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蹲在地上,將袋子打開,裡面露出的那張臉赫然就是白日裡趾高氣昂拿鞭子抽她的懷安郡主——謝雨薇。
蘇心漓先是微愣,雖然她第一眼瞧着齊雲肩上扛着的挺像個人的,但是卻沒想到,居然是那個討厭的謝雨薇,長公主府戒備森嚴,尤其是這霸道自私的郡主,得罪了不少人,公主心裡也擔心的很呢,她的院子,防衛是最爲森嚴的,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來形容也是不爲過的,這蘭翊舒,還真是到哪裡都如入無人之境,不知他若是夜闖皇宮,會不會也能安然脫身。
“蘭公子果真好本事,都到長公主府偷香竊玉了。”蘇心漓輕笑了一聲,繼續打趣道,“以蘭公子的魅力,若是你開口,刀山火海,郡主還不是乖乖追隨,何須這樣大費周章?”
蘭翊舒聞言,臉上的笑意未減,看都沒看地上躺着的謝雨薇一眼,“她也配?”那神色嫌惡,竟有種說不出的厭惡,長公主若是瞧見他現在這樣子,說的這話,估計能比他踩碎了靈玉還要生氣憤怒,她含在嘴巴怕化了,捧在手心被摔了的明珠,居然被她看中的男人這般嫌棄,這換成哪個母親心裡能樂意?
“齊雲,你怎麼也這樣不憐香惜玉?”
蘇心漓看向身後的齊雲,他那一摔可不輕,估計明兒一早謝雨薇起來的時候,肯定會腰痠背痛,哭爹喊孃的。
齊雲冷哼了一聲,“誰讓她長的這樣醜。”
蘇心漓視線下移,看向地上躺着的謝雨薇,這張臉,確實算不上好看,這樣安靜的睡着,還要好一些,醒着的時候,那全世界彷彿她最大,自以爲是的囂張樣子,看着實在惹人厭惡。
蘇心漓也覺得奇怪,長公主雖不是傾城之姿,但也算是個美人,尤其年輕時,英姿勃發,十分的動人,駙馬更不用說了,出了名的美男子,怎麼生出個女兒這般的其貌不揚的,皇室的那些個孩子,因爲血統好,皇子公主的長相都極爲的出挑,謝雨薇和他們站在一起,便是穿戴的再好,也不像是一脈的人,長相沒有便也算了,氣質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長公主這女兒,先天條件本就不好,後天更是徹底將她養歪了,可以用一無是處來形容,這樣的人,蘭翊舒怎麼可能看得上?蘭翊舒配她,那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自然,蘭翊舒是鮮花,而謝雨薇則是連施肥都不能的臭牛糞。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這種貨色,也敢喜歡我們公子。”
齊雲不屑的努了努嘴巴,看一眼謝雨薇,心底的怒氣就多一分,最後看她都覺得眼疼。
“好了,人我給你送來了,是打是罵,是殺是剮,你隨意。”蘭翊舒淡淡的開了口,就好像他讓蘇心漓懲治的對象不是當朝郡主,而是個一文不名的老百姓。
蘇心漓微愣,又覺得好笑,“你當是殺頭母豬啊。”
這可是長公主的心頭肉,她要死了,長公主非鬧得朝廷震盪不可,而且她與長公主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就算不喜歡謝雨薇這個人,也還沒到想殺了她的地步,更不想將長公主唯一的希望也給扼殺了。
“蘇小姐,你是不知道,今日的事情發生了之後,我們公子氣憤極了,天一黑,就讓我偷偷將謝雨薇從公主府帶出來送過來,就是爲了讓您出氣,其實我們公子也是受害者啊,他也不想被這刁蠻的女人給看上的,我們公子不勝其煩,這郡主別的一無是處,眼光倒是挺好的,蘇小姐,我們公子真的挺冤枉的。”
齊雲唯恐蘇心漓因此對蘭翊舒產生不滿,走到她跟前,極爲認真的解釋道,他說話的速度極快,一看就是口才極好的,滔滔不絕的,蘇心漓笑着給他倒了杯水遞給他,“你累了一晚上了,也挺辛苦了,喝口水吧。”
齊雲接過,見蘇心漓依舊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彷彿他剛纔說了那麼多,她一句也沒聽進去似的。
“蘇小姐。”齊雲急了,要早知道公子會喜歡人家,她被追殺的那晚,他一定二話不說就衝上去把那些黑衣人給殺了,而且死都不會說那些尖酸刻薄得罪人的話,聽六皇子說,蘇心漓和忠勇侯府的那個嫡子走的很近,而且好像很喜歡人家的樣子,應該說是兩個人彼此喜歡,齊雲心裡那個急的啊,正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說的就是現在的蘭翊舒和齊雲。
“我知道,喝了水就將人送回長公主府吧,別叫人發現了。”
齊雲如蘇心漓所言,將水全喝光了,然後將杯子放在桌上,“她那樣對你,你都不想教訓她的嗎?”
