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陌然果然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淡漠疏離的好像他根本是個不相干的路人。陳安之心裡不舒服,轉過頭對夏語芹說:“小芹,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好。”
他搶在蔣陌然進到更衣室前拉住她的胳膊,關心問道:“怎麼了?臉色那麼差。”
蔣陌然別開眼睛不去看他:“哦,可能是感冒還沒有完全好的原因,所以看起來病怏怏的吧?”
“爲什麼……我覺得你不想見到我呢?”陳安之俊秀的眉皺在一起,眼睛裡有絲絲委屈。他想了想,突然笑起來,朝着蔣陌然眨眨眼睛,用輕快的語氣逗她開心:“吶吶吶!是不是因爲我還沒還債的原因?你這個傢伙不是說《神仙客棧》會創造收視奇蹟麼?既然你那麼看好這個劇,不如干脆投資吧!我看依投資額,可以給你分個20%左右的收益,怎麼樣?!”
“好呀。”蔣陌然扯着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可這絲笑並沒有傳到她的眼底,陳安之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蔣陌然,你究竟出什麼事了?”陳安之收起臉上的笑意,極爲認真的看着她,直視着她的眼睛,十分肯定的說:“你在躲我。”
蔣陌然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拿下來,語氣淡淡的說:“陳安之,我累了,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哪裡無理取鬧了?”陳安之略帶苦澀的語氣說:“《終極使命》殺青以後我立刻定了回國的機票,在此之前的48個小時裡,我見了尚文楊一面,按照原定計劃去見陸導用去一天時間,在《神仙客棧》劇組處理積壓的事務用了9個小時,然後我立刻動身來了這裡,期間只得空吃了一頓飯,沒有合上眼睛小睡過一次。我也很累,我也知道我現在可能因爲大腦沒有充分得到休息而發生錯亂也許會說些胡話惹你不開心,但是我來這裡不是爲了找你無理取鬧的……呵,我在說什麼啊……”
蔣陌然心裡漾滿了酸澀與心疼的感覺,語氣終於放緩下來:“對不起,我精神不太好。”
陳安之看着她剛剛哭得紅腫的眼睛,伸出手,擦掉她臉上一小塊暈染開的黑色眼影:“是不是入戲太深了?所以心裡難過?”
“可能是吧。”蔣陌然方想和他多說兩句,卻突然看到了他指尖銀亮的戒指,一時間說話的興致都被堵在了胸口裡:“戒指,在法國買的?”
“哦,是小芹送的。”陳安之伸出手指自己看了看:“我還是不怎麼習慣在手上戴這些東西。”
蔣陌然的笑意冷在嘴角,下意識的收攏了五指,緊緊的抓着裙襬努力保持着冷靜。
陳安之突然想起了什麼,說:“我給伯父伯母帶了禮物回來,前天聯繫不上你,我就託舒冬幫我把東西送回去了。”
“謝謝。”她不冷不熱的應了一句。
“蔣陌然,你果然生病了!”陳安之眯着眼睛,賊賊的笑着:“你以前可從來不和我客氣。”
“是嗎?”蔣陌然斂去眉眼,語氣像輕嘆,又像低聲淺笑一般:“陳安之,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的朋友。”
陳安之聽了這句話,竟然覺得有一點點心慌,蔣陌然今天的情緒很不對,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清冷的模樣,隱隱有些擔憂:“不行,你臉色不好看,我要帶你去醫院。”
蔣陌然訕笑一聲:“怎麼最近一個兩個的都要帶我去那種地方?我又不是林黛玉,離開醫院就真的能病死。你回國不久,還來不及看八卦雜誌,最近我緋聞纏身,你如果不想摻上一腳的話最好和我保持距離。”
“緋聞,什麼緋聞?”陳安之是真的沒有空去看那些最擅長看圖說話的報紙雜誌,他下了飛機後儘可能快的完成了那些必須完成的任務,然後飛奔到這裡,就爲了見她一面。
“這不重要。”蔣陌然淡淡一笑:“聽說你過些日子也要來這邊拍戲,到時候再好好聚聚吧。我還要換衣服,待會兒還有兩場要拍。”
“嗯。”陳安之抿着嘴角,十分關切的告訴她:“蔣陌然,演戲最忌諱的就是入戲太深,有很多演員沒有把握好其中的‘度’,完成一部作品後就得了抑鬱症的大有人在。”
“我會注意的。”她朝着陳安之笑了笑,然後進了更衣室,關上門,將那個人擋在另一個世界裡。
冷嫣然曾經說過,愛上陳安之就像愛上了一場戲,你永遠不知道他此刻的溫柔到底是真是假。他習慣於對待每個女性都那麼體貼溫柔,你一個不小心,入戲太深,難免受傷。戲演的久了,難免會當真,也許他也是一樣的。她入了陳安之的戲,織就了困住自己的局,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門外,那個人的聲音還是漸漸遠了。他身邊已經有了玲瓏剔透的女孩相伴,他們的氣質如此相得益彰,看得她好生羨慕。
蔣陌然苦笑,卻不得不加快了換衣服的速度,卸了花掉的妝,這纔去找化妝師重新爲她打扮。
她在陳安之的注目禮下拍完了剩餘的兩場戲,而那個名叫夏語芹的女孩子,仍舊淡然的陪在他身邊,臉上沒有見到絲毫不耐煩的神色。冬日裡她衣衫單薄,即便是冷,也沒有像旁人那樣跺着手腳,一直保持着那樣的淡然與恬靜,令人覺得如此舒服。
就算是蔣陌然再怎麼不想承認,他們兩個的確很配,很養眼。
藍凱源宣佈收工之後,蔣陌然躲開了所有的人離開了片場。宋差若開着車,陪她一起到醫院打點滴。針頭插進肉裡有些刺痛,她躺在牀上,看着一滴滴落下的藥業,倦意襲來漸漸入睡。她似醒非醒,迷迷糊糊間,看到什麼人坐在了病牀旁邊,安安靜靜的梳理着手中的資料,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怎麼不睡了?”
