住程鵬的手,直接跪在了地上,“外公,這些事情都是我出的主意,與幾個哥哥無關,漓兒只希望外公和外婆高牀暖枕,夜夜睡得安穩,並沒有任何謀逆之心。”
蘇心漓這一跪,程昱凡等人也跟着跪下,都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程鵬站在門口,好一會,嘆了口氣,慢慢的走了進來,伸手溫柔的摸了摸蘇心漓的腦袋,蘇心漓擡頭,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蘇博然,“外公,我們只要知道,自己沒有那謀反的心思就可以了,而且只有我們強大了,才能如外公所願,如定國公府祖祖輩輩的先人所願,保護琉璃百姓,幸福安寧,免受戰爭之苦,至於別人怎麼說,嘴巴長在他們身上,豈是我們能管得了的?”
“起來吧。”
程鵬低着身子,將蘇心漓拉了起來,看着她的臉,“漓兒長大了,知道保護家人了,立雪和歷仁在天之靈,見到這一幕,一定會很開心欣慰。”
程鵬說話的聲音溫柔,眼眶都紅了。
“外公。”
蘇心漓柔柔的叫了聲,伸手替程鵬拭掉眼淚。
“若是銀子不夠,就去庫房支五萬兩。”
程鵬說完,輕輕的拍了拍蘇心漓的肩膀,轉身離開。
他已經年過半百了,活不了多久了,有生之年,定國公府應該會好好的,但是這些小輩都還年輕,他們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他們不過是尋求自救自保之法,何錯之有?他可以不爲自己考慮,他死不足惜,卻不能不爲這些子孫後代着想,尤其是最近漓兒屢屢發生意外,程鵬自然希望定國公府再強一些,讓任何人也不敢傷害蘇心漓,他唯一的女兒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他希望她好好的幸福,他希望,有定國公府的撐腰,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遵從自己的心而下的,漓兒說的並沒有錯,便是他們再怎麼強大,也無謀反的心思,而且還能更好的保護琉璃百姓的幸福安定,免受戰爭之苦。
他很高興,也很欣慰,在他保護下成長下的孩子們,已經長大了,尤其是當年那個小粉糰子。
“祖父這是什麼意思?”
程子風還跪在地上,看着程鵬的背影,有些發懵,當看到程鵬站在門口的時候,他以爲自己肯定又要捱罵了,捱罵還是輕的,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捱打,但是祖父居然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同意默許的意思。”
蘇心漓看着程鵬的背影出神,嘟囔着說道。
他的退讓,並不是因爲自己,而是爲了他們。
“二哥,三哥,四哥,漓兒,你們聽到了嗎?祖母說讓我去賬房支取銀子。”
銀子倒是其次,這是程鵬的一種態度,定國公府各個都敬佩程鵬,自然希望,自己不論做什麼事情,都能夠得到他的支持。
“所以,我們一定不能讓外公他們失望。”
蘇心漓在定國公府用了午膳不久便回去了,臨行前,再三交代程子風多去陪陪顧南衣,並且答應下次來定國公府的時候與他們一起騎馬踏青去,蘇心漓想想,心中嘆了口氣,有哪個嫡小姐像她這樣忙,騎馬踏青一事,從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提,結果到現在,一次都沒去。
蘇心漓回相府的第二天早上,她剛起,水兒就帶來了好消息,昨夜,蘇博然昨日在後花園池塘邊賞景傷感,忽有一女子泛舟湖上,不慎落水,蘇博然英雄救美,而那女子和美人自然是沉寂了近十年的三姨娘,蘇心漓完全可以想象,當時那場面是多麼的驚豔,讓人難以忘懷。
夜裡,月光皎皎,耀眼生輝,一身有異香的女子身着素衣,在月下泛舟湖上,重重的碧色與其他顏色相互交映,女子微微一笑,自是可以迷了人的心魂,蘇博然並沒有將三姨娘安置在已經荒涼了的流風苑,而是直接將人抱回了明鬆堂,一臉五日,除了上朝的時間,其餘在相府的時間,都寸步不離。
三姨娘,從來聰慧,不像柳姨娘,需要她處處提點,她漂亮的出場,已經牢牢的捉住蘇博然的心,還有那魅人的體香,短時間內,蘇博然又如何能放手?而且,三姨娘溫婉,從來都是善解人意的。
蘇心漓相信,自己當初的決定,並沒有錯。
距離程立雪的三年孝期越來越近,只有短短半月的時間了,相府的後院也越來越熱鬧了。
方姨娘的身子漸漸好轉了,不過還是有些虛弱,比不得以前神采飛揚,何姨娘和六姨娘她們也是蠢蠢欲動,不過目前風頭最盛的還是三姨娘,她一直都歇在明鬆堂,至於流風苑,蘇博然正命人修葺,從這一舉動,完全就可以看得出來,蘇博然到底有多寵愛三姨娘了,大出血之後,居然還花銀子大肆裝修流風苑,都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可中年的男子,也是不遑多讓的。
“小姐,二少爺要回來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算算時間,他也該回來了,和上輩子一樣,他不但人回來了,而且還立了很大的功勞。
原來,從地方上繳的賦稅運往京陵城的時候被山賊給看上了,巧的是,蘇志明被這羣山賊給捉了,這些山賊本來想利用蘇志明向丞相府敲詐一筆的,但是他們想要搶劫官銀的想法也被他偷聽了去,更巧的是,蘇志明居然從這羣山賊中手中逃脫了,並且向地方官報了案,就在山賊與那些運送官銀的人廝殺的時候,蘇志明領着官府的人到了,保住了這筆銀子,並且還搗毀了山賊窩,官府的人員從山賊窩中搜出了大量的兵器,這些個山賊,罪大惡極,當場就被誅殺了,官銀保住了,而且還端了強盜窩,蘇志明居功至偉,皇帝也是龍心大悅,自然應該論功行賞。
“流雲,準備一下,我要進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