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乘坐的馬車,在相府門前,緩緩停下,蘇心漓並沒有立刻下馬車,而是伸手撩開馬車簾子的一角,透過那縫隙,看向外面。
今日的相府,難有的熱鬧,相府靠大門的一排,停了不少精緻豪華的馬車,蘇心漓一眼就認出了方有懷專門乘坐的馬車,看樣子,她的死,讓很多人鬱結在胸口的氣息舒展開了,睡了個好覺。
原本威嚴又帶着幾分喜慶的相府,門口懸着的燈籠,兩邊威風凜凜的守門獅子還有相府的牌匾上都掛着白綢,有一種肅穆的悲傷,讓人一看就知道相府這是在做喪事,蘇心漓抿着脣想,她死的還挺風光,至少,這排場,還是不錯的,至少,外人一定會被蘇博然所騙,認爲他這個父親對她這個女兒,還是很不錯的。
相府大門正對着的另外一邊,聚着的則是看熱鬧的百姓,議論紛紛的,說什麼的都有,一條街都是鬧哄哄的。
蘇心漓忽然覺得好笑,這青天白日的,自己就這樣下馬車,會不會把那些無辜的百姓給嚇着了,這些百姓,可有不少替她說話,指責蘇博然沒有保護好她這個女兒,還有說他薄情寡義忘恩負義的呢,蘇心漓這樣想的時候,不由勾了勾脣,一雙眼睛明月彎彎,放下了簾子,而後下了馬車。
因爲蘇心漓的出現,原本鬧哄哄的大街,在瞬間安靜了下來,就只剩下一浪高過一浪因爲驚訝而發出的抽氣聲,那些百姓落在蘇心漓身上的眼神可不就像見了鬼似的嗎?
“鬼啊!”
那些百姓還沒驚叫呢,守在相府門前,一嚇得面色蒼白的小廝將雙手舉到腦袋,慘烈的大叫了一聲,一雙眼睛翻白,然後整個人以一種極爲怪異的形象,倒在了地上。
“叫什麼叫,鬼你個頭,鬼叫什麼,沒看到你家小姐回來了嗎?還不給我引路!”
今日這樣的場面,自然是應該給他們一個意外驚喜了,若是讓這些守門的小廝前去報信,不是壞氣氛了嗎?
站在蘇心漓身旁的齊雲,利落的噴了那些守門的人一頓,然後看向倒地的小廝,面露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膽小鬼!”
蘇心漓和蘭翊舒兩人是在進了城門後分道揚鑣的,蘭翊舒進宮面聖去了,留下齊雲供蘇心漓差遣。
據齊雲齊磊說,今日剛好是蘇心漓的衣冠冢下葬的時間,爲了不讓自己被死之後還要經歷被下葬的悲慘命運,蘇心漓就只有及早回來了。
當着諸多百姓的面,蘇心漓邁着極爲優雅的步子,上了大門口的臺階,完全不理會身後那些比方纔還要大的議論聲,跟在兩小廝的身後,剛進了相府大門,還沒向前走幾步呢,就聽到相府大堂處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如喪考妣,若非知道他們真實的是什麼德行,蘇心漓還真以爲她們有多難過呢,不過,真心的有幾個,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這些人,還真的是,連死都不讓她安寧。
蘇心漓一路往裡走,停放她衣冠冢的大堂就在相府前院,就算是徒步,沒一會,也就到了,蘇心漓並沒有讓小廝通報,相府多數的下人都在寬敞明亮的大堂,所以一路過來,蘇心漓並沒有遇到幾個下人,爲數不多的幾個,都被她給嚇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個道理都不懂嗎?不過正是因爲他們的驚懼,所以在客廳大堂的蘇博然還有方有懷他們對蘇博然回來的事情,全然不知。
前院客廳大堂的門是開着的,蘇心漓尚未進門,站在門口,一眼就將客廳的情形全部收入眼底,此刻的大堂,絕對是蘇心漓有記憶以來,不是,估計是從她出生到現在,最最熱鬧的一回。
相府的老夫人陳氏,也就是蘇博然的生母,蘇心漓的祖母,已經回來了,坐在右上座的位置,一副傷心惋惜的樣子,蘇博然坐在她的下首,樣子也悲痛得很,而蘇志明則站在蘇博然的身後,左上座的位置,坐着一身黑色錦衣的顏司明,他的頭微俯着,從蘇心漓的方向望去,他的整個側臉都是緊繃着的,兩隻手緊握住兩邊的椅子的手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蘇心漓在心頭冷哼了一身,這罪魁禍首,居然還有臉來,他的下邊,坐着一臉嚴肅的方有懷,那拉茬的鬍子怎麼都掩飾不住他臉上的笑意,得意的笑意,蘇心漓相當懷疑,這次的兩撥人,除了顏司明的一批人,另外一撥就是他派來的,他可是比誰都迫切的希望她死呢。方有懷的身後,則站着方靖安,其餘的位置,依次下來,坐了不少朝廷官員,大多都是蘇博然的門生和親信,高家也來人了,不過三姨娘高怡婷並沒有來,柳姨娘來了,站在一旁,由丫鬟扶着,默默的垂淚。
至於相府每次唱戲都必不可少的女眷,方姨娘,何姨娘,柳姨娘,還有她們的女兒,或跪在地上,或雙手捉住那上等的棺木,那真的是上等的棺木,蘇心漓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給相府的老夫人陳氏百年後準備的棺木,是上等的紫陽木,紫陽木本身帶香,而這種香,是蚊蟲蛇蟻所畏懼的,所以紫陽木可以保護好屍身,正因爲如此,紫陽木昂貴的很,只有官宦和富商才能用的起,而陳氏的這幅棺材,請的還是京陵城最好的師傅,要說價值千金,也是不爲過的。
往日裡,和蘇心漓結緣結仇的那一個個人哭的好不傷心,一邊哭,一邊哀嚎,十天沒見,蘇妙雪到現在額頭那一圈的位置都還纏着白色的紗布,配上她那一身打扮,詭異的很,不過呢,她撕心裂肺悲傷痛哭的樣子,更加讓人憐惜啊,她這可是帶病送她最後一程啊,除了她們,還有在棺木垂頭喪氣坐着的流朱。
這樣‘大喜’的日子,蘇心漓正準備進去湊個熱鬧,同時給他們個驚喜,她的一隻腳都跨進去了,裡面,她的某個好妹妹的舉動,直接讓她的腳縮了回去,跟在蘇心漓身後的小廝正想要進去通報的,見蘇心漓的腳縮了回去,忙住了口,然後又老實的在蘇心漓的身後呆着,他已經知道了,蘇心漓並沒有死,她並不是鬼,鬼是沒有影子的,而且哪有鬼敢在這樣的青天白日出來的,這麼大的太陽,她要是鬼的話,早就魂飛魄散了,知道這一點後,他呆在蘇心漓身邊,也就不害怕了。
“父親,夫人和大哥走得早,姐姐可是相府唯一的嫡女,現在,她又走了,今後,相府可怎麼辦啊?”