蔣陌然看清陪着她的人是展少鈞,揚起一抹笑,問他:“你怎麼沒有回去?”
他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這邊臨時有些事,過兩天再回去。”
蔣陌然沒有多問,她怕聽到對方說出和自己有關的答案,索性當個快樂的鴕鳥,躲着,避着,聽不到,於是心安理得。
“我買了粥給你。”
蔣陌然輕笑:“總喝粥,我都好久沒吃過一頓正經的飯菜了。”
“等下藥液都輸完了,我帶你去吃東西。”展少鈞摸了摸一次性餐碗:“都快涼了。”
蔣陌然微不可查的輕嘆一聲,伸手要去端碗。
“我來吧。”展少鈞把她插着針頭的手按到牀上:“不然待會兒血會倒流,處理起來會很麻煩。”
“好。”蔣陌然沒再拒絕。
展少鈞拿着塑料小勺,一勺勺的喂她喝粥。
蔣陌然突然止不住的笑起來,展少鈞被她笑的莫名其妙的:“怎麼了?”
“當爸爸的人就是不一樣,餵飯的差事做的那麼熟練穩妥。”她的眼睛在他臉上一轉:“下次艾瑞再說你兇,我就用餵飯這個事兒來教訓他。”
展少鈞臉上露出一抹紅暈,不自然的咳嗽兩聲:“別開我玩笑了。”
蔣陌然很合作的喝了一碗粥,展少鈞舒了口氣:“看到你精神好些了,我就放心了。剛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像丟了魂一樣,神不守舍的。”
“這麼明顯嗎……”
“嗯。”展少鈞扔掉手裡的空碗:“因爲感情的事?”
“爲什麼會這麼問?”蔣陌然有些意外,是她表現的太過明顯,還是展少鈞觀察入微?
“感覺。”展少鈞溫煦的笑着:“如果覺得憋悶的話,說出來會好一些。”他伸出手,蓋住了她的眼睛:“就當是說給陌生人聽,他不是那種會到處散播別人隱私的人。”
展少鈞手心的溫度熨帖着她的眼睛,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像是挑開那些已經化膿的傷口,將那些陳年舊事娓娓道來:“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人,愛到爲了他忘記了我自己。那個時候我覺得即便是不能名正言順的和他在一起,我也願意守着他,哪怕看着他和別人幸福的生活下去,這一守就是八年的時間。後來,我爲了他……差點死掉。然後我才明白,即便是我死了,他也絕對不會爲我流一滴眼淚,也絕不會爲我心動。到了最後,能陪着我的,也不過是家人朋友,還有我自己罷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敢觸碰感情這種奢侈品,只想着安安靜靜的過完這輩子,做完我想做事,然後找個安靜舒適的地方平靜度日,不去奢望愛情,不去貪戀別人的溫暖。可有一個人,他像空氣那樣滲入我的生活,幾乎讓我以爲他本該在我身邊,陪我走下去。可惜,現在……這個人的身邊有了另一個女人,她很好,很有氣質,和他站在一起那麼相得益彰。”她說着,像剜開了心裡最深的傷口,很疼,卻很痛快。眼淚不爭氣的涌出來,她覺得自己應該放任自己好好地大哭一場,爲了那些逝去的日子,也爲了逐漸遠走的人。
“所以你放棄了?”展少鈞移開了溼潤的手掌,她的眼睛染上水汽,愈發的迷濛深邃。
“放棄麼……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蔣陌然苦笑,偏過頭,不想讓展少鈞看着自己狼狽的樣子:“買錯了衣服可以勉強自己穿下,愛錯了不愛你的人,又怎麼能勉強他接受你呢?還不如默默的做回自己,和他保持安全的距離。”
展少鈞伸出手,摸着她柔軟的髮絲:“蔣陌然,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女人了。”
她勾起脣角,卻無聲的落下又一滴眼淚。
“什麼時候扛不住那些包袱了,想找個人來依靠的話,”展少鈞頓了頓:“我和艾瑞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