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一沒想到好運氣會再次砸到他的頭上。
當阮青雲告訴他, 由擎天娛樂投拍的年度大戲《勵志人生》請他做導演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驚呆了:“請……請我做導演?”
當時兩人正並肩走在河邊,阮青雲笑着揉了揉他的頭髮:“你把《刺殺》拍得那麼好, 厲揚想替他‘老婆’量身定製一部大製作片子, 怕別的導演拍砸了, 只好來請你。”
韋一又興奮又緊張, 完全沒感覺出阮青雲揉他頭髮的動作有什麼不對, 只顧着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行的,萬……萬一我也拍砸了……”他一面說一面想,阮總爲什麼要把“老婆”倆字咬得那麼重?這是不是在告訴我, 如果我一不小心拍砸了,後果會很嚴重?
那還是不要接了吧。可是……好想接啊。
這時候他聽到阮青雲說:“沒關係, 我相信你。就算真砸了也沒什麼。”
韋一:“……”
就算真砸了也沒什麼……就算真砸了也沒什麼……
既然拍砸了後果很嚴重, 阮總爲什麼又說砸了也沒什麼?
韋一腦子感覺腦子裡一鍋漿糊, 呆呆看着阮青雲,然後他感覺到自己額頭一熱, 慢半拍地伸手一摸,摸到了一點潮溼溫潤的暖意。
韋一的臉慢慢燙了起來,心臟怦怦跳得飛快,他感受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心慌意亂,再也來不及想什麼砸不砸的, 連藉口也忘了找一個, 就飛快地跑走了。
所以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他很有些忐忑, 幸好阮青雲什麼都沒說, 態度一切如常, 他才暗暗地鬆了口氣。
韋一到底是把《勵志人生》接下來了。
他實在是太喜歡拍電影了,就算真的拍砸了被厲揚追殺, 他也捨不得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再說有《刺殺》在前,他其實也是有那麼一點小小的驕傲的,他覺得只要自己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拍砸的可能性其實是很小很小的。
四月份,春暖花開的時候,《勵志人生》正式開機。
算起來,這已經是韋一和季子凌合作的第二部電影了。按說經過一次的磨合,這次的拍攝應該更加順利,可真正投入拍攝了,韋一才發現,季子凌這次的狀態非常不對,甚至還不如一些配角表現得到位。
而韋一又是視電影如生命的人,每一個場景,每一個表情動作,每一句臺詞都要精益求精,所以他把季子凌NG了一遍又一遍,戲也講了一遍又一遍,往往一整天都在雕琢一個鏡頭,拍攝進度幾乎停滯。
難道他註定要被厲總追殺嗎?韋一絕望地想。
在NG第三十四遍的時候,韋一終於罵不下去也講不下去了,有氣無力地說:“你要不要歇幾天?”
“好。”
季子凌一歇就歇了小半個月,在這期間,韋一把沒有季子凌戲份的鏡頭都拍完了,拿着薪水無事可幹,他有點小焦躁,於是一天一個電話地催季子凌回劇組。
聽說季子凌親自擺攤體驗生活,效果是有的,雖然每場戲仍然要NG六七次才能過,但畢竟比之前要好多了。
但韋一仍然覺得……不夠好。以他作爲導演的直覺,這部戲這麼拍下去,成品只能說差強人意,與他的心理預期,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韋一每天都在心裡淚流滿面,感覺自己離被追殺又近了一點。
這種悲壯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戲拍到六分之五的時候,季子凌入了戲。
入戲後拍出來片子,效果比入戲前好了太多太多,韋一簡直要淚流滿面,不過這次是感動的。
爲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對電影藝術的完美追求,韋一做了N久的心理建設,還喝了半瓶酒,終於鼓起勇氣給厲揚去了個電話,一口氣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用各種方式從各種角度全面論述了“重新拍攝之前戲份的重要性”與“不重新拍攝之前戲份可能產生的嚴重後果”,說得口乾舌燥腿發虛手發抖。
好在……厲揚最終同意了他的提議。
掛了電話,韋一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癱倒在牀上,感覺自己脊背一片冰涼,渾身虛脫,連一個指頭都動不了了。
這之後的日子,韋一過得心滿意足,十分幸福。
因爲季子凌入戲之後,拍攝的進度變得飛快,拍出來的樣片質量也讓他十分滿意。大部分的場次都是一次通過,就算韋一再苛求完美,返工的次數也不會超過兩次。
《勵志人生》終於趕在中秋節的前一天殺青了。
韋一答應了母親回家一起過中秋,來不及吃劇組的殺青宴,因此提前從當地最好的點心店買了一大箱子蛋黃蓮蓉的月餅,打了個車,吭哧吭哧搬到了劇組,給每個人都分了半斤:“這幾個月大家辛苦啦!爲了不耽誤大家回家團圓,就不聚餐了。提前祝大家中秋快樂!”
