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是微微勾着的,似乎帶着些許的笑意,雖然她的樣子疲倦,整個人看起來也是狼狽不堪,不過口氣並不凝重,在蘭翊舒眼裡,在陽光下站着的她肌膚如雪,就好像渾身上下都會發光的一般。
蘇心漓說完,對着蘭翊舒微微一笑,流朱和青藤這時候都走了過來,蘇心漓吩咐了她們幾聲,轉身進了浴室,沐浴之後,她又用了些早點,然後便回房上牀休息了。
蘭翊舒在流朱青藤伺候蘇心漓沐浴的時候,叫來了水兒,問了一下昨晚蘇心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不過蘇心漓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什麼都不知道,所以蘭翊舒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流朱和青藤都在伺候蘇心漓,蘭翊舒想了想,也去沐浴了,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也吃了早點,等他做完這些事情的時候,流朱剛好從蘇心漓的屋子裡出來,蘭翊舒找到了流朱,流朱自然是據實以告,將蘇心漓昨晚很晚纔回來,而且回來時很不對勁,還有顧南衣也在的事情都說了,蘭翊舒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流朱也只知道這些,他也就沒有繼續盤問,而是回了房間。
偌大的房間,就只有蘇心漓一人,她已經和衣躺下,院子裡,也沒有幾個人,因此極爲的安靜。蘇心漓躺在牀上的內側,背對着外面,蘭翊舒看着她的背,放輕動作,將身上的衣裳脫了。
雖然一整個晚上神經緊繃沒有休息好已經很累了,但是蘇心漓並沒有睡着,蘭翊舒走路的步子雖輕,她還是聽到了,只是一直沒有轉過身罷了。蘭翊舒脫了衣裳後,坐在牀上,將鞋子也脫了,這才上了牀,他面對着蘇心漓的背,從後面摟住了她的腰,蘇心漓渾身一僵,睜開了眼睛,蘭翊舒面向着的是她的背,自然是沒看到的,但是蘇心漓這樣的反應讓他知道,她並沒有睡着,只是裝睡而已。
“漓兒。”
蘭翊舒輕輕的叫了聲,摟在蘇心漓腰上的手更緊了,他一隻手扶着蘇心漓的肩,想要讓她面對着自己,蘇心漓開始是掙扎,不過蘭翊舒堅持,到最後還是蘇心漓服軟了,面對着蘭翊舒躺着,她睜開的眼睛並沒有閉上,就那樣一瞬不瞬的盯着蘭翊舒看,忽然打了個哈欠,她抿着的嘴脣微微張了張,用有些生硬的口氣道:“蘭翊舒,我累了,我們先休息吧,等睡醒了,我們再談。”
蘇心漓現在,神經因爲過度疲倦是高度緊繃着的,就像是繃緊的琴絃,輕輕一拉,就會從中間斷開,剛剛蘭翊舒進來前,她都還在調整這種狀況,雖然她的腦袋和意識是清醒着的,精神也很好,但是人卻極爲不舒服,大腦裡面像是塞了什麼東西似的,一團的江湖,這時候聊,她的情緒不穩定,必定極爲容易激動,有些時候,也未必能說的清楚。
蘭翊舒深深看了蘇心漓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修長有力的手指在她兩邊太陽穴輕揉着,良久又將蘇心漓摟在懷中,像以前那樣,輕拍着她的背,道了聲:“好,醒來再說。”
蘭翊舒和蘇心漓一樣,都有攤牌的打算,蘇心漓擡眸看了眼蘭翊舒,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勾着脣,然後閉上了眼睛,靜靜的靠在了蘭翊舒的懷中,汲着他身上的氣息,本來以爲是睡不着的,不過可能是太累了,蘇心漓沒一會就睡過去了。
蘭翊舒看着蘇心漓安靜恬美的睡顏,還有眼底那一圈青黑色的眼圈,聞着她的呼吸,也睡了過去,兩個人摟着彼此的腰,相擁而眠,那畫面極美極和諧,就好像昨晚,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
蘇心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中途蘭翊舒醒了幾次,見蘇心漓睡的正香,也就繼續睡了。美美的睡了一覺,蘇心漓的精神好了不少,黑眼圈都消退了不少,臉色好看了許多,蘭翊舒親自伺候蘇心漓起牀,蘇心漓穿好衣裳,洗漱了一番,兩人一起吃的午膳,期間蘭翊舒一直想要解釋昨晚上的事情,但是見蘇心漓一副冷然的模樣,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再加上是蘇心漓主動提出兩人談一談的,他料定蘇心漓必定是有話想要對自己說,便沉住氣,等她主動開口。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173小說網)
兩人剛用完午膳,青藤就進來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了,三四月份,天氣正是最爲舒服的時候,午後的陽光極好,蘇心漓在院外溜了一圈,然後找了處涼亭,和蘭翊舒一同坐着,青藤見他們二人坐下了,就備了茶水和點心送了上來,蘇心漓吩咐了一聲,院子裡的閒雜人等都離開了,目光所及之處,就只有蘇心漓和蘭翊舒兩個人。
“漓兒,昨晚上——”在蘇心漓的事情上,蘭翊舒向來沒什麼耐心,他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先開了口,不過話沒說完就停了,在這件事情上,因爲有他一直想要極力隱瞞的東西,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釋清楚。
“六皇子中了蠱毒,是嗎?”
