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獸潮(八)
趁着釉蘭查看謝承天傷勢情況,並設法爲他驅除雷電之力時,辛辰妖聖轉而看向謝修凡,上下打量道:“老祖宗要見的人,看來正是你了。那《木靈譜》只有人類方可修煉,我族雖然保管有《木靈譜》的正本,但其實《木靈譜》並非只有一份。各處修真界之中,都有其副本存在,只是年代相隔久遠,誰也不知道它們的下落了,多年來也未見一人修煉有成。這《木靈譜》修煉不易,且限制條件諸多,只有擁有純木體質者方可修煉。”
謝修凡聞言不由一怔,關於此事,他不曾聽君非奕提起過。
只聽辛辰妖聖繼續往下說道:“你既能獲得玉佩的認可,想必曾與玉佩中的周前輩交流過。老祖宗被困在祭壇之下,周前輩也……唉,這《木靈譜》越到後期修煉越是不易,希望你能堅持下去,能否復活青蔓,就看你的本事了。青蔓當年所選擇的是無情之道,可惜渡劫失敗,道心被毀,復活之後還不知能否迴轉過來。”
謝修凡聞言,不由反問:“這麼說,復活以後,她需重塑道心,不一定會再選擇無情之道?”
辛辰妖聖挑眉嗤笑道:“小傢伙,有些特殊功法限制諸多,在進階元神大道時,所選擇的方向也有限,除非重修其他功法。比如說,你修煉《木靈譜》,最好的選擇是演化輪迴,悟透生死玄關。若是你選擇其他方向,比如說因果輪迴,自然之道,生命之道,則要稍次於生死輪迴。不過,想要堪破生死,可沒有那麼容易,若是你辦不到,選擇其他大道也是無可厚非。”
“生死輪迴?”謝修凡一時陷入沉思,卻始終無法將其與《木靈譜》聯繫起來,不過,他卻是想起了自己的血脈神通生死輪轉,看來這其中應有一定的共通之處。
“勿需多想,待你達到元嬰期以後,再考慮此事也不遲。你現在對於《木靈譜》的理解,還遠遠不夠。”辛辰妖聖道。
此時,設法爲謝承天驅除雷電之力的釉蘭站起身來,道:“這雷電之力果真非同小可,竟然讓我頗有獲益。你是叫做謝修凡麼?過來爲你父親療傷吧。”
辛辰妖聖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釉蘭,原來你搶着爲他驅除雷電之力,竟是懷着這樣的心思,我還以爲你當真無償做好事呢。”
釉蘭笑而不語。
謝修凡聞言則心中大喜,只覺好似做夢一般。他壓下心中激動喜悅之情,站到父親面前,半跪下來,將手按在他丹田之處,開始爲他治療本源中的傷勢。
不過片刻,謝承天便覺傷勢徹底痊癒,所有傷痛盡皆消失。十餘年以來,他從未有過如此感覺,體內彷彿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可以讓他再次酣暢淋淳地戰鬥。
謝修凡又輸送片刻木系真元,將謝承天周身上下盡皆治療了一次。直到再無任何暗傷,謝修凡方站起來,目不轉睛地盯住父親的臉色:“父親感覺如何?可還有不適之感?”
“很好,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謝承天微笑道,只見他原本蒼老的面容,竟在此時也恢復了年輕,發須由白轉黑,面容變得年輕而英俊。
他與謝修凡站在一起,現在倒完全不像父子,而像是哥哥與弟弟。
謝修凡不放心地又檢查了一下,卻也始終沒有檢查出什麼問題了,這才終於放心:“父親,你一定要儘快結丹!”
“放心。”謝承天點了點頭。
見謝修凡還要說什麼,釉蘭輕咳了聲,率先道:“既然你傷勢好轉,現在,也該是時候告訴我們當年真相了吧?”
謝承天一怔,看了君非奕一眼:“難道君師侄未曾告知你們?”
