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信藏於妝奩之中,並喚來知道此事之人,讓衆人將嘴巴閉緊,不許提今日收到信件一事,且日後有自淮安來的信,或有人上門找大公子的,一律往她這兒帶。
看來得抓緊給文昊尋門親事,好斷了他的念想。
當夜,白夫人給丈夫吹了一夜的枕頭風,愣是將白大人原本一切皆隨文昊心意的意思給扭轉過來,逼着他趕緊在朝中尋一個合適的高門貴女,憑文昊的家世人品才學地位,莫說尋常的侯伯府的嫡女,就算是郡主公主那也是配得上的。
白文昊一心等着妙音自淮安趕來京都,又哪裡知道父母在背後爲他做的事情。
而妙音自入京都起,身邊一直有人跟着,兩位武藝高強的女侍衛,兩位宮裡派出的羽林衛,裡裡外外將她看了個嚴實,莫說出去見個人,就算是去茅房也有人守着,再加上一路自淮安趕往京都,早已累壞了的兩人,回到宅子裡便洗洗睡了,明日一早便要進太醫院報道,此時若再不休息,明天還如何面對那些老傢伙們的質疑目光。
時值深秋,清晨的風已經有了涼意,妙音穿上太醫院送來的太醫院官服,正紅色外罩長衫,胸前繡牡丹仙鶴,明黃腰帶上繡着代表官階的圖案。
太醫院共設有十個品階,其中一品至九品又分正階與從階。
每個品階所佩帶的腰帶皆不一樣,腰帶的顏色也與品階的高低有着直接的關係。
而妙音所佩帶的明黃腰帶,便是高等階的代表顏色,唯有一品太醫和御品御太醫方能佩帶明黃腰帶。
而一品太醫與御品御太醫所佩帶的腰帶區別便在於上邊的圖案。
一品太醫的腰帶正前方,一左一右各繡一隻白鶴,而御品御太醫則一左一右各繡兩隻白鶴。
顯然這身衣服是按照妙音的身材定製的,穿上極爲合身,再戴上那烏紗帽,絲毫不比男人穿官服遜色分毫。
“小姐,你穿這個可真好看,要不面紗就別戴了,反正純太妃如今也害不了你,八王爺也遠在潯陽,皇上若想看你的臉,你這一片薄紗遮了也沒用啊。”
妙音想來也是,如今進太醫院上班,可不像自己當老闆開醫館,若長期遮着臉上班,反而讓人說閒話。
“那便從今日起不遮面了,小桃,你找機會去白府送個信,告訴文昊我已經到了京都。”她將昨夜睡前寫好的信遞給小桃:“他看了這個便會明白。”
太醫院設立於皇宮外的永平巷,與皇宮只一牆之隔,這裡是所有太醫工作的地方,分爲藥庫,古方院,煉藥房,診間十餘室,休臣間十餘室,這些都是爲了宮裡前來看病的宮女太監們準備的。
當然,主子們自然不必親自前來看病,只需派人來傳一聲,便有專門爲主子們診病的醫正前往宮內各處。
而像妙音這種等階的一品太醫,便只負責爲皇上及有數的幾位妃子看病,其餘人輪不上。
而御品御太醫則是整個太醫院的頭牌,只負責龍體,連皇后也沒有資格讓御太醫爲其診病。
當然,皇帝開口的話,情況又是不同的。
皇宮內也設有太醫院,只是幾間供休息和煎藥的宮室,供守夜的太醫和當值的太醫們輪值用。
畢竟太醫多爲男子,住在宮裡多有不便,就是多行走於後宮也是不便,所以太醫院纔會設立於宮外。
今日有新任一品太醫入職太醫院,所有正一品以下太醫皆嚴整以待。
辰時(7點),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入永平巷,左右各有兩男兩女兩名護衛跟從。
馬車停在太醫院正門前,女護衛上前僚開車簾,伸手扶着一位身着官服的妙齡女子下車。
女子身姿高挑纖細,眉目如畫,氣質清雅,行止間大氣自若。
立於院中等候的一衆醫員醫師醫正等,皆面露驚色,眼前自車上步下的女子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卻穿着太醫院的服飾,腰帶乃明黃繡一隻白鶴,顯是正一品的打扮。
