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襄王對高木拓被替換一事,表現得極爲震怒,當着百姓的面,當場處死了兩名渤襄大牢的獄監。
這兩人都是跟隨渤襄王多年的忠心部下,尚未明白髮生了何事,已然身首異處。
只有渤襄王自己清楚,他的憤怒是被高木野所激起的。
渤襄王此生,最恨被人威脅!
想他堂堂親王,竟然淪落到被小小寇賊島主威脅,這實在令他無法接受!
說到底,還不是因爲權勢不夠大麼?
若他此刻坐的是皇宮龍椅,誰還敢在他面前蹦躂?區區寇國,揮揮手便能讓這等彈丸子地灰飛煙滅!
呵~說到底,皇兄還是太過仁慈,若是讓本王登上了皇位,本王一定要將有可能垂涎皇位之人,殺的一乾二淨!
地上的兩具斷頸屍首,潺潺往外冒着鮮血,顏色鮮紅,觸目驚心。
兩顆滾動的頭顱終於停下,其中一個面朝渤襄王,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裡面殘留着最後一刻的恐懼,似乎在驚懼的看着渤襄王。
若是此人魂魄尚在,必定會看到渤襄王此時漠然的神情。
縱使他爲渤襄王做盡惡事,最終得來的,只是一眼淡漠,不知他走在黃泉路上時,可曾後悔莫及?
殺人似乎最能平復渤襄王的怒氣,屠刀落地之時,他感覺到,他的心陡然輕快了許多。
漠然的收回目光,轉身離去之際,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這兩人知道的事情極多,現在想想,他們死了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於亦景看着渤襄王遠去的背影,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竄向全身。
這個人,就是他先前一直效忠之人啊!如此殘暴,如此輕率,爲遮掩自己的罪行,草菅人命,就連忠心於他的人,亦得不到他半點憐憫。
當真,可怕!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於亦景一人。
就連一向對渤襄王死忠的王一,親眼看到兩名獄監死去後,臉上也劃過了一絲深思之色。
親眼看到砍頭的人,多多少少心中都有些觸動,只有魏邵毫無動容。
他一直站在於亦景的後側方,兩手悠閒抱胸,好似在觀看一場猴戲一般,就算是屠刀落下那一刻,他的神情亦沒有任何改變。
渤襄王離去,他倍感無趣的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
於亦景轉頭看他之時,他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
“魏二哥~”於亦景出聲叫魏邵叫住,大步朝他走去。
魏邵未曾停下腳步,倒是將速度放緩了些許,待於亦景走近,他痞笑着打趣道:“還未恭喜於老弟調去城西,倒是做哥哥的怠慢了!”
語氣頗有些陰陽怪氣。
於亦景不在意的笑了笑。
不等他開口,魏邵又道:“聽說上回,寇賊用錦雲妹子的性命相要挾,於老弟竟一眼認出那人不是錦雲妹子?就是不知那般遠的距離,你是如何辨認出的?”
“還是說你根本就不在意,那到底是不是錦雲妹子?”
魏邵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顯而易見的玩味和譏諷。
於亦景聽出言外之意,微微一怔。
他和魏家三兄弟,自小性情相投,情誼深厚。於亦景沒想到,魏邵會對他有所誤會,不過仔細想想,魏邵並不清楚事情的全部,乍聽之下,會想左也是正常。
只是,如今錦雲尚未回城,此事不好細說,於亦景縱然有心解釋,卻也只能等錦雲回城再說。
“魏二哥誤會了。”最終,於亦景只是乾巴巴的說了這麼一句。
“哈哈~”魏邵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於亦景的肩膀,道:“我爹說過,我們幾個之中,以你最有前途,此刻看來我爹所言不虛,於老弟的確深謀遠慮!”
