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現在還在問這個。”沈青書有些無奈地回答,“我說過,你只要願意,靠我汲取養分都沒問題的。”
“你傻啊,你都看見張輝那傢伙的下場了,竟然還說這種話?”“那是因爲附身他體內的怪物被抽離了,纔會變成那副鬼樣子的。”
“這並不能排除這種能力的危險性,”簡小曼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所以,以後這種話你就不要再提了。”
“那你也別問剛纔那種話題了。”沈青書的反擊很利落,簡小曼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聲嘆息,“我剛纔不是答應你,不會再瞞你了。以後遇見這種事,我肯定會說的。”
“那你幹嘛還問?”“但是,我還是希望能考慮到你的心情。”簡小曼搖搖頭,“你真的不覺得害怕嗎?就像第一次見到小黑那時候。”沈青書望着簡小曼的眼睛,她臉上罕見是一副極爲認真的表情,他想了想後,老老實實承認了,“要說害怕的話,是有點。我第一次看見小黑,不是直接暈過去了嗎?”
“我就說……”“不過,只有一點點而已。後來一想到是你在控制這一切,就無所謂了,只會覺得很可靠。”“……真的?”“真的。”聽見少年斬釘截鐵的回答,簡小曼總算徹底放下心來,輕輕吐了口氣。直到這時,她才吃驚地發現自己的臉蛋變得好燙好燙。她頓感害羞,下意識將放在對方胳膊上的臉貼得更緊,不願意紅通通的臉蛋被看到。可是,簡小曼很快意識到一件事:自己的面龐變得那麼熱,卻又貼着人家胳膊,這會兒肯定早就已經被注意到了吧?她忍不住悄悄擡起眼簾,想要去看對方的表情。這人是正在偷偷笑自己呢,還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呢?
映入女孩瞳孔中的是少年那張繃得緊緊的嚴肅的臉,他正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對周遭一切都渾然未覺似的,自顧自帶着兩人一同前行……可是,像發燒般紅起來的耳垂,卻忠實反應了主人真正的心情。
簡小曼忽然想笑,但她同樣學着朋友的樣子抿緊嘴脣,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只是將懷中少年的手臂抱得更緊了些,亦步亦趨地跟着……林間的濤聲圍繞着行走在夜色裡的沈青書與簡小曼。這一刻,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
.......
“總而言之,這段時間裡還是不能放鬆警惕。”沈青書一臉嚴肅地說。可等他轉過頭去,卻發現某個躺在草叢裡的簡小曼已經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她將雙手交叉當作枕頭放在腦後,眼垂低斂,睫毛輕顫,鼻子和嘴脣間還夾着一支紅筆,一動一動的。沈青書忍不住嘆了口氣,稍稍加大了音量,“喂,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啊……?啊,我聽見了,聽見了。”紅筆掉了下來,簡小曼總算睜開了迷迷糊糊的眼睛,乾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剛纔發生什麼了?”
“你一直在發呆啊,有那麼困嗎?”沈青書想用筆去戳對方的額頭,女孩卻率先用雙手捂住,並且使出了慣用的手法,一臉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對不起……”這會兒,兩人都在學校裡。這節是活動課,他們所在的位置是操場附近的倉庫,就是簡小曼第一次向自己正式介紹“小黑”的地方。本來鏽跡斑斑的鐵門,這回換上了嶄新的不鏽鋼門,牆面重新塗了白漆,看樣子是在被小黑破壞後,學校又找人重新修補完畢。拿活動課用來補作業和學習,對於高中生們來說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而且,相比起被任課老師直接佔掉,能自由支配課堂時間總是要輕鬆點。
只不過,因爲留在教室裡人爲數不少,要是在那種地方教簡小曼學習,很快就會成爲衆人目光的焦點,他纔會選擇這個平日裡沒人來的地方。頭頂的陽光暖洋洋地落下,柔軟的草甸散發着草木蒸騰時特有的青澀味道,遠處操場傳來呼喝聲,和籃球與塑膠地面相互碰撞的迴響……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心情舒暢,身處其中的人們漸漸全身心都放鬆下來,連他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身旁的女孩“噗嗤”笑了出來。沈青書不好再繼續剛纔那個話題,輕咳了一聲,“小曼,你真的很累嗎?下午的課有沒有關係?”