蘇心漓開門見山,一下就道出了蘭翊舒想要隱瞞的事情,蘭翊舒一愣,目光有些呆滯的看向了蘇心漓,腦海中有些完全不受控制的想到蘇心漓之前問他的話,他告訴她,他將顏宸璽當成兄弟,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她問他,如果他們二人,他只能選一個的話,他會選擇誰,當時他只是懷疑,可現在,蘭翊舒卻是恍然大悟,原來,蘇心漓早就已經知道了嗎?那這段時日,她是怎麼過的呢?是不是日日夜夜擔憂呢,還有昨晚,這一刻,蘭翊舒頓時就覺得蘇心漓昨晚上的反應有些反常。
蘭翊舒越想,心中越痛,對蘇心漓也越加的憐惜,在蘇心漓目光的注視下,他並沒有否認,而是緩緩的點了點頭,他才一承認,蘇心漓就又繼續問道:“是秋慈下的手,對嗎?”
蘭翊舒又是一驚,然後無力的點了點頭。在沒遇上蘇心漓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遇上這樣窘迫的境況,無能爲力,束手無策,蘇心漓倒是諒解的很,不應該說是諒解,而是感同身受,雖然一開始六神無主,不過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她也分析了全部,既然捨不得蘭翊舒,那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與他一同進退,逼秋慈退讓。
“昨晚上你是去找秋慈了?”
蘇心漓的目光是柔和的,但是對蘭翊舒來說,卻是犀利無比,就像是利刃一般,插在心上,他心中亂的很,不過還是緊抿着脣點了點頭,才點了頭,他很快意識到什麼,然後慌忙解釋道:“我是去找她了,昨晚上也是在她的別院,但是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漓兒,你相信我!”
說最後兩句話的時候,蘭翊舒就直直的盯着蘇心漓,目光懇切到了極致,說話的口氣都染上了幾分哀求。
“之前顏宸璽失蹤,就是被她所救,不過我知道這件事情並不簡單,我一直懷疑,宸璽被刺殺導致失蹤的事情與她脫不了關係,我找到顏宸璽的時候,他身負重傷,情況極爲危急,她告訴我,是她救了顏宸璽,用蠱蟲爲他續命了,讓我與她回南夏,我當時說的很清楚,我已經有你,根本就不可能和她一起,她以宸璽威脅,我態度依舊沒改,她將我與宸璽關在一起,過了十天,她才放我們出來,並且改變主意放我們回來。”
“她爲什麼又放了你們?”
蘇心漓覺得蹊蹺,因爲秋慈的性子,並且會輕易罷手的人。
“秋慈雖然是南夏的靈女,在南夏的地位崇高,但是並不能爲所欲爲。南夏除了皇靈一族,與琉璃一樣,都有朝廷,朝廷上也有官員,皇靈一族神秘,也深受百姓信奉,但是朝廷有軍隊,兩方是可以相互制衡的,而且皇靈一族,除了靈女,還有衆多的長老,皇靈一族擅長巫蠱之術,包括靈女還有長老在內所有人,甚至於南夏普通的百姓,他們對可以不受蠱蟲影響的人都極爲推崇敬重,他們認爲那是神明的使者,是神聖不能侵犯的,而我,就可以不受蠱蟲影響,如果秋慈硬要帶我回去,必定會驚動南夏的其他人,我若是心甘情願隨她回去,那我們二人都可以得到南夏子民的敬重,但我若是不願,與她對抗,讓族中的長老知道的話,他們很有可能會罷免她的靈女之位。秋慈表面看起來柔弱,但是爲人卻極爲強勢,手段也狠辣,族中的長老多有不服,她若不是靈女,在南夏便很難再有立足之地。”
蘇心漓聽到蘭翊舒說的最後幾句話時,下意識的想到了秋慈身邊的那些侍女,她們對她的態度,比起尊重,蘇心漓覺得更像是畏懼,不過蘇心漓倒是不知道,原來南夏天皇靈一族還有這樣的規矩,如果真如蘭翊舒所說,蘭翊舒若並非自願的話,那秋慈帶他回去,是百害而無一利,像秋慈那樣成長的人,如何肯拋下現在的權勢和富貴?