這要換成他,就算沒有鞭子,他也得找一根來,然後在她的身上狠狠的抽幾鞭子,讓她知道有多疼,看她今後還敢不敢亂抽人。
“我心善,自是不願意和這樣被嬌慣壞了的孩子計較的。”
蘇心漓嘴角上翹,蘭翊舒則笑出了聲,“你若是覺得這樣白跑了一趟心裡不舒服,可以狠狠的抽她幾巴掌然後再送回去。”
心善不願計較?若真如此,她就不會在允諾搜身之前讓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作證,和謝雨薇當衆立下那樣的賭約,並且事後半點面子都不給長公主,堅持讓謝雨薇兌現承諾,就算她暈過去了還是一點也不肯讓步,是謝雨薇自己笨,蘇心漓那樣篤定自信,她居然一點也不懷疑,沒有一點眼力見的女人果真很讓人討厭。
齊雲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笑容,得意的道了聲‘是’,他辛苦勞累了一晚上,總不能半點成果都沒有吧,若是什麼都不做,齊雲覺得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當着蘇心漓的面,直接就給了謝雨薇兩巴掌,這纔將她重新用袋子裝好,扛在肩上,再次從來時的窗戶跳了出來,那矯健的身姿,不像扛了個人,倒像是穿在身上的衣服,一點壓力重量都沒有,輕鬆的很。
“不覺得無聊幼稚嗎?”而且無情。
雖然她不喜歡謝雨薇,也覺得她配不上蘭翊舒,但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沒有錯的,他可以不接受,但是卻不能作踐,不過蘇心漓終究沒有將那兩個字說出口。
蘭翊舒品嚐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向蘇心漓,“心善不願計較,蘇小姐何時成了這樣的人了?”
蘇心漓淡然的給蘭翊舒倒了杯水,送到她跟前,動作嫺熟優雅。
“我曾經,一直都是。”
蘇心漓盯着蘭翊舒的眼睛,答的分外認真真誠。
上輩子,從出生到死的二十多年時間裡,她一直都與人爲善,就算她後來做了皇后,對那些犯了錯的下人,可以包容的她也儘量包容,不會殘忍的將他們處死,對待身邊親近的人,她寬容友好,付出真心,結果呢,卻是落得家毀人亡,一無所有的下場。
這世道,荒誕的可笑,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而一旦兇惡耍起了手段,反而人人忌憚敬畏,既如此,她爲什麼還要良善,尤其是對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她不會也不需要心慈手軟。
她之所以不對謝雨薇動手,確實不是因爲她良善,而並非因爲她善良大度不與人計較,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對一個昏死過去的人動手,有意思嗎?她臉皮那樣厚,打她,她不疼,但是她手疼,她們之間的事情,今日在長公主府就已經解決了,她陷害她,想讓她在衆人跟前受辱,但是到頭來,她非但沒整到自己,還要向自己下跪斟茶道歉,她那一昏,除了將自己推向更加難堪的境地,根本就沒有其他,她若是惱,大不了過幾日她來相府請罪,多多刁難一下。
*上的傷,過幾日就不疼了,精神上的折磨,纔會讓人永遠記住,她就是要讓謝雨薇記住,她並不是她隨意可以欺負的人,她也並不是可以無法無天的,而且,便是要訓人,她也不會在這時候親自動手。
