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翊舒到了正廳之後,遲遲未見蘇心漓,也不想在那個地方呆着,便出來找人了,最後在漓心院後院一個並不是很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蘇心漓。
鬱鬱蔥蔥攀着的青藤環繞,大樹下的鞦韆架上,蘇心漓正悠閒的側臥在上面,因爲今日她是宴會的主角,程立雪的孝期又過了,她難得穿了身較爲豔麗的衣裳,緋紅色的裙襬旖旎鋪開,在地上旋轉出極爲優美的弧度,在月光的清輝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華麗,她烏黑的墨發也跟着垂下,有幾縷調皮的垂在臉上,此時,天色已黑,她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半眯着眼睛,興致極好的賞月。
蘭翊舒的臉上不由揚起了一抹笑容,朝着她的方向走了過去,一旁的流雲看到蘭翊舒,想要提醒蘇心漓,蘭翊舒看向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流朱笑着噤了聲,和水兒一起離開,將世界留給了他們二人,給他們把關去了。
蘭翊舒走到側躺在鞦韆架的蘇心漓身邊,彎腰,突然將臉湊近她,兩個人的距離很近,鼻子都貼在一起了,蘇心漓嚇了一跳,輕呼了一聲,身子不穩,從鞦韆架上摔了下去,眼看着屁股就要與地面接觸了,蘭翊舒手一伸,直接將她攬在懷中,然後利落的坐在蘇心漓方纔坐着的鞦韆架上,而蘇心漓,則坐在他的大腿上。
蘇心漓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回頭,那雙漂亮的媚眼兒不滿的看了蘭翊舒一眼,口氣不善的問道,“你怎麼來了?”來就算了,幹嘛還嚇她啊。
蘭翊舒理所當然的回道,“看到你沒在正廳,就來找你了啊,宴會就要開始了,你這主角怎麼還不登場啊?”
蘇心漓拍了拍自己受驚的小心臟,又整了整自己稍稍亂掉的髮絲,眼睛上挑,自我感覺差不多良好之後,才幽幽的開口道:“我若是在場,我那幾個庶妹哪裡還有看頭,畢竟姐妹一場,而且我還是姐姐,又名花有主了,總該給她們一個表現的機會不是,讓她們找個有本事的好妹夫。”
蘭翊舒愛極了蘇心漓這自信的模樣,尤其是那句名花有主,聽的他心花怒放的,蘭翊舒握住蘇心漓整理着髮絲的手,“已經很美了,不用整了。”
甜言蜜語了一番之後,在蘇心漓絲毫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將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蘇心漓被嚇了一跳,就要站了起來,可蘭翊舒的另外一隻手就摟着她的腰呢,緊的很,蘇心漓又羞又急,臉都紅了,在心裡直罵蘭翊舒流氓變態,不過卻也安分了,沒有再亂動,她畢竟是經過人事的女子,自然知道,這樣的姿勢,要亂動的話,是很危險的。
蘇心漓是背對着蘭翊舒坐着的,蘭翊舒見她安分了,耳根卻紅了,想象着蘇心漓又害羞又生氣的模樣,不由笑出了聲。
“雖說這宴會枯燥乏味的很,但你舅舅和四哥還有顧南衣都來了。”
蘇心漓哦了一聲,回頭看向他問道,“事情都辦好了嗎?”
她確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以前還是五皇子妃的時候,爲了顏司明,只要一有這樣的宴會就去,處處小心,奉承巴結,後來做了皇后,角色互換了一下,落魄可憐的配角也好,風光無限的主角也罷,她都經歷過了,而且不止一次,看着那些人的嘴臉,她心裡頭實在喜歡不起來。
蘭翊舒笑着颳了刮她的鼻子,“你吩咐的事情,我哪次沒辦好?放心,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齊雲齊磊都看着呢,不會有事的。”
想要懲罰顏司明,讓他倒大黴的人可不只有蘇心漓一人而已,蘭翊舒的心情和她一樣的迫切。
油嘴滑舌!
蘇心漓在心中腹誹了一句,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似乎就是如此,從認識到現在,她拜託蘭翊舒幫忙的事情,他似乎從來就沒讓她失望過。
蘇心漓拍了拍蘭翊舒放在自己腰上不肯放的手背,“放手。”
蘭翊舒不動,蘇心漓又繼續道,口氣不友善的很,“難道你要這樣子抱我去參加宴會嗎?”
