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一聽文帝這話,一下就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事情了。今日,蘇妙雪在顏司明府邸門口大鬧一事,現在的話,想必整個京陵城的人都知道了,皇上會知道,一點也不稀奇。蘇心漓當然知道這件事情關係到皇室的體面,但是這樣一個可以惡整顏司明的好機會擺在她跟前,再加上顏宸璽和蘭翊舒的事情,她忍不了,也不想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顏司明應該承受的,他就是要讓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眼看着自己距離他想要的位置,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然後每日都在憤怒和惶恐中度過。
蘇心漓微微擡了頭,偷瞄了文帝一眼,她能感覺到,文帝真的動怒了,她的額頭也有血流了出來,但是這時候,蘇心漓卻不敢擡手去擦,任由那血從額頭一直往下流,一直到了鼻子,然後滴落在地上,在安靜的御書房,發出滴答的聲音。
蘇心漓咬着脣,她在猜想這件事情的始末,文帝到底知道多少,他斥責自己是因爲她在顏司明的府邸門前偏幫蘇妙雪還是他已經知道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蘇心漓在揣度這個,如果是前者的話,文帝不至於如此憤怒,若要說是後者,蘇心漓自認爲自己這次做的事情還是很小心的,文帝應該不可能知道纔對,蘇心漓衡量了一番,還是決定裝無辜,“皇上,這件事情,微臣——”
她的話還沒說完,文帝就已經打斷了她,“你是想說這件事情你並不知情嗎?”
文帝的口氣雖然還帶着憤怒,不過比起方纔來說,已經好了一些,畢竟蘇心漓額頭都已經流血了。在文帝看來,蘇心漓和那些皮糙肉厚的男子還是不一樣的,再加上那張臉又生的美,身材嬌小的她總會讓人生出心疼憐惜,尤其是男人。對於這樣一個十三歲卻屢屢立功的女子丞相,文帝自然不可能像對待其餘大臣那樣苛責。
蘇心漓聽着文帝這口氣,有一種並不是很好的預感,因爲她覺得,關於這件事情,文帝知道的,比她想象的多,蘇心漓心裡拿不定主意,便沒了替自己狡辯的心思和打算,低着頭,沉默着不說話,心中卻想着如何應對最好。
“早上你的三哥說身子不適沒來上早朝,結果卻和你一起出現在老五府邸附近的茶樓,還有你的四哥一起,這所有的一切,就算不是你策劃的,你應該也是事先知情的吧,你三哥分明就是欺君罔上。”
蘇心漓聽了文帝的話,心中多少是鬆了口氣的,雖然文帝並不覺得她是無辜的,但是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他還是不怎麼清楚的,他只是覺得她參與了這件事情,而不是這件事情就是她策劃的,這樣一來,她的罪名要輕很多,可一聽到最後一句話,蘇心漓的臉立馬就白了,“皇上,微臣的三哥一早起來,身子確實是不適的,北區的工程還在繼續,而且因爲有大量的難民住進去,工程量更大了,三哥他白日裡要在北區監工,晚上回來還要和四哥一起輪流守護微臣的安全,就算鐵打的身子也會吃不消的,他出門的時候,微臣見他面色鐵青,就想讓人去給他請假的,不過三哥堅持,但是途中實在不適,才折了回來。回來的時候,剛好微臣和微臣的四哥出門,微臣說今日有熱鬧看,硬讓他陪着我一起,皇上您也知道,微臣的幾個兄長體恤微臣小小年紀便母親和兄長過世,對微臣一直都十分寵愛,微臣開口提出的要求,他們都不會拒絕,所有的一切,都是微臣的錯。”
蘇心漓一聽文帝要怪罪程子謙,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蘇心漓,你是不是覺得這次你立了大功,朕就不敢動你了?”
蘇心漓心中確實有些有恃無恐,畢竟她現在可是有功於整個琉璃,文帝是個明睿的皇帝,只要他還有一絲理智,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動手,蘇心漓心裡頭這樣想,但是自然不會將這種不要命的想法說出來,她的面上流露出的是極爲惶恐的神情,跪在地上,“微臣惶恐,微臣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你若是不敢爲什麼還要去做?”