蘇心漓垂眸,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剛擡頭,就看到身邊坐着的蘭翊舒突然湊了上來,兩個人貼的很近,蘇心漓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平穩溫熱的氣息,她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的後仰,因爲動作過猛,凳子突然倒了,她整個身子跟着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後栽倒,蘇心漓張開嘴巴,剛要驚叫,突地想到什麼,忙用力的抿住了嘴巴,就在她覺得自己的屁股要和地面以一種狼狽不堪的慘烈方式近距離接觸的時候,蘭翊舒的手快速伸了過來,摟住了她的腰,因爲慣性,蘇心漓整個跌入了他的懷中,兩個人緊緊的貼在一起,最要命的是,坐着的蘭翊舒,他的腦袋剛好撞到了站着的蘇心漓的胸口,那柔弱的觸感,還有獨屬於女子身上那種完全陌生的體香,挑逗着蘭翊舒的感官,他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握着她柔弱纖細腰肢的手指動了動,想要鬆開,卻還是沒捨得,兩個人就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
蘇心漓也沒好到哪裡去,雖說她已經是爲人母的人了,但是一直以來,顏司明都很少碰她,他從沒有主動擁抱過她,除了有事要求着她的時候,現在冷靜回想起來,顏司明的種種舉動都表明他根本就不愛自己,他心裡應該還是嫌棄自己的吧,再加上方姨娘蘇妙雪那些人的挑唆,更覺得她事事處處都不好。
蘇心漓骨子裡還是個極爲容易羞澀而且保守的人,她看着另外一邊的窗口,臉也紅的厲害,渾身都好像在發燙,散發着熱氣,心更跳的飛快,蘭翊舒緊貼着她胸口的臉完全跟着她的心跳起伏了,他已經從震驚中醒過了神來,不過秉持着有便宜不佔傻瓜蛋的原則,在蘇心漓沒推開他之前,他並不準備放手。
蘭翊舒灼熱的氣息隔着一層衣裳,全部噴灑在了她的胸口,灼傷那一整片的肌膚,蘇心漓的心跳還是很快,她垂眸,看了眼靠在她懷中的蘭翊舒,雙手根本就不知道往哪裡放纔好,因爲懊惱和羞窘,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在冒着熱氣,好一會,呼吸才稍稍平穩一些,大腦一片空白的她稍回過神,立馬就將蘭翊舒推開,然後轉身走到窗口,平復着自己萬馬奔騰般的心跳。
便是她已經是再世爲人,看透了情愛,但到底沒有絕情絕愛,遇上蘭翊舒這樣的男子,又怎麼可能不動心呢?他的救命之恩,他屢次的幫忙,還有他在長公主和郡主跟前,對自己毫不掩飾的關心,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踩碎懷安郡主護身的靈玉,甚至冒險讓齊雲將懷安郡主從公主府偷出來,就爲了讓她出口惡氣,他每次出現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每次不問緣由的去幫她做成她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說這是因爲彼此共存的利益,但她又怎麼可能會一丁點感動都沒有呢?
蘇心漓連着深吸了好幾口氣,直到現在,她胸口的位置還是酥酥麻麻的,她背對着蘭翊舒,將窗子合上,片刻後她轉過身,若無其事的對蘭翊舒笑笑,若非她臉上殘留着的片片紅暈還有帶着些許羞澀的眼神,蘭翊舒還以爲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呢。
真是個冷靜自持到可怕的女人,但他偏偏就是喜歡死了她這淡然從容的樣子,她咄咄逼人的時候,他好像也不反感。
“蘇小姐身體纖柔,想來舞藝定然不錯,不知舒有沒有那個機會一睹舞姿?”
蘭翊舒悠悠的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失態。
蘇心漓才平靜的心情一下子又變的紊亂起來,她瞪了蘭翊舒一起,有些生氣道,“蘭公子!”