衆人面面相覷,怎麼也不肯相信,今日入職太醫院正一品太醫的人,竟然是個妙齡少女。
可再不相信,事實便擺在眼前,他們只能暫時壓下滿腹疑惑,朝着緩步而入的妙音行禮。
妙音幾時被人這般恭拜過,一時有些不自在,乾笑道:“不必多禮。”待衆人擡頭將視線定在她臉上時,她刻意忽略衆人眼中的驚豔與疑惑,微微笑道:“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姓莫,莫妙音,自幼研習醫術藥理,希望今後能與各位共同探討學習。”
接着便是衆人的自我介紹,妙音對記這些並不擅長,聽了後邊的介紹便又忘了前面那人叫啥姓啥,不過沒關係,誰讓她品階高呢,她不記也沒關係,時間長了,自然能記住。
太醫院正一品太醫共有三個,如今加上她便是四個,御品御太醫在太上皇上次病重痊癒後便被革職,隨後便消聲匿跡,也不知是回鄉了還是被滅口了。
也就是說,在這太醫院,目前品階最高的,便是正一品太醫,難怪已經辰時三刻了,另三位正一品太醫竟還沒來太醫院上班,看來她以後也不用這麼早來,元衛風正當年輕力壯,總不會時常有病有痛的,宮裡又沒個正經妃子,只一個沒名沒份的清菊夫人,輪不上她去看病啥的,就算睡到午時再來,怕也沒事。
顯然,是她太天真了。
今兒剛上班不過一個時辰,宮裡便來人了,點名宣莫太醫入宮爲皇上請脈。
彼時妙音正在喝茶看卷宗,瞭解太醫院的行事規程,聽了太監的傳話,差點沒將一口茶水噴出來,這會兒應當是剛下朝吧,他好端端一個大男人,沒事請啥脈啊,又不是懷了孕的小媳婦。
當然,這些話她不敢說出口,只能腹誹。
聽說要去給皇上請脈,幾位正六品的醫官紛紛搶着要給妙音拎藥箱打下手,只望能在皇上面前露露臉,先混個臉熟什麼的。
妙音隨位指了一位看着順眼的青年:“就你了,你們也別灰心,下回再帶你們去玩。”
衆人一頭黑線,去玩?她當去給皇帝看病是去玩麼?他們爭着搶着不過是想前途更光明一些罷了。
又是太和宮,只是今次來時,她的身份和心境已經不同。
依然是崔公公前來引路,一路上客氣恭維,看得那六品醫官真瞪眼,崔公公在宮裡那是出了名的高傲,就算是前御品御太醫在他眼前也不見得能得着這份臉,可見這位新來的莫太醫很是有幾分了得,只是不知是靠她的醫術,還是靠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蛋。
元衛風依如昨日一般伏案批閱奏摺,眼睛熬得通紅,顯然皇帝這椅子也不是好坐的。
崔公公退至一旁,並未如昨日一般退出太和宮。
妙音與那六品醫官跪伏於地,高呼萬歲。
元衛風擡眸,一眼瞧見跪在地上的纖細身影,立時便皺眉道:“平身,朕不是說過,免去這跪禮,怎的就忘了?”
妙音垂着頭撇嘴,心道誰敢免這禮,這不讓人猜疑我的身份?若有朝一日宮裡來個妃子皇后的,那我莫妙音不是頭一個就得玩完?
“微臣不敢。”她垂首恭敬回道。
元衛風見她未蒙面紗,心中又是一陣不爽快,從前在淮安城,那是是他昏迷時,她也蒙着面紗,如今進了京都,進宮面聖時也蒙着面紗,可今日她入職太醫院,竟然就不蒙了,這不是區別對待麼?
妙音偷偷擡眸,瞧見元衛風滿目兇光的瞪着自己,趕忙又將頭垂下,低聲道:“微臣這便爲皇上把脈。”說着便輕輕移着步子朝前走,一邊打量着元衛風的表情,見他已經隱去那兇光,且將神線移開,這才加快了步子來到他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