文帝的目光逼視着蘇心漓,他覺得她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居然還敢在朕的面前狡辯。”
文帝說完,又氣呼呼的補充了一句。蘇心漓心中惶恐,卻還是忍不住腹誹。文帝那麼生氣,她才一進來跪下請安,他就用奏摺砸她了,除非是她腦袋秀逗了,她纔會去承認讓龍顏大怒的事情是她做的,不過現在,已經由不得她不承認了。雖然蘇心漓覺得額頭的傷口微微的有些疼,那血將視線都模糊了,不過蘇心漓知道,文帝已經手下留情了,這要是其他人,估計拖出去砍了都可能。
“皇上英明,微臣就算膽大包天,也不敢欺騙聖聽,微臣方纔是想告訴皇上,這件事情,微臣確實是一早就知情的,微臣也知道這件事情折損了皇室的顏面,微臣不該如此,但是對五皇子,微臣實在是不喜的很,忍無可忍了,纔會想着幫妙雪姐姐一起教訓他一番的,微臣也沒料到,這件事情會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微臣罪該萬死。”
蘇心漓清楚,這個時候,她越是狡辯,文帝只會更加生氣,而且她還會因此被冠上欺君罔上的罪名,不如‘老實交代’。當然,蘇心漓自然不會告訴文帝,這次的事情,她可不只是參與那麼簡單,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就是她設計的。
“老五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怎麼會讓你如此生氣?”文帝心裡是真覺得很奇怪,一直以來,顏司明做事事事都很謹慎,而且爲人極爲謙和,上次蘇心漓也說自己不喜歡顏司明,對他沒有丁點的好感,而且文帝感覺,蘇心漓每次在提起顏司明的時候,那清冷的口氣都透着股說不出的厭惡,文帝實在想不出來,到底他是做了什麼樣過分的事情,讓蘇心漓如此憎惡他?
蘇心漓看向文帝,她那張白淨白皙的臉上,那血跡極爲的刺眼,看的文帝不由擰起了眉頭,心中有些後悔自己方纔的衝動,他看着蘇心漓額頭還在流血的傷口,看向一旁的李海福,“宣御醫來。”
蘇心漓鬆了口氣,文帝讓御醫前來,十有八九是處理她臉上的傷口,這樣說來,他肯定就不會要自己的命了。李海福得了皇上的命令,忙出去找御醫了。
“皇上,微臣並無大礙。”她說着,用手碰了碰自己額頭的傷,“皇上找個宮女替微臣處理一些傷口就可以了,微臣回去再用寫去疤的藥,過段時間就好了。”
這樣的小傷,找御醫來,實在是大題小做。蘇心漓對宮中的御醫還是很瞭解的,十有八九會將傷口誇大說的很嚴重,到時候若是能讓文帝愧疚固然是最好的,但若是惹得他不快,估計她和那個御醫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文帝沉沉的看了蘇心漓一眼,轉而看向一旁的李海福,“你去找個宮女進來,再將南夏進貢來的那瓶活肌膏取來。”
李海福聞言,應了一聲,似是怕耽誤蘇心漓額頭上的傷口,走到很快,文帝看着蘇心漓的那張臉,越看眉頭擰的越厲害,那眸中,竟還有些懊惱,蘇心漓這時候哪裡敢明目張膽的打量文帝,所以自然是沒看到的,她哪裡知道,文帝此刻,比她還擔心她的額頭留下疤痕。
“你起來吧。”
李海福的動作很快,蘇心漓纔剛起身,就有宮女端着處理傷口的東西出來了,蘇心漓看文帝的意思是讓宮女直接當着他的面處理傷口,雖然她心裡覺得有些不自在,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在文帝命人給她搬着的意思坐下,就由那宮女處理傷口。她的額頭是被奏摺尖銳的角給砸中,那個地方是很硬的,直接在蘇心漓的額頭劃了一條,傷口的血有一不小部分已經凝成塊了,就算那宮女的動作小心,事實上,還是有些疼的,但是從頭到尾,蘇心漓一直都是緊抿着脣,沒有發出丁點聲音,不過旁人多少可以從她那蒼白的臉色中看出些端倪的。
