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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這個心血來潮的舉動讓夏多整個人都像是從裡到外地發着光彩,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對於夏多來說,墨北的主動表示他在對待自己的關係上更認真更投入了,這是好事!

墨北很煞風景地想:現在是熱戀中,他這樣高興,等以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從**似的熱度降低到平淡如水的時候,他還會這樣興奮嗎?當然不會,沒有哪一份感情能夠幾十年如一日地保持激昂,這是自然規律。即使是我自己也不可能做到永遠愛他像今天一樣熾烈。

有一點難過。

總是在剛剛感到幸福的時候就開始憂鬱。

好在夏多的熱情很快就讓墨北拋開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憂傷——這傢伙不顧墨北的反對,跑去買了一大堆零食回來討好小情人。

於是墨北就在一堆幾乎能把他給埋起來的零食的簇擁下舒舒服服地坐在牀上,看着夏多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不時伸長胳臂喂他一片鍋巴或是烤魚片,然後兩個人甜甜蜜蜜地對着笑一會兒,夏多再接着悶頭趕作業。

這一個下午對於墨北來說簡直是荒廢掉了,該做的工作都扔在家裡,手邊的書都是他不感興趣的,除了咔咔咔地吃零食,就是看着夏多發呆。

感覺居然還不錯。

夏多解決完手上的事,也差不多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兩個人一商量,決定去試試朝陽路上新開的那家海鮮館。

辣炒蟶子、蒜蓉粉絲蒸扇貝、海鹽黑椒煎大蝦、豆腐鮮蒸海魚、醬爆鮮魷、酸辣蜇皮、冬瓜薺菜湯、角瓜蝦仁餃,食材都很新鮮,味道也不錯,兩個人吃得小肚子溜圓,懶洋洋地一路散步回家。

到了家門口,居然看到墨潔一臉着急地在門口徘徊,墨北嚇了一跳:“姐,你找我有事?”

墨潔欲言又止,看了看夏多。

夏多不情願,但不得不善解人意,“我明天還有課,先回學校了。”

墨北也不知道墨潔是有什麼事情不方便當着夏多的面說,只好看着夏多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等姐弟倆進了家門,墨北正在換鞋,就聽到墨潔說:“怎麼辦,……懷孕了霸氣遮天。”

墨北沒聽清楚主語,心裡一沉,保持着單腳站立的姿勢迅速扭身回頭打量了一下墨潔,問:“誰?!”

“牛莉莉,我同學,你也認識的。”墨潔沒注意到墨北的眼神,認真地解釋,“小學的時候她就坐我前面,記得嗎?”

墨北點了點頭,心跳還有些快,藉着換鞋的動作把異樣的表情收斂起來,同墨潔坐到沙發上去,這才詢問原委。

印象中牛莉莉是個老實得有點缺心眼兒的女孩子,學習成績很一般,上了高中以後在班上的排名一直是墊底的。有時候她會去姥姥家找墨潔玩,有禮貌,但不太會來事兒,不過跟墨潔的關係好像一直都不錯。

跟弟弟說這種事,讓墨潔覺得有些難以啓齒,她支支吾吾地解釋:“她爸媽好幾年前就離婚了,她跟她媽過,她媽又找了個男的,比她媽年輕好幾歲,沒結婚,但是住在一起。……她什麼都不懂,都是那個男的……她媽也不管……莉莉都要嚇死了,都快三個月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着說着墨潔忍不住哭了:“她媽怎麼能那樣呢,莉莉跟她說了,她還罵莉莉是賤貨。怎麼能有這樣的媽!”

墨北拿手帕給她擦眼淚,冷靜地問:“那你們準備怎麼做?”

“孩子是不能要的,莉莉還得上學呢,明年就要高考了。我想陪她去做手術。聽說這樣對女生傷害挺大的,得吃些好的養回來。”墨潔的情緒穩定了不少。

墨北說:“她媽總不會要她把孩子生下來吧,讓她媽陪她去。你別去啊,不然被人看到了,對你影響不好。”

墨潔猶豫着:“可是我都答應莉莉了,她一個人會害怕的。”

“她媽媽陪着她,怎麼能算是一個人呢。等她做完手術,回家休養的時候,你可以去看望她。”

“這樣會不會太冷漠了?”

