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瑣碎
“媽,學縫紉又不丟人,用自己的雙手掙錢,多麼高尚的事情啊。***還說過呢,勞動人民最光榮。是吧,再說我學了也就是有一技之長了,到哪兒都不愁沒有飯吃。”
“是吧?”
王麗榮不答話。
江宏景立刻表示:“我希望您能相信我,我一定讓您不會對今天所做決定後悔。”
王麗榮嘆息了一聲,“我真不知道我那個悶葫蘆嘴一樣的女兒,什麼時候口才這麼好了。”
江宏景笑道:“那這麼說您是同意了?”
“得,我再不同意,你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既然你都打算好了,那媽媽也不能再說什麼了。爸媽都沒有文化,也不懂這些,你去打聽打聽要學多長時間,要多少錢?”
“哎。”家裡是王麗榮在當家,既然她同意了,父親肯定不會反對的。
王麗榮看着十六歲的女兒,真的像不認識了一樣,什麼時候女兒開始悄悄變化的?
江宏景對於母親的同意很是高興,整天樂呵呵的。
村裡很多地方都有貼學習縫紉、廚師之類的廣告,有的在省城,有的就在市裡,還有的在縣裡。
按照父母的意思要,去就去省城一家專門學習技工的學校正兒八經的學兩年。
提到這個學校的時候,江宏景直接笑了,她想起這家學校後來被曝光了光收費不教學習,甚至有的說,學生都被趕到河灘裡去放驢,放驢這件事情的真假是不知道的,但是出來的學生徒有虛名卻是真的。
縣城裡的江宏景以前也沒有接觸過,反倒是市裡的那家芳草縫紉學校,後世幾十年都很有名,這是一家專門教縫紉的學校。
她很認真的給學校打電話,一直到六月份纔有招生計劃。
一般學校會七月多放暑假,這個期間就有很多學生選擇別的意向,要麼去打工,要麼去學技術。很多技工學校都是這個時候招生的。
可是聽到學費她就皺眉了,要四千塊錢,比一輛三輪摩托車都貴,而且還要準備壹仟塊錢的練習費,說平時裁剪衣服練習用。
說不定自己這一去學習,家裡又要回到解放前了。本來樂呵呵的心情又不好了。父親和母親看她神情不快,反倒過來勸她,讓她安心去學。
現在自己家的棚裡面都沒有怎麼有能摘的菜了,大部分的都是小苗苗或者是正在成長的苗苗。四月份的菜苗都很熱了,塑料布上面還沒有上遮陰網。
那天自從她從縣城回來,陸陸續續的有縣城的飯店打電話過來要菜,生意又好了幾分,父親騎着三輪摩托車去遠的地方,母親蹬着腳蹬三輪車送近的地方,菜也要收,要不沒得送啊。
江宏景穿着短袖,給菜打藥。前世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揹着藥桶打過藥,父母心疼孩子,當孩子的卻理所當然的享受着父母的疼愛。想想從前的自己還真是不夠孝順啊。
王麗榮看着幾十斤的藥桶背在閨女的身後,越發顯得閨女瘦弱,不由得一陣陣心疼。但是沒有辦法,她要去送菜了。
江宏景力爭讓揹着藥桶的自己看起來輕鬆,母親一走,她就撐不住了,把藥桶靠在牆上,狠狠喘了兩口氣。她暗暗的想,看來一定要多吃飯,讓身體強壯起來,才能更有勁。
看着一棚的小苗苗,她咬咬牙,不堅持,今天一天也打不完。
正打着藥,有人上棚裡來,是奶奶。
“怎麼你打藥?你媽呢?”奶奶問。
“奶奶,您怎麼來了。你自己倒水喝,我手上有藥,還有一點就打完了。”她擡頭看看日頭,約摸着也有十一點了,快着快着也打了兩個小時。汗嘩嘩的順着臉往下淌,身上也出了汗,一出汗兩個肩膀更加火辣辣的疼。
“你二叔讓人捎回來的羊肉,今天中午我穿肉丸子,你中午家去吃飯吧。”
江宏景把藥桶卸下來,“奶奶,我一身藥味,我得洗洗再去。不知道我爸我媽啥時候才能回來呢。”
現在爸媽送菜忙,他們多半在外面吃,江宏景一般中午也是湊合。奶奶來叫吃飯,當然要去吃啊。
“我爺爺呢?”江宏景邊洗手邊問。
“去趕集了。”
“嘿嘿,我爺爺不會又買半布袋爛西紅柿來吧。”江宏景笑。
“臭孩子,還笑話你爺爺。”奶奶也笑,並不生氣。其實奶奶很多時候還是很疼他們的,但是她更疼大姑。
爺爺買半布袋爛西紅柿也是有典故的。其實大家本來是把爺爺買西紅柿的事情給忘了的。三叔去當兵已經有三年了,他去當兵的頭一年,特別能寫信,三天兩頭的寫,後來寫的沒得寫了他在信上就說,爸你再趕集別再圖便宜買爛西紅柿了,這件事又被提起來了。
那時候家裡比現在更窮,買菜都捨不得買貴的,有一次爺爺去趕集,遇上賣西紅柿的,說是五毛錢包圓。爺爺估摸了一下得有個十來斤,裝了足足有半袋子。那時候都是走着趕集,回去的路上,一邊走,西紅柿一邊滴水,扔了吧,捨不得,最終還是堅持着揹回家去了。回到家,爺爺白色的棉布褂子都成紅色的了,打開袋子看,一個好的西紅柿都沒有,只好倒進豬圈餵豬,結果豬都不吃。
白瞎了五毛錢,還糟蹋了一個棉布褂子,爺爺都後悔的不行了,唉聲嘆氣了很長一段時間。
“奶奶,棚裡也熱了,您先走吧,我洗洗澡就去。”
這個時候的奶奶才六十多歲,不過頭髮已經白了三分之二了,她是少白頭,很年輕的時候頭髮就半白了,三叔就是遺傳的奶奶的頭髮,很年輕頭髮就全白了,他回家大家都很驚訝,哎吆小三怎麼這麼老了?
