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蘭翊舒陪同蘇心漓用過早點後匆忙就離開了,蘇心漓猜測他是進宮找顏宸璽去了,蘭翊舒這一離開,閒空在家好奇心又氾濫的程子風就開始追問蘇心漓昨晚上的事情。
“漓兒,昨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蘭翊舒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程子風問這話的時候,三分的八卦,三分的好奇,餘下的幾分便是憤怒和擔憂。蘇心漓的性子,他是瞭解的,不是那種刁蠻任性,動不動就砸東西發泄脾氣的千金小姐,她一向冷靜自持的很,昨兒早上她進宮的時候都還好好的,至少,和蘭翊舒肯定是好好的,不然的話,不會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請求文帝替她和蘭翊舒賜婚,蘇心漓回來的時候,程子風當時正在定國公府,所以並不知道情況。自從蘭翊舒回來後,他並不是每天都會住在蘇府,昨晚上他就是在定國公府歇下的,一早過來,聽水兒提了幾句昨晚上的事情,他覺得問題是出在蘭翊舒身上,蘭翊舒在的話,他自然不可能大喇喇的問出口了。
“沒有,你多想了。”
關於顏宸璽的事情,蘇心漓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件事情茲事體大,蘭翊舒蘇心漓都沒告訴,程子風就更加不會說了。
“沒有?怎麼可能?是不是蘭翊舒他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訓他。”
程子風邊說邊挽起袖子,板着臉,故作兇惡,一副做勢要教訓人的架勢。
“還動手呢?水兒齊雲齊磊哪一個你打得過?”
蘇心漓看着程子風一副護短的模樣,心裡暖暖的,她雖然現在還爲顏宸璽的事情憂心,但和蘭翊舒之間已經釋然了,心情比起剛出宮的時候明朗了許多,現在看到程子風這樣,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
程子風一聽這話,一下就慫了,雖然外面那些人都說蘭翊舒身份平庸,配不上蘇心漓,不過程子風卻不這樣想,蘭翊舒身邊的那些人,哪個不是高手,如果他真的只是尋常百姓,身邊如何會有這麼多的能人?不過程子風和定國公府的那些人都覺得,反正蘭翊舒定然是不會傷害他們的,也就沒有去深究。
“我可是你哥,他要想娶你,還敢和我動手不成?”
蘇心漓笑出了聲,見程子風的思緒已經差不多被自己轉移了,鬆了口氣,幸好盤問自己的不是程昱凡,不然的話,她如何能這麼輕鬆的就矇混過關?
“你今天有空嗎?陪我一起去見見顧大哥吧。”
蘇心漓本想親自去忠勇侯府到顧南衣的,不過程子風卻覺得不合適,在外面見面,對現在的蘇心漓來說並不合適很方便,兩人商量後,將見面的地方選在了定國公府。現在正是早朝的時辰,顧南衣現在是正三品的大員,自然是要去上早朝的,蘇心漓先去定國公府,由程子風去找顧南衣。
蘇心漓到定國公府的時候,程鵬等人都去上早朝了,府裡都是女子,雲氏見到自己的寶貝外孫女,昨日又發生了那樣的大事,自是少不得要拉着蘇心漓聊一番,蘇心漓的二舅母程鄭氏還有她的大嫂張氏還有二嫂許氏原本是在請早安的,全部被雲氏遣退了出去。
“漓兒,外婆知道,蘭翊舒是個好孩子,對你又是一片真心,你喜歡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只是這婚姻大事,怎麼能女方主動呢,這話傳出去,多難聽啊。”
雲氏雖然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但還是覺得漓兒這樣做太過沖動,沒有爲自己的名聲考慮,而且男人多是犯賤的,雲氏是擔心蘇心漓這樣全心全意付出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外邊的人怎麼說?說我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嗎?”蘇心漓靠在雲氏的懷中,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雲氏抿着脣,沉着臉搖了搖頭,“我的漓兒怎麼會嫁不出去?”