釉蘭道:“他不過是個小輩,對於當年之事的瞭解,自然比不過你,你且說來聽聽。”
“這……”謝承天猶豫片刻,道,“這其中多有陰差陽錯,而罪魁禍首,卻是嗜心老魔。”
“嗜心老魔?”二位妖聖面面相覷,竟良久無話。
謝承天又道:“嗜心老魔已經死去,不過,也難保他只是假死遁走。”
釉蘭忽然嘆了口氣,道:“關於這嗜心老魔的來歷,呵,其實,我們倒是清楚,嗜心老魔正是青蔓本身。”
除去辛辰妖聖,其他在場諸人聽聞,不由紛紛露出驚愕之色。這樣說來,難道當年殺害三宗結丹真人的,這事正是青蔓自己做下的?
其中,謝承天更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直以來,他都將嗜心老魔視作平生大仇,可沒想到,現在卻得知,嗜心老魔正是青蔓的另一個化身。那麼,他這些年來,想要殺死嗜心老魔爲青蔓復仇,豈不是一場笑話?
謝修凡亦是心情複雜,久久無言。
只聽釉蘭解釋道:“青蔓深受祭壇中邪氣所害,幸得老祖宗傳下法門,將自己一分爲二,邪念惡意化作魔身,才避免受到干擾。這魔身雖有着自己的意識,但受到青蔓的壓制,不能肆意胡爲。”
這樣說來,當年之事應是另有原委,謝修凡不禁問道:“這麼說來,應是我母親在懷胎期間,嗜心老魔脫離了她的控制?那她爲何不直接除去嗜心老魔,將這惡念分|身殺死?”
“那魔身的作用,只是用於存儲諸種惡意魔念。至於那邪氣,它已經徹底融入青蔓的身體,是無法驅除出來的。”釉蘭忽然看了君非奕一眼,“青蔓的本體是吸血藤蔓,正義之道與她本性相悖,所以只能選擇無情之道,斬斷一切感情,或可擺脫邪氣所害。”
魔念所起,必由七情六慾而發,如果能夠做到無心無愛無恨,或許就不會再有任何魔唸了。
謝修凡道:“那,不能以正氣驅除邪氣?”
釉蘭道:“不能,那邪氣已融入骨血。事實上,我們聖木族多略略有此隱患,只是青蔓格外嚴重罷了。我們不像那些妖獸,在未化形前可自由奔走,我們無法離開妖聖森林。而本族領地之外雖有重重法陣保護,但每當獸潮爆發,依然會有少量邪氣侵入。”
謝修凡想了想,忽然道:“難道二位前輩也有魔身?”
釉蘭搖頭:“不。我們成長之時,有長輩照看,情況比青蔓不知好上多少,而青蔓幼時卻是在本族以外長大。”
“原來如此。”謝修凡神色略略一黯,但想起《木靈譜》中的復活之法,又恢復了平靜:“那我復活她時,爲她重塑身體,二位前輩意下如何?”
“倒也可行。我們與青蔓也只是朋友之交,你們父子二人自行決定即可。”釉蘭看了看天色,道,“既已瞭解真相,我們必須儘快返回,告辭。”他又轉而看了君非奕一眼,道,“待獸潮完畢,記得帶他來妖聖森林。”
君非奕點頭應下。
得到了君非奕的同意以後,兩位妖聖的身影消失在他們面前。
謝承天神情黯然,沉默不語。
謝修凡心情亦十分複雜,不過,他心中尚有不少疑問,於是轉而問君非奕:“難道這妖聖森林中的邪氣,並不受這些妖聖們的控制,而他們也正在設法鎮壓?”
君非奕簡單地將自己的見聞告知,謝修凡這才恍然大悟。
謝修凡轉而安慰父親:“請父親不必難過,待我修煉有成,一定可以復活母親。”
謝承天嘆了口氣:“《木靈譜》修煉不易,你現在後悔尚來得及……”
“父親,我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不會輕易反悔。父親不如即刻返回宗門,開始準備結丹,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也好。”見謝修凡神情堅定不容質疑,謝承天當下也不再勸說。
三人於是結伴返回。謝承天很快情緒恢復如常,期間遇到妖獸之時,他更是表現亢奮,衝在最前方。
謝修凡從未見父親如此振奮過,不禁也心情好極,關切地緊跟在他後方,爲他治療戰鬥中所受的傷。至於君非奕,則暫時被他拋到了腦後,偶爾見他受傷太重,纔會出手治療一二。
對此,君非奕沒有任何怨言,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
等來到營地附近後,三人分道而行,君謝二人返回營地,而謝承天則啓程回宗。
看着父親的身影遠去,謝修凡只覺天空一片明朗。重生回到十年以前,他終於彌補了前世遺憾,又做到了有望應對數年後的死劫。未來有朝一日,他也一定要做到復活母親,讓母親不再爲邪氣所苦,也不必再修無情之道。
謝修凡與君非奕回到營地,將所得收穫換作貢獻與靈石後,二人回到房間中略作休息。
房間之內布有阻隔禁制,可防止他人窺探或是闖入。
想起自己只顧着父親,卻沒有顧及君非奕,謝修凡有些愧疚道:“三師兄,之前我太關切父親,所以一時沒有顧上你,你不會怪罪我吧?”
