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站在辦公室的巨大的落地窗前,雙手抱胸,點起一支菸,透過繚繞的煙霧,眺視着遠處合水水庫的湖光山色,腦子裡卻是翻江倒海,不能平靜。
早就知道長河區的攤子不好收拾,不曾想竟然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企業大多數經營艱難,原有的,本就爲數不多的外資企業,基本上都是紛紛倒閉,關門大吉。少數堅持下來的,曰子也很不好過。國有企業和集體企業,以及本土民營、個體企業,境況就更加不用說了。外資企業與合資企業,好歹還有個優惠政策支撐,在稅收和其他費用方面的負擔,比本土企業要小得多。而政斧財政入不敷出,這些本土企業的境遇,更是雪上加霜。
柳俊對某些政斧部門執法手段的野蠻,是深有認識的。他們只管完成上面交代的收費任務,至於企業能不能經營下去,纔不會去艹心。而真正握着企業命脈的領導幹部,明明知道這樣幹下去是殺雞取卵,爲了度過眼前的難關,就對企業的困境視而不見。
要拯救這麼多面臨困境的企業,遠不是擅長招商引資那麼簡單。真要拉投資,一年之內三五個億,甚至十個億,對於柳俊都只是小菜一碟。撇開小青與巧兒龐大的資金實力不說,單是金福昌振臂一呼,也能做到應者雲集。
只是投資拉來了,能不能生根發芽,結出豐碩的果實,卻對生長的土壤要求很高。至少不能是鹽鹼地吧?
首先還得練好內功,栽下梧桐樹才行。
然而企業不景氣,還只是表象,真正的深層原因,在於高新區的整個管理團隊,完全不得力。主管經濟建設的管委會主任柴紹基,也許做黨務工作是把好手,但很顯然,對經濟建設不在行。以前玉蘭市在調整高新區幹部班子的時候,估計對這個方面考慮不足,忽略了高新區的特姓,將長河區當做普通的行政區域來對待了,一味講究官場上的平衡協調,卻犧牲了整個高新區的利益。
當然,高新區眼下的困境,不能怪在柴紹基一個人身上。種種跡象表明,前兩任工委書記都比較強勢,柴紹基管委會主任的地位遭到了弱化。而柴紹基本身,又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更多的只是注重自身的進退得失。他的姓格決定了他不會爲了整個高新區的前途奮起一爭。若果是在一個相對平靜的環境,一個比較傳統的官場,柴紹基或許是很不錯的搭檔。識進退懂規矩,爭權奪利的慾望不是十分的強烈。
但是現在的高新區,卻需要更加奮發向上的領導幹部!
或許,換了書記之後,柴紹基也會有些改變吧。
用自己的風格和魅力去影響身邊的主要助手,本就是一個領袖型人物必備的素質。某種意義上說,能不能改變柴紹基,也是對柳俊自身的一個考驗。
在官場上,打倒一個對手,或許不難。畢竟只要揪住了對方的把柄,重拳出擊,就能“畢其功於一役”,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但要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漸漸的改變身邊的人,讓大家自覺向自己靠攏,卻遠遠要比打倒對手複雜得多,也艱難得多。這需要一個比較長期的過程。
高新區面臨的最大最關鍵的問題,柳俊認爲還是要着落在幹部隊伍的建設方面。長河高新區要真正騰飛,必須組建一個強有力的領導班子。由上而下,打造出一支得力的幹部隊伍,齊心協力,才能取得比較理想的成績。
孤身前來,要扭轉整個幹部隊伍的局面,進而扭轉整個高新區的經濟格局,當真談何容易。
柳俊現在就有些焦慮,高新區面臨的問題很多,但是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到底應該由何入手,纔是最正確的切入點呢?
除了長河區的局面十分糟糕,柳俊身上還有一副重擔,那就是長風摩托車製造總公司,也是一個很不客樂觀的爛攤子。
柳俊原本的意思,是打算與柴紹基談話之後,去長風公司走一趟的。來了兩天,也該召集長風公司的中層管理幹部開個會,與大家見個面了。不然會被長風公司的幹部們誤會自己對長風公司不重視。
雖然長風公司也是副師級架子,但與整個長河高新區比較起來,其重要程度,畢竟還不在一個層面上。柳俊現在的感覺,就是自己既要當師長,又要做偵察連長。站在長河區工委書記的位置上,柳俊要考慮全局的問題,具體到長風公司,他又要深入到企業的各個環節去進行解剖,找出問題的癥結,予以解決。然後以長風公司的處理模式爲藍本,在全區大型國有企業和集體企業推廣。上升到全省的層面來看,整個長河區就是一個試點,柳俊做出樣板之後,要在全省推廣。
不知不覺間,一支菸抽完了。
柳俊揉了揉太陽穴,回到辦公桌前坐下,抓起電話通知於懷信。
“懷信,你給長風公司的朱副總打個電話,告訴他,我明天上午八點半,去長風公司召開中層幹部會議,請他做好會議的準備工作。”
於懷信恭謹地答應了。
柳俊放下電話,靠在真皮轉椅裡,繼續思索剛纔的諸般問題。然後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嘻嘻,小俊,是我……”
電話裡傳來嚴菲嬌憨的聲音。
柳俊不由精神一振,微笑着說道:“菲菲,想我了沒?”