蘇心漓和謝雨薇還有蘇妙雪可不同,她的身份,她的才貌,她的智慧,她的名聲,便是瞎子也不會說出她嫁不出去這之類的話,不過說蘇心漓沒有矜持不知廉恥的倒是有,但並不是很多,倒是議論蘭翊舒的多一些,說他是公狐狸轉世,給蘇心漓下了迷魂湯之類的,大多是些酸話。
“只是漓兒,不論什麼東西,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你現在還小,像你外公還有舅舅哥哥那樣的男子太少,外婆是擔心,蘭翊舒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啊。”
水患降至的時候,雲氏是一直爲自己三個未娶親的孫兒擔心,一門心思張羅着他們的婚事,不過幾個人都沒有娶妻的心思,都不樂意,因爲蘇心漓,水患的問題解決了,連帶的,大金的隱患暫時也沒有了,既然幾個孫兒暫時不用上戰場,雲氏也就沒趕鴨子上架逼迫勉強他們了,隨後,蘇心漓和蘭翊舒二人成雙入對,關係親密的惹人議論,那些外人,知道的都只是皮毛。
雲氏就蘇心漓這麼一個外孫女,現在,她對蘭翊舒是死心塌地的,但是蘭翊舒的底細,他們都查這麼久了,還是一無所知,這時間越長,蘇心漓對蘭翊舒是越來越上心,非他不可了已經,雲氏如何能不擔心?雲氏是時時刻刻都憂心蘭翊舒的事情啊,昨晚上蘇府發生的事情,雲氏是知道的,這樣一來,雲氏心裡就更加的七上八下了。
“外婆,這些,是我欠蘭翊舒的。”
得不到的永遠在蠢蠢欲動,輕易擁有的就不容易引起重視和珍惜,這個道理,蘇心漓如何會不懂?但她認爲,自己與蘭翊舒之間,源自於外部的阻力和考驗已經夠多了,如果她還和以前一樣對蘭翊舒冷冰冰的,這段感情,能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如果因爲自己的不傷心和冰冷的態度才結束了這一切,蘇心漓纔會真的後悔。
這輩子,她更加信奉,自己想要什麼,就停過自己的雙手去爭取,不論是想要拽在手心的愛情還是想要守護的親情。
“外婆,您就放心吧,一切,我心中有數的。”
她和蘭翊舒的這段感情,一開始是蘭翊舒主動的,他爲她付出了很多,她現在做的,只是很努力的迴應罷了,蘭翊舒的真心和感情,她並不是一直都被動的接受,她也有付出,蘇心漓希望和蘭翊舒長相廝守,一輩子白頭到老,但是她同時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想,自己已經努力過了,將來就不會後悔了。
蘇心漓從雲氏的屋子離開的時候,她的舅母還有兩個嫂子都在門口候着,看到蘇心漓出來,微微的愣了愣,看向她的神色有審視也有探究,顯然,昨日,蘇心漓在金鑾大殿上請求文帝賜婚的事情,很多人都是覺得不可思議的,尤其是那些循規蹈矩的女子,蘇心漓任由她們打量,微微一笑,然後從她們的身邊經過離開,這個時候,顧南衣他們應該已經在下朝的路上了。
“漓兒妹妹!”
蘇心漓都還沒離開雲氏的院子,忽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叫她,轉過身,是她的大嫂張姝賢,正朝着她的方向跑來,蘇心漓停下腳步看向她,她的這個和大嫂系出書香世家的名門,嫁給蘇心漓的大哥程子落之前,也是京陵城中的才女,程子落回來與她成婚後一個月都沒到,就奉皇命去了南方的邊境,一年難得回來一回,回來一回,最多也就呆個三五天就離開了,張氏現在育有一子一女,長子是定國公府的長孫,今年五歲,幺女現在兩歲,張氏性格溫婉,爲人賢惠,除了帶帶孩子,要遇上定國公府有什麼事情的話,就會幫襯着程鄭氏一起打點,是個極爲懂事讓人省心的女子,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性格太過內向膽小,和以前的蘇心漓一樣,就和個悶葫蘆似的。
“大嫂,您找我有事?”
張姝賢靦腆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猶豫了片刻,然後不好意思的弱弱開口道:“今後小妹來定國公府,我可以找你聊天嗎?”