原本還在替她哭喪的蘇汐月突然衝到蘇博然的腳邊,拽住他的手,痛哭着問道,不愧是她的好妹妹,沒有枉費也沒有辜負她讓容嬤嬤調教了她一場。
一個府裡,沒有正室夫人,嫡子嫡女,這肯定是不行的,蘇汐月到現在都還覺得方姨娘的希望最大,尤其見方有懷都到場了,更覺得如此,方姨娘之前答應過她,她要做了相府夫人的話,就讓她掛在她的名下,現在,蘇妙雪已經毀容了,她若成爲嫡女,將來的機會必定更大。
“博然,相府夫人這個位置,已經空懸了三年了,你對立雪的心意,對漓兒的責任,我都知道,這次的事情是個意外,這樣的意外,我們誰都不想的,我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也不知道還不能活多久,不定哪一天就去陪我的兒媳孫子孫女他們去了,這麼大的相府,我這老太婆實在管不了了,這相府,總該有個相府夫人,你既然不想娶,就從這些姨娘中挑選一個合適的吧。”
蘇心漓一聽這話,脣角揚了揚,對母親的心意,對她的責任,蘇心漓聽了這話,真的很想發笑,原來這陣仗並不是給她送行,而是趁着這機會定下未來的相府夫人還有嫡子嫡女啊,相府的精彩劇目,從來就沒停止過,最湊巧的是,幾乎每次,都能被她給趕上。
陳氏說完,蘇博然依舊是一副傷心難過不已的樣子,沒有說話,可他底下的那些同僚,卻紛紛附和,尤其是戶部尚書,蘇心漓覺得這人真是可笑,沒錯,相府所有的姨娘中,身份勉強能坐上相府夫人那位置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方姨娘,一個是三姨娘,方姨娘現在名聲是盡毀了,三姨娘現在是得寵沒錯,但單就衝她多年來無所出,膝下無子這一點,她就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大堂裡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的全都是和蘇心漓無關,但事實上,又與她有那麼丁點關係的事情,而柳姨娘則不停的哭,那因爲懷孕而微微有些浮腫的臉蒼白,那雙眼睛也是紅腫的,滿是恐懼和無奈。
“小姐她沒死,她很快就會回來的!”
流朱擡頭,大聲抗議了那麼一句,但是她一個小丫鬟,根本就沒人將她的話放在眼裡,要不是因爲她是蘇心漓的丫鬟,在蘇心漓剛死的時候就弄死她的話會招人非議,她哪裡還有命在這裡。
“方姨娘,你過來。”
陳氏對着面色蒼白憔悴的方姨娘招了招手,方姨娘原是跪在地上的,聽到陳氏的話,擦了擦眼淚,然後一臉小媳婦似的走到她身邊,陳氏當着衆人牽住了她的手,蘇心漓不由眯起了眼睛,而那些哭的正歡的人,也紛紛停止了哭泣,看向這邊。
“博然,方姨娘這次確實犯了很大的錯,但從她嫁給你爲妾後,一直悉心的照顧伺候我這老太婆子,忙前忙後,沒有一句怨言,這些年,志安在我身邊,給我添了不少樂趣,這次漓兒離開,也一直是她守在我身邊安慰。”
方姨娘垂着腦袋,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老夫人,能伺候您,是我的福氣,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陳氏雖然沒有直接說出讓蘇博然扶持方姨娘爲正室夫人這樣的話,不過這一大堆的溢美之詞,她的司馬昭之心,就算是個路人也可以知道了,蘇博然還沒回應,底下就有一大羣的人開始迴應了,大多是附和的,那些說辭落在蘇心漓耳裡,簡直虛僞可笑至極。
“五皇子以爲如何?”
在場所有的人,顏司明身爲最爲尊貴,自然會有人問他的意見了。
“這是丞相家的家事,該如何處置,自然丞相說了算,我不便干涉,不過二小姐和太夫人說的都有一定的道理,相爺身爲文臣之首,平日裡處理政事就已經很忙了,後宅之事,還是需要婦人處理的,而且,相爺也需要有嫡子嫡女,將相府一代代的傳承下去。”
既然不便干涉,那幹嘛還要說這麼多。
方姨娘拿眼偷偷瞥了蘇博然一眼,滿是期待和懇切,蘇志明和蘇妙雪也看向蘇博然,一雙眼睛晶亮無比,確確實實就像那見了肉骨頭的狗,他們懸着的心,期待無比,尤其是蘇妙雪,她含着淚花的眼睛,都快要笑出來了,方姨娘終於成爲相府夫人了,她終於取代了蘇心漓,如願成爲相府嫡女了,蘇妙雪覺得自己的苦日子到頭了,方姨娘和蘇志明也是這樣想的,三個人心裡都快要飛起來了。
“哎呀,好熱鬧啊!”
