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現實

沙發上坐着一位美婦, 輕輕飲着高腳杯裡的紅酒。似乎在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歲月的痕跡,反而這種時間上的淬鍊沉澱使得她的魅力風味十足。

她的目光一直凝視着窗外,隱隱之間更增添了一種冷傲孤寂的風韻。

“是葉影吧……”

我有些驚訝, 因爲她好像望着窗外沉思, 原以爲她根本沒看到我進來。

“是我, 夫人。”

“呵呵。”她轉過身來微微輕笑, 我愣愣地望着她。雖然早有預感詩音的母親一定是很漂亮的, 但還是……她看在眼底,咯咯笑道:“有沒有興趣和我聊聊?”

“這是我的榮幸,夫人。”我把左手放在胸前, 恭敬地躬身行禮。

“不用刻意約束自己,把這裡當成是自己家裡一樣就行, 叫我伯母吧。”

“好的, 伯母。”她滿意地點點頭。

“英文不錯?很流利, 自己學的?”

“是的。”她就像一個長輩一樣對着我問一些不鹹不淡的問題,我都一一應答。我心裡卻有些焦急, 如果一直都這樣問?什麼時候纔可以說到重點。

我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這位伯爵夫人眼裡,她的嘴角慢慢畫起一個弧度,“小影,知道我爲什麼找你來嗎?”

很是突兀地,整個房間陷入了絕對的安靜當中。我的心砰砰跳着, 幾乎可以感覺她接下來要和我說的那些事情, 就是我來英國所期待得到的答案。

我沒回答, 一般這種情況下她應該會繼續說的, 果然, “呵呵,你很聰明, 我也喜歡聰明伶俐的孩子。我知道你有一大堆的疑問,想問什麼就問吧。”

啊?難道她三更半夜找我來這裡,就是爲了?幫我解答疑問?

“嗯?你不想知道了嗎?”她頓了頓,“關於那封信,還有,你父親。”我的心像被大錘猛然擊中一樣,急忙回道:“我想知道,您會告訴我嗎?伯母。”

她瞥了一眼我,帶着自信微笑,“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不知道爲什麼海藍一直沒和你說,但我確實可以告訴你。”

“你認識我母親!?”

“是的,我們認識。”

怎麼辦?不安定的心臟正在躁動,我真的好想知道!但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她正在誘惑我,一步一步……

我強壓激動的情緒,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可以告訴我,您和我母親是怎麼認識的嗎?還有,那封信……”

“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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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關上房門,就似已經耗費完最後的一絲力氣。我靠着門緩緩坐下,心比冰冷的地面還要冷,好似空氣裡的氧氣太稀薄了,一呼一吸之間都艱難不已。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個謊言。

我,還可以相信誰?

如果我事前知道事情調查後的結果會是這樣?我還會去問她嗎?

我想我一定不會的吧,我會一直當一隻縮頭的鴕鳥。我自嘲地笑笑,真的有些後悔呢……

腦海裡浮現的竟盡是伯爵夫人,那張美麗的笑臉和那些殘忍的事實。

“呵呵,你不知道吧?我,還有詩音的父親和翔三人是在一個學校認識的。當時,雖然是留學生的翔卻十分出色,我們三人在激烈的競爭中都彼此欣賞着對方。”

“你父親是個好男人。他溫柔又紳士,有着很迷人的笑容。”

“原本畢業後說好一年後再次相遇,他卻失約了。那一年裡,他愛上了你的母親。”豔紅色的指甲握住透明的高腳杯,她開心的笑着,“海藍與他認識之前,就有了孩子。”

她慢慢湊近我,“你知道嗎?最好玩的是,那個孩子也不是海藍的,只是她在路邊撿回來的孤兒,她卻堅持要撫養那個小孩。”

現實裡沒有完美,沒有童話,因爲真實,所以殘酷。

“不知道爲什麼?翔就是這樣義無返顧地愛上了海藍。翔的爸爸不允許他們結婚,翔爲此還和家族鬧翻了,他對家裡說,那是他的孩子。”

“說實話,我很佩服翔。”她看着我,眼裡的情感那麼復,“他爲了海藍可以無怨無悔地照顧那個小孩。”

她笑了笑,有些淒涼,“知道嗎?他還會寄那個女孩的照片來,在雷林面前炫耀。雷林氣得不行,說一定要把這孩子嫁過來。”

“兩個大男人信裡圍繞的,都是關於那個女孩的話題。”

“我原本也以爲我們都會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我的心好疼,好疼。“但是。”

“突然間他就好似失蹤了一樣,失去了所有的消息。幾乎有三個月沒有信,我們回國卻只看到翔一人的墳墓,海藍帶着孩子消失了。”

“原來,在女孩她七歲那年,他出了車禍。”她狠狠地抓住我的肩膀,孤獨的高腳杯摔落地面,支離破碎。尖利的指甲刺得我生疼,但我只是愣愣地讓她抓着。

“他死了?就這樣?他爲了那孩子還發誓說這輩子不再要小孩了,我們都罵他傻,但他卻只是笑笑?” 鮮紅指甲上分不清什麼是指甲油,什麼是血。“你說!你說!爲什麼世界上會有那麼傻的人?你說啊!!!”

“我們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那對母女。直到最近纔得到一封信,是海藍寫的。”

“她問雷林,他當時和翔約定好的事,還算數嗎?還附帶一張照片,是詩音那孩子天天想着的那個女駭。”

事實是最殘忍的尖刃,它在我的血液中來回滾動。

我只是一個與他們最沒有關係的外人,我只是被所有人都遺棄的那個人。

她把頭埋進雙臂裡,用沙啞地聲音說道,“你可以走了。”

我邁着僵硬的步伐走到門口,驀的,身後傳來幽幽女聲,“你和詩音的婚事,我從來都沒同意過。我相信聰明的孩子,會知道我說的意思。”

“還有,我不喜歡你。”

原以爲,我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但其實,我連獲得幸福的資格都沒有……

我的世界,什麼都沒有了,真的全沒了。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讓我恨不得撕裂胸口,但我卻提不起一丁點的力氣,連哭出來的力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