就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她憋了半點才說出來,臉都紅了,蘇心漓大方的笑了笑,“當然可以了,旭兒現在已經識字了吧,我那裡剛好有一方上等的端硯,是皇上賞的,他現在用正好。”
蘇心漓對定國公府的人是極爲大方的,尤其還是自己的侄子。
“不——不用了!”
張姝賢看向蘇心漓,臉越發紅的厲害,不停的擺手拒絕,“那可是御賜之物,旭兒還小,要是打碎了可怎麼好,小妹你還是留着自己用吧。”
張姝賢說完,見蘇心漓脣角含笑,心裡頭越發的不好意思,有些慌亂的解釋道:“我說想找妹妹聊天就只是單純的聊天而已,並沒有想要你給我送東西!”
蘇心漓看着張姝賢一臉慌張又緊張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濃,“我知道,旭兒是我的侄子,又是定國公府的長孫,他現在識字,我送他端硯,這只是我這個做姑姑的一番心意,大嫂你不必推辭。”
身外之物,碎了就碎了,蘇心漓看着緊咬着脣,眉梢眼角寫滿了緊張同時又欲言又止的張姝賢,上前兩步,“大嫂,您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
只要她的這幾個大嫂不是居心叵測,不要做出不利於定國公府的事情,一些小打小鬧,蘇心漓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那些身外的物件,蘇心漓更是不會吝惜。
張姝賢深吸一口氣,如斷腕的壯士一般,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似的,“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敢開口請求皇上替你賜婚?”
張姝賢問蘇心漓話的時候是閉着眼睛的,直到一氣呵成的問完了,才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看向蘇心漓,蘇心漓臉上的神情未變,依舊是淡淡的,只覺得八卦實在是人的天性。
對膽小內向的張姝賢來說,蘇心漓昨日在金鑾殿上的舉動就算是用驚世駭俗四個字也無法形容,從長公主百花宴之後,她就開始佩服蘇心漓,佩服她的聰慧,佩服她的勇氣和膽子,佩服她的臨危不亂,張姝賢平日裡是循規蹈矩的沒錯,但是心中也住着另外一個瘋狂的自己,她覺得蘇心漓不可思議,但同時又有仰慕,對於自己欽佩仰慕的人,誰都是想要親近的。
蘇心漓抿着脣,沉思了片刻,而後看向張姝賢,忽而釋然的笑了,“自己想要的,又覺得值得,就努力去爭取。”
以前是這樣,現在她都努力做這麼多事情了,還有放手的理由嗎?沒有了!所以今後,她不會也不可能輕易放手。
蘇心漓辭別了張姝賢后,纔在後院坐了一會,程子風就領着顧南衣來了,一起的還有程昱凡程紹偉,就連程鵬也來了,蘇心漓看着這陣仗,再看程子風一臉興奮開心的模樣,覺得腦殼都在疼,她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額頭,站了起來,然後走到他們一行人跟前,朝着他們福了福身。
“你這孩子,又沒有外人在,一家人,怎麼還這麼多禮數。”
程鵬直接握住了蘇心漓的手,雖然顧南衣並不姓程,不過程鵬一直都將他當成一家人看待,在蘇心漓沒做出選擇之前,他一直都將顧南衣當成自己的外孫女婿的。
一行人,繞着靠湖邊的小亭內的石桌坐下,很快,就有丫鬟送來了茶水和糕點,幾個人都是早朝結束後回來,肚子都有些餓了,所以送上來的糕點點心沒一會就解決了七七八八的了,蘇心漓肚子倒是不餓,就看着他們吃,心中思忖着怎麼開口才好。
“漓兒,你不是有事要找顧大哥嗎?到底什麼事情啊?有我們在不方便說嗎?”
