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世界的某一天，三個少年男女一起旅行。
炎炎夏日，天氣的悶熱遠比不上少年內心的火熱。縈繞着他的體溫與香味，比眼前的景色更讓人沉醉，讓沈青書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他是一個無比幸運、無比幸福的人。
到底是因爲“人生的頭一回”纔會覺得有趣呢，還是因爲和她們在一起纔有趣？沈青書覺得自己已經找到答案了。獨自一人出來遊玩的大叔遊客看見這一幕，露出了吃到蒼蠅的表情，又將腦袋轉過去了。船伕似乎聽見了他們對小鎮景色的讚美，那張黝黑的臉龐上露出了高興的表情。他用方言對他們說，如果是在晚上，此地的景色會更漂亮。
因爲到那時候，船上和民居都會點上一盞盞紅燈籠，從街道的一頭明亮到另一頭，如同十里紅妝。沈青書想象了一下，確實會是很美的景象。這時，他聽見小船上傳來驚歎聲。
“哇，好漂亮。”沈青書擡起頭，剛好看見一位穿着紅色旗袍的女性，打着油紙傘從岸邊走過。她的相貌可能普普通通，但這樣的登場實在是太叫人驚豔了，簡直是人們幻想中的從江南水鄉中走出的女子，千百年來無數文人墨客描繪過的畫卷好像成爲了現實。
沈青書看得入神，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女人的身影從視野中消失後，纔回過神來。他有點心虛，意識到自己的女朋友就在身邊，這種做法顯然不太好，被揍了都是活該。不過，當沈青書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去偷瞄她的時候，這才發現簡小曼同樣盯着那個方向入神，眼神裡帶着羨慕。他又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側李茹靜。李茹靜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烏篷船到岸了。導遊問了一圈下船的遊客們，他們都說想要在鎮子裡再逛了一會兒。
於是，在定了個集合時間後，旅遊團的人全都分散開來。和平常逛街的時候一樣，兩位女孩拉着他走街串巷，隨時都可能踏入任何一間路過的店鋪裡面，而沈青書則需要肩負起拎袋子的責任。他們還吃了本地特產的烤年糕和烤螃蟹，螃蟹小小的，聽說都是早上剛抓上來的，所以很新鮮。雖然要吐殼有點麻煩，但還是很好吃。
在一家服裝店旁，沈青書正站在廊柱下面啃串，倆姑娘則是在裡面挑選衣服。剛纔在岸邊走過的那個女人似乎給她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她們的目光總是停留在那些放在櫥窗內的傳統服飾上面。
這裡的服裝店也很有意思，除了普通的流行服飾以外，還提供戲服購買和租借，就是專門給電影電視劇組或者拍照用的衣服。
“喂，我們來做點有趣的事情吧。”李茹靜遞給簡小曼一張餐巾紙，讓她擦掉嘴角邊上的油漬，同時一臉神神秘秘地對好友小聲說道。在聊了幾句後，倆姑娘很快在那邊笑成一團了。
“你們倆要幹啥？”沈青書有點疑惑地問道。
簡小曼看了自家男朋友一眼，好像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真相；而李茹靜就來勁多了，笑眯眯地回答道：“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剛纔我們不是看見了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大家都說好漂亮嗎？這次就換成白裙子的吧！”
“啊……？”沈青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在說啥。
“噗哈哈哈！”
“你剛纔看到那個攝影師的表情沒？他一臉遺憾的樣子真的好好笑……”
“是啊，真想見見那人看到真面目後的表情。”
“他被嚇尿的吧！哈哈哈！”她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沈青書雖說不是很能理解，但看朋友倆如此高興，他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翹了起來。
“有這麼好笑嗎？”
“只是一個惡作劇而已，青書。”李茹靜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困惑，擦了擦眼淚，笑着解釋道。
很快就到了集合的時間。下一個目的地是古鎮裡最有名的景點，一處古代富商修建的私家園林，這地方就不能隨便逛了，需要有人來介紹和引導。導遊在售票處那裡呆了一會兒後，又走回來對她們說道。
“這地方剛剛推出了情侶票，如果是情侶，買票就能優惠，你們去試試吧。”遊客們中兩兩一對的男女們全都站了出來，跟在導遊後面走向售票處。
沈青書聽到這個消息後，心中先是高興了一下，因爲能省錢總是好事。他拉起女朋友的小手就想往前走。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沈青書突然猶豫起來了。他忍不住朝身後看去，看到李茹靜蹲在不遠處的花壇旁邊，好像正在聚精會神地欣賞花卉，但那單薄的身影看上去……有種孤零零的感覺。