“昨晚我去找她,只是不想宸璽太過痛苦。”蘭翊舒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在提及顏宸璽的時候,目光有些黯然。
“我明白。”蘇心漓看蘭翊舒這樣子,心裡頭也不好受,“蘭翊舒,我相信你,你不會和秋慈有牽扯。”
這一點,蘇心漓是極爲肯定的,蘭翊舒的身上,流着皇族的血,他的脾氣更是如此,他不喜歡被威脅,更不會屈服於這種威脅,秋慈越是那樣做,就越是惹蘭翊舒嫌,蘭翊舒定然是不會和她有什麼事的,之前不會,現在也是如此。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保證六皇子的安危。”蘇心漓一針見血。
蘇心漓並沒有去細細追問昨晚蘭翊舒在秋慈的別院呆了一整個晚上做了什麼,他們之間又說了什麼,她覺得沒有那個必要,昨晚她回來後,顧南衣一直都在她的院子裡呆着,當時屋子裡就只有她和顧南衣兩個人,唯一守在門口的是一直貼身伺候她的流朱,關於這件事情蘭翊舒提都沒提,蘇心漓知道這是他對自己和顧南衣的信任,雖然她不相信秋慈,但是她相信蘭翊舒,無條件的信任,現在這狀況,如果她連對蘭翊舒的信任都失去了,還談何渡過難關?
“蘭翊舒,你知道嗎?當我聽芷蘭姑姑提起六皇子身子突然不適,不停的嘔血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擔心,當時我隱隱猜測到這是秋慈所爲,去宸安殿的路上,我的心惴惴不安,看到賢妃娘娘的時候,我覺得狀況似乎真的如自己所料的那般,非常的不好,那些宮女進進出出的,手上端着的水全都被血染成了紅色,進屋的時候,一下就看到六皇子躺在牀上,渾身上下都是血,而且還在不停的嘔血,我一直擦,一直擦,不過那血就是不停,就好像不會停似的,我的手根本就不敢碰到他的鼻子,我怕那裡沒有氣,我當時就在想,如果六皇子真出了什麼事,我們兩個今後可怎麼辦纔好?我在心中祈禱,如果他能立馬好起來的話,我願意折壽十年。”
蘇心漓說這些話的時候,雖然悲痛難受,但是情緒還算平靜穩定,絲毫沒有做完的歇斯底里,就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但是聽的蘭翊舒心裡卻越加的難受了,就好像被針紮了似的,他並不知道,原來她心裡竟是那樣的惶恐不安,而那個時候,他並不在她身邊,而且以她的聰慧,她必定料到,他是去了哪裡,一整個晚上的等待,想來是分秒都是度日如年的。
“漓兒,對不起。”
蘭翊舒握住蘇心漓的手,緊緊的捧在了掌心,此刻的他心亂如麻,除了道歉,好像已經找不到其他說辭了。
“面對賢妃和文帝的時候,我心中亦是不安愧疚,便是那些御醫,他們也是無辜的。”
蘭翊舒搖了搖頭,看向緊咬着脣,面色蒼白的蘇心漓,“漓兒,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無需自責,與其他人也沒有關係,是我的錯,是我沒能處理好秋慈的事情,所以才導致宸璽身中蠱毒,他所承受的一切,皆是因爲我,我之所以隱瞞你這件事情,就是擔心你會胡思亂想,我害怕你會猶豫彷徨。”
蘭翊舒頓了頓,繼續道:“昨晚上,我見芷蘭姑姑面色焦灼,便知道出事了,那個女人所做的一切,針對的都是我,你怎麼能將責任承攬到自己的身上呢?你這個樣子,我心中只會越加的不安難受。”
原本,顏宸璽昨晚發蠱,他看着蘇心漓那難受糾結的模樣,心裡就覺得自己不該,那種爬上心頭的無力感讓他憤怒捉狂,他想要解釋,但是當時又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蘇心漓,他纔會憤而離開,沒想到蘇心漓卻將責任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蘇心漓沒有說話,要說這件事情與蘭翊舒一點關係責任都沒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向來玄妙,從不可預測,蘭翊舒如此優秀,有人會單方面的喜歡他並且爲了得到他也是會有的,但如果因此就怪罪,大動肝火,將所有的責任推給她,蘇心漓也並不會那樣做,這次的事情,當事的幾個人都需要承擔責任,而事實上,讓顏宸璽承受痛苦和罪責對他確實是最不公平的,究其原因,蘇心漓最最憎恨的還是秋慈。
“秋慈的態度還是不變嗎?”