蘇心漓看着程子風的那張臉,有一種抽上去的衝動,她笑笑,看向程鵬等人,“外公,舅舅,你們先吃,時辰還早,等吃完了再說也不遲。”
蘇心漓說着,低頭喝了口茶,電光火石間,心裡已經有了很好的主意,等到衆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蘇心漓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然後笑着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最近不是學習醫術嗎?有一些問題並不是很懂,顧大哥見識廣,我就想問問他。”
蘇心漓給自己找了個極爲冠冕堂皇的理由。
“漓兒還學醫了啊。”這是程紹偉驚歎驕傲又愉悅的聲音。
“你一個女孩子,不要將自己弄的那麼累了。”程鵬握住蘇心漓的手,是一臉的疼惜。
“外公,我問的這個問題其實嚴格說起來和醫術也沒有太大的關係,說不定你還更清楚一些呢。”
蘇心漓歪着腦袋,一臉天真的看向程鵬說道。
“是這樣的,我在一本醫書上看到過,書中說,南夏有許多秘術,可以用蟲控制人,書中還有實例記載,原本,一個好端端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從口中飛出一隻青蟲,然後就開始七孔流血,七孔流血後,臉上爬出了許多小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蘇心漓的話剛說完,程子謙就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蘇心漓掃了顧南衣一眼,又看向程鵬,“既然人和平常無異,那如何知道這個人有沒有中蠱毒呢?中了蠱毒之後,是無藥可解的呢還是可以救治的?”
蘇心漓有考慮過一以毒攻毒的方式,但是對南夏的蠱毒,蘇心漓實在知道的太少,對顏宸璽,她連一半的把握都沒有,哪裡敢貿然動手?蘇心漓現在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從顧南衣或者程鵬的口中知道對自己有用的訊息,然後再從長計議,至於現在,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是從哪本醫書上看到的?”程鵬的神情陡然變的嚴肅起來,看向蘇心漓的眼睛充滿了懷疑,顯然,他對蘇心漓的話並不是很信任。
“是我給她的。”顧南衣唯恐蘇心漓爲難,忙出聲替她打圓場。
“外公,南夏真的有這種秘術嗎?”
蘇心漓現在恨不得潛伏到南夏,把自己想要知道的探尋的清清楚楚。
程鵬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確實是存在的,不過我並沒有見識過,但是我們程家的族譜,歷代的定國公都會有一本手札,你太外公的時候,有一次琉璃和南夏發生了戰爭,當時有許多士兵出現了你說的這種狀況,後來,我們才知道他們是中了蠱毒,一直到後來,我們找到了蠱蟲的禍源,一把火將那些蠱蟲燒死了,這件事情才結束,依着你太外公的記載,這種蠱應該並不好培養,是不能大量繁衍的,你太外公猜測,他們這樣做,應該只是想要擾亂軍心。”
蘇心漓聽程鵬這樣一解釋,頓時瞭然,難怪南夏一直偏安一隅,若這蠱蟲可以大量繁衍,南夏到現在不會只是個小國。
“那那些中了蠱毒的士兵呢?全部都死了嗎?”
程鵬嗯了一聲,然後繼續道:“全部都死了,一個都不活,你太外公擔心他們的存在可能會造成其他不利的影響,連他們的屍體都沒有帶回來,一把火全部燒了。”
說到這裡,程鵬的聲音和神情都變的沉痛起來。
“他們當時應該是想要害你太外公的,但是你太外公的一個屬下爲了就他讓出了自己的營帳。”
程鵬這樣說,蘇心漓的神情也跟着變的凝重起來,“這樣說,這個是無藥可解的嘍。”
蘇心漓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寫滿了失望,顧南衣開口道:“對我們來說無解的,對他們來說就未必。”
顧南衣說的這個,蘇心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依着顏宸璽的意思,那個給他下蠱毒的人,在南夏的地位很高,她下的蠱毒,並且是用來脅迫蘭翊舒的,一般人肯定解不了,她對南夏又一無所知,想要找人替顏宸璽解毒,談何容易?蘇心漓心裡頭雖然沮喪,卻沒在臉上臉上表露出來,她看向程鵬,“外公,我聽說南夏和我們琉璃不一樣,他們有皇室還有皇靈一族,皇靈一族在民間的聲望極高,比皇室有過之無不及,是這樣嗎?”
程鵬定定的看着自己這個足不出戶的外孫女,眼中閃過濃濃的驚詫,她知道,遠比他想象的多。
蘇心漓見程鵬看她,依舊笑的一臉坦然,然後挽住了他的手,靠在他的肩上撒嬌道:“外公,我對南夏真的很好奇,您能不能將太外公他們的手札給我看看啊?”