“如果她媽媽不帶她去,那我們再想別的辦法。畢竟這種陰私之事,你管得太多了人家未必感激,還有可能惹一身麻煩。”

墨潔固執地說:“這樣太冷酷了。我和莉莉是好朋友啊。而且,是她要我幫忙出主意的。”

“我不反對你幫助朋友,不過,你幫她一次,不能幫她一輩子。否則等於是你把她本該自己承擔的責任都放到你肩上了,而她則可以在事情不如意的時候,就把你推出來當藉口。”

“小北!你也把人想得太陰暗了!”墨潔生氣了,“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真後悔跟你說這事。”

墨北一把拉住墨潔,放軟了聲音說:“姐,我又沒說不管她,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方法。”

墨潔被他拉着又坐下來,掙了幾下也甩不脫他的手,賭氣哼了一聲。

“我知道你跟牛莉莉是朋友,你心疼她,想幫她。不過,她自己是希望你能幫她到一個什麼程度呢?她自己想要爲之付出的決心又有多大呢?”

墨潔一臉茫然。

“眼前最緊迫的事,無非就是安排她做手術。這很簡單,她媽媽不管的話,我們可以找個年紀大的女人陪她去——你不許去,兩個小姑娘去婦產科就是等人傳閒話呢,難保不傳到咱媽耳朵裡。”

這個假設讓墨潔畏縮了,本來想抗-議的話全嚥了下去。孫麗華和墨向陽畢竟在縣醫院工作那麼多年,即使是在雲邊市裡的各家醫院中難免也是有一兩個熟人的。

“要是她沒錢,我們可以借給她——不是給,是借無限斬殺最新章節。雖然未必真的要她還,但這樣至少不傷害她自尊心,也不至於讓她以爲別人的幫助是理所當然,不然萬一將來出現‘升米恩,鬥米仇’的情況反而不美。”

墨潔默默點頭。

“但是,以後她還是要跟她媽媽一起住吧?按你說的情況,她媽大概也不會和那個男人分手,那麼如果那個男的再侵犯她,她要怎麼辦呢?她有勇氣反抗嗎?有辦法杜絕這種事嗎?她的成績一般,如果考不上大學,她脫離這個家庭的可能性也就很小,這樣的生活就還是會持續下去,那她又要怎麼辦?你想幫她,那你有什麼計劃呢?你是能長久地提供她生活開銷,還是能負責她的前途?”

墨潔呆了半天,說:“我沒想那麼多,我就想着先幫她把眼前這一關過了,以後的事,我不知道。都還沒發生呢。”

墨北注視了她一會兒,鬆了口氣,“嗯,是我想太多了。”

墨潔沮喪地搖搖頭:“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像確實無能爲力,什麼都幫不了她。甚至,甚至有點害怕幫了她以後,反而真的成了我的負擔。我覺得自己太自私了。”

墨北說:“你太心軟了。”

墨潔語氣生硬地說:“心軟不對嗎?”

墨北笑了:“沒什麼不對的。我說了,是我想太多了。你想怎麼做就做吧,我支持你。”

墨潔狐疑地看着他,嘟噥道:“變得可真快。難怪程闖說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是不可理喻的。”

墨北一挑眉:“程闖?什麼人?”

“……同——”

“你信不信我能弄來你學校所有學生的名單。”

“啊……嗯……筆友……”

“筆友?”墨北眯了眯眼睛,“哪裡人?多大了?做什麼的?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墨潔張口結舌了一會兒,突然惱羞成怒,捏起拳頭在他身上捶了幾下:“你這是審我呢!你是我弟弟還是警察?”

“我告訴咱媽去。”

墨潔大驚失色,“可別!她得打死我。”

“爲個筆友打死你,那不能。除非——”

“就是筆友,沒別的!”

“心虛了吧?”

墨潔不安地眨着眼睛,如果面前的是個陌生男人的話,多半會錯以爲她是在向自己拋媚眼,一顆心立馬要化成春水。但事實上墨潔眼中的風情全是被濃密長翹的睫毛和黑白分明的眼眸製造出來的假相——她就算眼皮抽筋都一樣像是在放電。

墨北忍不住提醒她:“以後別去牛莉莉家了,特別是別單獨跟她家那個男人見面,那種人太危險。”

墨潔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臉上一紅,點了點頭:“我知道。不過我猜他也不敢,他知道我小姨父是誰。”

“那程闖知道小姨父是誰嗎?”