君非奕搖搖頭。
“那,三師兄你先鞏固境界。”謝修凡在牀上盤坐下來,君非奕則在他對面的牀上盤坐着,二人相對而坐。
正此之時,忽然門外響起呼喊聲,這聲音十分耳熟,來人正是李均:“少宗主,謝師弟,聽說你們回宗,我父親讓我過來喚你二人去見他。”
謝君二人相視片刻,離開了房間,隨李均去見那位李師叔。
原來,從此往西過去三座營地,那裡如今防線即將告破,所以,宗門欲召他們二人前去增援。這段時間以來,謝修凡累累戰績早已傳開,他不但可爲同伴治療傷勢,自身實力也是絲毫不弱。雖然他更多的是依賴血脈神通,但這也是他作爲醫修的一種優勢,不是嗎?
至於君非奕,他實力之強衆所周知,自然應當派去更需要他的地方。
二人得知情況後,當即向李師叔告辭,啓程前往李師叔所說的那處營地。
待他們抵達以後,卻是在這裡見到了葉玉茗與王壯。
葉玉茗見二人到來,興奮非常,提議四人由結爲小隊,共同斬殺妖獸:“以後遇到妖獸,就由二師兄這個體修上去頂着,反正他皮粗肉厚,然後五師弟爲我們治療傷勢,三師兄殺取妖獸,我從旁輔助攻擊,真是再好不過了。可惜,大師兄已經結丹了,不能與我們並肩戰鬥。”
對於葉玉茗的提議,謝修凡並無異議,認爲倒也可取。
二師兄王壯在一旁聽着,對於自己要被派去頂住妖獸的攻擊,絲毫沒有任何不滿,只嘿嘿傻笑,連連點頭道:“有五師弟在,我受了傷也很快能好轉。以後就不用忍到打完,纔去找喬師弟治療。”
謝修凡一怔:“喬瑞清麼?他也在這裡?”
“是啊,你們也算是老對頭了吧?”葉玉茗眼睛微微一眯,露出笑容,“不過,喬師弟不像你,你得天獨厚,擁有妖修血脈,足可在獸潮中自保。他卻是不一樣,只能留在營地之中,跟出去的話只會成爲累贅。”
正說着,就見喬瑞清從營地中暫設的執事殿出來,弟子們可在那裡換取宗門貢獻和靈石,亦可在那裡收購靈藥、靈器等等必備之物。自然而然,這裡時常有弟子出入,喬瑞清會從那裡出來,絲毫也不令人意外。
看見謝修凡等人在營地入口處交談,喬瑞清有些意外,對着他們遙施一禮,點頭示意,便轉身離開了。
喬瑞清如今也已經築基了,只見他神色平淡,看見謝修凡以後,也並未重點去注意。如今,他作爲核心弟子,享有各種優厚待遇,雖未拜師,但有先前宗門的傳承,倒也過得還不錯。因此,對於沒能成爲宗主弟子,他很快就釋懷,不再有任何不平了。
葉玉茗又問起先前君非奕失蹤之事,以及與葉無青的那次衝突,並露出不滿之色:“我之前聽到有謠言,說是三師兄走火入魔了,還當衆要殺葉無青。哼,現在一看,果然是空穴來風,三師兄明明就很正常。不過,還有更令人氣憤的傳言,竟然有人說,三師兄仗着自己的聲望,嫉恨資質比你好的葉無青,所以才以大欺小,當衆污衊於他,這怎麼可能啊?”
