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人羣中偶爾露出的縫隙,漁妹雙目緊盯着渤襄王所在的方向。
她倚仗着自己纖瘦的身材,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前擠,直到眼前只剩下一排百姓,她纔不動聲色的停下腳步。
搓了搓有些發抖的雙手,她看向渤襄王的眼神愈發堅毅。
突然,人羣攢動,她不知被誰推了一把,身影不穩朝一邊歪去。
此時她四周都是人,根本不用擔心摔倒,她順着力道歪了歪身子,立即便被旁邊之人扶起。
“多謝。”漁妹頭也沒擡,道完謝便伸手去扒前面擋住她視線之人。
然,能擠到這裡的,皆是身材魁梧的男子,如她這般的姑娘家屈指可數,姑娘家根本不好意思在男人堆裡擠來擠去。
漁妹縱使用盡了全身力氣,還是沒能扒開一條縫隙。
正在着急之時,她低頭看見了前面兩名男子的下半身之間,有個較大的縫隙。
心中一喜,想都沒想,便蹲下身來。
她飛快的掏出袖袋裡一路小心護着的物件。
原來,這是一把外形小巧做工精良的弓弩。
漁妹收回一直注意着渤襄王的目光,再次往袖兜裡掏了掏,拿出一支泛着淡藍光暈的短箭,將短箭放進弓弩凹槽處,動作絲毫沒有生澀之感。
除了因爲緊張導致手腳不受控制的微微發抖之外,她其他動作皆十分熟練,似乎爲了今日練習了許久。
就算是甯浩鑫與漁妹相處過一陣,約莫也想不到,像她這種連說話都輕聲細語的姑娘,竟然還有刺殺親王的勇氣。
先不說甯浩鑫,最起碼剛纔扶了漁妹一把的魏邵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先前,漁妹一個身量纖瘦的姑娘,不顧一切的擠在男人堆裡,身形高大的魏邵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本以爲漁妹只是想湊上前看熱鬧,魏邵原本不想理會。
他的性格頗有些大男人,認爲漁妹如此不顧自己女子的身份,他心中有些不贊同。
然,他和漁妹畢竟有過一面之緣,那日在王宅大門口遇上,他還曾提醒漁妹,王神醫不是好人。
漁妹當時雖未曾與他說過話,但魏邵對她還是印象比較深刻的。
只因漁妹頭上插着一朵白花,身着白衣,一看就是家中剛辦過喪事。
魏邵見漁妹被人羣擠來擠去,額頭上冒出汗水,還是咬牙堅持往前擠,心中頓生憐意,雙腿不受控制的擠向漁妹所在的方向。
來到漁妹身邊時,她剛好被人羣撞了一下,魏邵立即伸手將她扶起。
魏邵正想勸說她離去,沒曾想,漁妹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奮力繼續向前擠。
從她奮力想要扒開前頭的人,再到她蹲下掏出弓弩,魏邵一直站在她身後,替她遮擋旁人的視線。
看她手握弓弩,魏邵哪裡還會不清楚她是想要趁機行刺?
他們前方不遠處就是嚴陣以待的護衛,不管漁妹想要刺殺誰,必定難以成事,且此處人羣擁擠,挨肩迭背,就算讓她僥倖成功,她自己也無法脫身,必然會落入護衛隊手中。
此女也不知是大膽,還是沒有腦子!
魏邵不禁感慨。
好歹相識一場,魏邵無法眼睜睜的看着漁妹葬送自己,他一直不曾出手阻止,只是想看看漁妹到底想要刺殺何人?
直到她將箭頭對準渤襄王,魏邵才擰起眉頭,迅速拉起單手漁妹,將她摟進懷中,另一隻空着的手則以更快的速度,奪過漁妹手中的弓弩短箭。
漁妹還未反應過來,便撞進了魏邵的懷抱,她頭腦懵了一下,繼而開始拼命掙扎。
魏邵並不在意,見身旁的民衆看了過來,他痞笑着解釋道:“媳婦兒使小性子,讓衆位見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嘴上說着不好意思,神色卻是絲毫未顯。
漁妹想要開口爭辯,然而魏邵卻不願給她機會,擡手用力按着她的頭腦勺,用自己胸膛牢牢封死漁妹的嘴巴,任由漁妹如何猛烈掙扎,他的手臂依舊紋絲不動。
此時的漁妹便如同一隻小螞蟻,試問這隻小螞蟻,如何能撼動魏邵這棵大樹?
