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翊舒和‘蘇心漓’乘坐馬車,而一貫在馬車上伺候的流朱因爲不會武功,這時候自然是要離‘蘇心漓’遠遠的,和水兒同乘一輛馬車,還有林景一起,來時騎馬的齊雲齊磊二人則在蘭翊舒‘蘇心漓’的馬車上伺候,所以回去的時候,並沒有人騎馬。
馬車在快到鹽山山脈的時候,趕車的馬車伕漸漸放慢了趕車的速度。鹽山山脈,也就是蘇心漓上次和蘭翊舒遇險的地方,這裡,兩邊都是樹木,因爲還是初春,天氣還是挺冷的,兩邊樹木的顏色自然不若春天的鮮豔,尤其是樹葉,有些枯黃,這時候,已經差不多正午了,今日的太陽原是很好的,只是兩邊的樹木太多太高,將陽光擋住了,所以正中行走的馬車道上是樹木投射在地上的斑駁影子,看起來有些森森的,也不知道是因爲風還是其他的緣故,山林間有極爲不尋常的異動。
“公子。”
齊磊看了眼靠坐在馬車上的蘭翊舒,他的樣子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的異常,那張臉還是冷冷的,只是那雙眼睛在看向蘭翊舒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他說話的聲音和口氣似乎與往常沒什麼不同,但是熟悉他的人就可以知道,齊磊的聲帶繃得有點緊。
齊磊是一副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模樣,不過他身邊的齊雲依舊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的,他拍了拍齊磊的肩膀,笑着說道:“有我們在,可能保護不好公子嗎?如果那人真用什麼歹毒的招數,不是還有夫人嗎?如果有夫人解不了的,不是還有那個人嗎?那人愛我們公子成癡,都快要走火入魔了,她可能捨得公子出事嗎?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有那個時間,還是自求多福吧。”
齊雲分析的頭頭是道,說的是振振有詞,但齊磊可沒他心那麼寬,神經也沒他那麼大條,還是覺得不放心,他看向蘭翊舒,“夫人醒過來要知道公子的安排,肯定會生氣的。”
倒不是說替身的問題,只是他覺得,公子不願意夫人涉嫌,夫人也該是一樣的,如果公子因此出了什麼事,那夫人肯定一輩子都會內疚不安的,就算公子什麼事都沒有,齊磊覺得夫人肯定也會生氣的。
這一點,齊雲贊同的很,他點了點頭,和齊磊一樣看向蘭翊舒,他正準備開口說話,閉眼靠着的蘭翊舒忽然睜開了眼睛,他挑了挑眉,一下就坐直了身子,齊雲齊磊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哪怕他再微小的動作,兩個人也可以很快解讀出其中的意思,齊雲齊磊也變的嚴肅起來,而在馬車上坐着的蘇心漓,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不過她戴着可以擋住大半張臉的帽子已經拿下來了,露出了整張臉,那張臉,和蘇心漓完全不一樣,但是側臉卻有八分的相似,戴上帽子的時候,一般人根本就認不出來。
齊雲齊磊二人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聽,另外一旁坐着的‘蘇心漓’也是一樣,抿着脣,那神情格外的認真,幾乎是同一時間,三人齊齊看向了蘭翊舒,“公子,等會你距離小月遠一些(你離我越遠越好)!”