半夜闖進女子的閨房,佔了人家的便宜人家不與他計較就該息事寧人了,居然還能悠然自得的開口挑逗,她身邊的那些人,怎麼一個個臉皮都那麼厚?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我能讓郡主上刀山下火海,蘇小姐卻多看我一眼都不願,可見,還是舒的魅力不夠,蘇小姐可是有意中人了?”
蘭翊舒放下手中的茶杯,認真的看向蘇心漓,似真似假的問道。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蘇心漓緩緩走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也不管什麼品茶了,直接端起剛倒的茶,一口氣喝的乾淨,彷彿這樣做就可以平復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蘇心漓,你哭過了?”
蘇心漓看着蘭翊舒那張再次湊過來的臉,因着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一下就嗆到了,口中尚未吞進肚中的水直接噴了蘭翊舒一臉,蘭翊舒的聲音很好聽,蘇心漓三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婉轉,彷彿還有一種讓人回味的餘韻。
蘇心漓下意識的想爲自己的失儀道歉,可這會嗆的實在有些難受,不停的咳嗽,根本就說不出話來,未免蘭翊舒的臉在遭自己口水的殃,蘇心漓轉了個身,垂下了腦袋,蘭翊舒見她這樣子,輕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
“想不到漓兒還有這樣的一面。”
今日在長公主府,那樣的狀況,她都是榮辱不驚,不卑不亢的,沒想到卻會被水給嗆着了,她這樣的一面,別人應該不知道吧,想到自己是第一人,蘭翊舒的心情好的莫名。
漓兒?蘇心漓咳嗽的更厲害了,唯恐自己驚着那幾個丫頭,一隻手用力的捂住了嘴巴,另外一隻手向蘭翊舒擺了擺手。
他要是不開口說話的話,她能好的快一些。
好一會,蘇心漓才停止了咳嗽,一張臉卻被憋的通紅,蘭翊舒給她倒了杯水,蘇心漓接過,想也不想就喝了,杯子尚未放下了,蘭翊舒再次欠扁的開了口,“呀,你剛剛喝水的杯子好像是我的。”
他驚呼了一聲,但是那張臉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笑意,雙眸也含着笑意,幸災樂禍的,惡劣的很,蘇心漓完全不能將眼前這個人和記憶中那個尊貴優雅的男子聯繫在一起。
他這個樣子,今後還能愉快的合作嗎?
蘇心漓在心底嘆了口氣,要怪就怪她識人不清,上輩子不會看人,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杯子是他的就是他的吧,是他的?這屋子裡所有的一切,除了他蘭翊舒這個人,其他的,全部都是她的,蘇心漓有些自暴自棄的認了命,她剛還將水噴到他臉上呢,以他和自己一樣的睚眥必報的小氣性子,會捉弄自己也不奇怪。
“蘭公子,我還是習慣你叫我蘇小姐。”
用這樣的方式搞突襲,蘇心漓覺得自己有些受不住。
“漓兒不覺得這樣太過見外了嗎?”
蘇心漓看着他惡作劇似的笑意,沒有說話,不過是個稱呼而已,隨便他怎麼叫吧,剛剛咳嗽的厲害,這會,蘇心漓胸口都還有些憋悶,也不願糾纏,蘇心漓取了自己的帕子遞給蘭翊舒,“擦擦吧。”
“我們兩個人的時候隨便你怎麼叫,但若是有第三個人在,你就叫我蘇小姐。”蘇心漓無奈妥協。
“隨便怎麼叫嗎?漓兒,小漓兒,心漓,心心,小心心?”
“蘭翊舒,你夠了啊,你今日來就是爲了惹我生氣的嗎?是覺得我在公主府受到的侮辱還不夠是嗎?”
蘇心漓的臉驀地沉了下來,她不喜歡蘭翊舒開這樣的玩笑,對於彼此現在的關係,她很滿意,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對蘭翊舒有了依賴,進一步的發展,她沒想過,讓關係破裂,她也不願意。
蘭翊舒斂住臉上的笑意,“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蘇小姐何故如此生氣?”