猶豫了好半晌,蘇博然終於下定了決心,應該說,在此之前,他心裡就已經有了決定,他是很愛惜名聲名譽來說,但是這些東西,哪裡有實際的升官發財來的重要,蘇博然已經伸出了一隻手,就要去握住方姨娘因爲緊張都冒汗的另外一隻手,蘇心漓歡快的聲音,將之前排練好的戲碼,全部打亂,和她的歡快不同,方姨娘蘇妙雪等人在聽到她聲音的時候,纔剛升入天堂的他們,瞬間有一種被人推倒地獄的感覺,是那種冰天雪地的地獄,讓他們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都透心的涼。
蘇心漓回來了,不是說她已經死了嗎?怎麼會回來呢?她要回來的話,肯定會阻擾方姨娘成爲相府夫人的,那到時候,他們還如何成爲嫡子嫡女啊?
所有的人,幾乎就像是事先說好的一般,齊齊朝着蘇心漓的方向望了過去,淡粉色的比甲上衣,下面是及地的淡藍色裙子,這樣的顏色搭配,襯得她那張清麗的臉,越發的出塵脫俗,還有頭髮,蘇心漓的頭髮,梳理的極爲整齊,陽光下,她邁着小碎步,一步步朝着大堂的方向靠近,她臉上的笑容,美麗的讓人暈眩,同時充滿了譏諷嘲弄,顏司明盯着她,死死的盯着她,那眼中,有深得化不開的震驚和驚訝,他放在椅子扶手的手不自覺間,青筋爆出,方有懷等人也齊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蘇心漓看向顏司明,微微一笑,有一種說不出的挑釁,顏司明,沒想到吧,我活着回來了,所以呢,你的好日子,倒頭了。
“父親,相府死了誰了?”
蘇心漓無辜的很,那樣子,就像自己是剛到的似的,沒有圍觀那一場好戲,蘇心漓四處掃了一眼,抿着脣,越加疑惑的樣子,然後像發現什麼似的,衝到那棺木前摸了摸,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陳氏,“祖母,這不是您的棺木嗎?”
前一句,問死了誰,後一句,就說那是陳氏的棺木,這在不少人聽來就有詛咒之意,事實上,蘇心漓心裡確實有那意思,不過她面上卻是一副無辜的樣子,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尤其,是那些心虛的人,陳氏已經上了年紀了,平日裡最忌諱這些死啊活啊之類的字眼了,聽蘇心漓這樣說,心裡頭自然不快的很。
“小姐,您回來了,您終於回來了!”
流朱坐在地上,眨了好幾次眼睛,見真的是蘇心漓,想也不想,快步衝到蘇心漓跟前,抱住她的大腿就嚎哭出聲。
蘇心漓站門口的時候,流朱是垂着腦袋的,她擡頭說話的時候,蘇心漓的視線沒在她身上,所以她到現在才發現臉上的幾個手印子,不由擰起了眉頭,然後逼視着衆人,用發冷的聲音問道,“誰幹的?”
流朱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不重要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小姐沒事,小姐沒死就好,流朱抱着蘇心漓的腿,一直哭,因爲太過激動,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雖然她一直堅信蘇心漓沒死,蘇心漓會回來,但其實心裡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因爲身邊的每個人都說從那個高的山崖掉下去,肯定活不了,她也那樣覺得,現在看到蘇心漓回來,她只顧得上歡喜,哪裡還能說出別的話來。
“哪來的鬼怪,居然敢在青天白日出沒,還不快捉起來!”
是人是鬼,大堂的人,尤其是丞相府的這些人,心裡都是知道的,雖然說從那麼高的地方生還的可能性小,不過可能性小,並不表示沒可能,比起方有懷來說,方靖安的反應更快一些,一看到蘇心漓出現,就先發制人,將她這一生生的大活人,扣上了鬼怪的罪名,然後方便除之。
流朱一聽這話,立馬就站了起來,眼淚都不擦,直接站在蘇心漓的身前,一副誓死保護的架勢,“小姐不是鬼,她不是鬼,是人,她沒有死,她不是鬼!”
流朱大聲反駁着,說話倒挺順溜,卻沒什麼邏輯可言。
蘇心漓聽了方靖安這話,沒什麼反應,可看到流朱這護犢子的樣,心裡卻暖暖的,酸酸的,她拍了拍流朱的肩膀,然後走到她身前,笑出了聲,那笑容,就和花兒似的,美得很,也燦爛的很。
“怎麼一個個的表情都這麼失望呢?”
蘇心漓嘖嘖了幾聲,臉上的笑容越加的燦爛,何姨娘六姨娘還有蘇沐靈蘇汐月她們已經從錯愕中稍稍回過神來了,她們看向蘇心漓時,那驚訝的嘴巴,足夠塞下一個雞蛋,她們怎麼也沒料到,蘇心漓會這個時候回來,她居然趕回來了,她的命可真大也夠硬,老天對她也太過眷顧了吧,高貴的身份,讓男人趨之若鶩的容貌,還有衆人的疼愛,她已經擁有那麼多了,居然還有那麼好的運氣,大家怎麼想心裡都覺得不平衡的很。 方靖安今日前來,帶了不少方府的家丁,一聽到他的話,朝着蘇心漓的方向就衝了過去,將她圍了起來,蘇心漓的脣角依舊上揚,面上掛着淺淺的笑意,可怎麼都讓人覺得冰冷譏誚,她看向方有懷方靖安等人,突然笑出了聲,“看樣子,我回來的還真不是時候啊,是不是覺得很可惜啊,一個個做夢都想害死我,但是呢,我蘇心漓的命居然這麼大,死而復生了。”
蘇心漓說完,笑的越發大聲,“閻王說,我該收拾的人還沒收拾,他現在還不敢收我,就算我去了閻王殿,他也要將我送回來的!”