“不知道。誰讓你昨天晚上把我搞得那麼晚才睡,人家沒休息好啦……”簡小曼跟着一起打起了哈欠。
“沒辦法,馬上就要月考了,這時候還不抓緊,怎麼來得及?還有,別亂講話。小心又有奇怪的謠言流傳出去。”沈青書面無表情地拿起了落下來的筆,又準備去戳她腦袋,結果還是被躲開了。
……從那時算起,今天已經是簡小曼住進他家裡的一週後了。曾經看似微小的改變,如今真的變成了現實;明明是和過去截然不同的生活,兩位年輕人卻反而因此逐漸回到了正軌。踏入凶宅的五人裡,另外三個被附身者,一個下落不明實際上是被野狗吃了,還有兩個則成了植物人。這三人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學校裡,併成了十五中學生們口中的談資;還有人聯想到那天清晨發生在張輝和簡小曼之間的衝突,一時間引發了無數遐想。只是,年輕人們的流行總是一陣又一陣的,目的不過是爲了在枯燥的學習生活之餘找點樂子。想必這幾個人的事情,過段時間就會被人們所遺忘。
凶宅中的中山裝老人樣貌的鬼魂,同樣沒有在兩人面前再出現過,一切都回歸了平常。於是,沈青書和簡小曼真正需要面臨的,是身爲高中生應有的挑戰:那就是學習和考試。
“明明成了異能者,結果還是要像個普通學生一樣辛苦學習啊……”簡小曼又將筆重新夾了回去,呶着嘴巴感慨萬分。“這有什麼不好。”沈青書說,“要是擁有異能就意味着不能再過普通人的生活,這種所謂的‘能力’也只會成爲一種負擔。”
“這倒是……”簡小曼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且,以前的我就算想過這種生活都做不到,人要知足。”沈青書“嗯嗯”點頭。,“但是,你不可能沒有深入想過這方面的事情吧?”簡小曼狡黠一笑,“你剛纔說‘不要放鬆警惕’,就是在指這個,對嗎?”……原來她真的聽見了。
“不管是你也好,我也好,對自身能力的事情瞭解的還是太少了,幾乎都是靠本能和猜測,”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這又怎麼能讓人甘心?”關於“心靈感應”的事情,沈青書當然早就已經和簡小曼提過了。
“而且,雖然我們倆一直說‘異能’、‘異能’之類的,其實我覺得更像是,像是……”“像是電影裡的捉鬼天師或是驅魔人那種感覺的吧。”沈青書說。在他們面前,不但出現了真正的鬼魂,雖然蟲怪就以樣貌而言,比起幽靈更像是怪物,但同樣具備着常人無法看見的特質。
“對,正是如此。”簡小曼贊同道。“我們該想辦法更深入地瞭解自身的能力,這是我們避不開、必須要去做的;另外,還要主動去尋找和我們有着一樣經歷的人。”
“說的很有道理,不過,要到哪裡去找呢?”“這還用說嗎?你還記得我們是從哪裡獲得能力的吧。”“……根據劉娜的說法,那棟房子,是一處早有惡名的凶宅。”就是他們闖入的那棟街角怪宅。
“不錯。所以,要在此基礎上還想知道更多,最好的辦法就去那些和那棟房子一樣,有過恐怖傳聞的地方。”說到這兒,簡小曼的語氣明顯興奮起來,“比如城郊的公墓,比如……我們家附近不就有一片爛尾樓嗎?以前那裡就有人跳樓自殺過;還有十五中的老校區,我也聽說過很多靈異事件。”
“等等等等。”沈青書有些頭疼地舉起手。“醫院,還有醫院,醫院裡不是都有放死人的太平間嗎?我們都可以去看看!”簡小曼眨着閃閃發光的大眼睛,“……有問題嗎?”