注意到他的視線後，短髮女生擡起頭來，她的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似是困惑地歪了歪頭：“你看我做什麼？快和小曼先進去吧。我和其他人就跟着導遊一起進，我們在入口處會和就行。”
聽她的語氣，倒是與往常並無不同。沈青書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但他腳下的步伐卻快了不少，最後是拉着長髮姑娘朝着售票處的方向一路狂奔。
李茹靜看着兩位好友買完票後匆匆走入園子內，背影消失在她的視野盡頭，女孩輕聲嘆了口氣，這才起身走向人羣。跟隨導遊的安排，人們在售票處門口排起了長隊。明明大家都是一個團的，居然還有幾個佔位和插隊的大媽。不過李茹靜並沒有出聲，甚至沒有生氣，反正對她而言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她靜靜地等在隊伍的最後面，一手提起揹包的肩帶，一手作帽檐狀擋着刺目的陽光，眺望着一望無際的澄澈蒼穹。明明是早有預料、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種淺淺的、漂浮在心間的不快，又是從哪裡來的呢？李茹靜自嘲地心想。
在與他人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親密的過程中，人確實會變得越來越軟弱啊。
“茹靜。”這時，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呼喊聲從不遠處傳來。
她的目光往下移動，看到沈青書正笑嘻嘻地朝自己揮手，“我來接你了！快，我帶你去買票。我剛纔在旁邊看着，發現有好幾個不是情侶和夫妻的男女都是一起買票進去的，有的還是剛認識的，售票處那邊的人根本就不看臉，也不用證明。”
“……所以，你把小曼一個人丟那兒了？”李茹靜笑着問道。
沈青書搖了搖頭，“我和她商量過，沒關係的。畢竟是能省錢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沈青書話說到一半，才發現李茹靜的表情好像變得有點呆，怔怔地看着他，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麼了？他心想，難不成是在害羞？這麼想來，李茹靜偶爾的確有像是小女生般的可愛一面……誰知對方卻捂着嘴脣，“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拜託，你們倆是不是傻啊？情侶票是半價，但是你又出來一趟，進去還得重新買啊，這一來一去不就根本沒便宜了嗎！”
沈青書愣了一下，頓時恍然。對啊！他想到這個法子後，徵得女友的同意就興沖沖地就跑出來了，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
沈青書抓抓頭髮，有些喪氣地回答道，“反正我走都走出來了，總不能再買原價進去。”
“算啦算啦，我又沒怪你。”女孩態度很自然地將包遞給他，“你傻乎乎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沈青書難得沒有辯駁，這時候的他有種在腦筋急轉彎比賽裡輸掉的挫敗感，老老實實地接過來。李茹靜揹着雙手，晃晃悠悠地從自己身邊走過。忽然起了一陣大風。他看見少女的白裙飛揚蹁躚，如同盛開的花卉；他還聽見了她的笑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被風吹往更遙遠的地方。
兩人是一直排到最後，纔買票進入的。前面景色收斂、難以盡收眼底，當他們走入一個半月形拱門之內，才發現內部是別有洞天：
高大挺拔的樹木綠蔭森森，一扇扇石拱門將風景分割成一塊又一塊，假山突兀嶙峋，石玲瓏錯落有致地擺放着，充滿優美的藝術感又不會讓人覺得過於規整單調；碧綠的水池裡生長着荷花，顏色漂亮的金魚在荷葉底下悠然遊過。
沈青書和李茹靜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個照壁旁發現了同行的遊客們，導遊正在給大家講解這個地方的歷史背景。
“我聽說，這個園林是因爲一個詩人的愛情故事才變得出名的。”
“是的。”導遊回答道，“這位詩人和女方都是很有才華的男女，本來都已經在一起了，沒想到男方的母親卻不喜歡，她自己有安排，就逼迫他們倆分手。後來，詩人不得不娶了新妻子，女方也改嫁了。”
“某一天，詩人無意間來到了女人生活的地方，拜訪了她所在的園林，並受到了主人的熱情款待。他觸景生情，在這裡寫下了一首很悽美的詞。聽說後來女方還在下面和了一首，只是如今已經找不到了。”
“怪不得說這裡是愛情聖地，沒想到還有這種故事……”有遊客在旁邊感慨。
“對，所以才說這裡是情侶必來的景點。”李茹靜則是在一旁撇了撇嘴，小聲抱怨道，“什麼‘愛情聖地’啊，明明兩人最後落得了這種悲慘的結局，根本一點兒都不吉利。”
“也不能用‘悲慘’來形容吧。”沈青書評價道，“只能說有緣無分。”
“可那不是發生在古代的事情嗎？男人完全可以三妻四妾啊。”李茹靜發出了“嘿嘿嘿”的笑聲。
“要是我是那個男人，說什麼都要把自己心愛的女人留下來。”沈青書聽得有點無語。
看科幻片的時候代入外星人，聽愛情故事的時候代入男方……茹靜大小姐還真是不愛走尋常路。導遊的講解很快就讓他覺得無聊了。沈青書的目光往四處逡巡，發現自家女朋友正抱着雙臂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好像正在望着遠處的假山發呆。