她看着顏司明方靖安等人鐵青的臉,很是好心的提醒道,“五皇子,方大人,還有父親,忘記告訴你們了,皇上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我沒死並且回來的消息了。”
她抿着脣,將手放在身後,負手而立,一副替他們惋惜不已的表情,“所以啊,你們想趁機殺死我,坐實我已死的消息,然後將我的屍體放進那棺木,是不能了。”
方有懷原是站着的,一聽這話,蹌踉了幾步,再次倒在椅子上坐着了。
“謀殺皇上欽定的朝廷命官,這是個什麼罪啊?”
蘇心漓苦惱不已,“我呢,只是個從小在深閨長大的女子,初入官場,對琉璃的律令並不熟悉,各位大人爲官已久,想必熟讀了朝廷的律令,倒是和我說說,主犯怎麼判,坐視不管的從犯又該如何呢?”
蘇心漓將在場的每個官員,都拖下了水,這些人,和蘇博然他們都是一丘之貉,她記下了。
“小姐不是鬼,你們看,她有影子,鬼哪裡有影子的?”
蘇心漓‘死而復生’這件事情,對柳姨娘的衝擊力太大,直到現在,她纔回過神來,剛一回過神來,就由丫鬟攙扶着,挺着個肚子,朝着蘇心漓的方向小跑了過去,一邊小跑着,一邊大聲說話,一隻手還指着蘇心漓倒映在陽光下被拉長的影子,證明着她人的身份。
柳姨娘的情緒,同樣激動的很,比流朱好不了多少,蘇心漓的出現,對她而言,就好像溺水的人捉住一根浮木,那種心情,和死而復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陳氏的那番話後,她和方姨娘素來不和,之前是因爲有蘇心漓在,有她壓着方姨娘,有她護着自己,她才能安心養胎,在相府有安寧的日子過,她顯然雖然懷着孩子,但是蘇博然被高怡婷那個女人迷住了,她已經失寵了,若是方姨娘當上了相府夫人,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就都只有死路一條。
“方侍郎,你要想殺我就明說,何苦搞那些把戲,心腸這麼惡毒,方哨玄估計就是遺傳到你這性子,作惡太多,得罪了太多人,所以纔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蘇心漓指的,自然是方哨玄和顧江臣一樣,被人閹掉的事情。
方有懷聞言,氣的一雙眼睛瞪大如銅鈴,兒子在自己家中被人給閹了,這絕對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小姐,那棺木裡面,都是夫人的嫁妝。”
流朱拽着蘇心漓的手,指着架在凳子上的棺木說道,她這話一出,蘇博然和陳氏的臉,立馬就黑紫了。
蘇心漓在心頭嘖嘖了幾聲,用不要臉這三個字來形容蘇博然他們,不要臉估計都得不好意思,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她和蘭翊舒摔下山崖之後,水兒也受了傷,至於定國公府的人,肯定是一心尋找她的下落,哪裡有心思去管這些事情,蘇博然就厚顏無恥的去她的院子裡搶,蘇心漓猜測,這很有可能是陳氏的主意,因爲她就是個貪財鬼,守財奴,她說呢,她怎麼捨得將自己的棺木貢獻出來,原來是可以得到更值錢的東西。
蘇博然看向蘇心漓,心裡亂的很,以致於面色都極爲難看,他真以爲,蘇心漓死了,所以才明目張膽的做這些事情的,她現在突然回來,將他的計劃全部打亂了,現在,最讓蘇博然擔心的是,她會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來,這個女兒的本事,可比他想象的大,他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陳氏纔剛回來,她對蘇心漓的印象還停留在之前呢,根本就沒見識過蘇心漓的厲害,她這人,不但愛財小氣,而且呢,極度的以自我爲中心,對身邊她覺得地位權勢不如她的人,有極強的掌控欲,蘇心漓很不幸的,剛好在這範圍裡面,所以她覺得蘇心漓該聽她的話,不能有半點忤逆,不然就是不孝,這一點,蘇博然簡直和她如出一轍,所以兩個人,都那麼讓人討厭。
“漓兒,諸位大人都在呢,怎麼說話的,你的教養都去哪裡了,還有你那丫鬟是怎麼回事,我們都以爲你死了纔會如此,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女,我和你父親還能要你母親的嫁妝不成,自然是拿來給你殉葬了。”
蘇心漓聽陳氏說的冠冕堂皇的,直接笑出了聲,給齊雲使了個眼色,齊雲會意,拿了把刀,直接將那用上等紫陽木打造的棺木給撬開了,然後將棺身給毀了,蘇心漓看了眼身旁的流朱,輕笑着吩咐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叫漓心院的下人來,將這些東西給擡回去,真是晦氣,好端端的東西,居然被人放進這破棺材。”
蘇心漓這話,齊雲這舉動,可是半點面子都沒給陳氏,陳氏的臉黑的更厲害了,連連咳嗽,“你這是做什麼?”
好好的一副棺木就這樣被毀了,蘇心漓的那些金銀珠寶她又一樣都沒得到,這樣賠本的買賣,雲氏氣的心都在滴血。
“我死了,纔要東西殉葬,既然我沒死,這些東西自然應該長長久久的陪着我了,而且,祖母和父親不是看不上我母親的嫁妝嗎?”