蘭翊舒聞言,卻笑出了聲,湊近蘇心漓,“可以嗎?”
那樣子,倒是期待的很。
“當然不可以了,所以放手!”
蘭翊舒笑了笑,倒是沒有再胡纏,鬆開了摟在蘇心漓腰上的手,他剛一鬆了手,蘇心漓就站了起來,她這纔想起相府今日來了許多的賓客,不由警戒起來,四周都看了一眼,邊巡視四周心裡頭邊氣悶,直接走在了前面。
蘇心漓才走了幾步,離開了的水兒和流雲很快跟在了她的身後,蘇心漓不滿的看了她們兩個人一眼,她們兩個人只是盯着她笑,曖昧的很,蘇心漓本來還想斥責她們一句的,可一想到她們才爲自己受了傷沒多久,還是沒忍心。
誰讓那人是蘭翊舒呢,真是的,身邊的人都被他收買了。
蘭翊舒迷戀的看向蘇心漓的背影,笑了笑,扭頭看了眼身後的方向,沒有說話,眸中的笑意卻斂了許多,她站了起來,快步跟在了蘇心漓的身後,他們二人剛離開,那隱在黑暗中的樹叢中,忽然走出了一抹白色的身影,他身後的那一片樹叢,恰恰是在相府的燈火沒有照射到的位置,只有那淡淡的月光,彷彿那一大片都是暗的,無邊無際,襯得那白色的身影,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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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上,陳氏正向其他夫人推銷自己的幾個孫女,一身緋衣的蘇心漓緩緩進了正廳,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人前穿這樣豔麗的衣裳,和以前素雅的顏色相比,緋色明顯隆重一些,而且在夜裡,襯得人越發的嬌媚,頓時讓人眼前一亮,就像是一朵豔麗的雲彩,剎那間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也掩蓋住了在場其他小姐的光芒。
衆人紛紛擡頭看向她,有驚豔的,有愛慕的,也不乏羨慕嫉恨的,蘇心漓似半點不受外界的影響,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恰到好處,朝着衆人一一點頭,落落大方,而且還帶着一種十足的優雅和貴氣,禮儀周到的任是誰也無法詬病,翩然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尊貴的像個公主。
陳氏正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其他幾個孫女的優點呢,蘇沐靈蘇汐月她們也樂滋滋的承受着那些夫人的讚美呢,蘇心漓這一來,大家瞬間把她們都給忘記了,陳氏蘇沐靈蘇淺月一個個氣的是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只恨不得這世上沒有蘇心漓這人才好。
蘇心漓前腳才坐下,一直傳的與她曖昧不清的蘭翊舒後腳跟就到了,衆人見狀,自然又少不得一番指點議論,便是陳氏也在心中暗罵蘇心漓不守婦道,但不論其他人怎麼說怎麼想,蘇心漓的風光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而那些希望能娶蘇心漓爲妻,希望自己兒子孫子能娶蘇心漓爲妻的人,是一個也沒少。
蘇心漓一到,宴會立刻就正式開始了。
雖然是蘇心漓和蘇志明兩人的慶功宴,但蘇心漓的風頭遠遠壓過了蘇志明,蘇志明有想過,這次慶功宴其實是一次很好的對蘇心漓下手的機會,可一想到在她手上吃的虧,頓時心裡又覺得毛毛的,不敢輕舉妄動,心裡頭卻在後悔,早知道她命那麼大,在程立雪的孝期之前,他就該辦了這慶功宴,那時候方姨娘雖是罪婦,不是相府夫人,但好歹是個姨娘,而且大家心裡都覺得她還是有希望成爲相府夫人的,對他必定會重看幾分,他也不至於徹底淪爲陪襯,哪像通房,蘇志明越想越氣,甚至覺得自己這輩子沒什麼太大的希望了,一個勁的往自己肚子裡灌酒。
“蘇小姐真是好運氣啊,一般人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摔下去,必定會粉身碎骨,蘇小姐居然可以安然無恙的回來,真是菩薩保佑啊!”
