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帝將程邵廷召回京陵城盡孝的聖旨到之前,蘇心漓就已經讓人給程邵廷傳信了,程邵廷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文帝的聖旨一到,他立馬就動身回來了,因爲掛念雲氏的狀況,他最長連着三天的時間都沒有閉眼,從出發到現在,已經騎死了七匹馬,並且都是腳程極快的寶馬,不過還是花了差不多十天的時間纔到家。
шшш▪тt kán▪C○ 一路上,程邵廷沒有一次是在客棧住宿的,都是極累極困的時候,找個地方閉目養神一會,然後繼續上路,吃的也都是乾糧,等他到家的時候,整個人是狼狽不堪,衣裳襤褸的,身上都有味了,臉上鬍子拉碴的,不過就算是如此,還是能明顯感覺到他消瘦了許多,眼睛都凹陷進去了,臉色也很不好,剛硬的臉,滿滿的都是疲倦和滄桑,手上更是,因爲一直趕路,手心都磨破了,上面好幾道勒痕,都流血了,他出現在定國公府的時候,門口的下人都沒認出來,直到他出聲說話,下人們才反應過來,忙進去通報了。
程邵廷到家後,直奔雲氏所在的院子,蘇心漓正照顧雲氏呢,聽到下人通報說程邵廷回來了,吩咐了流雲一聲,立馬就出去迎接程邵廷了,不要說府裡的下人在看到程邵廷的第一眼沒認出來人來,蘇心漓在看到出現在院門口站着的程邵廷時,也有些嚇了一跳,而後則是濃濃的心酸和心疼,還有完全不受控制浮上心頭的擔憂。
“大舅。”
蘇心漓有片刻的恍惚,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她抿着的嘴脣向上扯了扯,朝着程邵廷的方向走了過去。程邵廷也看到了蘇心漓,和上次他回來時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女孩相比,眼前的蘇心漓,她渾身上下依舊透着自信的神采,但是卻憔悴了許多,巴掌大的小臉,肌膚透着的是一種不健康虛弱的白皙,她那麼小小的,微擰着眉頭,那淡淡的憂愁,透着股讓人憐愛的氣息。
程邵廷也快步朝着蘇心漓的方向走了過去,兩人面對面站着停下,程邵廷看了雲氏所在房間的方向,目光急切又擔憂,“你外祖母現在怎麼樣了?”
程邵廷說完,越過蘇心漓就想進屋去看看雲氏,被蘇心漓叫住,程邵廷停下大步邁動着的步子,蘇心漓幾個快步,追了上去,從後面扯住了程邵廷的衣裳,方纔隔着一段距離,她只是覺得程邵廷狼狽,現在這樣近距離的看着,更覺得如此,那張英挺的臉都凹進去了,身上有很濃的味道。
“外婆現在還在昏睡,大舅您一路趕回來,現在肯定累了,先去換身衣裳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
蘇心漓看程邵廷這樣,就知道他這段時間都沒吃好睡好,也沒洗澡,也就是舅舅身子好,一般的人,這樣不眠不休的,如何能吃得消?
程邵廷滿心都是雲氏,沒看到她之前哪裡能吃得下睡得着,搖了搖頭,蘇心漓繼續道:“外婆看到你這樣子,心裡也會難受的,舅舅您就算爲了外婆,也先去梳洗一番,等精神好一些了再來看外婆。”
程邵廷聽蘇心漓這樣說,心裡有些動搖,“我還是想先去看看母親,我不進去,就站在門口看一眼。”
程邵廷滿是疲倦的眼睛紅紅的,還有些腫,蘇心漓點了點頭,程邵廷從蘇心漓的身邊經過,走到了雲氏的房門口,不過他並沒有進去,而是手扶着門框,在門口站着,伸長着脖子看向屋內,如蘇心漓所說,雲氏在休息,她就躺在牀上,牀簾是放下的,他只能隱約看到牀上有個人影,屋子裡,就只有流雲一個丫鬟伺候着,程邵廷見狀,忽然想到了已經過世的雲碧,覺得雲氏接二連三承受的打擊太多太大,心中又是一陣的難受。
程邵廷在門口只站了片刻,安靜的院子忽然多出了不少人,已經得知消息的慕容雨還有程昱凡張姝賢等人都過來了。
“夫君(父親)。”
程邵廷轉過身,出現在門口的慕容雨已經朝着他的方向走過去了,兩人手挽着手,慕容雨手上的燙傷還沒好,左手的手背上到現在都還纏了一層綁帶,很是惹眼,程邵廷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慕容雨保養的極好,因爲她身體不適,常年都呆在屋子裡,很少曬太陽,肌膚極爲的白皙,看起來還是很惹人憐愛的。
慕容雨看着程邵廷,手撫上了他臉上的胡茬,程邵廷握住了她的手,“手怎麼了?”