蘇心漓說罷,冷哼了一聲,意味深長的看向蘇博然,蘇博然有些被她這冰冷的眼神看的心裡毛毛的,蘇心漓見他縮了縮脖子,笑出了聲,“父親,祖母,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我死嗎?”
流朱應了聲是後,就回漓心院了,她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流雲和水兒她們去,流朱前腳剛走,辦完事的齊雲直接拍了拍一個大人的肩膀,讓他讓出了椅子,端到蘇心漓的身後,蘇心漓向後退了一步,直接坐在上面,身子後仰,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雖說蘭翊舒的馬車佈置的很舒服,但一路坐在馬車裡,受了傷的她渾身上下還是痠痛不舒服的很,這樣坐着,總是比站着舒服的。
雖然已經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了,但是蘇心漓並沒有趁此把手的意思,衆人見她一副慢慢清算姿態,心中又是畏懼,又有佩服,乘勝追擊,這個道理每個人都懂,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膽量和魄力的,尤其還是個十三歲的女娃子。
“我這才消失多久啊,屍首沒找着,給我弄個衣冠冢,祖母,您可真大方,居然將您自己百年後的棺木都給我用了,不過呢,這是您老人家的東西,我可消受不起。”蘇心漓悠悠的嘆了口氣,齊雲轉身找了個丫鬟,給蘇心漓泡了杯茶,蘇心漓接過,喝了口潤了潤喉嚨,“祖母,要是您百年後,連個棲身的棺材都沒有,豈非做孫女的不孝,所以這東西,您還是自己留着吧,找個手巧的師傅,肯定能還原的,不過您不用擔心,那銀子,我會替您付的。”
“蘇心漓,你這分明就是咒罵祖母!”
跪在地上的蘇妙雪手指着蘇心漓,一雙還盈着淚花的眼睛氣的發紅,因爲某種憤怒和不甘的情緒,聲音顫抖的十分厲害,那一字一句,彷彿從喉嚨底蹦出來的。
“這是你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
蘇心漓將手中的茶杯遞給一旁的婢女,看向地上的蘇沐靈等人,“我看是你們詛咒我死吧,哭什麼哭,哭喪啊,不用了,我還沒死呢,就算我死了,也輪不上你們給我哭喪,要給哭給別人看去。”
蘇心漓討厭陳氏,這種感情,和對蘇博然還有方姨娘他們是一樣的,陳氏這老太婆,虛情假意倒是厲害的很,她險些被她騙了,她要真對她好對母親好,這些年,怎麼可能讓方姨娘打理相府,讓她受盡欺負置之不理,她以前那麼乖巧聽話,也沒見她這老太婆對她有幾分真心,現在想控制她,做夢。
蘇心漓懷疑,方姨娘之所以能霸佔她母親嫁妝這麼多年,陳氏功不可沒,甚至是居功至偉,居然還有臉提出來讓方姨娘成爲正經的相府夫人,這張老臉可真夠厚的,她沒將她當成孫女對待,那她自然沒必要將她當成祖母尊敬。
孝道?他們也配!
蘇心漓這話一出,何姨娘六姨娘蘇沐靈等人頓時就不敢哭了,不過因爲方纔做戲太過投入,再加上受了驚嚇,勉強止住了哭聲,可兩邊的肩膀卻一聳一聳的。
“你這是什麼態度?”
一直以來,蘇妙雪都比蘇心漓更會討好人,而且這次陳氏一回來,她和方姨娘聯合其他的人已經在她面前說了不少蘇心漓的壞話了,這其中就包括以爲蘇心漓死掉轉而再次投靠方姨娘的六姨娘,陳氏對蘇心漓是越來越不滿,現在見她真的如此跋扈,自然十分生氣。
“漓兒,你與我們置氣就算了,如何能頂撞你的祖母呢?”
方姨娘現在是滿肚子裡的火,鬧心捉肺的,恨不得上前將蘇心漓給活活掐死,坐實她已死的事情,不過她也知道不可能,差一點,就差那麼一丁點,就算她不死,只要她再晚一點出現,相爺當着衆人的面承認她做未來的相府夫人,就算蘇心漓反對,也未必有用,她回來的時間,居然這樣巧。
方姨娘心裡很清楚,她要想要成爲相府夫人,就只能靠老夫人,蘇心漓不同意她成爲相府夫人,那她就在她們中間火上添油,到時候兩個人肯定會唱反調,琉璃以孝治國,老夫人說她是大孝之人,堅持讓她成爲相府夫人,別人能怎麼反對。
方姨娘這樣想,心中安定了不少,蘇心漓拿起齊雲剛讓人泡的茶茶杯的杯蓋,直接朝着方姨娘扔了過去,方姨娘一驚,想要躲開,卻沒有躲開,蘇心漓扔過去的杯蓋,直接砸在方姨娘身上,還沒等其他人發難,她就已經給方姨娘定了罪名,“區區賤妾,居然也敢直呼本小姐的名字!”
方姨娘咬着脣,沒有說話,陳氏卻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這孽女,簡直膽大包天,居然敢目中無人,你是想砸死我嗎?你母親的三年孝期已經過了,這些年來,方姨娘幫着你父親料理相府的後院,將相府的事情管理的井井有條,上孝婆母,體貼夫君,事必躬親,實乃主母的典範,我與你父親已經決定將她扶成相府夫人!”
“我不同意!”
蘇心漓也站了起來,直接與陳氏對抗。
“妹妹,這可是祖母的決定,你身爲孫女,如何能反對,簡直就是不孝!”