三個人異口同聲,那個叫小月的女子說話間,再次將披風的大帽子戴上,幾個人還想再說些什麼,外面忽然有很大的動靜傳來,緊接着,蘭翊舒乘坐的馬車開始失衡,且說,外面的車伕在放慢速度後,一直就注意觀察道路兩邊的狀況,他的神經是高度緊繃着的,馬車在途徑有兩條小道的分岔路口時,行走的馬兒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住了,馬兒的前腿被綁住了,緊接着,馬兒整個被拉了起來,整個馬車跟着被懸空,這似乎是一個機關,因爲很快前後左右四個方向的半空都有木樁朝着馬車齊齊飛射了過去,那木樁極爲的尖銳,攜勢而來,完全可以刺破人的身體。
蘭翊舒一車人都是高手,包括那個趕車的車伕也是個經驗老道的,在察覺到不對勁後,大叫了一聲公子提示情況不對後,擡頭看着朝着馬車飛射而去的木樁,騰空而起,用手中的繮繩綁住了前邊的一大排尖銳的木頭綁成的木樁,與此同時,齊雲齊磊二人也從馬車裡面出來了,兩人的輕功都是極好的,一下就跳上了馬車,一左一右,兩個人都是用劍,將可以將人紮成刺蝟的木樁劈開了好幾段,蘭翊舒手抱着‘蘇心漓’,取出腰間的軟劍,他身後的木樁在他的手上,沒幾下就成了木屑,四處飛濺。
很明顯,這次這批人行刺的目標是蘇心漓,離蘇心漓越遠,自然就越是安全,齊雲齊磊還有佯裝成蘇心漓的蘭兒都讓蘭翊舒躲的遠遠的,他們恨不得替蘭翊舒在這附近找個安全的地方將他藏起來,只是現在的情況明顯不太可能,那就離目標人物遠一些吧,不過蘭翊舒也不肯,不過大家心裡都清楚,蘭翊舒這是擔心這夥人起疑,回頭再去找蘇心漓,給她帶來危險,那他安排的這些就都白費了。
水兒和林景他們就在蘭翊舒的前一輛馬車,聽到動靜後,前面的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原先,按着蘭翊舒的吩咐,不管發生什麼事,水兒和林景還有流朱他們什麼都不要管,水兒事先是答應的好好的,但是一聽到那動靜就擔心到不行,雖然她伺候蘇心漓已經挺長時間了,但是對她來說,蘭翊舒在她心目當中的第一位是任何人都撼動不了的,她是情願自己死也是不願意蘭翊舒出事的,這是她血液裡固執的忠誠,誰都撼動不了,水兒叫了句停車,任是林景怎麼拉怎麼拽都沒用,她不是弱女子,那力氣連林景都比不上,如何能攔得住她?她很快就跳下了馬車,林景緊隨其後。
水兒一下馬車就看到蘭翊舒乘坐的那輛奢華舒適的馬車被懸在半空,齊雲齊磊等人都在車頂站着,趕車的老馬手上拽着個木樁,在穿透了樹木的陽光下,那木樁的頭因爲尖銳極爲的陰森,水兒看着就覺得火大,水兒縱身下了馬車後,怒氣騰騰的向前走了幾步,忽然,有一大羣人也騰空飛向了蘭翊舒所在的方向,他們有的穿着綠色的衣裳,有的穿着灰色的衣裳,一個是和樹幹的顏色像,一個則和葉子的顏色相似。
“敢傷我家公子,納命來!”
水兒說完,飛身上前,至於爲什麼是公子而不是小姐,因爲她知道,蘭翊舒懷中的並非蘇心漓。
就水兒這個年紀而言,她的武功造詣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不單單手上的功夫好,力氣大,耐打,腳上的功夫,譬如說輕功,完全可以和喜歡偷香竊玉的齊雲相提並論,她的個子嬌小,施展輕功的時候,原該給人一種身輕如燕的感覺,不過事實卻是,水兒施展輕功的動作給人一種粗魯的感覺,雖然快,但是動作實在不優美。
雖然水兒是在那羣人之後才飛身上前的,不過卻在他們之前趕到了蘭翊舒的身邊,她一躍而起的時候,同時抽出了手中的鞭子,朝着趕車的馬叔控制住的木樁重重一擊敗,她用的是蠻力,那木樁瞬間就成了碎屑,水兒似乎也不懼這些木屑,看都不看,朝着蘭翊舒的方向趕了過去,蘭翊舒等人一躍下了馬車,穩穩的落在地面上。
如蘭翊舒猜想的那般,這羣人的目的相當明確,那就是蘇心漓,所以那些人根本就不管走在前面的那些蘇府家丁還有流朱林景他們,蘇府的這些家丁都是文帝指派給蘇心漓的,在這樣的變故後,就算是那些丫鬟,也沒有尖叫着四處逃走,不過還是有人嚇傻了,也有人通風報信,有個人直接從懷中取出了信鴿,另外也有幾個人照做了,好像已經事先準備好給某人報信的一般。
林景見水兒不聽蘭翊舒的吩咐,莽撞的衝了進去,也想要進去幫忙,不過想到流朱,向前衝了幾步後還是退了回來,關於流朱的事情,林景跟在蘇心漓身邊這麼久,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他知道,流朱自小就伺候蘇心漓,對蘇心漓有情有義,還爲她毀了容,她在相府那麼多丫鬟,除了她自己挑選的,現在還跟着她的就只有流朱一個了,而且林景也能感覺得到,蘇心漓對流朱是很重視的,而且還有一份愧疚,這一點,蘭翊舒心中估計也是知道的,現在那羣人雖然針對的是‘蘇心漓’,不過難保不會有過來的,他要是走了,這邊連個保護流朱的人都沒有了,要是流朱出了什麼事,不論是她還是流朱的本意爲何,到時候估計都不好交差,林景猶豫了片刻,還是留下來保護流朱。
林景做出決定的瞬間,那羣前來取蘇心漓命的人也跟着落了地,將蘭翊舒等人圍了起來,他看的是心急不已,站在他旁邊流朱也是,她倒是不擔心自己出什麼事,她就怕蘭翊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樣的話,小姐一定會傷心死的。
“林景,你還愣着幹什麼,快進去幫忙啊!”