“你這段時間裡,該不會都在搜尋這方面的消息吧……”沈青書的嘴角微微抽搐。“嗯嗯!”這姑娘倒是一副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表情。“你倒是給我好好學習啊!”沈青書生氣地彈了一下對方的額頭,沉浸於自我想象中的她這回終於沒來得及躲開。見簡小曼捂着腦袋,一臉不服氣還想反駁的樣子,他補充道,“不論你說什麼,一切都要等這次月考成績出來再講,你要是能到年級前一百,我就答應。”沈青書的語速很快,連讓簡小曼表達失望的機會都不給,“但是事先聲明,太危險的地方還是不能去……”他的話音未落,下課鈴就響了。
“行了行了,你不同意,那就之後再說。”盤膝坐在草甸上的簡小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臉上的表情很是遺憾。沈青書先她一步站起來,眼神無意間一瞥,卻發現了驚人的美景:女孩身上穿着的校服襯衫本來就薄,伸懶腰時的姿態讓衣料和肌膚間的空隙微微擴大,露出底下平坦雪白的小腹;隨着頭頂燦爛的陽光灑落,衣料變得近乎半透明,底下曲線優美的纖瘦軀體,簡直像是在微微煥着光……
……沈青書差點看入迷的結果,就是被惱羞成怒的簡小曼狠狠踹了一腳。談話還未結束,他們兩人說着沒人能聽懂的悄悄話,一邊前往教室,教學樓的每層樓梯和走廊,這時候都擠滿了準備上課下課的師生羣體。在人潮涌動中,沈青書眼尖地注意到,前面的階梯上有個熟悉的背影,“等等,李茹靜同學!”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
抱着一疊書本的李茹靜轉過身來,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有事嗎?”
“呃,就是學習小組那件事……”沈青書有點心虛,畢竟他可是放了別人一星期的鴿子,“現在還可以加入嗎?”
“當然沒問題啊。”李茹靜卻回答得很爽快,她偏了偏身,果然看到一位站在人羣中鶴立雞羣的簡小曼,正雙手抱胸靠着牆壁,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們兩人對話,“……還有,這件事我和老師彙報過了,簡小曼同學可以跟着一起來。”
“真的嗎?那太好了,十分感謝!”沈青書驚喜過望。
“不是我的功勞。”李茹靜微笑着搖了搖頭,“我從年級組長那裡聽說了,林同學最近幾次課堂測驗的成績都有在進步,平日裡交上去的各科作業也看得出都是自己做的,很認真,這種令人欣喜的改變,我想老師們都看在眼裡。”她指了指沈青書,“這和她本人的努力分不開聯繫,但另一方面,也是一直替她在課後補習的沈青書同學你的功勞吧?”