蘇妙雪擡頭,一雙眼睛滿是熱切,不管怎麼樣,今日必須將這件事情定下來,姨娘已經告訴她了,方哨玄變成這樣子,外祖父是不會讓她嫁給他的,她還有更大的作用,要是方姨娘成爲夫人,她嫁給五皇子,就絕對不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當日,你與蘭公子是一同摔下山崖的,妹妹身上的這身衣裳我之前可是從未見過,今日隨同妹妹前來的隨從就是蘭公子的人沒錯吧,這些時日,你與蘭公子朝夕相處,你們孤男寡女的,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妹妹的聲譽已毀,難道還要霸佔嫡女的身份不肯放嗎?妹妹爲自己想固然沒有錯,可也該爲相府,爲父親考慮着想,難道你是希望相府所有的一切都毀在你手上嗎?”
蘇妙雪說的,那叫一個大義凜然,那叫一個慷慨激昂,蘇心漓冷冷的笑出了聲,齊雲的反應更快,那一張損嘴已經開了腔,“哎呦喂,全世界就你蘇妙雪最清白最高貴了,白蓮花都比不上你,小小年紀,就和男子互通書信,還將自己的貼身之物送人,人家方公子一早就說了,你已經是他的女人了,要說不清白,誰能比得上你啊,如此也就算了,居然還將自己做的這些不要臉的事情全部栽贓給蘇小姐,就你這種不清不楚還忘恩負義惡毒心腸的女子,你適合做嫡女,如果大家想要給嫡女二字抹黑,沒人比你更適合了!”
齊雲說話,從來都不知道委婉爲何物,瞬間將蘇妙雪氣的說不出話來。
“你說說你都這樣子了,好好在自己的院子裡呆着不就行了,大白天扮鬼嚇誰呢?”
蘇妙雪爲了表示對已死蘇心漓的尊重,穿了一身素衣,配上那白色的紗布,那形象,確實有礙觀瞻。
“你說你,這樣的醜八怪,馬上就要嫁了,還想着嫡女的位置做什麼,就你姨娘和方家的關係,就算你婚前做了傷風敗俗的事情,不論你是嫡女還是養女,他們都不至於讓你做個妾吧,而且就方哨玄那樣,估計也沒正經人家願意將女兒許給她了,運氣好的話,你應該可以做個夫人,謝雨薇是死了,不過因爲有你和方哨玄,醜女太監這樣的絕配,京陵城還是有一對的,至於我家公子和蘇小姐,他們兩個的事情,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齊雲最後,被自己的話說樂到了,說完就在笑,蘇沐靈蘇淺月等人臉上也有掩飾不住的笑意,她們兩個,心裡也不願意蘇妙雪成爲嫡女,蘇心漓也就算了,就現在的蘇妙雪,憑什麼高她們一籌啊?
蘇妙雪和方姨娘的臉色卻無比難看,蘇妙雪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看向齊雲和蘇心漓,大吼着說道,“我不要嫁給方哨玄,我死都不會嫁給方哨玄的!”
她的反應強烈的很,因爲說話太過大聲,嗆的咳嗽了幾聲,而她的臉,也是漲的通紅,聽了她的話,方有懷和方靖安的臉色,瞬間更加難看了,畢竟是自己的孫子(兒子),被這樣嫌棄,誰心裡能好受。
“不嫁給方哨玄,那你嫁給誰?街邊行討的乞兒還是那些泥腿子,不然呢,正經人家的公子,可不會要你這種傷風敗俗的女子。”
雪上加霜,傷口撒鹽,這種事情,絕對是齊雲擅長的。
蘇志明一直垂着腦袋,一張臉陷在黑暗之中,看不到反應,不過任誰都能感覺得到,他的面色和心情都極爲的不好,他雙手緊握成拳,到底是沒能沉住氣,猛地站了起來,指着蘇心漓和齊雲道,用近乎咆哮的聲音說道:“把他們給我捉起來!”
他絕對不能容忍,蘇心漓破壞自己成爲嫡子,他費盡心機,手染鮮血,就是爲了不讓自己一輩子只是個被人瞧不起的庶子。
“誰敢!”
蘇志明才下達了命令,相府的人還沒動手呢,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怒喝,接着,雲氏就由雲碧攙扶着快步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定國公府的兒媳婦孫媳婦,還有丫鬟和幾個小廝。
自蘇心漓摔下山崖之後,程昱凡程子謙等人就帶着相府的護衛日夜在外面找人,程鵬甚至動用了自己手頭上的士兵,到處搜找,幾乎將那片林子的地都掀了,蘇心漓知道雲氏他們必定會擔心,所以一回來就讓人給她送了消息,自蘇心漓失蹤之後,雲氏是睡不着也吃不好,整個人消瘦了許多,面色也難看的很,乍一聽到蘇心漓回來的消息,立馬就火急火燎的趕來了,至於定國公府其他的人,他們都還在外面找蘇心漓呢,一時間也沒那麼快得到消息,所以陪同雲氏來的,都是府上的女子,不過定國公府的婢女,尤其是雲氏身邊的,都是有些功夫的。
雲氏到了相府纔看到,這裡到處都掛着白布,下人們披麻戴孝的,一進大堂,見這裡設的就和靈堂似的,頓時火冒三丈,舉着手中的龍頭柺杖,怒喝道,“砸,統統給我砸了!”