定國公府從琉璃建國就已經存在了,到現在已經三百多年了,幾乎每一場戰役,都會有定國公府人的身影,如果可以得到他們的手札,蘇心漓覺得自己肯定是可以有所收穫的,不過蘇心漓也知道,那些東西,一般人是不讓看的。而且,蘇心漓心中清楚,外公寵她很尊重她的選擇是沒錯,但是他心中並不希望自己過多的參與到這些事情裡面來的,正是因爲如此,很多事情,蘇心漓纔不會與他說,因爲說的越多,也就表示,受限制越多。
“外公,我就是好奇,好奇京陵城之外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尤其是南夏大金那些國家,他們和琉璃有什麼不同?”
蘇心漓的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程鵬的時候,更是閃閃發亮。
“外公,您就給我看看吧,我保證,我絕對會很小心很小心,絕對不會讓他們有任何損壞的,您要實在不放心,那就在我在定國公府的時候每天給我看一會。”
蘇心漓信誓旦旦道,一副程鵬不給就不依的架勢。
“父親,既然漓兒要看,您就給她吧。”
程紹偉沒有女兒,在他心裡,蘇心漓就是他閨女,小的時候,將她寵的是無法無天,雖然他心裡覺得蘇心漓一個女孩子家家不應該看那些東西,不過蘇心漓一撒嬌,他立馬就沒轍了,蘇心漓的幾個哥哥也替她求情,就只有程昱凡,用一種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向蘇心漓,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漓兒,你一個女孩子,看那些東西做什麼?”
定國公府是武將世家,歷代的定國公多是在戰場磨礪的,他們記載的多是戰場的一些爾虞我詐,血腥又殘暴,程鵬並不覺得蘇心漓的膽子又多大,總擔心把她嚇着了,而且死人的東西,總是比較玄乎,程鵬也擔心蘇心漓可能因此撞邪。
“外公,我就是好奇,比起其他女子來說,我確實要幸運一些,不用整日呆在閨中,但是我好奇京陵城之外的地方,既然去不了,您就讓我透過文字看看嘛。”
“祖父,小妹都這樣求您了,您就給她吧,反正早晚都是要給的。”
程子風嬉皮笑臉的說道,蘇心漓都這樣撒嬌了,肯定是很想看那手札的,程鵬不給,這事要讓雲氏知道,雲氏偷都會給蘇心漓偷來。
“外公,求求您了。”
蘇心漓趴在程鵬的懷中,擡着頭,一雙明媚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瞅着她,程鵬盯着那張臉看了半晌,心瞬間就化了,他伸出粗糙的手,伸手摸了摸蘇心漓的臉,無奈的嘆了口氣,“真是拿你沒辦法。”
蘇心漓聞言,直接抱住了程鵬,笑出了聲:“我就知道外公最好了。”
程鵬拍着她的背,也笑出了聲。
難得定國公府在京陵城的人都在,蘇心漓自然是要陪着大家一起用午飯的,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大家是和樂融融,蘇心漓更是無比珍惜同時享受這樣的時光。
蘇心漓留用了午飯後,陪着大家一起喝了茶,雲氏午睡後,她就離開了,程鵬給了她幾本手札,讓她看完後下次再來定國公府拿,蘇心漓離開,顧南衣自然和她一起。
“漓兒,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蘇心漓的那番說辭,騙的了定國公府的那些人,卻騙不了顧南衣。之前,蘇志明的事情發生後,蘇心漓雖然懷疑這件事情和南夏有關,但她那時候並沒有準備驚擾到定國公府的人,這次忽然這樣迫切的想知道,顧南衣猜測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緣由。
“沒什麼事啊,我本來是想問你有關於南夏的事情的,沒想到四哥將外公和舅舅他們都找來了。”蘇心漓對着顧南衣,笑的輕鬆又淡然。
“漓兒,其實,蠱毒之術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之前我聽師傅提起過,蠱毒分爲幼蠱和成年蠱,幼蠱是在人的身體內不超過五個月的蠱蟲,如果是幼蠱的話,可以想辦法將蠱蟲引出來,但如果是成年蠱的話,就會一直潛伏在人的體內,除非是下蠱的那個人,不然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將蠱蟲引出來。”
蘇心漓聽了這話,眼睛不由亮了亮,“顧大哥,你坐我的馬車回去吧。”
蘇心漓說完,率先上了馬車,顧南衣看着蘇心漓的背影,跟着上了馬車。
“顧大哥,是不是蠱蟲只能用人去養,用活血餵養,你說幼蠱是指五個月以下的,這五個月的時間是怎麼算的啊,是隻在一個人的身體內五個月嗎?還是隻要在人的身體寄養五個月?”