“哈哈,過獎過獎。”沈青書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之後如果在這方面遇見問題的話,可以找我來幫忙。”李茹靜說。
“嗯,我會的。”兩人一邊並肩向上慢慢走,一邊聊着關於學習小組的事情,此時臨近上課,樓梯上擁擠的人潮逐漸散去了。李茹靜忽然站住腳,直接對跟在後面的簡小曼詢問道:“簡小曼同學,你今天放學後有空嗎?要不要一起來?“
“我……”簡小曼看了看巧笑倩兮的李茹靜,又看了看一臉滿臉期待的朋友,臉上的表情微微鬆動,她正打算張口迴應的時候,卻突然想到了某件事。
……時間飛逝,這天傍晚,約好一起走的沈青書和李茹靜兩人並肩走在通往辦公室的路上,“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等到他們倆一同走到無人的角落裡的時候,女孩突然開口。
“……什麼?”在沈青書困惑的眼神注視下,李茹靜將手放在脣邊,滿面笑容地小聲問道:“你和簡小曼同學,難道已經發展到見家長的地步了嗎?”放學鈴響過兩遍後,校園裡的人漸漸少了起來。教室裡零散有幾個值日生一邊摸魚一邊聊天,剩下三三兩兩成羣結隊的學生們全都走得差不多了,連門口前來接送的人都看不見幾個。當你站在教學樓內部時,你會發現自己其實看不見整顆落下來的夕陽,因爲廣闊的天際線會被附近一片又一片連綿聳立着的居民樓所遮擋,只剩下一片相對逼仄的視野,和被樓房高低不一的棱角分割開來的火燒雲。
絢爛的晚霞伴隨着落日餘暉遠去,校園徹底被沉沉的暮色所包圍,沈青書和李茹靜兩人先要去辦公室,向老師彙報情況後,再前往學習小組的舉辦地,即高三五班。但在路上的時候,李茹靜卻問了他一個令人感到吃驚的問題。
“啊?”沈青書有些驚訝,他倒是不奇怪自己和簡小曼的關係已經被人傳成這樣了,而是覺得這位五班班長,十五中高三文科裡唯一能在成績上壓過自己的超級優等生,竟然會和別的學生一樣八卦……當然,他的回答永遠是一樣的,“不對,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其餘的話就沒說了。要是提到兩人這段時間裡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而且經常還是孤男寡女兩人相處……就算他們倆自覺行的正坐的直,平常只是挑燈夜讀沒有任何逾矩之舉,也免不了讓別人浮想聯翩。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了,第二天恐怕連兩人未婚生子的謠言都要冒出來了。
“難道不是嗎?”這回倒是李茹靜顯得吃驚了,女孩潔白的臉頰微微泛紅,感到很抱歉似的,連忙說道,“不好意思,我是聽我朋友說的。她們倆談論時的那副口吻,完全就是把你們兩個當成情侶了,害得我誤會。”李茹靜猶豫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而且,其實不止她們幾個這樣想。”
“嗯,我知道。”沈青書嘆了口氣,“恐怕十五中的學生們裡只要是認識我們的,九成九都會誤解我和她的關係。”
“還不止是這樣……”兩人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辦公室門口了。沈青書剛走進去,才發現不止是值班的老師,高三六班的班主任也在裡面。這位平常脾氣不太好,總是滿臉陰沉的中年女性,對待沈青書的態度倒是挺溫和的,看到他就向自己招了招手,看來是專門爲自己來的。沈青書心下惴惴。雖說他是從來不違反校規,成績又名列前茅,深受各科老師喜愛的標準優等生,但面對自己這位脾氣陰晴不定的班主任時,或多或少還是會感到畏懼。
他是不止一次見到班主任在辦公室裡訓人了,那場面堪稱慘不忍睹,這位中年女性的嘴裡總是各種方言髒話到處亂飆,毫無顧忌。六班的學生沒有不怕她的,私下裡都稱呼她爲“母夜叉”或“更年期婦女”。恐怕只有向來我行我素的簡小曼才能真正無視班主任的威壓,將她的話當成耳旁風。