正在歡樂嚼月餅的演職員們都停止了咀嚼,呆住了。
韋一當然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他有點兒心虛,連招呼都沒打就偷偷溜走了。
阮青雲的車隔着兩個街口停在路邊等他。
阮總父親去世,母親不知所蹤,中秋這種團圓佳節總是一個人過,悽悽涼涼的,真是十分可憐,於是韋一和母親打了個招呼,就把他帶回家去了。
再說多個免費的司機,也省得他擠火車,還能省一筆路費不是?
韋一的母親已經再嫁,嫁給了當時的主治醫生黃裴。
母親已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所以這幾年他除了大節小節打個電話寄點東西,很少回家。就連過年有時候也藉口工作忙,在家裡打個轉就走了。
不是不思念母親,而是母親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他總感覺自己像個外人,每次回去都有點尷尬。
雖然黃叔叔對他很好,但他還是感覺不自在。
這次過中秋,黃叔叔提前給他打了電話,說了不少他媽如何如何思念他的話,勸他回來一起過個團圓節,韋一想了想,答應了。
帶阮青雲回去的事兒是昨天晚上臨時決定的,韋一沒來得及提前知會他媽,有點忐忑。
但是到了家,他的顧慮就全沒了,甚至連之前回家的時候那種若有若無的尷尬,也被沖淡了不少。
一家人圍坐在桌邊包餃子,阮青雲一面熟練地包餃子,一面說些生活上工作中的小笑話,氣氛十分活躍,韋一一邊笑一邊用餘光瞥阮青雲,他心想阮總真是太帥了太會說話了竟然還會包餃子這種十項全能的感覺讓人好羨慕好羨慕啊啊啊啊啊啊——
不過中秋節第二天,韋一就感覺母親的臉色有點兒不對,他心想昨天是不是太放鬆太放肆了,於是就有點兒惴惴的,瞥一眼母親,瞥一眼跑去陽臺上聊天的黃叔叔和阮青雲,再瞥一眼母親,再瞥一眼陽臺。
母親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緩和了臉色,坐到他身邊捉起他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沒事,不怪你,都怪媽之前對你太嚴厲了,才……唉!”
母親嘆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韋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昨天放肆和之前他媽對他嚴厲有關係嗎?有嗎?
韋一揣着一肚子的莫名其妙,跟着阮青雲回了*市,繼續做他的小助理。
過年的時候,因爲阮青雲照樣“無家可歸”,於是又到他家蹭了幾頓飯,這次家裡的氣氛從頭到尾都相當好。
這一年春節來得晚,剛過了春節就是情人節。
電影《勵志人生》在情人節檔期上映了。
韋一雖然對這部電影很有信心,卻仍然有點兒小緊張。他每天早上醒來,頭一件事情便是打開電腦刷娛樂新聞刷微博刷海角論壇,然後飛快地刷牙洗臉上班,等着阮青雲告訴他最新的票房數據。
網上雖然幾乎是一邊倒的正面評價,但毫無起色的票房,卻讓韋一心寒寒,整日悶悶不樂打不起精神來。
連阮青雲帶他去吃好吃的燒烤,都沒讓他的胃口變得好一點。
“怎麼上回也沒見你這麼在乎票房啊?”阮青雲笑着問。
韋一長嘆了一口氣:“因爲上回沒人要追殺我呀。”
“追殺?”阮青雲目光瞬間鋒利了起來,“誰敢追殺你?我弄死他!”
韋一茫然:“啊?弄死……他?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阮青雲放軟了聲音,“到底是誰要追殺你?”
當聽到韋一解釋了前因後果之後,阮青雲的表情是這樣的——o(╯□╰)o|||(╯‵□′)╯︵┻━┻
韋一:“???”怎麼了?爲什麼表情這麼奇怪?
阮青雲鎮定微笑:“沒事。”
韋一:“哦。”
阮青雲說:“放心,有我在,就算票房撲得連成本也收不回來,他也不敢拿你怎麼樣。”
韋一開心地笑了,心想阮總真是好人啊。(又一張好人卡=_=)
阮青雲雖然承諾過會保護他,但韋一還是有點兒小擔心。
好在影片上映半個月之後,票房有了漸漸回暖的趨勢。到了四月初,這部在網絡上被評爲“年度最具‘正能量’電影No.1”的片子,在其他情人節檔影片漸漸偃旗息鼓的時候,票房卻一路走高,頗有些長盛不衰的勢頭。這勢頭一直蔓延到暑期檔,並且再次引爆了暑期票房。
韋一一顆忐忑的小心臟終於踏踏實實地落回了肚子裡。
不用擔心被人追殺的感覺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