顧南衣看着蘇心漓一臉認真的樣子,心裡頭的疑惑更深,“漓兒,你怎麼對這個事情這麼好奇?”
“蘇志明死於蠱毒,這就是說,南夏的人已經不安分了,琉璃的戰場從來都少不了定國公府的人,我現在事先做好防範,防患於未然,總比不做任何準備的好。”
顧南衣一聽她這樣解釋,也覺得有理,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一隻蠱蟲,最多就只能在一個人的身體內寄養,可以是死人,也可以是活人,還可以是動物,幼蠱就是在一個人的身體內寄居了不超過五個月的蠱蟲,我師父說過,這個是可以引出來的,但是怎麼引,我也不清楚,而且我聽師傅提起過不單單南夏的人可以養蠱,我們也可以,只是那個地方更加適合蠱蟲的存活。”
顧南衣心裡頭有些後悔,早知道蘇心漓想要知道這些事情,當時他就會問清楚的。
“你是說我們自己也可以養蠱蟲?”蘇心漓瞪大着眼睛,滿是驚喜的看向顧南衣。
“從南夏回來後,師父他養過。”
蘇心漓靠在馬車上,抿着脣,是呀,南夏的人可以養蠱,爲什麼他們不可以呢?只是琉璃的環境,他們存活的概率比較低而已,但是這並不表示,他們並不能活啊。
“顧大哥,你能找到你師父嗎?”
蘇心漓的一雙眼睛殷殷的看向蘇心漓,滿是期盼,顧南衣原本想告訴她,從自己下定決心回京陵城的那一刻,他師父就說過今生師徒情願已盡,後會無期了,可看着蘇心漓那樣,這樣的話,他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顧南衣沉思了片刻,然後認真的回道:“我儘量。”
顧南衣倒是想給蘇心漓一顆定心丸,又擔心自己的保證到最後只是讓蘇心漓空歡喜一場。
蘇心漓滿是感激的看向顧南衣,“那這件事情,就拜託顧大哥了。”
蘇心漓想說一些感謝的話,不過那些說辭在腦海盤旋了半天,蘇心漓卻覺得遠遠不能夠表達自己的感激感謝,所以她什麼都沒說,顧南衣身子前傾,摸了摸她的腦袋,重重的應了一聲。
蘇心漓送顧南衣回去後,並沒有直接回蘇府,而是進了宮,她沒有去金鑾殿,也不是去東宮,而是到了宸安殿,蘇心漓到宸安殿的時候,蘭翊舒還沒有回去,不過和早晨離開蘇府的時候相比,他的面色並不是很好看,應該說是很難看,而賢妃和昨日一樣,則不停的抹眼淚,因爲有宮女通報說蘇心漓來了,所以蘇心漓見到他們的時候,一個臉上只剩下了淚痕,而另外一個她只是隱約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他的不快,當然,氣氛也很不對勁。
蘭翊舒沒料到蘇心漓會來,一看到她,就站起來迎了上去,“你怎麼來了?”