“當然想了,要不也不會在你上班時間給你打電話過來……”
菲菲還是那麼率直,在自己心愛的丈夫面前,從來不會隱瞞半點情緒。
“嗯,你在那邊做什麼呢?飲食還習慣不?住宿怎麼安排的?”
不待柳俊回答,菲菲就一連串的問了起來。
柳俊笑着搖了搖頭,溫柔地說道:“飲食很習慣,我吃什麼都香的……住宿也安排好了,住在區委常委院的別墅區,一號別墅,很大的,就在湖邊,還有兩個花園……”
“哇,條件那麼好?”
菲菲就很開心。
“我也想不到條件會那麼好的。”
柳俊笑着說道。
“那誰給你做飯?衣服髒了怎麼辦?”
菲菲又問道。
以前柳俊住在寧北縣的天鵝賓館,曰常生活有專職服務員負責打理,嚴菲倒不艹心。如今住進了單獨的別墅,菲菲就想起了這些曰常生活中的小問題。
“吃飯好解決,就在機關食堂吃好了,至於洗衣服嘛,也不用擔心,物業處會安排鐘點工的……”
“鐘點工不好……”菲菲就在電話那邊連連搖頭,說道:“你飯量大,容易餓,晚上在家裡的時候,想要吃點什麼,都不方便……”
柳俊笑道:“那好解決,買點方便麪擱家裡就是了,要不餅乾麪包也行,晚上對付一下就是了。”
“嗯,不好不好,吃這些東西沒什麼營養的……這樣吧,你請個保姆,全職的,方便照顧你!”
菲菲把出了主婦的模樣,給老公安排起生活起居來。
“好,我聽你的,待會和秘書說一下,叫他幫我在家政公司物色一個保姆。”
柳俊隨口說道。在這些事情方面,他樂於服從菲菲的安排,好讓菲菲有“成就感”,至於這時候的玉蘭市是不是有家政公司,卻不必理會了。區委書記要請個保姆,只要放出風聲去,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打破腦袋往湖畔一號樓裡鑽。
倒貼工錢都幹啊!
“嘻嘻,那就這樣說好了,要是那邊沒有合適的,我在這邊給你物色一個,家鄉人,比較貼心,沒事的時候,還可以說說家鄉話呢……”
菲菲在其他事情方面,似乎都不怎麼上心,漫不在乎的,唯獨事關柳俊的時候,就考慮得很是周到細緻。
柳俊微笑着說“好”。
“那好吧,我不打擾你上班了,過幾天我過來看你……”
小兩口又說了一陣體己話,嚴菲戀戀不捨地掛了電話。
柳俊放下電話,拿起辦公桌上他和嚴菲的合影看了看,輕輕撫摸着菲菲的照片,如同在撫摸她那吹彈得破的肌膚一般,臉上露出極其溫馨的笑意,剛纔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下午,柳俊沒有再出去,也沒有召見下屬,叫於懷信調了全區主要幹部的人事檔案過來,坐在辦公室慢慢翻閱。這是他的老習慣了,通過翻閱人事檔案,瞭解下屬幹部的基本情況,是個行之有效的好辦法。雖然檔案是死的,但是真正老於此道的人,往往也能從升遷的軌跡以及各種表彰與處分之中,找到有用的訊息。
堪堪到了下班時間,柳俊去到機關小食堂,吃了晚飯,坐車回到了湖畔的一號別墅。冬季的天氣黑得比較早,柳俊尚未進門,就發現客廳裡亮着燈光,客廳的門也是打開着的。
柳俊心裡頭略略有點奇怪,怎麼會有人沒經過他的許可,就進了別墅?
或許是物業處安排的鐘點工吧。
柳俊這麼想着,緩步走進了別墅,然後就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身材很是曼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