奶奶還沒有走,就來了一個人,是村裡的人,江慶傑,和父親是一個輩分的,進來就問,“紅景,你爸爸哪?”
江宏景:“叔,我爸去送菜了,啥事啊。”
“給你說了你也不能做主,還是等你爸回來再說吧。”
“叔,要是進菜送菜的事,您和我說也行。”
江慶傑略一尋思:“我一個親戚,今年種了十畝地的洋蔥,他想往咱們這銷,我來問問你爸要不要,要是要的話我就給他打電話,讓他送過來。”
江宏景笑笑:“叔,您親戚種的是紅皮的、黃皮的還是白皮的?”
江慶傑一愣:“洋蔥還分什麼皮?”
“當然啊,不一樣的品種不一樣的價錢,要不麻煩您再給您親戚回個電話問問是什麼品種,多少錢一斤,要多少斤可以送過來,等我爸來了我讓他上您家一趟。”
江慶傑不禁對着奶奶道:“嬸子,我說你這孫女,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怪不得你們老大家最近日子紅火的很啊。”
奶奶出身地主家庭,兄弟姊妹多是知識分子,笑的很謙虛:“哪裡哪裡。”
中午去奶奶家吃飯,奶奶忍不住問江宏景:“宏景,奶奶活了大半輩子了,怎麼不知道洋蔥還有什麼皮的。”
江宏景躺在爺爺的搖搖椅上,一邊啃蘋果一邊不快不慢的搖:“當然了,紫皮的存儲時間短,好吃,但是價格貴。黃皮的口感一般,儲存時間長,適合出口,價格很便宜。白皮的很少見,這個適合深加工,一般不怎麼做菜吃。”
“怪不得不長,小心眼這麼多。”
“奶奶這可不是小心眼,這叫知識。”她前世的時候認識一個做出口的朋友,有一次,他要了一批洋蔥,過了海關,還沒有到地方,洋蔥就爛了一船。那一次賠的那個慘啊。
她躺在搖搖椅上,看着院子裡棗樹,“奶奶,今年打了棗,崩點棗吃吧。”崩棗就是等棗熟了之後,裝在罐子裡,放上酒,等到了臘月裡再吃,到時候罐子一開,酒香和棗香混合,那個滋味哦,吃一次,一輩子也忘不了。
“還有奶奶,等到了秋天,您得給我悶點臘菜吃。”臘菜就是用芥菜纓子和芥菜疙瘩煮熟了,悶在罐子裡,也是到了臘月裡,煮飯的時候餾上一碗,開了鍋端出來,倒上點香油,想想,江宏景蘋果都不想吃了。
“這才幾月,你就盼着了,以前你不是不願意吃臘菜嗎?怎麼這會倒是願意吃了。”
“此一時,彼一時您不知道嗎?奶奶,我說今年海帶下來,您得買點海帶曬起來。買好的,買厚的,到了冬天,給我燉點肉吃。”
奶奶做飯手藝可好了,以前的時候在家的時間少,一年到頭不知道能不能吃個兩回,更別說奶奶過世之後了。
“就知道吃,宏志快放學了,去路口看看,放學了叫他來吃飯,別去了你家再跑回來。”
江宏景一拍腦子,怎麼把他給忘了,塔拉上鞋子,一邊啃蘋果,一邊走了。就聽見奶奶在後面喊:“都十六了,得有個閨女的樣子,把鞋提上。”
江宏景在前面翻白眼,都快累死了,還管什麼形象,天生不是大家小姐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