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蘭翊舒和蘇心漓兩人再三確定了所有的一切都佈置妥當,並且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後,動身去了白馬寺,那一日,蘇心漓起的很早,蘭翊舒也是一樣,隨行的人,除了車伕還有不多的侍衛,就只有蘭翊舒還有他兩個形影不離的貼身侍衛,再就是水兒林景還有身形和蘇心漓差不多的流朱,比起那些浩蕩出行,刻意彰顯富貴的人來說,蘇心漓絕對要簡單低調許多,不過京陵城的那些百姓一早就知道蘇心漓今日要去白馬寺爲雲氏燒香祈願,很多一早就候在了城中去白馬寺的必經的大馬路上,那場面,比起皇帝出遊來說,也是絲毫都不遜色的。
沒出城之前,因爲沿途都有百姓夾道,所以一路過去都是鬧哄哄的,這些百姓,多是受了蘇心漓恩惠的,現在,她又是爲了自己的長輩燒香祈願,而且還如此的低調,那些百姓對蘇心漓的評價自然更高,都在誇讚她貌美心善,而那些男子,無一不在羨慕蘭翊舒的好運氣和好福氣,一直出了城門,乘坐在馬車內的蘇心漓才覺得耳朵終於清淨了一些。
蘭翊舒向來是喜歡安靜的,最是不喜有人在他耳邊聒噪,不過那些百姓說的都是對蘇心漓讚不絕口的話,這樣的讚美,聽在他的耳裡,簡直比自己被人誇還覺得開心,所以蘭翊舒倒是不覺得煩,因爲上輩子在冷宮呆了一個月的經歷,蘇心漓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對於這樣熱鬧的場面,她當然是不會覺得厭煩的,只是對於那些人的誇讚,她卻覺得受之有愧,她所做的一切,他們確有獲利,但是她最開始考慮的並不是他們,在她看來,這應該是互惠互利,皆大歡喜的局面吧,她想要的東西,剛好可以給他們安寧的生活。
因爲兩邊的百姓實在是太多,而且都極爲的熱情,雖然秩序沒有亂,但是一早就知道今日可能會有人趁此機會對她下手的蘇心漓自然不敢掉以輕心,蘭翊舒更是不願意冒險,所以蘇心漓一直都十分安分的呆在馬車裡面,就連露面也不曾,本來嘛,因爲今日的事情,蘭翊舒心裡一直都覺得不快,雖然沒有很明顯,但以蘇心漓的敏銳敏感,她又如何能感覺不出來?蘭翊舒在燒香祈願這件大事上順從了她,在其他的一些小事細節,蘇心漓自然表現的極爲乖巧。
一直到出了城門,靠着馬車一旁坐着的蘇心漓才撩開簾子,側身看向外面,這裡已經出了城了,比起熱鬧的城區來說,這裡要安靜許多,尤其對一路過來都被簇擁着的蘇心漓來說,更顯得有些安靜,地上,有許多的落葉,看起來有些蕭條冷清,不過今日的天氣卻是極好的,陽光燦爛,陽光灑在地面上的時候,折射出明媚的光亮,看着人的心情也是好的,蘇心漓伸出一隻手,探到了外面,然後張開五指,那明媚的陽光也穿透了她指間的縫隙,她將臉也伸着到了外面,然後閉上了眼睛,陽光灑在臉上的時候,格外的溫暖,不過也有風,吹起來涼涼的,但是那種感覺對怕冷的蘇心漓來說,卻十分的舒服,因爲她覺得空氣裡,有自由的氣息,她甚至能聞到那些枯黃的落葉腐爛的氣息,不過那泥土的味道卻是清新芬芳的,良久,直到臉和手冰涼的有些難受,她才睜開了眼睛,然後重新乖乖的回到馬車裡面坐下。
“蘭翊舒。”
她側着身子坐着,看向蘭翊舒,微微一笑,然後指了指外面,“春天好像快到了。”
她眯着眼睛,那雙漂亮的媚眼兒迸射出的是一種歡愉的光亮,比起京陵城些常年只能呆在閨房的千金小姐來說,蘇心漓絕對算得上是自由的,但是她的自由,又有太多忙碌的事情,讓她不得自由,所以和那些千金小姐還有貴族夫人相比,她可以像今日這樣出來的機會還更少,而且這次還有蘭翊舒在身邊,所以蘇心漓的心情是很好的,就算她知道會有危險降臨,她依舊覺得格外的輕鬆自在。
和蘇心漓的輕鬆相比,一貫淡然的蘭翊舒則要顯得緊張許多,尤其蘇心漓還一臉無所謂的笑容,還和他討論這樣無聊的話題,蘭翊舒越發覺得惱火,其實,如果那些人針對的人是蘭翊舒自己的話,他也不會如此,說不定還會和蘇心漓一樣,有這樣愜意輕鬆的心情,可惜事實並非如此,所以蘭翊舒的心情有些惱火,蘇心漓笑眯眯的和他說話,他也沒有搭理,神經緊繃着。
一直以來,蘭翊舒對自己,都是極爲自信的,但是在這種完全不知道對手情況的狀況下,蘭翊舒還是不免擔心,就算之前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他還是覺得沒有底氣,就擔心有個萬一,他簡直不敢去想,要是蘇心漓有個什麼意外——
蘇心漓見蘭翊舒一直不搭理她,依舊是笑眯眯的,一點也不生氣,她轉過身,面對着蘭翊舒坐着,見蘭翊舒的臉上依舊沒有笑容,站了起來,然後走到他的一側,在他的身邊坐下,背靠着他的肩膀,同時,手握住了他的手,蘇心漓的手纔在外面吹了風,冷冷的,都有些冰人,蘭翊舒不由擰起了眉頭,伸出了另外一隻手,將蘇心漓的兩隻手牢牢的捧在掌心,溫柔的揉搓着,“現在三月都還沒到,誰讓你將手伸到馬車外面去的?”