蘇心漓的年齡和皇宮中的一些公主差不多大小,文帝看着她隱忍的模樣,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疼的,也覺得怪怪的。後宮中的女子,在他的面前,一個個都佯裝柔弱想要得到他的寵愛,受了一丁點的小傷,搞的就和得了絕症似的,若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後宮女子的身上,她們早就淚流不止,然後哭着控訴是誰誰誰害了她了,但是蘇心漓,眼眶都紅了,卻始終沒有眼淚流出來,倔強固執的要命,和她柔弱的母親,倒是相差天壤之別。
那宮女正給蘇心漓處理傷口的時候,李海福就拿着那活肌膏進來,那宮女給她用了些膏藥,然後便將剩下的全部給她了。蘇心漓將東西放在鼻尖聞了聞,臉上有了淺淺的笑意。
蘇心漓的傷口只是處理了一些,然後上了藥,並沒有包紮。蘇心漓的皮膚白,就算那傷口並不是很深,不過看起來還是很顯眼,文帝看着,心裡頭總不是滋味。
“你們都下去吧。”
文帝擺了擺手,將李海福還有替蘇心漓處理傷口的那兩個宮女全部遣退下去了。
“朕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你爲何會對老五有如此多的不滿?”文帝再次問了一遍,見蘇心漓還是抿着脣,似乎並不怎麼想說,開口補充了一句,“你說,朕恕你無罪。”
蘇心漓心裡真的並不怎麼想說的,畢竟在兒子父親的面前說他兒子的壞話,應該沒幾個人會歡喜吧,但是她今天要不說出個所以然來,看文帝這架勢,肯定不會罷休,蘇心漓想了想,開口道:“第一,微臣並不喜歡太過有野心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喜歡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男人,微臣還十分討厭自以爲是,自我感覺良好,花言巧語誘騙女子的那種男人。”
蘇心漓這話說的隱晦,不過文帝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夠聽出他話中意有所指。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心漓看向文帝,目光極爲的坦然,“五皇子曾經私底下找過微臣好幾回,並且還許諾了許多就他現在的身份完全給不了微臣的東西。”
蘇心漓的話剛說完,文帝的臉色便沉了下來,眉頭也蹙起。顏司明是個野心家沒錯,但是他同樣極爲擅長僞裝,不然的話,看着他長大的皇后也不會一直矇在鼓裡,被他欺騙利用。文帝忙於前朝的事務,和諸多皇子相處的時間很少,在蘇妙雪的事情發生之前,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爲他是兢兢業業勤政愛民的好皇子,而且有脾氣孤僻怪異的太子殿下做對比,他在百官心目當中的形象十分的高大,像這種人,很多人都會覺得他會是個親和的好皇帝。上輩子,外公他們之所以反對她嫁給顏司明,其實並非因爲他的人品,而是不想她,也不想定國公府捲入皇位爭奪的漩渦中。不過既然皇上主動並且再三的問起,她實話實說,提點一二還是可以的嘛,而且皇上也說了,並不會怪罪她,這麼好的機會,蘇心漓可捨不得浪費。
“微臣已經明確表明自己的態度了,他還幾次三番找微臣。一直以來,蘭翊舒幫了微臣許多,微臣也和他走的很近,但是五皇子卻老是說蘭翊舒配不上微臣,並且還說出了要拆散我們之類的話,實在讓微臣不勝其煩。”
說起這些,蘇心漓就覺得生氣,眉頭微蹙着。當着文帝的話,蘇心漓這樣的說辭,已經很含蓄了。
“他真的這樣做了?”
文帝實在很難想象顏司明會出糾纏不清的事,但是蘇心漓的厭惡又不似假的,文帝想了想,蘭翊舒和顏宸璽似乎對顏司明都不喜歡,從來不參與皇子間爭鬥的顏宸璽好幾次說了顏司明的壞話,頓時,文帝對蘇心漓的話信了七八分。
如果蘇心漓說的都是真的話,那他的這個兒子,藏的確實很深。
蘇心漓看向文帝,認真的點了點頭,他想做的,可不止這些。
文帝看向蘇心漓那張臉,驀地想到什麼,坐直着身子,“其實他說的也沒有錯,蘭翊舒雖然和老六關係要好,朕與賢妃對他也寵愛,但他只是個平民,身份平庸,確實配不上你,朕的這些個皇子,要身份有身份,而且長相也不差,你爲什麼不選擇他們呢?尤其,太子,老三對你都青睞有加,你不論嫁給誰,將來都可以坐上那個最尊貴的位置,你就不想嗎?”