說話的是文昌侯府的夫人,大約四十歲,不過保養的很好,看起來像是三十歲出頭,話說完,她雙手合十,連連說了好幾句阿彌陀佛,那態度,就好像蘇心漓是她女兒似的,蘇心漓只是淡淡一笑,前世參加了那麼多的宴會,人情冷暖,早就已經看透,今日這樣的場合,想趁機巴結她的婦人多了去了。
話剛說完,其餘的人就紛紛附和,說蘇心漓是仙女下凡之類的,福大命大,什麼的都有,誇張的很,這些話,蘇心漓只是聽聽而已,倒是陳氏和她那幾個庶妹,心裡頭氣的很,因爲所有人的話題都圍繞着她,連附帶她們一句都沒有。
“聽說蘭公子在知道蘇大人遇險的消息之後,奮不顧身快馬加鞭去了鹽山,兩人是同時墜落山崖的,孤男寡女,在一起呆了這麼久,難道就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忠勇侯府夫人的話剛說完,程紹偉和程子謙的眉頭不由就擰了起來,兩人齊齊不悅的看了忠勇侯一眼,顧士延心裡頭也惱火的很,瞪了眼坐在對面的劉夫人,劉夫人卻不看他,繼續說道:“蘭公子對蘇大人可真是一片情深啊。”
青山馬場的事情之後,顧江臣自然沒資格成爲忠勇侯府的繼承人了,他一回去,顧士延就盤問顧江臣事情的經過,顧家和程家是世交,而且一直以來都是顧家低程家一級,顧士延可以說是程鵬看着長大的,對他敬重的很,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的上是唯命是從,顧江臣哪裡敢將自己肖想定國公府外孫女的事情告訴他,顧士延要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所以死咬着沒說,不過劉夫人私下問的事情,他把什麼都告訴她了,劉夫人才知道,原來自己兒子變成這樣子,都是蘇心漓一手造成的。
劉夫人本來就不是個明事理的,自己一直以來心疼着並且寄予了很大厚望的兒子變成這樣子,她哪裡會去想自己的兒子不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就覺得蘇心漓惡毒心腸,她要和自己兒子睡了,根本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他們忠勇侯府也算是名門望族,有哪一點配不上她了,現在,寄託了她最後一絲絲希望的謝雨薇也死了,而且劉夫人並不怎麼機靈的大腦認爲這所有的一切都與蘇心漓有關,原本,她聽說蘇心漓死了,是很開心的,覺得這是她的報應,看着定國公府的人傷心難過,一直被她們壓了一頭的她心裡頭得意的很,可蘇心漓突然回來了,而且十分的風光,劉夫人如何能甘心,她焉能不恨?
其實,劉夫人說的這些事情,在場的大家都是知道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這話,分明就是指她和蘭翊舒不清不楚,詆譭她的清白,如果不嫁給蘭翊舒,就是忘恩負義,薄情寡義。
有這樣想法的,自然不止劉夫人一個人,尤其是那些家有適婚的女兒,又想嫁給哪個皇子的,都覺得蘇心漓礙着她們的路了。
“劉夫人希望我們發生點什麼呢?”
蘇心漓的話問的相當直接,劉夫人沒想到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居然敢大咧咧的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被堵的說不出話來,蘇心漓冷哼了一聲,“就劉夫人的身份,什麼時候有資格對我的婚事指手畫腳了?”
雖然今日有不少皇子都到場了,不過蘇心漓身爲宴會的主角,自然是坐在正中的主座的,她淡淡的掃了劉夫人一眼,目光卻是冰冷森寒的,“有那個數落控訴我不是的時間,還不如花點時間教育子女。”
蘇心漓和蘭翊舒有沒有什麼,衆人不清楚,不過顧江臣的事情,當初可是鬧的滿城風雨,切切實實的發生的,劉夫人除了有一個不出息的兒子顧江臣,還有一個女兒顧彩憐,比蘇心漓還大一歲,劉夫人兒子是廢了,還指着她女兒給她爭臉呢,不過蘇心漓顯然看她很不順眼,不但說了她的子,還說了她的女,兒子教成那樣,女兒又能好到哪裡去。
今日,顧彩憐也到了,蘇心漓的話說完,諸位夫人的視線,那就和針似的,在她身上打量,看的顧彩憐又羞又惱,蘇心漓和顧彩憐沒有太多的交集接觸,彼此也沒有太大的過節,但是誰讓她是劉夫人的女兒呢,平日裡見了她又是一副清高孤傲的樣子,就她的身份樣貌,有什麼資格在她的面前頤指氣使的,而且她聽程子風提過一回,說着顧彩憐和她母親一個德行,不叫顧大哥大哥,而且對他一點也不尊重,蘇心漓自然不會介意藉着這機會落井下石了。
“蘇大人,我可是你的長輩,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心漓冰冷的聲音打斷了,“那就做長輩該做的事,說長輩該說的話,而不是在不該胡言亂語的場合胡亂說話掃了大家的興致,這就是劉夫人的教養嗎?”