慕容雨無所謂的笑笑,“不小心燙到了,沒事,一點小傷,過幾天就好了。”
雖然慕容雨表現出的是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不過程邵廷還是很擔心也很關心,這畫面,任誰看都是一堆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蘇心漓想,在場的其他人除了自己和程子風應該都是這樣想的,這畫面越是和諧美好,蘇心漓心中就越是不痛快,就好像有一根刺,長在心尖的位置,拔不掉,卻十分的不舒服,蘇心漓覺得自己此刻的笑容都是有些鄙夷的,一直到現在,她都還在困惑,到底是什麼,促使慕容雨做這些事情的?在定國公府,她有什麼不滿意不滿足的呢?就因爲愛情嗎?大舅舅他不夠好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蘇心漓覺得這所有的一切就是慕容雨在作繭自縛,所以她滿心嘲諷,只等她自己自食惡果。
蘇心漓看的是淡然的很,不過程子風卻不行,他本來就已經對慕容雨有意見了,這會見她關心程邵廷,就覺得她是惺惺作態,她要是真心,不會背叛定國公府,對定國公府不利,既然是虛情假意,那要來做什麼,他們定國公府的男兒又不是沒人要,而且他們全府上下,有誰對不起她了,程子風真想掰開慕容雨的腦袋,看看那裡面裝的是什麼。
“大伯,我們別在這裡站着了,您先回去休息。”
程邵廷看了蘇心漓一眼,蘇心漓點了點頭,“外婆這狀況,一時半會也是醒不來的。”
蘇心漓話剛說完,裡面就傳來了瓷器被摔在地上的聲音,那動靜不小,站在院子裡的這些人全部都聽到了,正準備回去的程邵廷也不例外,幾個人都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齊刷刷的,立馬就衝了進去,程邵廷鬆開了慕容雨的手,跑在了最前面,蘇心漓看了眼若有所失的慕容雨,還有程邵廷疾馳的身影,嘴角勾了勾,隨即急忙忙跟着快步走了進去。
蘇心漓等人進去的時候,牀上,一直昏睡着的雲氏已經起身了,簾子也已經被掀開了,牀邊的地上,落了一地的碎片,流雲誠惶誠恐的守着,蘇心漓一進來就問是怎麼回事,流雲剛想開口說雲氏一直要找已經過世的程立雪,雲氏搶先開了口,“立雪呢?我的雪兒呢?”
她話都還沒說完呢,就要從牀上站起來下地,程邵廷程子風等人見狀,嚇了一跳,忙上前制止。
和程邵廷剛離開的時候相比,這不過才短短几個月的時間,雲氏消瘦了很多,尤其是雲碧死後,雲氏的身子雖然堅朗,但還是不如從前了,而且因爲沒人說話,脾氣也比以前暴躁了許多,人也沉默了很多,這要是以前,鄭氏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她是不會如此計較的。
自雲氏病倒後,她在牀上已經躺了大半個月了,蒼老的臉色很白,因爲吃不下去東西,兩邊的臉頰都凹陷進去了,眼圈也是,頭髮也是,額頭上綁了個頭套,總之,她的樣子和狀況看起來都是十分糟糕的。
對於雲氏找程立雪一事,程昱凡程子謙等人是見怪不怪了,不過程邵廷聽了,卻有些傻了,心裡也酸酸的,難受到了極致,他因爲疲倦而變紅變腫的眼圈一下就佈滿了水色,他握着雲氏的手,嘴脣嚴厲的抿着,一貫的鐵血男兒在這一刻變的極爲溫柔還有懊惱。
程立雪和蘇歷仁的事情,不單單對雲氏和程鵬來說是一個心結,對程邵廷和程紹偉兩兄弟而言都是,尤其是程邵廷,他很早就跟着程鵬在軍營,很少有時間回來,他對程立雪的兄妹情是到了一種溺愛的地步的,她的死,對他來說,打擊也是超級大的,他很少提起應該說幾乎都不敢去想那已經過世的妹妹。
程邵廷握着雲氏的手,心裡酸澀的厲害,喉嚨也乾乾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說不出話來,他哪裡敢告訴雲氏程立雪已經死了不在了?雲氏被程邵廷握着手,看着最後走進來的慕容雨,一下就甩開了程邵廷的手,聲嘶力竭的說道:“立雪呢?快把我的立雪找來!”
