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府清平堂正廳
何夫人一大清早來此,此時在正廳踱步不歇。
只見她雙手將手帕拽在胸前,神情焦急中帶着憤怒,嘴裡小聲嘟囔着什麼,腳下像是在趕路一般走來走去。
饒是太夫人理解她心裡頭焦急,此時也被她轉的頭暈眼花。
太夫人稍微提高了音量,對何夫人說道:“你坐下歇會吧,何將軍不會有事的,他可是實打實立過戰功之人!”
何夫人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太夫人說道:“將軍他性子拗,如今無緣無故被寧遠綁了,鐵定是要受不少苦的,還有我那倔兒子,與他爹一個德行,哎 ̄”
“寧遠當真是膽大!”
太夫人斂眼,端起茶杯繼續說道:“他竟然連行軍將領也敢隨意折辱,當真是太狂了!”
何夫人眼眶泛紅,她朝太夫人扶了扶身。
“這事還多虧了太夫人告知於我,要不然我還被矇在鼓裡呢!”
她擡手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早前收到將軍的家書,說是今年興許會回京團聚,我還在府裡歡喜等待,不曾想他們父子半途被捆了…”
何夫人聲音有些哽咽,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太夫人放下茶杯,站起身將何夫人拉到一邊坐下。
拍着她的手背說道:“好在你兒媳婦早一步帶着孫兒回來了,沒有受到牽連,他們兩個大男人受些苦,不礙事的。”
“太夫人說的是,幸虧是如此,女子和小娃嬌嫩,哪裡受得了這個!”何夫人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
太夫人點點頭,想到什麼,又道:“寧遠此次像是故意針對何將軍,依老身看,約莫是因爲我寧家的原因!”
“啊?”
何夫人不解的看向太夫人,隨後思索片刻,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她憤憤不平道:“難不成是因爲我和寧府走得近?”
“呵 ̄真是好笑,他這點肚量還做了侯爺,真不明白老侯爺當初是怎麼想的!”
何夫人竟然說起了寧老侯爺的不是。
當然,她並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不明白。
太夫人豁達的笑了笑,輕聲回道:“再怎麼說寧遠也是他的兒子,爵位理應留給寧遠。”
“老侯爺人品厚道,覺得虧欠了寧遠,要我說啊,寧遠能平安長大,已經是你們仁慈了,哪裡還說的上虧欠?”
何夫人看了太夫人一眼,繼續說道:“原本就是個不該來世上的人,都是那夏氏作的孽!”
太夫人再次輕拍她的手背,道:“往事已矣 ̄人都死了,咱們就別說她了。”
她可不是出於同情,完全是不屑提起此人!
頓了頓,太夫人神色鄭重了幾分,“這事我寧家一定會料理,只不過何將軍父子倆,只怕是難免要受些委屈了。”
寧遠如今掌握着兵權,他想要對付手底下的人,肯定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他必定會捏造一些子虛烏有的罪名,向齊文帝告上一狀。
屆時,齊文帝就算心中有數,也要給寧遠幾分顏面。
正如太夫人所說,何將軍父子這回難免要受些委屈!
何夫人也明白這一點,她緩緩點了點頭。
“只要保住了性命,受些委屈也無妨。”
她也學着太夫人方纔的模樣,豁達的笑了笑,道:“最好皇上給他們免了職,讓他們好生在京城修養一陣!”
“你呀 ̄怎麼就不盼點好的?”太夫人笑着應道。
此刻,何夫人臉上的焦急之色消散了大半。
她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輕聲道:“說實在的,我心裡頭還真是這麼想的,他們父子常年在外,我這每日牽腸掛肚的,實在不好受,能在家中待上一陣子也是頂好的。”
太夫人點了點頭,她心裡清楚,何夫人此言,約莫會一語中的!
……
寧遠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京城城門,擡了擡手示意親兵們減速慢行,自己也用力勒緊了繮繩。
隨後,他輕踢馬腹,駿馬便緩緩朝城門方向走去。
夏氏趴在路邊,遠遠看到一身戎裝,騎在高大的駿馬之上,緩緩朝這邊走來的寧遠,心情萬分激動。
她奮力的揮起了雙手,狀若瘋癲。
站在附近的寧薇看着這一幕,嘴角勾起一絲壞笑。
她倒要看看,寧遠到底能否識出親母?