蘇心漓的態度和口氣都極爲的強硬,倒是讓一些有心讓自己兒子孫子娶她的夫人心生退卻,這樣的伶牙俐齒,她們可吃不消。
“不過,我覺得劉夫人這個建議還是可以考慮的,蘭公子確實不錯。”
剛剛還生出退卻之心的夫人一聽蘇心漓似乎有意和蘭翊舒在一起,頓時又對劉夫人不滿了,覺得她多事多嘴,蘇心漓冷冷的看着底下那些夫人態度如換面具一般的轉換,脣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
就在這時,忽有一個小廝跑了進來,說是太子殿下的人來了,那小廝剛跑着離開,太子殿下身邊的大公公康公公就進來了,走到蘇心漓跟前,滿臉笑容的與他道喜,“恭喜蘇大人,賀喜蘇大人,蘇大人,太子殿下身子抱恙不能親自前來,特意命奴才送來賀禮。”
蘇志明見那康公公眼裡就只有蘇心漓,而太子殿下當着衆人送出的賀禮,似乎就只有蘇心漓的,這無疑在他的臉上打了一巴掌,蘇志明心裡頭惱火的很,酒喝得更兇,面色陰沉,便是連方纔努力佯裝着的意氣風發也沒有了。
蘇心漓站了起來,笑着說道,“太子殿下有心了。”
康公公親自打開了一同前來的兩個太監手上拿着錦匣,露出了裡面的東西,衆人先是一陣驚歎,然後倒抽了口氣,之前想好的那些說辭,一個字也說不上來,不要說他們了,便是蘇心漓,還有顏玉勳顏司明等人都吃了一驚。
原來,那匣子的上面是一個純金打造的鳳冠,鳳眼鑲嵌這着紅寶石,在夜燈下,無論是那黃澄澄的黃金還是那些鑲嵌着的寶石都散發出刺目耀眼的光芒,最重要的是,這不是一般的鳳冠,而是女子成婚時專門佩戴的,康公公將裝着鳳冠的一層拿開,下面,是一套正紅色的衣裳,上面的金絲纏繞,花紋繁複逼真,似乎是一套嫁衣,正紅,那是自由明媒正娶的夫人,才能穿的顏色,太子殿下在蘇心漓封官的慶功宴上,送這樣的禮物,這其中的意思,在很多人看來,都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讓蘇心漓成爲他的太子妃。
饒是蘇心漓,面上得體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她下意識的看向蘭翊舒,他正一臉嫌惡的看向那嫁衣和鳳冠,一副恨不得衝上去將那些東西砸的稀巴爛的架勢,程紹偉和程子風也是一臉爲難,顧南衣的臉色也不好看,沉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至於方家的那些人,看到這一幕,心情自然相當的不好受了,只想着,得到這殊榮的爲什麼不是蘇妙雪,更擔心,蘇心漓要成爲太子妃的話,今後必定會更加擠兌他們。
顏玉勳沒有說話,在片刻的錯愕之後,他的面色已經恢復如初,不過顏司明的面色卻極爲難看,顏宸璽也好不到哪裡去,和蘇心漓一樣,一個勁的瞅着蘭翊舒,而方纔‘亂點鴛鴦譜’的劉夫人,看着蘇心漓,滿是恐懼,蘇汐月和蘇沐靈等人則是羨慕嫉妒,陳氏不滿這樣的風頭落在最不聽話最難掌控的蘇心漓頭上,可一想到她當了太子妃對相府的好處,面上又有了笑容,蘇博然和陳氏想的差不多,他和蘇心漓的父女關係確實不怎麼好,但是外人哪裡知道這些事情,蘇心漓若是當了太子妃,對他而言,總歸是有好處沒壞處,有一個當太子妃的女兒,面上總歸是有光的。
蘇心漓思忖着顏睿晟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太子殿下雖然性情怪異,但並非莽撞的人,而且,她之前和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她不想也不會成爲太子妃,她實在不明白他是何意,尤其是蘭翊舒那毫不掩飾的目光,看的蘇心漓更是有種心虛的感覺。
“替我謝謝太子。”
