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錦月自打出生以來,父母之間的關係便極爲疏離。
賀錦月無意中聽下人說起,她之所以能夠出生,皆因賀良的一次醉酒。
若不是他醉酒後留宿在寧雨秋房裡,以他們夫妻互不搭理的狀況,賀錦月根本不會出生到這個世上。
這個發現,曾經讓賀錦月萬分痛苦,她覺得或許她的出生是一個錯誤。
即便是寧雨秋告訴她多次,事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她還是改變不了這個想法。
在賀府的複雜環境下,賀錦月的心思越來越重,漸漸的她習慣了將所有事都埋藏在心底。她越發孤僻,就算是疼愛她的大姐二哥,她也不願多做接觸,甚至她開始躲着寧雨秋。
賀錦月對賀良也從敬重變成了憎恨,恨賀良寵妾滅妻,恨賀良對她們母子不聞不問。
可就算是這樣,聽說賀良在戰場上中箭落海,賀錦月還是哭了。
她暗罵自己不爭氣,不該爲那個壞人流淚。
她還未從賀良失蹤的陰影中走出,賀府就接連出事。先是寧雨秋被逼瘋,隨後賀子皓被人半夜擄走,每一件都令年紀尚幼的賀錦月感到極度害怕。
可就算是害怕,她還是拒絕了與賀錦雲離開賀府。
她沒有告訴賀錦雲,她是爲了守着她的母親。
她知道賀錦雲想求魏將軍去找賀子皓,想求人救寧雨秋。
小小的賀錦月卻覺得,求人無用!與其求人,還不如自己想法子。
她開始對文氏投去崇拜的眼神。
她開始在無意中貶低她的生母!
世人都以爲孩子是最天真的,他們率真無知。殊不知,他們之中也有如賀錦月這般心思深沉的。
只是,縱使賀錦月心思深沉,她依然不過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孩童。
她的能力有限,她救不了她娘,也救不了大姐二哥,一次次的打擊讓她幾欲崩潰,可她實在太過聰慧,她知道不管是在人前還是在人後,她都不能表露出真正的心思。
就算她再委屈,再難過,她也只敢在夜半無人之時,默默流淚。
她想要快快長大,長大了就能救娘了,長大了就能手刃仇人!
賀錦月瞪大着眼睛,淚水從眼眶中溢出,她連忙擡手抹去淚水。
不能讓眼淚流到枕頭上,明日被人看去了,說不定會揣摩出什麼!
就在她小心抹淚之時,牀邊突然出現一個黑影,賀錦月心中大驚,立刻想要出聲大喊。
豈料,還未出聲,她的口鼻便被一隻柔軟的手捂上了。
這隻手上帶着淡淡的清香,很好聞,這種能讓人安心的味道令賀錦月迷茫了一瞬,隨即她拼命搖頭,找回理智,開始掙扎起來。
“別動,我不是來殺你的!”一道好聽的女聲傳來。
賀錦月突然冷靜下來,若是這人想殺她,早就動手了,完全不必讓她有掙扎的機會,畢竟此人能悄無聲息的來到這裡,定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我問你,寧雨秋在何處?”
賀錦月聽到這話,心中咯噔一響,難道這人是來殺孃的?是文氏背後的那個人嗎?
她來不及多想,女聲又再次傳來,“快說,不然我不介意多殺一個!”
賀錦月聽言,呼吸頓時加重了幾分,她咬緊牙關,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呵~你不是很嫌棄你的生母嗎?看來文氏看錯了人,得虧我想到要試探於你了!”
聽到這話,賀錦月心頭一震,看來已經被人看透了啊!她會殺了我吧?賀錦月不怕死,家人一個個死去,她早已身心俱疲。
只可惜救不了娘了!
知道自己暴露了,她開始不管不顧起來。
她睜開眼睛,憤恨的盯着眼前的女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就是固執的不肯落下。她的眼神如同要食人骨髓,恨意入骨!
寧薇看着此時的賀錦月,心疼無比。
她果然是裝的,她還這麼小,怎麼能揹負這麼多?