劍眉看到寧薇此時的神情,心中暗道:小姐使壞的模樣,當真與主子愈發相像,難不成這就是夫妻相麼?
騎在馬上的寧遠威武的揚着頭,擺出進城受人歡迎的姿態。
他記得當年寧老侯爺進城,從來都是一副親民和氣的模樣,臉上笑容爽朗,不停的和歡迎他的民衆打招呼。
心情好時,還會下馬,如常人一般與民衆有說有笑,並排前行。
寧遠做上侯爺之後,他不知不覺學起了寧老侯爺的模樣。
一開始,因爲他是寧老侯爺之子,還有不少人湊過來與他攀談。
後來,卻漸漸的再也無人靠近他,即便他已經很努力的擺出了親民的模樣。
時間久了,寧遠不耐,他覺得自己乃堂堂侯爺,手中握有兵權。
位高權重的他,爲何要放下身段,討好那幫不知所謂的賤民?
是以他不再刻意強裝,恢復了本來的面目。
這樣一來,就更加沒人願意搭理他。
京城民衆聽說他回京,也是興致缺缺,來城門口看熱鬧的人寥寥無幾。
只不過,寧遠對此並不在意,在他看來,他身份高貴,與那些賤民有着雲泥之別,他不屑與那些人爲伍!
他甚至想不明白,爲何寧老侯爺那般看輕自己?
夏氏還在瘋狂的揮舞手臂,寧遠的目光卻高高在上,哪裡看得到趴在地上的她?
眼看就要從夏氏身邊走過,寧遠身後的一名親衛,大聲對寧遠說道:“侯爺,那邊有個乞丐婆子朝您揮手呢!”
寧遠皺起眉頭,不耐煩的往右側地下掃了一眼。
“京城門外豈是這些乞丐待得的?待本侯進宮,回稟了皇上,將這些人送離京城!”
親衛低頭笑了笑,又道:“京城外有個乞丐蓬,都建了許多年了,這裡的乞丐從來只多不少,皇上整治了幾回,便沒有再做理會了。”
“哼 ̄”
寧遠冷哼了一聲,覺得齊文帝和寧老侯爺一般,太過仁慈心軟。
他大手一揮,道:“走,跟本侯去拆了那乞丐窩!”
身後的親衛們大聲呼應。
寧遠帶着衆人騎馬從夏氏眼前走過,任由她如何瘋狂揮舞雙手,也不曾多看夏氏一眼。
寧薇見寧遠要拆除乞丐蓬,便立刻轉身通知了乞丐頭頭。
乞丐頭頭得知後,神情十分氣憤。
他大聲道:“我們雖是乞丐,可我們沒有冒犯他,他竟然那麼狠毒,要將我們遮風避雨的地方拆掉!”
“兄弟們,跟我一起守住乞丐蓬!”
乞丐們氣勢洶洶,看樣子是要與寧遠硬拼。
“…”寧薇掃了他們一眼,忍不住扶額暗歎。
這些乞丐一個個斷手斷腳,參差不全的,怎麼與寧遠的親兵相比?
就算寧遠無用,也不至於弱到如此程度吧!
前世,京城外的乞丐蓬就是被寧遠清理掉的。
據說那時因爲乞丐們反抗,寧遠一怒之下,殺了不少乞丐,嚇得逃過一劫的乞丐們四處逃竄,再也不敢靠近京城。
乞丐雖然低賤,卻也是大齊百姓。
寧遠無端在京城外殺戮無辜百姓,惹得民怨四起。
只不過,因爲寧遠的兇名,無人敢說出口,而那時的齊文帝尚在重病之中,根本無從得知此事。
寧薇今日來此,除了爲看夏氏笑話,最主要的還是救人。
雖然她不記得寧遠是哪一年清理乞丐蓬的,但她還是要防範一番。
因爲前世,從這裡逃走的某一個乞丐,對她有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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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慕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