蘇心漓走到康公公跟前,伸手就去接他手上的鳳冠,手一滑,那鳳冠直接掉在了地上,所有人的眼珠子伴着那掉在地上的鳳冠,幾乎都要驚掉出來了,不過他們那驚呆了的眼神和倒抽氣的聲音,什麼都改變不了,那鳳冠還是掉在了地上,而在那短短的瞬間,那些嫉恨蘇心漓之人,心裡滿是幸災樂禍,都等着她倒黴。
純淨打造的鳳冠質感十足,掉落在地上,發出嘭的巨響,它的迴音還在繼續,蘇心漓已經跪在了地上,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微臣有罪,微臣,微臣方纔太過激動了,所以纔會——”
蘇心漓跪在地上,面色蒼白,似乎是因爲恐懼,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鳳冠是純金打造的,這樣一摔,自然不會有什麼損壞,只是那鑲着紅寶石的鳳眼,剛好最先着地,承着整個鳳冠的重量,紅寶石的鳳眼有了一道裂痕,康公公看着蘇心漓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蘇心漓一直跪着,頭也不擡,程子風想要出去求情,被程紹偉給攔住了。
這可是太子殿下賞賜的東西啊,鳳冠,嫁衣,太子殿下分明就是想要讓蘇心漓做她的太子妃,蘇博然覺得,蘇心漓簡直就不識擡舉,蘇博然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鳳冠,掐死蘇心漓的心都有了,這麼好的機會,居然說手滑,而且是當着衆人的面,這分明就是對太子殿下不敬,對皇室不敬,這罪名說大不大,但也是可以要人命的,除了當事人,還有和她相關的一家子的人命,蘇博然連衝出去和蘇心漓劃清界限的心都有了,但是一看到程紹偉那嚴肅的臉,什麼勇氣都沒有了。
康公公看了蘇心漓一眼,那神色並不像其他人那樣錯愕驚詫,平靜的就好像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似的,他心裡有惋惜,當然和蘇博然一樣,也覺得蘇心漓不識擡舉,他家主子除了身體差了一些,哪裡不好了,不過想到臨出門前太子殿下對他說的那些話,康公公又覺得不生氣了,若是這蘇心漓和其他女子一般趨炎附勢,太子又如何會對她另眼相待?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結果,絕大部分的,都在等着蘇心漓倒黴,尤其是相府的那幾個,恨不得蘇心漓被拖出去砍了纔好,良久的沉默之後,康公公再次開了口,“太子殿下說了,禮物既已送出去,那邊是蘇小姐的東西了,砸了剪了毀了,一切全憑蘇小姐。”
砸了剪了毀了?太子殿下一早就知道蘇心漓會‘不小心’將東西給砸了,還是說那根本就不是太過激動,而是故意的?還是說太子殿下對蘇心漓已經寵愛包容至此,衆人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康公公說完,在衆人驚詫錯愕的目光下將蘇心漓扶了起來。
蘇心漓自然是千恩萬謝,轉身對流雲和水兒道,“小心着些,將東西收起來。”
兩個丫鬟道了聲是,依着蘇心漓的意思,將東西收好,康公公送完了東西就離開了,任是誰挽留也沒用。
宴會經歷了這一場禮物風波之後,該繼續的還得繼續,不過氣氛卻大不如先前,衆人看向蘇心漓,目光帶着審視和探究,不少人則暗自猜測她與太子殿下之間的關係,而蘇博然呢,則是一臉的憤憤,差一點,差一點,他差一點就可以成爲太子的岳父了,陳氏也是滿心的惋惜,這種惋惜,直接在臉上表露無遺。