他的口氣疏冷又淡漠,蘇心漓見他這樣子,心裡又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分了。
蘇心漓,你未免太過自作多情了吧,顏司明那樣的男人都看不上你,你又憑什麼吸引蘭翊舒,不過是——玩笑而已。
“蘇博然應該沒本事讓你哭成這樣吧。”
蘇心漓摸了摸自己有些紅腫的眼眶,她剛從定國公府回來就和流雲才踏進蘇博然的書房,就被他氣急敗壞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教訓了一頓,恨不得直接開口說,這件事情與相府無關,你讓定國公府的人承擔去,之後,賢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賞賜先後到了,他見有利可圖,當着他的那些姨娘女兒的面就開始敲打自己,想讓所有的女兒都攀上皇室?也不事先掂量掂量自己和他那幾個女兒的分量,京陵有權有勢的人家多得是有才有貌的女兒,就他那幾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簡直可笑又荒謬。
他指責她的時候沒有看到她通紅的眼圈,便是後來對她有所求的時候也沒看到,或許看到了,但是卻未曾放在心上,因爲對她的種種不滿,根本就不願說出一句關心的話,這樣的父親,又什麼資格值得她落淚?
“蘭公子來京陵不久,對我父親可真瞭解,今日的事情,幸虧有蘭公子幫忙,不然的話,我現在哪能坐在這屋子裡這樣悠閒地喝茶呢?”
蘭翊舒笑出了聲,“便是沒有我,太子的賞賜一到,蘇博然又怎麼會讓你跪祠堂?”
“若非有蘭公子精心挑選的那些賞賜,太子殿下的那些賞賜怕都到了父親和方姨娘的小金庫了。”
那些字畫和首飾不一樣,不可能時時佩戴在身上,以蘇博然和方姨娘的無恥,兩人定然會佔爲己有,然後私下坐地分贓,賢妃的賞賜到的及時,讓她既可以看清蘇博然那醜惡的嘴臉,同時自己又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我有一件事情想請蘭公子幫忙。”
蘇心漓覺得,自己在請求蘭翊舒幫忙的時候,是越來越理所當然。
“你說。”
蘭翊舒已經將臉上的水跡擦乾淨了,看向蘇心漓,淡淡的回道,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耐或者是不滿,那從容的姿態就好像替蘇心漓做事是他的責任一般。
“我三哥和三嫂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一些吧。”
今晚才發生在相府的事情,他這會就知道了,三哥和夏婉婷的事情都鬧了這麼久了,蘇心漓就不相信他一無所知,而且她聽程子風說,三哥最近和蘭翊舒走的很近,兩人經常一起去喝酒。
“嗯,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我三嫂她懷孕了。”
“這不是好事嗎?”據他所知,程子謙可是一直都想要個孩子。
“她懷孕的時間太過巧合了,我不得不懷疑,而且,他們是想利用這孩子牽制我三哥和我外公外婆他們,你覺得這是好事嗎?”
夏婉婷沒有懷孕一事,蘇心漓幾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大樹底下是好乘涼,但也不是他們想靠就能靠的,我可不想定國公府因爲他們那一羣人弄的臭名昭彰,你覺得長公主這樣好嗎?一世英名,全被懷安郡主給毀了,若是那樣的話,有還不如沒有。”
蘇心漓冷笑了一聲,說出的話透着這個年齡和她的性別完全不相符的沉穩和果決,“按照琉璃的律令,夏天忱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至於夏婉婷的父親,他也是一樣,夏家,一個人也逃不了,這樣的話,今後若是還有人想借着定國公府的名號爲非作歹,我們才能撇的乾乾淨淨,現在處理的話,還能給長公主府一個警醒,你說是與不是?”
蘭翊舒笑出了聲,這樣手段強勢甚至有些毒辣的蘇心漓,他也喜歡。
“你想我怎麼幫你?”
“給我找一個大夫,當然,不是那種一般的大夫,最好是深諳內宅那些女人手段,越來越好,過幾日我三哥就要去夏府,你讓他陪着,若是夏婉婷懷孕了,你便讓他回來告訴我,若是假懷孕的話,讓他當着夏家還有我三哥的面,直接戳穿。”那樣的話,三哥也該死心了。
“你很討厭那個夏婉婷?”