流朱現在急的就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邊說一邊哭,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了,拽着林景的手,一個勁的催促。
“那你呢?你要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林景也急的很,如果不是流朱,他早衝上去幫忙了。
“我沒事的,保護好蘭公子要緊。”
因爲擔憂,流朱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蘭翊舒之前的叮囑,她也早拋到九霄雲外了。
林景還是不放心,流硃紅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道,“那我回去,我在這裡不能給你們幫忙,只會給我你們添亂,我即刻就回去。”
流朱說着,鬆開林景的手,頂着模糊的淚眼,就往馬車的方向跑,然後動作笨拙的上了馬車,這些人,就她沒有功夫,等會真要發生什麼事,這些人還得分心保護她,她很清楚,自己留在這裡,只會是個累贅,與其這樣,還不如在那羣人向她動手之前走,也省得給他們添亂的。
蘭翊舒就站在‘蘇心漓’的身邊,被最後從馬車下來的水兒大力衝撞開,水兒的力氣大得很,蘭翊舒猝不及防,水兒自然是成功了,蘭翊舒擰起了眉頭,眨眼的功夫,齊雲齊磊還有馬叔幾個人將蘇心漓圍在了正中間,幾個人用眼角看向他,顯然是不準備讓他在靠近的,蘭翊舒只有作罷,他看着那羣身着綠衣灰衣的人,他們有的個子很高大,有的卻極爲矮小,他們並沒有蒙着臉,但是卻看不到臉,因爲他們的臉上有極爲奇怪的刺青,在這樣只有太陽穿透照射到的地方,讓人心裡覺得毛毛的,而他們的腰上,則繫着小小的葫蘆,和蘇心漓在夢中夢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蘭翊舒擰起了眉頭,齊雲齊磊他們也是,都極爲的戒備,還有某種不安。
林景目送流朱離開,稍稍安了心,轉過身,蘭翊舒和另外一方正在對峙,剛剛在馬車上的時候,蘭翊舒和假的蘇心漓距離的是最近的,但是現在,卻是水兒齊磊齊雲將那個戴着帽子的假蘇心漓圍在中間,他們戒備的盯着那羣突然出現的人,然後有意將蘭翊舒隔絕在了外面,雙方的爭鬥,一觸即發,林景正想進去幫忙,那羣人忽然朝着‘蘇心漓’的方向殺了過去,雙方在他衝進去之前就動了手,林景一驚,快步衝上前去,忽然,兩邊茂密的樹林又開始窸窸窣窣的響,又有一大夥人衝了出來。
一開始,林景以爲是敵人,畢竟以現在蘇心漓的身份,如果真有人想要殺她,會下這樣的血本,實在不足爲奇,他正準備替蘭翊舒擋住這些人,雖然他一個人,雙全難敵四手,不過能擋多少算多少,林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他衝了上去,但是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就算他衝上去,這羣人也根本不理他,也沒有和他動手的意思,他們此刻衝進去的方向和他之前想要衝的方向是一樣的,細心的林景注意到,那羣刺殺蘇心漓的人在發現這批人後,似有些慌了手腳,顯然,這和他們並不是一夥人,很快,林景的想法就得到了證實,後出現的這夥人很快和之前出現的那夥人展開了廝殺。
不論是之前出現的那一批人,還是後面出現的那一夥人,人都不是很多,之前的有二十多人,後面出現的這波人差不多也是二十來個,但個個都是高手。
“公子,夫人,你們先走!”