君非奕面色不爲所動,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見狀,謝修凡輕咳了聲,道:“他確是走火入魔了,不過,現在已經恢復過來。”
“啊?”葉玉茗聞言睜大了眼睛,不由圍着君非奕轉了兩圈,上下打量了他一陣,“纔不過一個月時間,他就從走火入魔中恢復過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真不愧是咱們的三師兄,厲害。”
王壯在一旁乾笑,抓着頭髮不知應當說什麼。
葉玉茗不知想起什麼,忽然又問:“對了,那三師兄爲何走火入魔後追着葉無青殺?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葉無青對三師兄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嗎?”
謝修凡卻也不隱瞞,只略去庚金劍界之事,將真相告知於葉玉茗,並道:“四師姐若是有空的話,不妨將這個消息傳揚出去。那葉無青既編造不利於三師兄的謠言,咱們便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道,可不能就這樣示弱。”
“好啊好啊。我什麼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朋友了,等着瞧,很快這個消息就會傳出去的。”葉玉茗哈哈拍手笑道,一時興奮無比,雙眼晶亮。
不過第二天,這處營地再次面臨獸潮衝擊。謝修凡、君非奕、葉玉茗、王壯四人當即如先前約定,共同結伴作戰,互相間配合,竟是無往不利。
不久,四人便在戰場上聲名如日中天,而宗門也越發看重他們,但有哪一處防線情勢危緊兇險,便將他們派過去增援。
他們所獲宗門貢獻、靈石等等越來越多,謝修凡從來沒有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獲得過如此多的宗門貢獻,他總算深有體會,君非奕爲何能隨便拿出二千宗門貢獻了。
至於葉無青濫殺無辜同門,潛伏在宗門有不軌之心,也很快在葉玉茗的努力之下,傳揚了出去。
謠言雖然止於智者,但總也有些用處,可避免君非奕聲望受損。
這次獸潮延續了一年時間,妖聖森林中的邪氣終於漸漸消散。各大宗門將防線略作鞏固,便各自啓程返回。總算是沒有讓太多的妖獸衝破防線,進入凡人界中大肆破壞,進入修真界破壞他們的宗門根基,他們如釋重負。
然而,各宗依然傷亡慘重,歸一劍宗的情況,也並不比其他宗門好太多。防線太長,謝修凡與喬瑞清畢竟力量有限,不可能只憑兩人之力,便能救回所有營地中的傷者。
各宗分別留了少部份人善後,清理那些得以衝破防線,從而進入凡人界的妖獸。
謝修凡與君非奕並未隨其他人返回宗門,也沒有參與善後,表示另有要事,便離開了大隊伍。
獸潮既然結束,他們自然是要前往妖聖森林。
纔剛剛進入妖聖森林不久,忽然間,一個聲音遙遙傳來:“你們終於來了,我送你們去祭壇。”
謝修凡不禁呆了呆,片刻後,就見一道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個陌生妖聖,並不是上次那兩個聖木族妖聖。
這妖聖揮袖將他們一卷,便往東南方而去。
元嬰修士的速度簡直無法想象,不過數個時辰之後,他們便抵達了森林深處的祭壇。
遙遙望去,便見那裡佈下了重重法陣,無法觀察到內部景象。而四周是參天古木,重重樹影。
生長在妖聖森林裡的這些樹,每隔十年時間,便會長久地暴露在邪氣之下,早已深受邪氣所侵。謝修凡在法陣的邊緣處,赫然看見一株千年靈藥!
謝修凡不由一呆。這株靈藥恐怕也深受邪氣所侵,他們這樣的正道修士,是無法服用的。
不過……謝修凡忽然轉頭看向君非奕,君非奕進入妖聖森林以後,便是修爲暴增,難道他正是服用了這些靈藥?而正是這些靈藥之中的邪氣,致使他走火入魔越發深重,幸好他後來終於清醒過來。
來到祭壇前以後,謝修凡指了指那株靈藥,問那位妖聖前輩:“前輩,這些靈藥你們也無法服用吧?”
“不錯。”那妖聖上前一步,恭敬地對着前方法陣喊道,“老祖宗,晚輩將您要見的人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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