“聽說你要參加五班那個學習小組了?”“是。”“挺好的,但你家裡人會不會有意見?”“不會。我一般是一人在家,回去也是先寫作業,所以不會有什麼影響。”班主任和沈青書聊了一會兒家常和學習上的事情,又表揚了他幾句,隨後她看了一眼旁邊和另一位老師正在對話的竺班長,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既然參加了,就記得和李茹靜同學要多多交流,在這一屆裡,你們倆是最有希望的。”
沈青書一邊聽着,時不時默默點頭,以此證明自己確實是沒走神;可班主任口中所說的“上個好大學”、“爲學校和你家裡爭光”之類的話,對他而言就是左耳進右耳出。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飄向了放在牆角的飲水機,綠油油的盆栽,還有從學生那裡沒收的閒書,籃球足球一類,全都堆在了角落裡……頭腦裡的思緒早就飛翔到九霄雲外。
直到老師說道,“聽說你和簡小曼關係很好?”從老師口中聽見了好朋友的名字,沈青書愣了一下,這纔回過神來,“……還可以,我和她是鄰居。”他的回答還算老實,雖說有隱瞞,但沒有撒謊。
“只是鄰居?沒別的關係?”班主任卻將自個聲音壓低了點兒,雙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有點要刨根問底的意思。沈青書下意識皺起眉頭,“我答應了要教她學習,除此以外就沒有了。對了,老師您應該也已經注意到了吧?林同學她最近的進步很明顯的,不止是我在幫忙,她自個同樣很努力……”
班主任點點頭,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頭,“好,既然你這樣說,我肯定願意相信你。這件事我就不再提了。”沈青書張了張嘴,忽然間很想問是誰打的小報告,還是說……但他最後還是很乾脆地閉上了嘴巴。
“你願意幫助同學,這很好。”班主任一副諄諄教誨的模樣,“但要記得分寸,別把自己的功課落下了。”沈青書有點懶得開口,只是點頭,他和簡小曼還沒有成爲朋友的時候,她曾經被叫去過辦公室。就在這個辦公室裡,這位班主任一臉嚴肅地警告她,讓她別影響其他同學,這個“其他同學”,指的就是自己。不知道是有人打小報告,還是班主任自個發現的。但是,這一切終究是無用功。沈青書和簡小曼最後還是成了朋友,這件事誰都阻止不了。
想到這裡,他不知爲何有了一種想要發笑的衝動,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班主任見他這副表情,似乎會錯了意,也跟着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心中有數。你走吧,別讓人家一直等着了。”沈青書離開的時候,發現李茹靜已經不在辦公室裡了。
……他剛走出門,就看見那個正站在欄杆扶手旁,靜靜眺望夜色的苗條背影。天色暗得很快。進辦公室前還能說是黃昏,這會兒卻已經夜幕降臨。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晚風飄蕩,吹起女孩墨色的髮梢,安靜如畫。李茹靜用手攏了攏耳畔被吹亂的髮絲,她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正準備轉身問好,卻發現他跟着一起懶洋洋地趴到了欄杆上,她笑了笑,換上一副儘量輕鬆的口吻,輕聲問道:“情況如何?你肯定被問了和簡小曼同學有關的事情吧?”
“……你怎麼知道?”沈青書驚奇道,有些好奇地側過臉來。
“猜的。”李茹靜回答得很坦率,“簡小曼同學現在可有名了,她以前就很顯眼,現在更是變得大家都認識了。不過,她不是最近幹了什麼壞事才變得那麼出名的,老師們也不好說什麼……所以,壓力這會兒就到你身上囉。”
“……你說的很對。”沈青書有些無奈。
李茹靜繼續說道:“而且,你也不一般啊,沈同學。對老師們來說,像你這樣學習成績好的,肯定要看得緊緊的,生怕哪天沒能走上正軌,白白損失一個未來的高考招牌。”
沈青書無奈的說道:“……我只覺得他們很無聊,明明是大人,還去關心學生間的八卦。”