文帝可不覺得蘇心漓是什麼淡泊名利的人,不論是落葉山莊梧桐林的御史還是金鑾殿的右相,都是她自己順着杆子往上爬要來的,比起這些,皇后的位置不是更加尊貴嗎?
“微臣不想。”
蘇心漓目光堅定,回答的沒有任何猶豫。
“皇后的身份確實尊貴,受萬民敬愛,但是身居高位,肯定有諸多束縛,微臣也不想讓外祖父外祖母擔心。微臣就算不做皇后,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一樣可以得到最好的,而且還自在,而且,這所有的一切本就比不上一個愛自己能知冷暖的人來的重要,讓自己幸福。微臣和蘭翊舒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微臣很喜歡和他在一起。蘭翊舒爲了微臣連命都捨下了,微臣並非忘恩負義的人,尤其還是爲了我已經擁有的榮華富貴。外祖母以前還是山寨的女大王呢,但是現在和外公在一起不是很幸福,蘭翊舒除了沒有尊貴的身份,他什麼,都很好。諸位皇子也很優秀,但是在微臣眼裡,蘭翊舒纔是最好的,什麼都是最好的。”
和說起顏司明的態度截然不同,蘇心漓在談起蘭翊舒的時候,一雙漂亮的媚眼兒閃閃發亮,嘴角上揚,神情極爲的溫柔,眉梢眼角都洋溢着一股小女人的幸福。文帝見了,面色和善了許多,看向蘇心漓的目光都溫和了幾分。
“就因爲這個,你就處處和老五作對,甚至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不顧及皇室的顏面?蘇心漓,你可是琉璃的右相,做事要顧大局,識大體。”
話雖然這樣說,不過比起方纔嚴厲的斥責,還有眼睛都有怒火在燃燒,文帝這口氣,明顯是氣消不少了。
“當然不是。”纔怪。
“五皇子身爲男人,並且孩子皇子,就該有擔當纔對。雖然微臣不知道那晚,五皇子爲何要赴約,但是既然他毀了妙雪姐姐的清白之身,當然應該擔負起責。之前,他們兩個已經交換了更貼,妙雪姐姐已經是他的側妃了,現在,妙雪姐姐懷有身孕,孩子無辜,既如此,他當然應該負責到底了,但是五皇子卻一再推脫,怎麼都不肯願意擔負責任,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責任。並且,蘭翊舒去尋找六皇子的這期間,他還來找我,實在讓人惱火。”
蘇心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雖然顏司明纔是自己的兒子,但是文帝也覺得,顏司明是配不上蘇心漓的,尤其,他還和蘇妙雪糾纏不清,蘇心漓雖然不似她的母親柔弱,但卻是個心性高的,難怪會如此惱火生氣。
“妙雪姐姐雖然只是相府的養女,但一直都深得父親的寵愛,琴棋書畫皆是名師指點,樣樣精通,而且因爲她是方通房帶大了,和方家那邊走的也算近,雖然比不上微臣的身份尊貴,但比起微臣的幾個妹妹,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而且妙雪姐姐人生的又漂亮,之前,五皇子一直與她走的很近,但是現在,妙雪姐姐懷了他的孩子,他卻如此冷血無情。一直以來,微臣的態度都十分明確,他還繼續糾纏不休,微臣時常會想,如果微臣不是相府的嫡女,定國公府的外孫女,不是當朝的右丞相,沒有皇上的信任,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尋常女子,他是不是還會如此?他看中的到底是蘇心漓這個人呢還是微臣身上的利用價值?如果有一天,微臣忽然變得一無所有了,失去了利用價值,他是不是就會像對待蘇妙雪那樣對待我,棄如敝屣?甚至恨不得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任何的牽扯?”