她就說她的寶貝漓兒怎麼會接二連三的出事,原來是這些人不安好心咒她呢。
蘇博然辦的這些混賬事情,程鵬他們都是知道,不過那時候雲氏的狀況並不是很好,他們哪裡敢說,所以在此之前,雲氏並不知道蘇心漓被死而且今天就被下葬的事情。
定國公府的人自然是聽雲氏的話了,雲氏一下了命令,他們就開始動手了,沒一會,就將原本好好的大堂,砸的是稀巴爛,看的陳氏那守財奴,心頭更痛了。
雲氏將蘇心漓拉到了一旁,左看看右看看,上摸摸下摸摸,終於安心了,她的這病,是因爲蘇心漓的噩耗,現在,蘇心漓好端端的回來了,自然就好了大半了,何姨娘蘇沐靈她們都跪在地上,蘇心漓對她們不滿,又一直沒人叫她們起來,她們自然不敢動,只能一直跪着,那些下人砸東西的時候,那碎片之類的濺在她們身上,也沒讓她們少遭殃。
當着這麼多同僚的面,雲氏這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啊,蘇博然心裡頭自然是惱火生氣的,不過他心裡也清楚自己這次的事情做的並不是那麼理直氣壯的,而且在雲氏跟前,他哪裡敢動怒了,眼見這廳裡的東西都被砸毀了,他非但不能發火出氣,還得忍着氣上前解釋賠不是。
蘇博然正解釋的時候,雲氏突然打斷他的話,看向蘇心漓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齊雲替蘇心漓回道:“蘇丞相和他老母聯合這些人,密謀着將方姨娘這個罪婦扶成相府夫人呢,之前趁着蘇小姐不在,還搶走了先夫人的嫁妝,說是殉葬,我看分明就是他們起了貪念,這羣人--
齊雲的話還沒說完,雲氏忽然掄起了手上的龍頭柺杖,朝着蘇博然就是一下,雲氏現在身體有些虛弱,力氣並不大,不過那龍頭柺杖是用純金打造的,分量足得很,打的蘇博然一痛,驚呼了一聲後,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雲氏本就是個脾氣火爆的人,對蘇博然又存着很大的不滿,這次,蘇心漓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不尋思着出去找人,居然在這裡設靈堂,要沒有他們定國公府,蘇博然能有今天,他以爲就他這樣的書生,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就可以成爲相爺了嗎?
“岳母,您聽我解釋!”
蘇博然痛的臉都紫了,額頭直冒汗,他心裡是想反抗的,但是動作上卻不敢,只有開口懇求雲氏手下留情,他現在心裡後悔的要命,雖然他一直都想將定國公府踩在腳底下,但是在他沒那個本事之前,對程府,他就算巴結不上,也不能得罪,現在好了,把雲氏給得罪了,方纔,蘇博然之所以一直不講話,就是希望自己在不太過嚴重的得罪蘇心漓的情況下,將今日的事情圓滿的解決,不過顯然,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美好了。
“解釋?蘇博然,你還是個男人嗎?你算什麼父親?你還要不要臉了?你這個薄情寡義的混賬,要不是你,立雪她會死嗎?歷仁他會死嗎?怎麼,孝期一過,漓兒還下落不明,你們就像立新夫人了啊,你眼睛是瞎了嗎,居然讓那樣一個賤婦成爲相府夫人,簡直是丟了京陵城正室的份。”
雲氏每說一句,就在蘇博然的身上打一下,陳氏看不下去了,站了出來,護在蘇博然的身前,“親家母,我這個做母親的還在呢,你以爲自己是一品夫人就了不起嗎?這是我們相府的家事,這次的事情,是我拿的主意,你女兒都死了三年了,難道你要相府夫人的位置一直空懸下去嗎?”
雲氏冷笑了一聲,瞬間拿出了以前在女匪頭子的架勢來,“當然了不起了,我可是先帝欽封的一品誥命夫人,你有嗎?你見到我,是要行禮的,就算我們是親家,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與我說話!漓兒雖然姓蘇,不過她是我雲仙兒的外孫女,定國公府的外孫女,還是當今聖上欽命的御史,身份尊貴,如何能叫一個霸佔夫人財產,爲天下唾棄之人爲母親,我今日就把話撂這裡了,有我定國公府在一日,方姨娘就別想成爲夫人,誰支持,那就是和我爲敵,與我們定國公府的人過不去!”
那些個原先還支持方姨娘爲妻的大臣聽了,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的立場,紛紛附和雲氏的話,說方姨娘以下犯上,戕害嫡女,而且覬覦正室夫人的位置已久,心腸歹毒之類的,各種說辭都有,反正就是,這樣的人,肯定是不能成爲相府夫人的。
“你--你這分明就是仗勢欺人!”
雲氏笑出了聲,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勢,“是又怎麼樣?”
“蘇心漓,你別忘了,你姓蘇!”
陳氏鬥不過雲氏,就只能從蘇心漓身上下手了。
“我知道啊,但是我覺得外祖母說的話很有道理,就方姨娘那樣的罪婦,有什麼資格讓我開口叫一聲母親,太失身份。”
蘇心漓抿着脣,託着腮,然後看向痛的面色鐵青的蘇博然,那眸中,只有濃濃的譏誚,沒有一絲同情,“父親和祖母好像都很不喜歡我,既然這樣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
蘇心漓此話一出,之前在她手上吃了虧的人,心不由的都懸了起來。
“不若將今日靈堂發生的事情,公諸於衆,或者,我們現在就去面聖,將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然後呢,我自動脫離相府,那樣的話,我們就沒有任何瓜葛了,今後,父親愛讓誰做相府夫人就讓誰做相府夫人,祖母您也是,你們看這樣如何?”
現在,蘇心漓還真的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將事情做的太絕被人說閒話,反正,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外祖母也不用再爲她的終身大事憂心了,而且,相府的名聲已經不咋的了,尤其是方姨娘,但她現在卻被大家稱頌,孰是孰非,輿論又會倒向哪一邊呢,就看本事了。
蘇心漓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就連雲氏,都有些意外,雖然一直以來,她心裡都希望蘇心漓能夠和相府劃清界限,最好搬到定國公府去住,話是那樣說沒錯,但若真的就這樣斷絕關係的話,她心裡還是有很多顧忌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博然終於開口和蘇心漓說話了。
“女兒只是不忍父親的心願落空,想要成全而已,所以父親不要多想,按着女兒話中字面上的意思理解便可。”
蘇博然看着蘇心漓低眉順目的模樣,心裡卻一點也不放鬆。
“父親,這樣的女兒,不要也罷,您就成全她吧。”
蘇妙雪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只要脫離關係,她就不是相府的人,今後,她就是相府唯一的嫡女了,就算毀容又怎麼樣,有的是人排隊等着娶她。
“給我住口!”