“這個嘛,談戀愛一方面主要還是家長那邊的壓力,社會上又普遍不認可。”李茹靜的態度倒是很客觀,“關鍵是,這種事確實會分散人的注意力,影響學習,就和貪玩上網吧是一樣的。本來男女雙方都是尖子生,成爲情侶後,雙雙考不上理想學校的例子,在往屆就有很多。”
“我知道。”沈青書搖搖頭,“所以,我沒有和誰談戀愛,也從來沒有這個想法。”至於分散注意力……沈青書覺得這純粹是毫無意義的擔憂。就算他能一帆風順地渡過高中生涯,未來還能甘於平凡嗎?這件事是他的老師們、還有其它同學們都無法理解的,只有簡小曼才能和他感同深受。就像簡小曼今天說得那樣,沈青書同樣渴望着那個超越常識,危險卻又刺激的新世界,渴望着瞭解自身,而不是和別人一樣每天乖乖坐在教室裡聽講,回到家裡對着枯燥的作業本和課本撓破頭皮。
有那樣的機會,那樣的機會就擺在兩位年輕人面前,他們面對的是一條看上去唾手可得的擺脫平庸、超凡脫俗的道路。沈青書沒有立刻答應朋友的條件,還能想出用考試成績作爲交換,他自覺已經付出了莫大的毅力。
“呵呵,問題就在於大家都不太可能相信呢。”李茹靜說道。
“別人怎麼看是他們的事,我和簡小曼都已經決定不去理睬。”沈青書俯瞰着底下黑漆漆的草坪樹木,悶聲回答道。
“嗯,那樣做最好。”李茹靜離開欄杆,雙手負在神後,對着他展露笑顏,“我們走吧,沈同學。”
“好……”沈青書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脊背一陣發寒,像是有一抹東西從他後腦勺擦了過去。他驚覺有哪裡不對勁,猛地轉過身,落入眼中的卻只有一片暗沉。彎折的走廊和一間間教室早已經被夜色吞沒,遠遠的看不出個究竟。等到他再度轉回去的時候,發現李茹靜正微微張着嘴巴,呈現出一個小小的“o“型,一副驚愕的神情。
“你看見什麼了?”沈青書連忙問道。
李茹靜眨巴眨巴眼,以一副不太確定的口吻回答道:“我不清楚……可能是有鳥從你背後飛過去了?”這個猜測纔剛說完,她自己便搖頭否認了,“不對,要說是鳥的話,那個頭實在是大過頭了。而且……感覺更像那東西是蹦過去的。”
“蹦過去?”沈青書疑惑道。
“是啊。看上去像是從這裡……”李茹靜先是指了指他的背後,“蹦到了那邊。”
說話的同時,她的手指跟着做了一個大幅度的動作,在空中畫了道弧線。沈青書跟着指尖移動的方向看去,女孩所指的,是他們此刻位於的這棟教學樓對面的那棟樓。黯淡的夜色籠罩下,兩邊隔着足有二十餘米的距離。對面樓房的天台邊沿,似乎正佇立着一個四肢狹長、體態扭曲的人影,正直勾勾地注視着這邊走廊上的少年少女。沈青書悚然一驚,第一時間就想拉着身旁的女孩逃跑。不過,等他冷靜下來後再往那個方向一瞧,卻發現有可能是自己看錯了。那並不是一個瘦長的人影,而只是天台上堆放的雜物延伸到了邊沿,在朦朧夜色的籠罩下,站在遠處乍一看就像是豎立起來的人型。就像是有時候會把對面樓房晾曬在衣架上、被風一吹就飄來蕩去的衣服看作是動起來的人一樣,僅僅是一種隨處可見的錯覺。
“……沈同學,怎麼了?”李茹靜發現他的臉色有那麼一會兒變得十分嚴肅,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發現什麼了嗎?”
“不,沒什麼。”沈青書搖搖頭,或許是因爲他剛剛正好在思考超自然領域的事情,再加上今天活動課上又聽了一通簡小曼的抱怨,所以纔會產生這種錯視……他不希望因爲自己的疏忽而發生意外,於是剛纔默默閉上眼睛,嘗試着對那個方向使用了“心靈感應”能力,結果卻沒有得到任何迴音,這才放鬆下來,“我們回教室吧。”
教學樓二樓的這條走廊上,唯一亮着燈的就只有五班。沈青書不是第一次參加類似活動。之前提到過,學校領導仿照國外,激勵學生在課外搞學習興趣小組,說是能提升學生的獨立鑽研能力,有一段時間裡每個班裡都有安排。姑且不論外國如何,但放在十五中,其實就是幾個人找個空的教室一起寫作業,有時候還會到辦公室裡去做。於是沒過幾個月,絕大部分學習小組就名存實亡了。老師準備課件批改作業都忙到飛起,根本沒空管,高中生們更不會有這個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