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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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原,有女十七而嫁,嫁東風原。途距百餘里,蜿蜒多歧路,需時五日。

女與男同乘彩車,一日默然無語。二日,行至桑果林,女見枝頭果實積墜,欲停車摘食。同車亦有男之一弟一妹,見其色,共曰:“且住,吾摘桑果稍至。”

女喜,曰:“吾隨。”言未畢跳車欣然向樹。

女眉黛宛然,目潤潔如清泉,不甚麗,然暖人心魄。

弟妹見伊時即心生孺慕,此時亦喚嫂追至。

男端坐車間,從紗間望,目間漸露柔情。然待其至,則不知何處,不覺目色冷凝。欲與語,苦索無辭。

其時女食在興處,手指沾桑果汁,男心欲爲其手中果,然出語甚嚴:“毋再食,非婦姿態。”

女赧然,手持桑果僵坐。

“請擲”,男再言,儼如令。

女遂擲桑果出挽紗外。

男眉色凝滯,其劍眉星目已甚嚴肅,凝滯便令人心生懼。

弟妹相對無言。

女心憂懼。

一程過,女情稍復,無言把玩戒指於手間。

男再言:“予我,失之有礙。”

女默然,低眸奉戒。

男欲自摑,然面無殊色,納戒於懷。

女由是懼男,甚而惡。

四日行至一寺,寺前有古鬆一株,參天蔽日,其上有數靈龕。寺僧告知:“此數靈,陰間至靈,然新人祈姻緣美滿皆得所。汝新夫婦,何不一試?”

男遂攜女祈。

女心不甘,強自祝禱。

樹上一靈見女色動,即出,隨女左右。鬆主喚,弗聽。

祝畢,女語男曰:“累甚,吾欲去梳洗。”

男無聲以應。

女徑自履寺後院。

後院有泉池,女目之欣然,步之,側坐檯前潔面。忽見水中無風而動,如撩水狀,駭然,忽水如掌出,至其面頰止,倏然瀉落。

女駭甚,急奔前堂,並喚男:“九郎。”

男未幾已至,以掌而撫,並不出言相慰。

靈忌甚。

車駕補足水糧,便即離開。

靈慕女忌男,不回龕,盡日環繞女側。

五日暮,至東風原。男家世經商,姿豐厚,當日禮儀極盛。

夜半,男着新服至,紅色如血,是以增其哀絕。

女斂眉端坐牀榻之下,察男坐於旁,悄移半寸。男從側視,喜其嬌羞。無何,拙言:“請寢。”

女不動如佛。

男意其羞怯,憐惜備至,以掌覆其柔荑,漸至上,解衣之際,忽聞門外譁然。

男驚,手卻,曰:“汝稍待。”

既出,則見祖母泣涕不絕,問所以然。

母曰:“才丙郎至,言汝叔受官事累,所帶資財盡皆賠入,仍需百金,否則責以命抵。”

祖母止泣,執男手曰:“吾家丁薄,無堪任者,請舍新妻,救汝叔命。”

男應諾,進與妻別,曰:“事至,吾不能拂,請待吾歸。”言訖,步出新房。

女向外一望,撫胸稍欣,解衣即睡。

先是,男之叔販貨往漠北,以差價爲利,甚豐。然漠北距東風原千里之遙,往來常需半年。男才新婚,便遠別,終不捨,然叔命在崖,豈可放墜。

臨別,祖母撫郎甚殷:“行路安心,莫念新妻,祖母定替汝看顧。”

男無聲以應。再望新房屋角,遂離。

靈見男去,甚慰。

三日,郎歸。

舉家皆疑,母曰:“何以遽歸?”

郎曰:“途中遇叔之友,才知信誤,叔無事安然,正將歸,吾便遣家人前迎。”

妹笑曰:“兄何歸耶?念嫂之故。”並以目視女。

女垂頭無言。

郎笑,視女頸,柔情盡顯。

母妹皆笑。

唯祖母問曰:“汝叔友之名姓爲何?”

郎曰:“馬原劉叔,不知其名。”

祖母無言。

至晚,郎入室,含情目女,女有羞意。

郎攬其坐牀畔,細語:“一日如隔三秋,吾九年不見汝矣。”

女疑,然聞其語羞怯無言。

當晚纏綿極盡,籠中新服如血。

自此,郎輕言款語,極盡愛寵,女亦漸出愛意。

忽一日,祖母爲郎置一妾,並不許其與女同房而居。

女不敢怒,然甚爲不喜。

郎心中只一女,一日即斥妾忤,令遣歸。

然祖母不懈,終斥終置,日不停歇。郎心不改,女意更堅。

逢夜祖母拘女不與郎同室,林間幽處遂爲情所。一日祖母見女與郎攜手從後林間出,怒斥女:“賤婦,即日休歸。”

郎力阻,終不提休事。

自此一家諧和。

叔終不歸,然每月有信至。

一年,男與僕與叔同歸。甫入家,家人驚視,即叔亦不可辨。

男殊無介意,視女,女避,與郎攜手立。

先是,郎知已無力阻男歸,便以實情告女。其先爲靈,一年之下已爲鬼矣,然不懼日光。女情入心中,曾不懼郎,反以男可懼。

人皆驚疑之際,祖母出曰:“家中人是爲鬼物,吾孫乃與叔同歸者。”

然此言畢,男與郎皆爲同色服裝。

家人更信其中之一比爲鬼。然無可分辨。

祖母倏然笑指郎曰:“少變化,汝臂已有硃砂爲志。”

“本欲捉汝,奈何只留一志。”

祖母之言令郎大驚,始知其早疑。此時聞鬆主之逃命之警,遂化光離。

女向空大喊:“夫君,攜吾同離。”

光回,繞女。男急入光,捉女手,光漸消。

女哭倒委地,男目之,痛楚席捲,昏不知事。

祖母令鎖女於柴房,母知男意,不行,令女伺男。

女不從,母淚縱橫,曰:“吾兒苦甚,請暫施佛心。”

女心戚然,入房,男昏睡於牀。女無言坐於旁,視其面目,念郎深切。

忽於男項間見明色,扯視之,當日之戒。握戒手中,女痛哭失聲。

男醒,摩其頂曰:“請歸!”

女止哭聲,擡視其眸,寒冰千層,有光於底。

未幾,毅然起身。

當其離家之時,男命絕,然終握戒不釋。

女未尋郎,投身東風原清泉池。

郎終世尋女,無果,自困十八層獄底。

------題外話------

一時間靈感來了,受一個印度電影影響,該寫的,還是文言的,給大家分享。寫到十一點半,這樣不怎麼細緻描寫的,我竟然寫哭了,大家瞅瞅,跟我說說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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