就算蘭翊舒說這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讓她不必要自責,蘇心漓心中還是覺得愧疚難受,不單單是對顏宸璽,對蘭翊舒都是如此,她到現在都還是覺得顏宸璽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爲自己一時衝動,沒有忍讓,但是稍冷靜一些她就知道,早晚都會有這樣的一天,只要蘭翊舒繼續選擇和她在一起,秋慈定然會被惹怒,不過她只會讓顏宸璽難受,讓他們這些看着他的人痛苦愧疚,她就是想用這種方式逼得他們不得已然後屈服,也只能是這樣而已,事實上,她並不會真的要顏宸璽的性命,她不敢,這一點,蘇心漓可以肯定。
顏宸璽若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與蘭翊舒之間是半點可能性都沒有了,她手上也徹底失去了威脅蘭翊舒的籌碼,她既然知道蘭翊舒在意顏宸璽,就該明白,對於傷害顏宸璽的人,他必定不會客氣,顏宸璽再怎麼說也是六皇子,她這樣做等同於和整個琉璃對抗,以她的聰慧,定然能衡量這個中的利弊,不會做出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想要她改變主意,可能性太小,但是她近期應該是不敢再有所動作了。”
蘇心漓看了蘭翊舒一眼,可能性太小?想來以蘭翊舒對秋慈的瞭解,根本就是沒有可能了,那就是說,讓秋慈主動服軟的可能性爲零嘍。
蘭翊舒見蘇心漓抿着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繼續道:“我已經讓人去南夏找和秋慈結怨的長老還有其他人幫忙,過些時日就會有結果的,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
蘇心漓擡頭看了蘭翊舒一眼,緊抿着的嘴脣有了微微上翹的弧度,似乎是相信了蘭翊舒的說辭,也似乎抱着極爲樂觀的心態,但是事實上,蘇心漓卻不以爲然,如果形勢真的如蘭翊舒說那般樂觀,他現在不會是這樣愁眉不展的苦惱模樣,秋慈如果真的是那麼好對付的人,她怎麼可能活到現在,而且還霸着靈女的位置?要知道,靈女雖然是經過重重選拔,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各種考驗,但是她們本身是沒有任何背景的,所以靈女一般都不敢與族中張老的意見向左,但是據蘇心漓所知,秋慈在南夏做事並不低調,而且常常她堅持的事情就一定要那麼做,蘇心漓很是好奇,她到底是怎麼維持自己的地位的。
兩個人看向彼此,一時都沒有說話,尤其是蘇心漓的眸色,一直在變,“蘭翊舒,你聽說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蘭翊舒挑了挑眉,這句話,他自然是知道的,他還知道,蘇心漓此刻說這句話,針對的是秋慈,只是她不知道蘇心漓想怎樣去做。
蘇心漓的睫毛顫了顫,目光陡然變的兇狠起來,“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如果說之前她對謝雨薇只是討厭的話,那麼對秋慈這個女人,那她就是憎恨了,想逼她妥協是嗎?那她就看看到最是誰讓步。
差不多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蘇心漓和蘭翊舒兩個人都呆在涼亭商談顏宸璽和秋慈的事情,這一回,兩個人之間,當真是沒有任何的秘密了,蘇心漓確定了蘭翊舒的心意和態度,心中一輕,已經不再胡思亂想,蘭翊舒也是一樣,因爲知道彼此有依靠,心中都充滿了力量,也更有信心了。
兩個人商定完了正事,又說了些其他愉快的事情,巳時的時候,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流朱走了進來,“小姐,忠勇侯府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