不論是何姨娘還是六姨娘,亦或是稍聰明一些的蘇淺月和蘇沐靈,其實她們都想巴結蘇心漓,抱她的大腿,扶搖直上,原本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可偏偏,蘇心漓高傲的很,應該是說對她們防備的很,就連她們去請安都不見,根本就沒機會親近,她們自然就希望蘇心漓死,不要攔在中間擋住她們的路,可每一次的結果,都讓她們失望,她當着衆人摔壞了太子殿下賞賜的東西,這可是死罪,可太子卻一句怪罪都沒有,蘇心漓活的好好的,從一個她們可以欺辱設計的對象,到現在,她們只能仰望。
這樣的靜默維持了一會,回過神來的衆人很快向蘇心漓敬酒,蘇心漓以茶代酒,喝茶的時候,眸光不自覺的掃到同桌的顏玉勳,他手上舉着酒杯,搖曳的燈光照進他的眼底,他看向自己的時候,眼底深處,似乎有了一絲戒備和警惕,蘇心漓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顏睿晟在這日子當着衆人送鳳冠和嫁衣的用意,他明知道自己會拒絕,他甚至猜到了自己的拒絕的方式,用這樣的縱容,其實就是告訴大家,他們關係非比尋常,蘇心漓眼睫微垂,眼底有冰冷嘲諷的冷光劃過。
顏司明看着蘇心漓那傾城的容顏,從方纔到現在,她面上帶着的似乎一直就是這樣淡然從容的笑意,就好像太子殿下着康公公鬆開鳳冠和嫁衣的那段插曲不存在似的,她的眉眼精緻,因爲意氣風發和自信越發的奪目耀眼,顏司明越看,心中的怒火就燃燒的越旺,他情願蘇心漓接受太子殿下,而不是爲了那個蘭翊舒的男人,放棄尊崇的太子妃之位,甚至是未來的皇后之尊,就是爲了蘭翊舒那個男人嗎?顏司明覺得無法容忍。
顏宸璽是有酒萬事足,再加上蘇心漓已經拒絕了顏睿晟了,他也就不用替蘭翊舒開心了,喝酒喝的更恣意暢快了,那張豔若芍藥的臉,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在場女子的目光。
宴會快要散場的時候,顏司明隨身的小廝突然從一旁的小角門跑了進來,湊到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蘇心漓見狀,故意低頭與一旁醉醺醺的顏宸璽說話,可那嘴角,卻揚起了任何人都看不懂的詭異弧度。
蘇志明因爲心情不好,多喝了不少酒,宴會散場的時候,已經醉的是七葷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不過他的酒品倒是不錯,醉了之後,就趴在桌上裝死,並不會胡言亂語,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蘇博然看了眼他沒出息的樣,冷哼了一聲,讓人將他扶回去了,蘇心漓隔空和三姨娘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將那些客人送了出去,蘭翊舒並沒有離開,而是在漓心院等着蘇心漓,還有顏宸璽,他一早就察覺出不對勁了,因爲今兒出門的時候,齊雲和齊磊也是一起的,但是一整個晚上都沒見到他們,見有熱鬧可湊,酒都醒了,哪裡還肯離開?
“顏司明已經過去了。”
蘇心漓看向蘭翊舒,點點頭。
“五哥?他去哪裡了?”顏宸璽十分好奇,蘇心漓和蘭翊舒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你的身份不太方便現身,等會記得躲起來。”
蘇心漓交代了一聲,顏宸璽卻是滿頭霧水,他見蘇心漓已經離開了,就想問蘭翊舒,蘭翊舒也不解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會就知道了。”
顏宸璽看着蘭翊舒尾隨着蘇心漓的背影,在心頭嘆了口氣,果然,重色輕友,就算是蘭大哥,也不能免俗。
“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去?”