蘇心漓說這話的時候,還是透着股憎惡,但是文帝看着她那雙依舊還有些紅紅的眼睛,心底忽然也覺得悲涼起來,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她似乎,真的經歷過這些事情。
蘇心漓的話,身爲帝王的文帝自然是贊同的,皇子雖然是皇帝的兒子,但是就是這一代,相差的簡直是十萬八千里。皇子,時常會覺得如履薄冰,尤其是有野心的人,日日想着的都是如何往上爬,聯姻,是最好的法子,從顏司明對蘇心漓的態度上,就足以證明,他對那個位置,有很大的企圖心。他的這個兒子,可比太子和老三他們那些人聰明多了,知道用別人當擋箭牌。
不過文帝覺得最最難得的,還是蘇心漓的這份認知,琉璃上下,不說全部的女子,但像出身勳貴之家的小姐,幾乎全部的人都削減的腦袋想嫁給皇子,想進宮,做妃子,做娘娘。京陵城現在那些千金,有哪個是不羨慕蘇心漓的?若換成她們,她們早就從太子和三皇子中挑選一個嫁了。
“微臣可不想自己傾盡所有付出了一切後,被隨便冠個罪名,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還拖累家人。”
蘇心漓悠悠的嘆了口氣,似乎是在與文帝說話,又似乎,只是在闡述曾經某個發生過的事實,良久,她才長長的吸了口氣,扭頭看向文帝,臉上的神情卻不若方纔的恍惚,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很是陽光又自信的笑容,“我相信,蘭翊舒不會這樣對我。無論我是身份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還是普普通通甚至一無所有的尋常女子,只要我還是蘇心漓,他就會對我好,這些東西,任是再怎麼高貴的身份也給不了。”
不是蘇心漓自以爲是,就她現在在琉璃的地位,有哪個皇子敢對她不敬?便是那些娘娘見了她哪個不是禮讓三分?她根本就不需要那些東西錦上添花。上輩子,那是她無能,默默無爲,所以文帝在她嫁給顏司明之後,不論是對顏司明還是對定國公府都沒有動作,但是現在,除非她嫁的是文帝心目當中屬意的那個人,不然的話,定國公府的安危堪憂。文帝是暫時不除她了,那那個未來登上皇位的皇子呢?他會不會是第二個顏司明?蘇心漓不敢冒險,所以她就誰都不選,他們置身事外,誰也不得罪,只要他們足夠強大,還能掌控主導權。
蘇心漓說完,又偷偷看了文帝一眼,見他的情緒已經不像自己剛纔進來時那般暴怒了,心知他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她咚的一下跪在地上,擡頭看向文帝,一臉誠懇道:“皇上教訓的是,微臣確實不該因爲一己私慾就幫着妙雪姐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微臣知錯了,請皇上責罰。”
蘇心漓說完,低着身子,頭點地,幾乎趴在了地上,一副認錯的模樣和架勢,文帝見狀,卻不由失聲笑出了聲,然後搖了搖頭,還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精靈鬼。
“好了,你起身吧。”
她若真心求責罰,就不會解釋這麼一大通,成功挑撥了他和老五的關係後,再說這些。文帝看着蘇心漓那瘦弱的模樣,有些明白,爲什麼歷朝歷代不允許女子爲官了,對着這樣聰明貌美,心思玲瓏剔透到連他都佩服讚賞的女子,哪裡捨得苛責,更不要說處死了。
蘇心漓笑着謝了恩,站了起來,文帝看着站起來的蘇心漓,看着她臉上的傷口,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額頭的傷口,怎麼樣?疼不疼?”
蘇心漓笑着搖了搖頭,“不怎麼疼。”用奏摺砸已經輕了,這樣的結果,蘇心漓已經很滿足了,心裡頭都感激文帝仁慈了。
“這次的事情,老五也有錯,暫且就饒了你,不準再有下次了,知道了嗎?”
蘇心漓用力的點了點頭,她能感覺到,文帝對顏司明這個兒子,真的不怎麼親厚。
“皇上,蘇妙雪的人品確實不怎麼樣,但是現在,她畢竟懷孕了,而且五皇子之前已經答應娶她做側妃了,只是因爲年紀小才耽誤了。其實,蘇妙雪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十四歲,可以成婚了。”
蘇心漓小聲的說道。其實,她是希望文帝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他都已經原諒她了,那就不妨再幫她一把了。
“這次的事情,現在已經鬧的人盡皆知了,若是五皇子不負責任,蘇妙雪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到時候那些百姓必定會覺得皇室的人太過冷血,而且沒有擔當,還不如——”
“蘇心漓!”
