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夏氏衝寧沛芷點了點頭,“你終於想到了關鍵之處,若無六皇子從中作梗,你以爲寧昌興能這麼容易入京?且一來就是京兆府那等實權官位。”
她杵了杵柺杖,沉聲道:“這次兩方都能成事最好,若是不能,除去一方也是極好的。”
夏氏轉身坐到軟榻之上,“此次我們只需專心對付寧家,六皇子那邊自然有強將對付,他若是凱旋而歸,我便承認他的身份,給他一席之地。否則,他便永遠沒有機會以寧爲姓。”
“祖母你是說那個野種…”寧沛芷驚覺自己說錯話了,立刻閉上了嘴巴。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夜深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
離天亮只有半個時辰了,即便是京城繁華無比,此時也到處都是一片寂靜。
當然,也有少數例外的地方。
其中一處便是煙花柳巷,那種地方做的就是晚上的生意,自然是如常燈紅酒綠,歡歌笑語不斷。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地方,此時也還未下鑰關門。
那就是外城城門附近的驛館酒肆。
城門側面有一條大街,這條大街上全是這樣的驛館酒肆。
這些店鋪通宵達旦,從不下鑰關門。因爲在這裡往來的,都是連夜幹活的腳伕貨郎或差使衙役。
就在這時,這條街上突然出現一對男女。
他們頭上帶着掩人耳目的斗笠,一身江湖俠客裝扮,身上還帶有佩劍。在京城地界上,即便是江湖中人也會作尋常人的打扮,他們這樣招搖過市,自然引得旁人頻頻側目。
只見那對男女走進街道里最大的一間酒肆,撩開袍子單腳踏上板凳坐了下來,動作豪放,江湖氣息極其濃厚。
‘砰 ̄’男子大力拍響飯桌,大聲吼道:“小二,給大爺上酒。”
“誒 ̄來啦,來啦,大爺稍後片刻。”小二連忙應聲往酒窖跑去。
“師兄,你這麼大聲做什麼?這裡可是京城,咱們不能太過打眼。”那江湖女子拉了男子一把,耐心勸道。
衆人絕倒!
你們這一身奇裝異服,已經很打眼了好嗎?
男子撇了撇嘴,大聲道:“誰不知道這裡是京城,你師兄我又不是沒來過。”
說着又大聲的拍響桌子,“小二,把你們這裡最好的下酒菜給大爺端上來。”
“師兄,聽說京城的東西格外好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女子聲音雀躍無比。
男子得意的揚了揚頭,“那是肯定的,要不然怎麼都說京城好呢!”
就這樣,兩個江湖人士,開始大聲討論京城的種種,一問一答,一個得意洋洋,一個語氣豔羨。
如同兩個土包子進城。
旁邊坐着等天明的人們,聽着覺得好笑,便豎起耳朵聽他倆的對話,打發難熬的時間。
酒菜上桌,那對男女歡喜的吃着酒菜,沒有空再說話。
安靜了片刻,許多人都頻頻看向他們,期待他們再開口說些話,希望走無聊的夜裡找些樂子。
衆望所歸,那名女子突然再次開口:“師傅說出門在外,路見不平當行俠仗義,我們這次出門都沒有遇見過不平之事,真是可惜。”語氣失落極了。
她停下筷子,用手託着下巴,問道:“師兄,你上次來京城,有沒有行俠仗義啊?”
‘呯 ̄’男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撂,大聲說道:“當然有啦,不但有,還是一件大事呢!說出來嚇壞滿京城的人!”
“師兄你快說。”
“還是算了,在這裡說不好。”
“你說嘛,我想聽。”
男子堅決的搖了搖頭,看來是打定主意不說了。
這下子旁邊的人不樂意,哪有人這樣吊人胃口的,聽得正起勁呢,他倒是閉嘴了。
只見一個身穿灰布棉襖的中年漢子站了起來,他倒了兩碗酒,走到男子身邊,豪爽的說道:“方纔聽這位俠士豪言壯語,便想要與俠士喝上一碗,不知俠士可否賞臉?”