她這樣做,分明就是將夏家還有夏婉婷都逼入了死衚衕,尤其是夏婉婷,定國公府的男人是出了名的好男人,她要是被休了,那必定不容於京陵城的百姓。
“我說過,每個人都該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夏婉婷只是爲自己曾經做出的決定擔負責任而已,我討厭的不是她,而是她罔顧自己定國公府媳婦的身份,吃裡扒外,無論是誰,若是讓我知道他對定國公府不利,我都不會放過。”
蘇心漓的眸光堅毅,定定的看向蘭翊舒。
“後日一早,我會讓那個人直接去定國公府找程子謙。”
蘭翊舒看着蘇心漓,幽深的眸,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亮下染上了幾不可見的心疼,那樣嬌小柔弱的一個人,卻不顧一切的將這樣大的一個重擔扛在了自己肩上,事事籌謀小心,不累嗎?
蘇心漓被蘭翊舒這樣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這樣沉默着的氣氛,她悶頭喝了口水,眼睛卻上挑看向蘭翊舒,還是沒忍住,“蘭公子,你就那樣踩碎懷安郡主的玉佩,真的沒事嗎?”
那塊玉佩,不單單是長公主開光過給懷安郡主護身用的,還是皇家之物,象徵皇室的尊嚴,就那樣被蘭翊舒給踩碎了,想追究他責任的不單單是長公主,蘇心漓擔心皇上也會因此怪罪,蘇心漓想到這件事情,真的想送蘭翊舒兩個字,幼稚,好好的玉佩,幹嘛將它踩碎了,若真氣的話,晚上這麼好的機會,齊雲都將人從長公主府偷出來了,大不了他在謝雨薇的身上踹幾腳出氣好了,只要人別死在相府,屍體不要在定國公府就行。
“怎麼?關心我?”
蘭翊舒挑眉,臉上的笑意讓屋內的葉明子也失了顏色。
蘇心漓認真真誠的點了點頭,“要是你死了,今後我有事找誰幫忙去?”
現在想想,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居然那樣信任蘭翊舒,蘇心漓覺得自己很幸運,誤打誤撞選的盟友,本事高,而且還願意護着她。
“若是真棘手的話,我可以找我外公幫忙。”
雖然一開始是說她和蘭翊舒的事情不能牽扯到定國公府,但蘭翊舒若是需要,她還是願意跑這一趟替他開口的,不爲將來他能助自己多少,就衝着他過去這兩個月數次的救命之恩和屢次的幫助維護,有定國公府出面,皇上多少會給幾分面子,而且就懷安郡主那種性子,說不定皇上心裡情願皇家之物毀了也不要戴在這種人身上,她的存在,真的是對皇室威嚴的一種侮辱。
“若是皇上問起定國公爲何插手這件事情,他如何回答?說我是他的外孫女婿?”
蘭翊舒口氣輕鬆,話中帶着濃濃的笑意,只是那雙看着蘇心漓的眼睛卻無比認真。
她,本就是他的女人,這是天定的緣分,就算她喜歡的是顧南衣,也改變不了什麼。
蘇心漓紅着臉,生氣道,“蘭翊舒!”
她說的是認真的,這人怎麼這樣沒正經,她一片好心,他倒好,不但不感恩,反倒佔他的便宜。
蘭翊舒的這件事情,若是可以,她真的不願意將定國公府的人牽扯進來,雖說她那樣對謝雨薇,本意是好的,但到底惹怒了長公主,再加上今日外婆在長公主府那一鬧,兩家心中都有了芥蒂,這時候,無論是她,還是定國公府的人,爲表清白,都應該和蘭翊舒保持距離的,從她重生那一刻起,她便下定決心,不會再讓定國公府的任何人因爲自己的事情奔波受牽累的,若非因爲心中覺得實在虧欠蘭翊舒良多,她怎麼會開口讓外公去皇上跟前求情?但若讓她因此看着蘭翊舒遭罪,她也是做不到的。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輕易斷送自己性命的人嗎?”蘭翊舒輕笑了一聲,看着蘇心漓有些生氣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喜歡,尤其是她連名帶姓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少了以往的冷靜自持,更加的真實,他覺得,蘇心漓該是這個樣子的,她也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十三歲的女子,她該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至少,他一丁點也不喜歡她在他面前的僞裝。
“我還有很多事情都沒做,在此之前,我一定會十分珍惜自己這條命的,就算那些事情都完成了,我也捨不得死,我若死了,你怎麼辦啊?”