然,令人想不到的是,很快便有人拆穿了魏邵的謊言。
只見一位民衆好奇的打量了魏邵一番,語氣不解的說道:“這不是魏家二少爺嗎?你何時取的媳婦兒?”
此言一出,看向此處的人愈發多了起來。
“…”魏邵微微一怔。
是啊~渤襄城誰不知道,他魏二少爺年紀不小了,卻堅持不願娶妻?
當初他可是說過,一日未替兄長報仇,便獨身一日,一輩子無法報仇,便終身不娶。
這下子還真是自打嘴巴了!
好在周圍的民衆都是淳樸之輩,他們並沒有拿魏邵昔日說過的話說事,反倒是開口勸起了魏邵。
“想必這位姑娘是魏二少爺即將過門的媳婦兒吧?”
“魏二少爺都這樣說了,看來是不會有錯了,恭喜恭喜啊!”
“恭喜魏二少爺了…”
“不知道訂好日子了沒有?”
“說起這定日子啊,還得要慎重一些纔是,最好是找個算命先生看看吉日。”
“是啊,魏家這段時間多災多難,有件喜事衝一衝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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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啊,城南街頭的張瞎子就不錯,我當初娶媳婦兒就是他給算的吉日,你們看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多舒坦…”
周圍之人連聲道着恭喜,後來又操心起了他的婚期,個個真心實意,饒是魏邵一身痞氣,此刻也有些扛不住了。
要不是清楚懷中女子他今日才見第二回,他都要以爲自己真的要娶妻了!
“多謝諸位關心,有時間我定會去城南街頭尋張瞎子。”
魏邵硬着頭皮給衆人致謝,正想請衆多移步讓他和漁妹出去,一位中年大叔擠了過來。
這位大叔身材有些偏胖,圓臉厚脣,模樣喜慶。
許是因爲身材的緣故,他此刻被擠得大汗淋漓,胸前的衣襟都汗溼了些許。
他打量了魏邵和漁妹一眼,見漁妹還在鍥而不捨的掙扎,遂笑道:“看來魏二少爺把媳婦兒氣得不輕啊!得好好哄哄纔是。”
這位大叔一看就是個熱鬧性子,不等魏邵開口,他繼續爽朗的說道:“你們這些當兵的,別的都好,就是太過粗糙,疼媳婦兒疼不到點上,魏二少爺還得好好學學喲!”
魏邵:“…”
聽了這位大叔一席話,他只覺得自己的臉上隱隱發燙。
活了二十幾年的魏邵,第一次臉紅了,也是第一次如一個愣頭青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咳~’他乾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多謝這位大叔了。”
那大叔爽朗一笑,繼而大聲對圍觀衆人喊道:“大夥兒讓一讓啦,讓條路給他們小兩口離開,被你們盯着這麼許久,我看這姑娘約莫是不自在了。”
漁妹聽到這話,心情鬱悶的放棄了掙扎。
她心中清楚,此刻引來了這般大的動靜,接下來不論她做什麼,必然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看來今日她什麼也做不了了!
漁妹無比沮喪,眼中滲出的淚水沁入了魏邵的衣裳。
魏邵身體強健,衣裳穿得較爲單薄,很快他便感覺到了胸口的涼意。
他微微一愣,繼而解下自己輕薄的披風,長手一甩,將漁妹蓋在披風底下。
低下頭用極輕的聲音在漁妹耳邊說道:“你若是不想讓旁人見到你的模樣,就乖乖跟我離開,如若不然,你只怕是當真要嫁於我了!”
漁妹心神一震,立即乖乖的跟着扶着她肩膀的魏邵走了。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嫁人,更加不願嫁給一個時刻置身於危險之中的兵士。
並非她歧視兵士,而是她想要給爺爺一個平靜的生活,不忍爺爺一把年紀還要爲她擔心。
在漁妹看來,如王軍醫那樣的就很好,若是他倆成親,丈夫從醫,她則繼續釀製藥酒,想來生活一定輕鬆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