蘇心漓看了眼賢妃,不滿的看了蘭翊舒一眼,從蘭翊舒的臉上,她就可以猜測到今天發生什麼事了,肯定是蘭翊舒找顏宸璽追問他昨天對她說了什麼,顏宸璽不肯說,兩人估計鬧起來了,驚動了賢妃。
“漓兒你來了。”
雖然蘇心漓和蘭翊舒二人還未曾納彩,更不要說成婚了,不過大家都當他們是夫妻了,賢妃也不像之前那樣蘇大人蘇小姐的叫着,直接喚她漓兒,蘇心漓知道她對蘭翊舒很關心也很在意,將她當成長輩一樣,所以這樣親近的稱呼,她欣然的接受了。
“六皇子呢?我去看看他。”
蘇心漓說着,朝着賢妃福了福身,牽着蘭翊舒就往顏宸璽寢殿的方向走,兩人剛一離開,蘇心漓就開始數落指責蘭翊舒,“你不知道現在蘭翊舒是什麼狀況?當初因爲他遇險撇下我去救他的是你,現在又因爲這樣一點小事鬧的這麼不愉快,蘭翊舒,你可不是這樣衝動的人。”
蘭翊舒任由蘇心漓數落,也不辯解,他確實不是個衝動的人,但是這件事情涉及到蘇心漓,而且蘇心漓還和他說了離開兩個字,蘭翊舒就不可能不上心,對他來說,這絕對不是小事,而是大事,很大的事。
“等會記得要向六皇子道歉。”
蘇心漓一路數落,到顏宸璽寢殿外面的時候,笑着向蘭翊舒撒嬌道。蘭翊舒追問顏宸璽,情有可原,但是她心中卻極爲疼惜憐惜顏宸璽,他所做的一切,是死是活,都是爲了蘭翊舒,這份友情,真的很讓他感動,蘭翊舒若是對他說什麼重話的話,他心中必定十分難受。
蘭翊舒妥協,和蘇心漓一進了屋就向顏宸璽說了不少軟話,顏宸璽躺在牀上,死氣沉沉的沒有說話,蘇心漓看了他一眼,讓蘭翊舒先離開了,蘭翊舒剛離開沒多久,牀上躺着的顏宸璽就睜開了眼睛,看着蘇心漓,目光黯然,當蘇心漓從袖中她的一套銀針的時候,顏宸璽的目光亮了亮,而後又變暗了,“你這麼快就想好下決定了嗎?不再考慮一下嗎?你捨得蘭大哥?”
蘇心漓看了顏宸璽一眼,目光堅定,“我現在需要專心,有什麼話,等我替你施了針再說。”
蘇心漓說完,坐在了牀邊,然後掀開被子,撩開顏宸璽的褲子,替他施針,她略有些蒼白的小臉,那神情,說不出的認真專注,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辰,蘇心漓的額頭已經全部都是冷汗了,等最後一針紮下去的時候,一直半蹲着的蘇心漓終於直起了身子,然後鬆了口氣。
“多喝一些骨頭熬製的湯,注意藥補,受傷的手臂和膝蓋,尤其是你的左手,每日讓人揉捏一個時辰,最好是懂穴位的,這樣對你傷口的恢復應該都是有好處的。”
蘇心漓說着,從袖中掏出了自己隨身帶着的手帕擦掉了臉上的汗,見顏宸璽依舊看着自己,一雙眼睛滿是疑惑,分明就是沒聽進去她剛說的話,“這些事情,我會和賢妃娘娘說的,讓她吩咐伺候你的宮女太監。”
“蘇心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受了傷後的顏宸璽,脾氣比起以前來說,暴躁了許多。
“我親自替你施針,又說了這麼多,這還不足以說明我的選擇嗎?”
“爲什麼?”
蘇心漓走到牀邊坐下,一雙眼睛定定的看着顏宸璽,“六皇子,你並不想死,不是嗎?”
真要一心求死,不會活到現在。
“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很糟糕,但我們都還沒有被逼到絕境呢,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徹底治好你的,蘭翊舒也是,我都還沒放棄希望呢,所以在此之前,也請您一定要堅持住,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也說不定。而且,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們都被逼上了絕路,我呢,也絕對不會犧牲你,因爲,你是蘭翊舒最最在意的人,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因爲我們出了什麼事,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也不可能幸福。”
蘇心漓一字一句,口氣是說不出的認真,顏宸璽看着她,看着她蒼白滿是汗水的臉嚴肅的很,看着她的嘴巴一張一合,不由動容,聲音顫抖哽咽着道:“蘇心漓。”
蘇心漓應了一聲,目光與顏宸璽的相對,“顏宸璽,你給我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要想,配合治療,靜心養病,我不是你嫂子嗎?天塌下來,有我和蘭翊舒給你撐着呢。”
因爲是顏宸璽,那個像狗皮膏藥一樣跟在蘭翊舒的身後,嬉皮笑臉叫着她嫂子的顏宸璽,所以就算再怎麼心狠自私,也絕對絕對不能犧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