男子大大咧咧的接過酒碗,回道:“承蒙兄臺看得上,我交你這個朋友。”
說完便‘咕咚咕咚’一口氣幹了整碗烈酒,大喝一聲:“好酒。”
中年漢子看着他倒扣的大碗,微微一愣,見江湖男子看了過來,他只得無奈的喝下手中的酒。
喝完酒,他便問道:“不知俠士方纔所說的大事,能否告知在座的各位,我等也想知道何事竟能震驚滿京城之人。”
見男子面有難色,他又說道:“俠士儘管放心,我等聽完就算,絕不會到處亂說,諸位說是不是啊?”
“是啊,絕對不說出去。”
“我保證。”
“我也保證,俠士你就說說吧。”
周圍人閒着也是閒着,立刻便紛紛出聲應和。
前有師妹相求,後又聽到這麼多人的呼聲,男子也不再賣關子。
他大聲說道:“京城前一陣子鬧鼠疫,大家都知道吧。”
那場鼠疫,侯府死了好些個人,當時嚇得京城百姓紛紛逃離內城,這事在京城那是人盡皆知。
見衆人紛紛點頭,男子得意的說道:“侯府的病鼠就是我放的。”
此言一出,大家的眼神頓時不對勁了,甚至有人拿起了身邊的扁擔。
鼠疫可不是開玩笑的,那可是要人命的,若是這個江湖人所言屬實,他們必定要暴打他一頓。
男子見狀況不對,連忙又大聲說道:“大家不要誤會,這件事是這樣的。”
“當初我路過錦州之時,無意中遇到幾個身懷武功之人,他們手裡提着籠子,以黑巾蒙面,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我一時俠義心起,就偷了他們的籠子,抓住了其中一人,逼問出他們的意圖。”
“原來他們都是京城侯府的人,侯府老夫人派他們去邊境鬧鼠疫的鎮子,抓回了數十隻病鼠,想悄悄的投放在錦州,讓錦州成爲鼠疫之地。”
“大家都知道,鼠疫往往出現,半城的人都要死在裡面。侯府老夫人心思實在惡毒,我一時氣憤,便火速趕到了京城,將病鼠投放到京城侯府之中。”
男子以爲他把事情說清楚了,便不會有人對他動手。
殊不知,他把病鼠改投到了京城,也同樣引起了衆怒。
衆人操起身邊的物件,一擁而上。
男子見狀況不妙,立即拉着師妹運起輕功逃竄。
衆人滿大街的追逐了一圈,把大街上弄得雞飛狗跳,卻連這對男女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突然,這對男女跳上屋頂,男子大聲道:“大爺不陪你們玩了,那事雖說大爺有錯,可侯府惹事再先,你們要怪就他們,以鼠疫害人,與屠城無異,我只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聽說侯府這次又要對付寧家,本來還想來湊湊熱鬧,沒想到搞砸了。師妹看來我們要回去了,師兄下次再帶你出來玩,好不好?”
男子渾厚的聲音傳出老遠。
大街上的人聚集了一會兒,繼而一鬨而散,而有關侯府之事,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傳揚開來。
劍眉和星海扯下江湖裝扮,看着泛白的天色,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寧薇從外城的一間不起眼的武館中走出,臉上掛着濃濃的倦意。
她腳步不停的趕會臨微院,劍眉已經在院子裡等她了。
“辦妥了嗎?”寧薇焦急的問道。
劍眉點點頭,“已經辦妥了,伍夫子也安排了人刻意將消息傳揚開來,想必…”
她還未說完,星海便滿頭汗水的掠進院子,“小姐,老爺剛到京兆府,便有人敲響了鳴冤鼓,正是吳庸和崔嬤嬤,一路有人暗中護送他們,無法接近。”
寧薇眸子一沉,道:“走,我們去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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