因爲說的太大聲,話一說完,她就咳嗽起來了,咳嗽的時候,那消瘦的身體劇烈的顫抖着,就像掛在樹上的樹葉,彷彿隨時都能從樹上落下,讓人生憂。
程子風等人見狀,叫了聲蘇心漓,然後將她送到雲氏跟前,雲氏看到蘇心漓,一下就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她和以前一樣,開口就問蘇心漓去哪裡了,是不是生她的氣了之類的讓人聽着完全沒有頭腦的話,蘇心漓則耐着性子哄她,過了好一會,雲氏漸漸平靜了下來,許是因爲身子不適身體虛弱,沒一會雲氏就疲倦犯困了,蘇心漓則扶着她重新躺下休息,一直到雲氏再次睡着,所有人才退出了房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母親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程邵廷是知道雲氏的狀況並不是很好的,不然的話,文帝也不會讓他回來,在文帝召回的聖旨抵達之前,蘇心漓就讓人通知他了,如果說雲氏是因爲身體不適病倒的話,那她應該是極爲虛弱的,但是她方纔握着自己的手是很有力量的,不過她現在的思緒好像是不大清楚了,程邵廷總覺得雲氏這並不尋常。
“大夫是怎麼說的?”
程邵廷問的急切,蘇心漓低着頭,沒有說話,其他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好,因爲迄今爲止,大夫都沒有找到因由,就連太后的御用大夫劉然都來了,還是沒有用,什麼都查不出來。
程邵廷見狀,不由有些惱了,直接詢問蘇心漓,“漓兒,你說,你外婆她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才短短几個月就?”
程邵廷忽然想到自己從家中去軍營的時候,那時候,雲氏都還是好好的,程邵廷實在是想不通,她一下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他心中也痛得很,對於她的這種混亂思緒,也十分的擔憂。
“母親變成這樣,我們誰都不想的,漓兒他們心中和你一樣難受了,你就不要再逼問了,吉人自有天相,邵廷,母親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慕容雨上前,安慰着情緒激動的程邵廷,程邵廷看了程子風等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蘇心漓的身上,他忽然想到了方纔雲氏哭着鬧着要找程立雪,誰說都沒用,只有蘇心漓能讓她安靜下來,再看蘇心漓,她的神色憔悴,臉色也不好看,消瘦了很多,雲氏現在是非她不可,她這般依賴蘇心漓,她肯定是寸步不離照顧的,想到這裡,程邵廷頓時就覺得心酸,覺得自己沒能盡到做兒子和舅舅的責任。
蘇心漓一見程邵廷這愧疚的模樣,就猜到他心裡想什麼了,她在心中嘆了口氣,大舅舅雖然是軍人,心思卻細膩的很,尤其是對自己,而且他重情——
“大舅舅,大舅媽說得對,外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您既然已經回來了,隨時都能看外婆了,您現在先回去休息吧,也陪陪大舅媽,大舅媽身體也不舒服呢,她也需要多多休息。”
蘇心漓說話時,神色平靜,相當老成,讓人信服,程邵廷看了慕容雨一眼,點了點頭,他扶住慕容雨,就要回去,走到一半的時候,慕容雨忽然轉過身,“漓兒,過幾日,我們一起去雲峰寺爲母親祈福吧。”
蘇心漓聽到慕容雨這樣說的時候,微微一愣,程子風一聽這話就覺得慕容雨不懷好意,忙道:“祖母她身子不適,現在根本就離不開漓兒。”
程子風話剛說完,程邵廷也看向了慕容雨,緩緩道,“是呀,漓兒她出去也不方便。”
雲峰寺距離京陵城並不近,乘坐馬車的話來回差不過要四個多時辰,而且沿途會有山路,並不平坦,會很辛苦,蘇心漓精神這麼不好,程邵廷也擔心蘇心漓的身子吃不消。
慕容雨抿了抿脣,“我是見漓兒太累,而且母親這個樣子,大夫現在已經束手無策了,我們誠心叩拜祈福,相信佛主一定能聽到我們的聲音。”
慕容雨說完,目光落在蘇心漓身上,“漓兒孝順,相信一定能感動佛主的。”
慕容雨的態度堅定的很,就好像蘇心漓說要不去就是不孝似的,程子風見慕容雨這樣子,心中越發肯定她是不懷好意,不過他覺得蘇心漓心中有數,應該知道怎麼做,所以並沒有出聲多話,而程邵廷等人聽慕容雨這樣說,則覺得她這是孝順。
蘇心漓眯了眯眼睛,嘴角有幾不可見的弧度,看樣子又有人對慕容雨下了指示。
“大舅媽說的有理,我剛好與白馬寺的主持相熟,而且白馬寺香火鼎盛也極爲靈驗,距離家中也更近一些,過幾日,我與兩個嫂子一起去爲外婆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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