文帝冷冷的看了蘇心漓一眼,重重的呵斥了一聲,蘇心漓抿緊嘴巴,沒敢繼續往瞎說。是個人,應該都不會希望有蘇妙雪這樣一個兒媳婦,蘇心漓也覺得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了。
文帝氣呼呼的,蘇心漓站在一旁,也沒有說話。以前,因爲文帝是帝王,蘇心漓心中,對他一直都十分的畏懼,不過這兩次接觸下來,她對他卻不若之前那麼恐懼了。沉默的氣氛,維持了許久,御書房內,安靜的就只剩下文帝重重的喘氣聲。
“那個孩子,是老五的嗎?”
啊?蘇心漓心頭一跳,猛地擡頭看向文帝,文帝的神色已經恢復了一貫的諱莫如深,蘇心漓重重的點了點頭,“確確實實是五皇子的,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問微臣的父親。”蘇心漓一臉的誠懇。這次的事情,已經有驚無險,但是蘇心漓總覺得文帝的態度有些奇怪,就算顏司明並非他疼愛的兒子,但她更應該算是外人吧,她那話雖然說的含蓄,但言辭間都是說顏司明不自量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算文帝說了不怪罪她,但是這態度好像太過和善了吧。
“好了,你下去吧。”
蘇心漓恭敬的道了聲是,走到一半的時候,文帝忽然又叫住了她,“你今後少給朕惹事。”
蘇心漓瞪大着眼睛,靜疑的看向文帝,她怎麼覺得,文帝這話聽起來像是慈愛的長輩對晚輩說的。
蘇心漓恭敬的道了聲是,不過心中想的卻是,自己應該是做不到了,顧大哥他們這幾日應該就要回到京城了,清河縣的一百條多無辜性命枉死,這事情還沒有解決,文帝就算頭疼,這件事情也得解決了。蘇心漓離開御書房,擡頭看着碧藍如洗的天空,等這次的事情了結了,蘭翊舒要還沒回來的話,她就帶着水兒還有齊雲齊磊他們,離開京陵城去找蘭翊舒。
流雲是陪同蘇心漓一同進宮的,看到蘇心漓從御書房裡面出來,忙迎了上去,因爲方纔的動靜,她最先將蘇心漓從頭到尾掃了一眼,在看到她額角的傷口時,吃了一驚,擔憂的叫了聲,“小姐!”
蘇心漓對着她搖了搖頭,流雲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也沉得住氣,雖然擔憂,也知道這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沒有再說些什麼。
蘇心漓離開御書房沒多久,才走到離開御書房最近的太和殿,老遠就看到了太子顏睿晟,蘇心漓的腦海下意識的閃過四個字——陰魂不散,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奇怪了,顏司明可是顏睿晟的人,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他肯定知道了,會來這裡堵自己,並不奇怪。蘇心漓懷疑,顏司明說不定已經進宮見過太子殿下了,想讓他幫忙出手解決這次的事情,顏司明那人的無恥程度,她太瞭解了,用得到人的時候,絕對是處處奉承巴結的。
“太子殿下。”
蘇心漓走上前去,恭敬的行了禮,顏睿晟臉上揚着和煦的笑容,可在發現她額頭的傷口時,卻不由擰起了眉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這傷口是怎麼回事?”
蘇心漓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她的手還沒碰到傷口呢,就被顏睿晟給握住了,“別碰!”
他的口氣着急,帶着擔憂,蘇心漓下意識的看了眼顏睿晟握住自己的手,掙了掙,顏睿晟笑笑,鬆開了手,“你若再去碰,就要留疤了,到時候,這琉璃第一美人的位置,就要易主了。”
顏睿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去問蘇心漓這傷口是怎麼回事。
蘇心漓無所謂的笑了笑,卻沒有再去碰觸傷口,“不過是個虛名而已,不知道太子殿下候在此處,有何指教?”
“傷口疼不疼?”
顏睿晟就站在蘇心漓的身邊,指了指她的額頭。
蘇心漓看着顏睿晟,再次笑了笑,這不是廢話嗎?傷口都流血了,可能不疼嗎?
“既然知道疼,那爲什麼還要去做那些給自己帶來危險的事情?”
顏睿晟面上帶着笑容,可心中卻在嘆氣,憐惜又心疼,“蘭公子回來若是瞧見你這樣子,被嚇得和別的女子跑了,你該怎麼辦?”
