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毫不避諱的打量着妙音蒙了面紗的臉,時不時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還讚兩句香,惹了白莫然幾番警告。
那男人也不在意,他又沒動手動腳,也沒說什麼不當的語言,對方無法拿他如何,便依然故我。
妙音眉目含霜,冷冷瞟了那男人一眼,將他身上最後一根針拔下,冷聲道:“好了,小桃帶他去結賬。”
小桃原本一臉憤色,挽了袖子便想胖揍這無恥之徒一番,誰知小姐讓她帶這人去結賬,心中一喜,便知道該怎麼做了。
小桃乃妙音專用助手,帶人去結賬這種小事幾時輪得上她來做?顯是小姐讓她好好收拾收拾這傢伙。
“公子,這邊請。”小桃露出一副客氣的模樣,嘴角卻掛着不懷好意的笑容。
那男人十分瀟灑豪氣的擺手,道:“直接說多少銀子,我給雙倍,無需那麼麻煩。”
小桃笑容更盛:“那便多謝公子,診金一共是八百兩,公子付雙倍便是一千八百兩,請問是現銀還是銀票?”
那男人傻了眼,立時便尖聲道:“什麼?怎麼要這麼多?你這該不是黑店吧?”
妙音將針袋置入藥箱,轉身朝着那男人道:“若覺着貴,下次便可不用再來,今日這診金若付少了,您下回也不必再來。”妙音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此人患有腹脹氣,這是一種無法根治且經常性的疾病,這男人顯然平時吃過太過油膩,生活作息不律,又氣血兩虛,這才導致頻發腹脹氣,這一次治好了,她敢保證,過不了多久,他又會犯病。
那男人不是傻子,知道定是自己剛剛輕挑的舉動惹怒了這位妙醫,這才故意整他,偏他還有口難言,說不出個不是來,他治之前也沒問需要多少診金,現在病已經治完了,那診金還不得由她說?
“我,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只有三百兩,你們看—— ”那男人十分尷尬的自懷中取出銀票,心中十分肉痛,近來鋪子裡生意不太好,能動用的錢實在不多,本以爲只需頂多幾十兩的診金,結果要一千多兩,掏空他也沒有啊。
妙音朝小桃點了點頭,淡聲道:“先收你三百兩,待你下次治療時一併再結清也行。”這便是將他拒之門外了。
這男人那有不明白的,趕忙灰溜溜的跑了。
小桃將銀票遞給白莫然,正要告訴小姐白文遠來了,卻見剛剛一直坐在她身後的白文遠突然不見了。
“咦——白二少爺怎麼突然不見了?”小桃奇怪的走到門口往外探了探。
妙音挑眉,疑惑道:“白二少爺?”略想了想,又道:“你是說白文遠?”
小桃縮回身子,轉身朝着妙音點頭:“是啊,白文遠少爺他從京都來看你啦。”
妙音一臉疑惑:“他來幹什麼?是他大哥讓他來的?”
小桃搖頭:“剛剛二老爺也這麼問,可他說不是,說是他自己要來的。”
妙音點頭,沒再多說,轉身收拾醫箱,她對白文遠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年李府家宴上,他哽喉時的模樣,小小的,胖乎乎挺可愛的模樣。
其實妙音的年紀比白文遠只大了一歲,只因自己活了兩世,性格上較於同年人更爲沉穩自斂,所以在面對白文遠這種活潑的小孩時,總覺得自己年紀更大些。
又過了一會,白文遠這才從外邊進來,進來時明顯看到他手背有些輕微的擦傷,甚至有血跡。
“文遠弟弟,你去哪兒了?你這手怎麼了?”妙音打量着眼前高大的少年,模樣與白文昊頗爲神似,都很英俊儒雅,笑起來時一口整齊的白牙也很像。
白文遠眉頭一皺,道:“叫我文遠便成,幹嘛非要加個弟弟?你看我個頭都高出你這麼多了。”白文遠身子往妙音跟前一站,拿手比劃了一下,非要讓妙音看個清楚,他如今的模樣,可不輸給哥哥。
妙音燦然一笑,朝着白文遠調皮的眨了眨眼:“是啊是啊,一忽兒不見你就長這麼高了,當初在白鹿書院時你才這麼高呢。”妙音也拿手比劃了一下,惹來白文遠深刻的不滿。
小桃拿了藥箱給白文遠包紮,包着包着突然驚聲道:“二少爺你不會將剛剛那人給揍了吧?”
白文遠撇了撇嘴,哼道:“他不該捱揍麼?揍他算輕的,再有下回,我讓他坐牢。”
妙音笑着搖頭:“算了,他也沒怎麼樣,倒是你,怎麼突然就來淮安了?你哥哥知道嗎?”
白文遠有些不滿,怎麼都要問他哥哥知不知道,他白文遠又不是小孩子,他已經是大人了。
可面對妙音的目光,他依然點了點頭,老老實實道:“知道,但不是他讓我來的,是我自己要來的,我想看看你。”
妙音宛然一笑,道:“我有什麼好看的,還和從前樣,你最近書讀得可好?參加了鄉試沒?”
白文遠臉色一暗,他自認書讀得不錯,可他有個樣樣第一的哥哥,再不錯也及不哥哥。
“還行,爹爹讓我明年參加鄉試。”白文遠有些不自在道。
妙音點頭,笑道:“你先隨小桃去後院歇歇,待這邊忙完,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她突然想起前世的表弟,也和白文遠這般年紀,每次表弟去她們家玩,便會纏着她帶他去吃在家時吃不到的垃圾食品。
白文遠本想就坐在診間等她,他好不容易來一趟,想多看看她,可又怕影響她治療病人,便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小桃去到後院。
小桃給他張羅了茶水點心,見他無心品嚐,只一味的引頸盼望,便笑道:“你就安心待着吧,一時半夥是完不了的。”
白文遠很是鬱悶,許是因連日來的勞累,靠在椅中竟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醒來時早已過了飯點,身上竟蓋着厚厚的棉被,難怪不覺着冷。
“你醒啦?”聲音從身側傳來,只見妙音正笑吟吟的看着她,這時的她臉上沒有蒙着面紗,清麗脫俗的臉上漾着清淺的笑意,宛如菩薩跟前那朵清蓮盈盈綻放,散發着柔和又奪目的光芒,眸間波光瀲灩清幽如潭,美好的簡直不像人間應有。
白文遠一時看呆了,竟忘了回話,只呆呆的盯着妙音瞧。
妙音轉過臉,朝着小桃道:“去拿塊溼帕子給他淨淨臉,瞧他嘴角那口水印,不定在夢中吃了多少好東西。”
小桃掩嘴退開,白文遠尷尬的趕忙捂了嘴,笑呵呵道:“一時忘形了,忘形了。”
妙音又偏頭看他,淡淡笑道:“是我不對,害你等這麼久,連午飯都還沒吃上呢,也難怪你在夢裡也不忘。”
白文遠連忙擺手:“我不餓,真的,我一點也不餓。”這話剛一說完,他那肚子便像唱空城計一般轟炸響。
尷尬得白文遠幾乎要尋條地縫鑽進去,也難怪,他爲了能早些趕到淮安城,從昨晚便一直趕路,連飯也顧不上吃,連着現在,已有三頓滴米未進,他這年紀的少年,能不餓麼?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這時小桃取了溼帕子並一盆熱水,讓白文遠好好洗了把臉,又爲他將略有散亂的頭髮梳理整齊。
“小桃姐姐你這手還是這麼巧,單已這梳頭的手藝,可比府裡的那些丫頭強多了。”白文遠拍馬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