蘭翊舒的口氣,聽起來像是在責備,可蘇心漓感覺到的,卻是他滿滿的關心和在意。
蘇心漓見蘭翊舒終於肯和她說話了,嘻嘻的笑出了聲,她轉了個身,面對着蘭翊舒坐下,她漂亮的媚眼兒轉了轉,波光灩瀲,極爲的動人,她捲翹的睫毛顫動,然後將下巴靠在膝蓋上,極爲認真的說道:“因爲空氣裡,有自由的味道。”
蘭翊舒看着她認真的模樣,動了動脣,一時間,卻接不上話來,那雙故作淡漠的眸子,有太多太多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心疼,他記得蘇心漓說過,她上輩子,自懂事後,就一直不得自由,雖然是嫡女,而且背後有定國公府撐腰,在相府,戰戰兢兢,而在定國公府呢,她又將自己當成外人,也是如履薄冰,嫁給顏司明後,更是一心爲他着想謀劃,她從來就不曾爲自己活過,到最後還落得那樣的下場,她說,她被關在冷宮的那段時間,一直就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人說話,就連陽光也不曾照到,她說過,她喜歡陽光,喜歡風,喜歡熱鬧,她說,她最害怕一個人,但是如果沒有他的話,這輩子,她就算是害怕,估計也會一個人過了,一個人,熬過那漫長的讓她恐懼抗拒的時光,那現在呢?蘭翊舒盯着蘇心漓那滿是期待嚮往的眉眼,心裡頭很不是滋味。
從他認識蘇心漓,也就是蘇心漓的人生重新開始的那一刻開始,一直到現在,她都是爲別人活着,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有多少是爲自己着想考慮的呢?明明該是任性恣意的年紀,她卻要步步小心謹慎,不敢行差就錯一步,她想要自由,但是現在卻被那些她原本可以不用承擔的責任捆綁着,身不由己,而最讓他懊惱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給她想要的自由。
“傻瓜。”
蘭翊舒心疼的心澀鼻酸,將她摟在懷中,蘇心漓靠在他的懷中,雙手緊摟住他的腰,擡着頭,與蘭翊舒的目光對視,“放心吧,齊雲齊磊水兒林景他們都在呢,而且不是還有你嗎?有你在,我肯定不會有事的。”
蘇心漓盯着蘭翊舒,那雙漂亮的眼睛,滿滿的都是信任,蘭翊舒恩了一聲,摸了摸蘇心漓的腦袋,沒有再說什麼,可心底的擔憂,卻怎麼都散不去,如果是真刀真槍鬥武的話,他也不會擔心,但如果是蠱毒的話——
白馬寺距離京陵城並不是很近,不過蘇心漓出發的時辰很早,到白馬寺的時候,巳時都還沒到,和上次一樣,白馬寺的明慧方丈在蘇心漓到之前就已經在寺院門口候着了,他的身後,還有其他不少高僧和小沙彌,蘇心漓剛下馬車,明慧方丈就朝着蘇心漓的方向走去,他身後跟着的那些人自然也全部都跟着,蘇心漓和蘭翊舒見狀,忙迎了上去。
“明慧方丈,各位師傅好。”
蘇心漓笑着,朝着衆人點了點頭,其餘的人也紛紛態度和善的向蘇心漓致意,蘇心漓的種種善舉,他們早有耳聞,出家人慈悲爲懷,對蘇心漓這樣心懷百姓的大善之人,自然是極有好感的。
蘭翊舒之前已經從蘇心漓口中得知這明慧方丈也知道蘇心漓的來歷,心中頗爲忌憚,所以對他也格外的敬重。
明慧朝着蘇心漓點了點頭,在看到她身旁站着的蘭翊舒時,躬了躬身,蘇心漓見他的態度如此恭敬,微微吃了一驚,扭頭看向蘭翊舒,蘭翊舒只微微點了點頭,淡然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