顯然,現在這樣的狀況,齊雲齊磊一早就預知到的,他推了推蘭翊舒,然後又推了推‘蘇心漓’,林景覺得困惑,不是有幫手了嗎?他們之前人少,或許敵不過這些人,但是現在出現了這麼多的幫手,蘭翊舒,齊雲,齊磊,水兒,還有他,個個身手都是極好的,對付另外一夥人根本就不在話下,但是齊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和着急,但是從戰況來看,那些人根本就不如幫蘭翊舒的那夥人,他們是步步緊逼,而那羣臉上畫着奇怪圖案的人則是步步後退。
“能走到哪裡去?”蘭翊舒冷哼了一聲,而方纔還被衆人圍着的‘蘇心漓’忽然推開了衆人,朝着林景的方向奔去,林景訝異,回頭一看,他的身後,不知道何時多了幾匹駿馬,都是上等的好馬,她快速上了馬,那羣臉上畫着圖紋的人見了,一驚,他們也不管自己奮力搏鬥還處於劣勢,空出一隻手,取出了掛在腰上的葫蘆,蘭翊舒見狀,臉色驟變,大喝了一聲,“退開!”
很快,那一羣步步緊逼的人紛紛後退,雖然人都圍在一起,狀況有些亂,但是蘭翊舒一聲令下後,那些人全部退到了一旁,不過在此之前,他們都在廝殺,他們個個用的都是刀作爲武器,所以那些臉上畫着圖案的人,好些個手被砍斷了,還有就是身上的其他地方被分成了幾段,那樣子極爲的血腥殘忍,但是他們腰間的葫蘆蓋子卻被打開了,然後有蟲子從裡面跳了出來,一隻兩隻三隻,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個葫蘆,但是被打開後,那蟲子就像水似的,源源不斷的從裡面跳了出來,襲向了蘭翊舒那一夥人。
“保護公子!”
饒是一貫嬉皮笑臉的齊雲這會也變的正經起來,他大喝了一聲,所有的人,像洪水一般,朝着蘭翊舒的方向涌了過去,包括那些蟲子,在保護蘭翊舒的時候,有人被蟲子叮上了,那蟲子和別的蟲子不一樣,叮咬在人的身上後,不會只在表面,而是直接進入了人的身體,林景一下就懵了,下意識的想到了蠱毒。
被蠱蟲叮咬的人倒在地上後,直接吐血身亡,越來越多的蠱蟲被切成了好幾段,但是以人血餵養的他們卻沒有血,但是不管有多少人倒下,那些人都在護着蘭翊舒,並沒有因爲自己同伴讓人恐懼的死狀就逃走,倒是蘭翊舒見自己的人倒下,惱火的很。
另外一邊,想要騎馬將這些人引開的月兒並沒有成功,因爲她騎的馬有蠱蟲附身,吐血倒下了,月兒是有些功夫的,再加上有林景幫忙,所以那蠱蟲暫時還沒飛到他的身上,不過因爲動手,她外衣的帽子掉了下來,被那羣人發現她並非蘇心漓。
蘭翊舒從來就不是那種喜歡躲在別人身後的人,眼見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他心裡本就惱火,而且那羣人已經發現月兒並非蘇心漓了,他們一個個正用眼神交流,正這個時候,蘭翊舒縱身一躍蹦出了那些人的保護圈,他手中的長劍一揮,那些在地上跳着的蠱蟲還有在半空中騰飛尋找獵物的小傢伙們頓時五馬分屍,而有一些,則到了那些身上帶着蠱蟲的人身上,不過和蘭翊舒他們不同,他們似乎並不怎麼怕蠱蟲,而且,眼看着自己的蠱蟲死了大半,那些人一點也不擔心,他們並沒有像蘭翊舒想的那樣離開去找蘇心漓,而是停留在了原地,看着蘭翊舒還有保護他的那夥人與自己帶着的小傢伙們爭鬥。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那些被殺死的蠱蟲忽然又活了過來,就算只有一半的身體,有些一半都沒有,但是它們依舊攻擊蘭翊舒那些人,蘭翊舒等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有些驚呆了,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也不能停,他們很悲哀的發現,這些蠱蟲根本就死不了。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蘭翊舒那邊已經沒剩幾個人了,剩下不多的幾個也都是精疲力盡的,蘭翊舒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顯然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公子!”齊磊的臉上都是汗,他也沒想到這些蠱蟲這般難纏,難怪他們只派這麼點人,最要命的是,這些蟲子像是有眼睛似的,他們不論往哪個方向走,它們都能追得到,幾個人精疲力盡,心裡都十分的不安。
“蘭翊舒!”
就在蘭翊舒也覺得煩躁的時候,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焦灼而又擔憂,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他覺得那是他的心在呼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