蘇心漓勾脣一笑,主動挽住了蘭翊舒的手,“因爲他對那個位置的野心,比誰都都要強烈,蘇妙雪的臉是毀了名聲清譽都沒了沒錯,方靜怡也被貶成了通房,但是至今,她的身上,並非完全沒有利用價值。”對顏司明而言,蘇妙雪還是拉攏方有懷和蘇博然兩人最好的籌碼,這樣一無是處的蘇妙雪,顏司明心裡肯定是不會願意和她在一起的,但是在顏司明眼裡,所有其他的一切,和得到那個位置相比,都是無足輕重的。
蘇心漓頓了頓,一雙眼睛晶亮無比,繼續道,“而且,我也不是百分百肯定他會去的,所以纔會讓齊雲齊磊來幫忙,做兩手準備啊。”
蘇妙雪和顏司明約在了芳情園後山的小樹林見面,按理,方靜怡現在已經是通房了,是沒有資格有自己的院落的,不過她畢竟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方家那邊,蘇博然多少還是忌憚着的,而且一直以來,方靜怡都很得陳氏的寵愛歡心,所以目前,這相府除了明鬆堂之外最大的芳情園還是她住,不過現在,芳情園也只剩下了一個空殼子了。
方靜怡是通房了,而且也不管相府的事情了,身邊自然是不需要也沒資格用那麼多的丫鬟婆子,芳情園現在的下人就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都到,便是剩下來的這些,做事都懈怠了,個個都喜歡偷懶,所以一到了夜裡,就靜悄悄的,後山的林子,更是一個巡邏的人都沒有,不但如此,後山還有個涼亭和方便偷情的小木屋,只有一層,而且很簡陋,自然不能和蘭翊舒住的那地方相比,不過呢,牀什麼的還是有的,蘇妙雪選擇這個地方,絕對是花了心思的,完全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啊,當然,蘇心漓也很喜歡,因爲,方便他們圍觀。
蘇心漓很少來芳情園,所以對這地方也不是很熟,爲免不小心驚動了顏司明那條警醒的蛇,細心的齊磊已經踩好點了,蘇心漓和蘭翊舒還有顏宸璽剛到了後山,齊磊就已經在後山的入口等着了,走在前面,領着蘇心漓等人進了林子。
林子裡種着的都是竹子,很大的一片,因爲這裡沒有燈光,只有月光,不過幸好竹子並不是很密集,所以還是能看到一點點路,齊磊等人走的很快,而且都不會碰到竹子,就好像有一雙透視眼似的,蘇心漓卻不行,最後,蘭翊舒直接揹她了,蘇心漓趴在蘭翊舒的肩上,想到蘭翊舒第一次背自己,居然是因爲蘇妙雪和顏司明那兩個渣,蘇心漓覺得心裡頭有那麼點惋惜和掃興。
到達目的地之後,蘭翊舒也沒將蘇心漓放下,就一直讓她趴在他肩上,對於他們二人的事情,顏宸璽素來是最喜歡發表意見的,可在看到不遠處的涼亭面對面坐着的顏司明和蘇妙雪後,立馬就閉了嘴,他敢用生命打賭,要是他壞了蘇心漓的好事,蘭翊舒一定會抽死他的。
這片竹林,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建的,尤其是蘇妙雪此刻坐着的涼亭那一塊,以竹子爲管,從不遠處的後山上引來的水落在靠小亭一個人工打造的石潭上,四周還有不少的花花草草,不過可能是因爲方靜怡被貶爲通房,地位大不如前,這個地方也沒人打理了,那些花草到現在已經枯死的差不多了,不過蘇心漓可以想象,這應該是方姨娘精心設計的和蘇博然培養情趣的地方,所以蘇心漓猜測,那小木屋雖然看着不咋地,不過裡面應該還是不錯的,但是現在就未必了,不過這可是蘇妙雪的第一次,她應該不會虧待自己吧,尤其,這還是和她心愛的男人,估計之前應該就佈置一番了。
雖然夜裡十分的安靜,不過因爲隔開的距離有點遠,而且兩人說話的聲音並不是很大,所以蘇心漓根本就聽不到,她扭頭看向身邊的幾個人,他們都是一臉興致昂揚的樣子,尤其是顏宸璽和齊雲,所以蘇心漓猜測,他們幾個人應該是聽到蘇妙雪和顏司明的對話的。
雖然竹林裡沒有點燈,也靜悄悄的,不過蘇妙雪和顏司明兩人坐在的雅緻小亭的八個角都掛着燈籠,而且是琉璃宮燈,照的那一塊亮如白晝,蘇心漓只看到蘇妙雪的嘴巴一直在動,那樣子,叫一個溫柔多情,深情款款,顏司明並不怎麼說話,面色也很不好,而且似乎在喝悶酒,蘇心漓看着他將蘇妙雪倒的酒一杯杯往肚子裡面灌,差點沒笑出聲來,他對蘇妙雪是不是太信任了一點,還是他料定,蘇妙雪沒有那個膽子設計他?