蘭翊舒故意頓了頓,繼續道,“你今後若是有事,還能找誰幫忙?”
雖然好奇蘇心漓的心意,但是蘭翊舒並沒有向蘇心漓問起任何有關顧南衣的事情,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顧南衣對她有不同尋常的意義,那他於她而言,也該是獨一無二的,不然的話,這些事情,她爲什麼都是找他幫忙,而不向顧南衣提起呢,不管她這樣做是出於什麼樣的顧慮,這一點,都足夠讓他自信。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之前託我找的人,我已經找到了。”
蘇心漓看向蘭翊舒的眼睛瞬間露出了驚喜的顏色,整張臉在夜明珠柔和的燈光下彷彿也在發亮一般,這一刻,蘭翊舒覺得,這個中的艱難完全都不值一提,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是在哪裡找到她的?她現在人在哪裡?怎麼樣了?還好嗎?”
想到桂嬤嬤曾經對自己的好,而她卻縱着方姨娘她們將這些忠心對她和母親的老人趕出了相府,蘇心漓的心中存着一份內疚。
“我的人是在方家靈城的田莊找到她的人,她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很好,我已經讓人照顧她了,你若是想看她,最好是再過一兩日。”
桂嬤嬤的狀況應該很糟糕吧,蘇心漓從蘭翊舒這話中就聽的出來,怎麼可能會好呢?想得到那份嫁妝清單的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而已,想要霸佔孃親嫁妝的方姨娘她們也該是一樣的心情,桂嬤嬤沒死,就表明她到現在還沒將東西交出去,這些年,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那就定在後日吧,後日一早,你讓那個大夫一早就去定國公府,我會通知三哥他們的。”
後日看完桂嬤嬤,她再折去夏府一趟,若夏婉婷真是假懷孕的話,三哥必定會受到很大的打擊,蘇心漓想着自己能好好安慰程子謙一番。
“蘇心漓,方姨娘他們並不難對付,真正棘手的是方家。”
蘭翊舒說着,從懷裡取出一份東西,放在桌上,然後推到蘇心漓跟前,“這只是我月餘來調查到的方家資產。”
蘇心漓看着那並不薄的一摞,看了蘭翊舒一眼,拿了起來,打開,快速的翻閱。
“方家除了有農莊,田莊,酒樓,各種經營的鋪子,私下還掌控了好幾個碼頭,還有一座銅礦,兩座鐵礦山。”
前面蘭翊舒說的那些,蘇心漓並不奇怪,現在京陵城內,但凡稍微有點底子的,都有自己的農莊和田莊,爲了維持府上的開支和各種人情往來,他們還涉獵酒樓和鋪子,但是碼頭,這其中涉及的並不僅僅是銀錢上的利益,別看這活低賤,但是卻可以反制權勢,尤其是銅礦山和鐵礦山,那可不得了,因爲有了這兩樣,私下可以大量生產武器,所以私下開採銅礦和鐵礦,是殺頭的大罪。
“方家還真是富得流油啊。”
銀子再多,生出的女兒,還是目光短淺。
蘭翊舒贊同的點了點頭,“那銅礦和兩座鐵礦的位置都極爲偏僻,而且量非常大,目前已經有一座鐵礦開採了,桂嬤嬤就被關在靈城一個小村的田莊,自從方家探知那裡有鐵礦之後,便花銀子讓村子裡的人全搬了,目前那裡就只有方家的農莊,但是那農莊,並不在方家名下。”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他的人費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找到了桂嬤嬤。
蘇心漓並沒有太大的意外,“方有懷那隻老狐狸,他可比方靜怡的段數高多了。”
若是沒有本事,怎麼可能從一個混混爬上今天這位置呢?他察言觀色的本事沒幾個人能出其右,不然的話,那麼多的人,皇上爲什麼重用的是他呢?開採鐵礦,這要被發現了,可是殺頭的大罪,這樣危險的事情,他怎麼會讓別人輕易就查到他頭上呢?