蘇心漓要死了,那也就死了,但脫離關係,絕對不行,而且今日的事情,絕對不能鬧出去,他確有立方姨娘爲正妻的打算,但這個計劃需要做很多事情,在這些事情沒做成之前,方姨娘是不可能成爲夫人的,也就是說,現在不行,現在立方姨娘爲夫人,那就是與整個京陵城的正妻爲敵,再有定國公府的人牽頭,到時候京陵城還能有他相府的立足之地嗎?
“你這孩子,誰說要立方姨娘爲正妻了!”
只是在瞬間,蘇博然又有了另外的決定,他牽起蘇心漓的手,退讓妥協,蘇心漓卻毫不客氣的甩開了他的手,“父親,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方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嫡女不敬,您要一直繼續縱容下去嗎?”
她可沒準備就這樣輕易的放過方姨娘。
“那你的意思是?”
“這樣一個罪婦,在我眼前蹦來蹦去的,看的我實在眼疼,不若休了吧,那樣的話,我才能靜心呆在相府,父親,你說呢?”
方姨娘一聽這話,嚇得面色蒼白,一下就坐在了地上,休了,她的名聲已經被毀的殆盡了,若是再被休了,今後還怎麼做人,還有她的幾個孩子,今後還怎麼擡得起頭啊?
蘇妙雪和蘇志明也愣了,不過倒是比方姨娘的反應快一些,跪到蘇博然跟前,就開始替方姨娘求情,方姨娘也回過神來,跪在蘇博然跟前哭訴這些年自己的辛苦,方有懷和方靖安也不停的替他們說話,就連顏司明也看不下去了,“蘇小姐,您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五皇子,這是相府的家務事,您似乎,不應該插手吧。”
蘇博然咬了咬牙,他最先看向的不是蘇心漓,而是蘇心漓身邊的雲氏,心頭突突的跳,不管定國公府的人怎麼樣,只要有蘇心漓在相府,他們總不會做的太過分,而且相府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們看在蘇心漓的面,肯定是不會坐視不管的,但蘇心漓要和他們斷絕了關係,那可就不一樣了。
蘇博然之前就知道,自己弄這衣冠冢什麼的,肯定會被定國公府的人不喜,但是他畢竟有方府,而且五皇子這次也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那就表示,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會支持這件事情,就算定國公府使絆子,他也能有應對的法子,但是現在多了蘇心漓,蘇博然就不是那麼肯定了,蘇博然在蘇心漓的手上吃了太多次虧,久而久之的,心裡多少有些忌憚了,比定國公府還要忌憚,因爲他深知,定國公府的人光明磊落,不屑做那些小人之事,但是蘇心漓不一樣,她會背後給人使絆子,而且太子殿下對蘇心漓有意,他要知道她沒死,倒戈了怎麼辦,蘇博然可不敢拿自己的烏紗帽冒險。
“通房,貶爲通房如何?”
休了,那就是徹底和方家斷了,方姨娘爲他生了三個孩子。
方姨娘和蘇志明蘇妙雪等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求蘇博然改變主意,外面忽然有尖細的聲音傳來,“聖旨到!”
那尖細的聲音餘音剛落,就有一戴紅帽,身着黑衣帶紅邊的太監走了進來,太監服上繡着仙鶴,正是皇上跟前最得寵的大太監李海福。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見是李海福來宣的旨,紛紛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國公府之外孫女蘇心漓天惠聰穎,坤儀毓秀,雖爲女子,爲民請命,屢立奇功,實乃國之棟樑,朕心甚爲寬慰,着吏部從重議獎,特封爲五品御史,另賜府邸一座,望繼續爲百姓伸冤,爲國效力,佈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李海福宣完旨後,將詔書遞給了蘇心漓,“蘇小姐,接旨吧。”
“微臣接旨,叩謝皇上聖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心漓叩頭謝了恩之後,這才雙手接了聖旨,而對方姨娘幾個人而言,這道聖旨,就像讓他們吃了蒼蠅似的,皇上,站在了蘇心漓那一邊,那她必定就會是贏家,就算他們再怎麼求情,蘇博然也必定不會因爲他們失了蘇心漓這個女兒的。
蘇心漓領了旨意之後,親自招待了李公公,事後又將她送到了門口,而蘇博然等人則一直在大堂等着,當蘇心漓滿面春風回來的時候,大家自然紛紛上前賀喜,“就依父親的意思,那就通房吧。”
蘇心漓看了方姨娘一眼,見她渾身一顫,滿意的笑了,她揮了揮手中的聖旨,看向蘇博然說道:“皇上專賜了一座府邸給我,這樣的聖恩,身爲臣子,如何能辜負,但是祖母剛回來,我若立刻搬出去住的話,外人必定會以爲我們不和,不若這樣好了,我先去新府邸瞧瞧,看看缺什麼,等東西齊了,我再搬出去,父親以爲如何?”一旦她離開相府,有的是辦法,與蘇博然脫離關係,不再回到這個地方。
蘇博然雖然心中不願意蘇心漓搬出去,可也只能說好。
蘇心漓又繼續道,“弟弟這次立了大功回來,父親還沒爲他慶賀呢,大弟這樣出息,父親該邀請同僚慶賀一番纔是,也好洗洗相府這晦氣,到時候還請各位大人捧場啊,五皇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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