“……”

“哼,我要跟小姨父說你偷偷摸摸交男朋友了。”

“天啊!受不了你!程闖就是那回咱們在北京救了我的那個警察!我們是純潔的筆友關係!我們、我們在那之後連面都沒見過!”墨潔紅着臉大叫起來,不過最後那句怎麼聽怎麼透着股委屈勁兒黑老大狂寵小妻最新章節。

墨北真心感到困惑,“我記得當時你也沒跟他單獨相處過啊,怎麼跟他交換地址成了筆友的?”

墨潔忸怩着小聲說:“我就是想寫封感謝信給他,人家救了我的命麼。然後,他給我回信了……他人挺好的,字寫得也好,文筆也好,挺有理想的,工作還努力,他們隊長對他也不錯,對了,他現在是在刑警隊。他還很喜歡看你的書,不過我沒告訴他北緯37度是我弟弟。嘻嘻。”

墨北心情很複雜,當年墨潔才十四歲,全程都在父母親大人的嚴密監管之下,她居然不動聲色地就拿到了小武警的姓名和地址,兩個人通信都三四年了家裡人都不知道——難怪前世她和李維的事能瞞那麼久呢,敢情這暗渡陳倉的本事是天賦技能啊!

“你要是敢跟咱爸咱媽說,我就不理你了。跟誰都不許說,夏多也不行。我真不理你哦。”墨潔認真地威脅。

墨北心不在焉地點頭。

墨潔想想自己交個筆友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多同學都有筆友,大多是從雜誌的交友欄裡隨便挑來的,有的同學甚至一個月裡會收到十幾封筆友的來信,特別有面子。自己只有這麼一個筆友,並不會佔用學習精力,更何況這個筆友還救過自己的命,比起那些爲了好玩交筆友的同學可是更有正當的理由。

墨潔很快就理直氣壯了,同時心思又轉回到了牛莉莉身上,剛剛雀躍起來的心情又低落下去,甚至還有些慚愧:我的好友正在遭受巨大的不幸,可是我剛剛有幾分鐘的時間居然把她給忘了,我竟然在爲別的事情感到開心,真是太自私了。

仔細想想墨北剛纔的話,墨潔覺得在這件事上受自己年齡、身份所限,可能的確幫不了牛莉莉太多。最重要的是,儘管不願意承認,但她確實知道牛莉莉並沒有反抗那個男人的勇氣,更沒有脫離那個家庭的能力。在牛莉莉身上,更多的是一種對命運的妥協,對生活的隨遇而安——不安也得安。

牛莉莉跟自己說這件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很奇怪的,麻木,平淡,隱約帶着一點窘迫的古怪的自嘲的笑意,語調也始終是輕緩的、懶洋洋的,就像在說:“哎呀,怎麼辦呢,我又忘記寫數學作業了。”

她知道不寫作業的後果是什麼,但又似乎不是特別的清楚,運氣好的話興許老師這次就不檢查作業了,運氣不好的話,無非也就是被罵幾句,重新補一份,頂天也就這樣了吧。但如果突然有人告訴她,這次不寫作業的學生要在週一升國旗儀式上念檢討書,還要在家長會上被點名批評,她大概也就是驚訝地“啊?”一聲,惶惶然地問:“那怎麼辦呢?”如果再告訴她,這次要被開除,再也不能上學了。她大概仍舊是“啊?”一聲,哭着問:“那怎麼辦呢?”

那怎麼辦呢?

牛莉莉自己是永遠沒有主意的,她總是盼望着會有一個人告訴她該怎麼辦,最好每一步都有人指點。即使這樣她還不敢保證自己能照着別人畫好的腳印走準,她是越緊張越在意就越要出錯的。

要是沒人指點,她就總覺得自己眼前是一片霧,哪怕三步之外就是坦途她也看不清走不穩。

那怎麼辦呢?也不能不幫她。

墨潔輕輕嘆了口氣。

墨北也嘆氣,墨潔雖然口口聲聲說和程闖只是筆友,但她一定沒在提起程闖的時候照過鏡子,不然就會知道那時她眉梢眼角飛揚的是怎樣的愛悅。

若是長輩們知道的話,可能還要擔心這會影響墨潔的學習,但墨北早就想過了,即使墨潔考不上大學,以他現在的能力也能幫着姐姐選擇一種獨立、有自尊、不墮困窘的生活。她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這就很好。

總比她跟李維在一起要好一百倍,墨北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