“皇上他知道嗎?”
若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授意,她要戳穿了,皇上那邊怕是不好交代。
“不知道。”
蘭翊舒答的極爲肯定,“你以爲皇上是誰?一國之君,最是猜疑,他怎麼可能讓一個臣子私下掌管這些東西,要說某個皇子知道那還有可能。”
若是皇上知道的話,那駐在靈城的不會是方家的人,而是朝廷的軍隊。
蘭翊舒這樣一說,蘇心漓也覺得很有道理,“蘭翊舒。”
她雙手託着下巴,向着蘭翊舒的方向湊了湊,“你很厲害嘛!”
蘇心漓笑容在白色的柔光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蘭翊舒敢肯定,她現在腦子裡肯定沒想好事。
“你想問什麼?”
蘭翊舒淡然的口氣透着一股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縱容。
蘇心漓搖了搖頭,眨巴眨巴着眼睛,“反正你又不會害我,我問那麼多幹嘛,我不問你的事情。”
對於她這樣的信任,蘭翊舒相當受用。
“那你想做什麼?”蘭翊舒已經隱約猜到她賣萌的用意了。
“我仇富。”
蘇心漓這話說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蘭翊舒掃了眼她屋內的擺設,雖然蘇博然對她不怎麼樣,方姨娘更是一門心思的苛責她,但是爲了哄騙定國公府的人,他們門面功夫都是做的很好的,蘇心漓這房間裡擺着的都是上等的寶貝,沒有一樣是贗品。
“然後呢?”
“我五哥離家三年,快回來了。”
“所以呢?”
“這功勞就給他吧,您的大恩大德,我會一輩子敏記於心的。”
用方家的東西給他們定國公府的人向皇上表忠心,蘇心漓太願意做這種事情了,就當是方姨娘霸佔她母親嫁妝多年的利息。
殺母殺兄之仇不共戴天,她勢不兩立的不單單是方姨娘他們,還有她身後整個方家,上輩子,他們害的定國公府滿門抄斬,這輩子,她就讓他們也嚐嚐這滋味,本來,這次是一次極好的機會,但是看蘭翊舒的意思,現在根本就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那些都是方傢俬自佔有的,方家已經私下開採鐵礦了,他們很有可能是想打造武器,她也不知道他們是想扶哪個皇子,但無論是哪個,一旦得逞,都不會有定國公府的好處,所以她必須要斬斷禍根。
“不想將這些東西佔爲己有嗎?”
蘇心漓猛地點頭,她當然想了。
其實,蘇心漓更願意和方家的人一樣,私下吞了這兩座鐵礦和一座銅礦,打造武器,將來以備不時之需,但是現在,她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根本就幹不了這樣的大事,至於外公他們,這事要讓他們知道了,一定會翻天的,而且,方家都已經知道這些地方的位置了,她還怎麼佔爲己有啊。
“蘇心漓,你既然擔心定國公府被新皇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拔掉,那就想辦法讓他或者是自己變的強大,強大到最好是讓皇室的那些人都不敢生出那樣的心思來。”
蘇心漓瞪大着眼睛看向蘭翊舒,滴溜溜的轉了轉,他之所以敢明目張膽的踩掉懷安郡主的那塊玉佩,是因爲他料定無論是長公主甚至是皇上都不敢對他動手嗎?
是呀,定國公府現在的處境太過尷尬憋屈了,憑什麼他們忠心耿耿卻要被皇室的人猜疑,整日如履薄冰呢?
“我幫你,我不但讓你得到這兩座鐵礦和銅礦,還能讓你的哥哥因此在皇上跟前立功,記住自己說的話,要一輩子銘記住我的恩德,時刻都不能忘記。”最好因此和任何雄性動物都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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