寧薇放柔了聲線,柔聲說道:“錦月,你別害怕,我不是文氏背後之人派來的,我是來救你的。”
見賀錦月滿眼防備,寧薇斟酌了片刻,道:“我現在不能與你細說,不過,我不能將你留在賀府,更不能讓你認賊爲母,即便你是爲了報仇也不行!”
賀錦月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她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漸漸的她的意識開始渙散起來,沒過多久她腦袋一點,昏睡了過去。
……
黑夜之中的渤襄城,如同一座鬼城,那一隊隊巡邏的侍衛,便猶如地獄陰兵。
他們穿着冰冷的鐵甲,手中握着鋒利的長戟,踏着整齊的步伐,面無表情的前行或轉身。
‘咚咚咚’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格外瘮人。
侍衛目光所不能及之處,幾道黑影閃過,悄無聲息…
寧薇跟在耗子身後,來到城牆附近的一片矮房之中,在錯落無序的矮房羣裡穿梭許久,他們鑽進其中一間矮房。
進門之後,寧薇環顧一圈,便毫不猶豫跟着耗子下到矮屋的地窖之中。
地窖裡,星海和寧家影衛早就到了,賀良的兩個小妾和與她們偷情的男子,被影衛們隨意扔在地上。
孬孩站在入口處,見到耗子和寧薇,立即將他們讓進地窖之中,繼而轉身堵上地窖入口。
“孬孩你怎麼這麼快就進城了?”寧薇壓低聲音問道。
孬孩咧嘴一笑,習慣性的撓了撓頭皮,“乞丐想進城挺簡單的,我又是熟面孔,比旁人方便許多。”
也是,孬孩這張臉,見過的人沒有不記得他的。
“過段時間你敷上藥粉,只怕許多人都不認識你了呢!”寧薇笑着打趣道。
孬孩想象着寧薇所說的那副場景,忍不住嘿嘿直笑,寧薇見了也忍不住輕聲笑開了。
她想到什麼,止住了笑容,輕聲問道:“此處是你找的?能確保安全麼?”
“你放心,”孬孩篤定的點點頭,“這一片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咱們現在待的這家人,如今只有一個姑娘在家,那位姑娘又聾又瞎,咱們注意一些,鐵定不會被她察覺的。”
原來,這間屋子原本住着一對姐弟。
姐姐又聾又瞎,靠織網爲生,弟弟前年去了渤襄關口投軍,許久不曾回城。
渤襄城中的士兵家屬待遇還算不錯,這位身有殘疾的姑娘,雖說嫁不出去,卻也能獨自生活下去。
這位姑娘心地善良,孬孩有時找不到吃的,便會來她這裡要些吃的,長此以往兩人就算是熟悉了。
此次,孬孩帶了兩個寧家影衛進城,進城後聽說星海要找隱秘之地,他便想到了這裡。
那姑娘又聾又瞎,家裡的地窖早就棄用了,且她又是士兵家屬,身份清白,不會引人懷疑。這樣一來,正好方便寧薇一行人行事。
不得不說,孬孩一出馬就立了大功。
若是讓星海他們這些初入渤襄城的人安排,他們還不一定能找到這麼好的藏人之地。
寧薇面帶感激的看向孬孩,“這個藏人的地方實在是妙,孬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誒~薇兒妹子,你要是想說客氣話,那就免了吧!咱們誰跟誰啊?我來這裡可不就是來幫手的麼?”孬孩一本正經的打斷了寧薇的話。
寧薇莞爾一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就對了嘛!”孬孩再次咧嘴一笑,話鋒一轉,道:“說到藏人的地方,在城內不好找,可在城外卻是好找得很呢!”
“哦?”寧薇稍作思索,繼而眼睛一亮,“你是說海溝?”
“嘿嘿~可不是嘛,有些海溝兩邊的石壁上有山洞,若是想辦法找到一個這樣的海溝,別說藏人了,就是在裡面練兵都行!”
孬孩越說越沒譜,渤海境內的海溝大多是小海溝,想要找個能練兵的海溝那得多難!
寧薇想到那日在猛鬼峽見到的寇賊,笑眯眯的說道:“我倒是知道一個現成的,那條海溝之中肯定有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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