蘇心漓看了眼八角掛着的宮燈,實在是很佩服蘇妙雪的智商,那凝露膏雖然有用,不過這才短短几天,見效也不可能那麼快,所以蘇妙雪臉上那疤還是存在的,到現在還是用長長的劉海擋着的,白天看着都嚇人,晚上看着更和鬼似的,都那副尊榮了,聰明的人,不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遮醜,她倒好,居然點的那麼亮,而且還是白色的燈光,她是覺得自己的那張臉不夠扎眼嗎?
蘇心漓看着一旁強忍着笑意的顏宸璽,倒是有些好奇蘇妙雪說了些什麼了,不過據她的猜測,大略都是深情不悔的話吧,蘇心漓正這樣猜測的時候,估計是顏司明喝了的酒太多,當然,也有可能是蘇妙雪放的藥料夠足,沒一會,顏司明就暈乎乎的了,顏司明這人的警惕性一直都很高,很快就覺得不對勁,才站起來,就要離開,蘇妙雪也站了起來,從身後抱住他。
顏司明前後左右晃動了幾圈,緊抱着顏司明的蘇妙雪也覺得暈乎乎的,她用手拍了拍腦袋,擡頭看着那些宮燈,也覺得晃的厲害,她心道了聲奇怪,快顏司明一步倒在了地上,不過顏司明卻感知不到,因爲蘇妙雪在他的身後,蘇妙雪才倒在地上,他立馬也就暈了。
蘇心漓有些興奮的拍了拍蘭翊舒的肩膀,以前,什麼事情她都是一個人應對,她時刻都十分冷靜,冷眼旁觀,就像個看戲的人,就算心裡興奮,面上也淡淡的,但是現在,身邊有這麼多人,尤其是有蘭翊舒,和她一起見證蘇妙雪和顏司明的結合,想到顏司明不得不和自己深深厭惡着的女人在一起,並且要一輩子揹着這樣一個污點,而且因爲這樣一個污點和皇位擦肩而過,蘇心漓就覺得心頭無比暢快,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在燃燒,蘭翊舒揹着蘇心漓,縱身朝着蘇妙雪所在的涼亭飛去,這才讓蘇心漓從自己的肩上下來。
齊雲和齊磊一人一個,將已經徹底昏死過去的蘇妙雪和顏司明帶到了一旁的小木屋,將他們放在牀上,不出蘇心漓所料,蘇妙雪果然將木屋佈置了一番,而且還是大紅色,就和喜房似的,蘇心漓看着,只覺得好笑,找了個地方,點燃了自己事先專門配好的藥,然後和蘭翊舒等人一起退出了房間,並且十分貼心的替他們二人將房間的門關上。
顏宸璽現在是滿肚子的疑問,不過幾個人似乎都在關注裡面的情況,並沒有回答他的意思,過了差不多有一盞茶的時間,木屋內有男人的低吼聲和女人蝕骨的嬌吟傳了出來,在這樣的夜晚,透着股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蘇心漓本來是挺淡定的,可一想到有這麼幾個男人在自己身邊陪她一聽顏司明和蘇妙雪的聲,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齊磊朝着蘇心漓和蘭翊舒點了點頭,取出自己隨身帶着的黑色紗布,將臉蒙了起來,然後施展輕功,出了林子,蘭翊舒揹着蘇心漓跟在身後,顏宸璽和齊雲兩人則留在林子裡看熱鬧。
“捉賊啊,有賊啊!”
片刻的時間,外面就有很大的動靜傳了進來,沒一會,蘇心漓就領着水兒流雲還有一羣舉着火把的護院衝進了竹林,將木屋團團圍了起來,而裡面,男人的低吼聲是沒有了,不過讓人臉紅心跳的嬌吟還在繼續。
“誰人如此大膽在此地偷情!”
蘇心漓聽着自己慷慨激昂的聲音,自己差點就笑出了聲來,她看向一旁的護衛,給他使了個眼色,而裡面,獸慾過後的顏司明已經清醒了,看着外面的火光和蘇心漓的聲音,急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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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更的早把,(*^__^*)嘻嘻……今後的話,儘量早上更新,另:三姨娘給蘇妙雪多加的並不是春藥哦,蘇妙雪都用了三天了,不會現在發情的了,也不是讓顏司明絕種的藥,我猜我猜我猜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