眉眼皆在笑,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於亦景知道,他這是徹底誤會了。
於亦景暗自嘆了一口氣,想到自己叫住魏邵的原因,遂立刻轉移話題,道:“魏伯父如今…”
“於老弟~”魏邵不想再聽於亦景說話,“我爹如今清閒在家,甚好!就不勞於老弟操心了,我還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說完便轉身快步走遠。
魏家男子都有一副倔脾性,於亦景早有見識,魏邵擺明要與他生分,於亦景也只好默默地看着他走遠。
罷了~等錦雲回城再解釋吧,反正現在不管說什麼,他肯定是不會相信的。
……
於亦景沒有急着離開王府,他在王府附近站了片刻,王府管家王一便找上了他。
沒有多說什麼,便跟着王一進了王府正廳。
見於亦景進來,渤襄王臉色微沉,於亦景單膝跪地行禮,渤襄王遲遲沒有讓其起身。
神情極爲不滿的沉聲說道:“出了這等子事,你不去安撫百姓,倒是帶頭鬧事,你眼裡還有沒有本王?”
“回王爺話,末將不敢!末將去刑場之時,羣情激憤,末將無法平息衆怒,若是末將推辭再三,畢定會引起百姓暴動。”
於亦景恭敬頷首,他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再說,獄監用死囚調換高木拓,罪無可赦,百姓討要說法,亦並不過分!”
“大膽~”渤襄王拍響桌面,神情愈發冷硬。
於亦景再次頷首,“末將心直口快,還請王爺恕罪!”
語畢,正廳裡安靜無比,細針落地可聞。
渤襄王臉色極差的看着於亦景,許久沒有再次開口說話。
沉重的氣氛,讓於亦景和王一大氣都不敢出,不一會兒,額頭上便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認真說起來,此事怎麼也怪不到於亦景身上,原本於亦景並沒有多少擔心。
然,方纔他走進王府之時,突然想起,他娘此刻還在王府之中。
於夫人的安危,如今還不必擔心,他此刻擔心的是王爺開口說起他與青蘿郡主的親事。
這樁親事一旦擺到明面上來,必定會有很多麻煩事,接踵而來。
往往擔心什麼就會來什麼,於亦景擔心渤襄王提起親事,渤襄王偏偏就想到了親事。
“哈哈~不愧是賀將軍的弟子,果然正直不阿,本王最是欣賞你這樣的人!”
渤襄王突然大笑出聲,狀似欣慰至極,“獄監放走高木拓,罪該萬死,今日喪命亦是最有應得,只是高木拓已經逃脫,白費了你一番功夫。”
“王爺愛民如子,心繫百姓,乃渤襄百姓之福,末將定會繼續追捕高木拓,還請王爺放心!”於亦景回道。
渤襄王臉上笑容愈發爽朗,“後生可畏吾衰矣!難得~難得!”
“對了,昨日王妃將於夫人接入了王府,此事你應該知曉吧?”渤襄王狀似隨意的問道。
於亦景心中‘咯噔’一響。
不好~看來他要提親事了!於亦景腦門發脹,頭大不已。
渤襄王看着於亦景恭順虔敬的模樣,心中盤算開來。
想當初,賀良也是這般恭順的模樣,他們師徒倆在這一點上,如出一轍。
賀良有勇有謀,雖說他先前是寧老侯爺寧韋的人,渤襄王還是沒有拒絕他的投奔。
當然,因爲這個原因,渤襄王也從未真正信任過賀良。
在渤襄王的心中,老侯爺寧韋即便是死了,依舊還是他心中不可磨滅的陰影。
寧韋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一直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不管走到哪裡,世人皆對寧韋稱頌不已,哪怕是他早已死去,這一點也不曾改變。
渤襄王的思緒飄回了多年以前。
當年,寧韋一意孤行,帶着軍隊蠻橫闖入渤海城。
他一身戎裝坐在馬背上,威風凜凜,高高在上。
渤襄王帶人阻攔寧韋的人馬,寧韋甚至都不曾下馬,他只是擡擡手,將手中的烏鋒蛟首長槍,隨意一拋。
那件寒光凜凜的兵器,悄無聲息的,插入了渤襄王兩腳之間的地上。
渤襄王低頭之時,眼睜睜的看着腰上的蟒帶,斷裂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