蘇心漓笑盈盈的看了顏睿晟一眼,“勞太子殿下關心了。”真是多管閒事。
“太子殿下有關心我的這個心思,還不如好好約束手底下的人,要是他安分一些,配合一些,我也不至於會變成這個樣子。”
蘇心漓指了指額頭的傷,“說吧,您候在這裡,到底有什麼事情?”
如蘇心漓所想,顏司明確實來過皇宮了,不過他找的並非太子顏睿晟,而是皇后,但是當時,顏睿晟剛好在皇后的宮中,顏司明說明了來意之後,顏睿晟下意識的就想到幾天前,蘇心漓在那片桂花林與他說的話,便料到這所有的一切就是她做的,她在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絕非只是幫着蘇妙雪那麼簡單。顏司明請求皇后讓她幫忙,解除與蘇妙雪的婚約。皇后有皇后的思量,自然答應了這件事情,顏睿晟心中清楚,蘇心漓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不要說皇后,就算皇上出面都未必有用,他不願意皇后和蘇心漓鬧矛盾,所以就主動請纓來勸蘇心漓讓一步,不過現在看着蘇心漓這樣子,他實在沒有替顏司明說話的想法。
“就是想來看看蘇大人,這次還能不能利用一張巧嘴,使父皇息怒,讓自己化險爲夷。”
對於顏睿晟的回答,蘇心漓愣了愣,而後笑了,“然後呢?讓殿下失望了嗎?”
顏睿晟歡快的笑出了聲,抿着脣,搖了搖頭,“蘇小姐做事,從來就沒讓本太子失望過。”
這,算是讚賞嗎?就當是吧。
不過對於顏睿晟這樣的說辭,蘇心漓明顯是不相信的,太子的脾氣孤僻怪異,但並不是閒的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人,不過他既然不說,蘇心漓自然不會主動去挑這事,蘇心漓嘆了口氣,轉而道:“妙雪姐姐對五皇子一往情深,五皇子之前對她,分明也是有意的,兩個人,妾有情,郎有意,但是現在,五皇子說翻臉就翻臉,恨不得用盡所有手段與妙雪姐姐劃清界限,對她腹中的孩子,自己的親骨肉,也毫不留情,如此狠心絕情,還真是讓人寒心畏懼。太子殿下可要小心,有些人,就是白眼狼,怎麼都養不熟的白眼狼。”
在顏睿晟跟前,蘇心漓說話明顯要直接大膽許多。
“若是蘇小姐,你會怎麼對付這種人呢?”
蘇心漓長長的哦了一聲,似笑非笑,“既然是白眼狼,他的事情,他自己造下的孽,當然是自己承擔呢,既然爲他做了再多他也不會領情,那幹嘛還要替他做?”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種有好處就自己拼命往上衝,出了事就躲在別人身後的男人,簡直就是個窩囊廢,顯然,顏司明就是這各種的典型。
顏睿晟讚許的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而且,對於這種一心想踩着自己肩膀往上爬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將他踩在腳下,讓他永遠沒有翻盤的機會。”
蘇心漓是巴不得顏睿晟和她一起,聯手整顏司明。
“所以呢?”
顏睿晟看向蘇心漓,臉上的笑意越濃,是那種真正愉悅的笑容。蘇心漓看着顏睿晟這樣,再想到文帝對顏司明的態度,忽然間覺得顏司明也挺可悲的,這兩個人,一個沒將他當兒子對待,另外一個,更變態,沒將他當人看。不過顏司明也是活該,在他眼裡,估計不論是他的父親文帝還是他的兄長顏睿晟,都只是利用的工具而已。
“太子殿下不覺得,五皇子和蘇妙雪,兩個人很配嗎?”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其實,最好的法子,是文帝給顏司明和蘇妙雪賜婚,那樣的話,顏司明這輩子註定就要和蘇妙雪綁死在一起了,蘇心漓是想的啊,很想,不過這可能性太小,幾乎不可能,不過如果太子開口,讓顏司明儘快從了蘇妙雪的話,顏司明也是反抗不了的,至於條件什麼的,那都是可以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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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怎麼覺得文帝像個逗比【偷笑】【偷笑】【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