“青書，你之前……”
注意到沈青書的靠近後，簡小曼轉過頭來，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沈青書停住腳步，有些驚奇。以小曼現如今的率直個性，話說到一半不講下去的情況實在是很罕見，何況還是對自己。
簡小曼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一些關於茹靜的事情。”
“茹靜？她怎麼了？”沈青書更好奇了。可是從女孩那副平靜的神情中，他卻看不出任何徵兆。
“我自己去問本人好了。”簡小曼微微一笑，“這樣更方便。”
沈青書的好奇心還是挺強烈的，不過他見小曼好像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他便不再往下詢問。就算是情侶，也不代表要毫無保留地對彼此分享任何事。或許他堅持刨根問底的話，女孩還是願意告訴他的吧，但對於沈青書而言，只要能感覺得出小曼沒有在勉強自己，這就足夠了。
他與小曼重新回到人羣中，跟着導遊的步伐，一羣人在風景優美的江南園林中散步，欣賞着亭臺樓閣，芳汀水榭。李茹靜好奇地打量了他們幾眼，但沒有說話。在這一路上，簡小曼的神態都顯得有點沉默。沈青書和李茹靜兩人都看的出來，那並非一種情緒上的低落，而更像是她正在安靜地思考某個重要的問題。於是，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打擾她。
從離開號稱“愛情聖地”、在李茹靜口中卻顯得名不副實的園子後之後，他們又馬不停蹄地前往寺院。聽說這裡最著名的景觀就是擁有一千多尊雕像的佛殿。他是沒數過，不過看着大殿裡排得滿滿當當，塗着金漆的佛菩薩雕像，還是挺壯觀的。
等踏入寺廟門口，團裡的大爺大媽們全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就好像拜佛求平安真的變成了他們此行前來的最重要的目的。他們買來香在火盆中點燃，就算不是信徒的人，此刻都以充滿虔誠的態度拜了起來。
這裡的香火鼎盛，殿前的院落裡一時間煙霧繚繞，很是嗆人。沈青書三人則是早早踏入了後殿，一同欣賞千佛殿內的景觀。他的目光在一尊尊雕像間遊移，腦袋裡卻在想：如果這世界上有鬼的話，是不是該有滿天神佛了呢？沈青書轉過頭，看見正陪伴着主人的白衣女鬼們綴在三人後面晃盪，從一無所覺的和尚們身邊輕盈地飄過去了。
“時間還早，要不我們下午去爬山吧？”從寺廟中出來以後，導遊詢問大傢伙的意見。
“哪裡的山？”一聽說是在城郊，很快就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我就不去了。”
“今天太累了，我在房間裡休息吧。
“對對對，剛下過雨，路上又滑，誰還去啊，真不怕出點事……”
結果，只有一幫年輕人願意上山，剩下的人乾脆留在旅館裡不出門了。其實，在整個旅程的安排裡，起碼有一天到一天半的時間是在山上，相當於是個夏令營，但人家無論如何都不肯，導遊也沒辦法強迫。
“我們要在山上過夜嗎？”
“對，山上有野營的地方，我帶人去過好幾次，條件還挺好的。”導遊有些猶豫地回答道，“不過你們要不願意，可以早點下山回旅館……”
“等等，我們就是因爲行程中有爬山和野營的活動，才選擇這個旅遊團的。”沈青書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兩位女孩的臉色，連忙主動開口提醒。
車輛很快抵達了目的地。衆人下車後，輕裝上陣，來到被開闢出來的那條林間道路的起點。他們站在山腳下，仰望高處，見到了羣山巍峨，林海茂密；再瞧得仔細點，還能見到一縷青煙嫋嫋直上，沒入蒼穹。
導遊爲他們指示了方向：“能看見那邊的煙氣嗎？那裡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山林裡允許生這麼大火的，只有專門開闢出來的地點。
昨晚剛下過雨，路面還有點溼漉漉的，踩上去腳會滑，走起來會比平常更吃力；半山腰附近便能看到雲氣繚繞，像是濃霧籠罩住了森林頂端。前來踏青的不止有他們，沈青書一路上遇見了好幾個同樣是來爬山的人們。有人說是來參與夏令營的，有的是住在附近的，有空就會來爬山鍛鍊。
陡峭的山路，還得注意防滑。加上陽光直曬，天氣炎熱，一羣生活在城市裡的人們很快就走得氣喘咻咻、汗流浹背。本來出於方便行動的考慮，導遊早就提醒過大家別戴太重的行李，結果就算是赤手空拳走上來的人，這會兒都已經覺得累得不行了。
沈青書喘着粗氣，每上一段路就得倚靠着粗壯的樹幹，在濃密的樹蔭底下休息一會兒。他深刻感受到了自己作爲每節體育課和活動課都溜回教室唸書寫作業的好學生，在體格方面確實鍛鍊不足。他扭開保溫瓶，才發現裡面的水早已經被自己喝光了。這一路上可沒有能休息的地方，這下只好等路上有溪流的地方再裝水了。
李茹靜在他下方不遠處跟着，正拿着一柄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蒲扇，一邊慢悠悠地往前走，一邊拉開衣襟領口往鎖骨的方向扇風。李茹靜那張紅撲撲的、沾着幾顆晶瑩汗珠的俏麗臉蛋，就像熟透的水蜜桃般誘人；
而在上頭的小曼則早早地將頭髮紮成馬尾，她把外套解下來，圍着在腰間打了個結，修長雙腿在登上臺階的過程中充滿力度地擺動着，給人一種活力洋溢的感覺。她是三人中走得最快的那個，如今位於爬山隊伍領頭的位置。
“茹靜，你要不要我來幫你背東西？”沈青書見身後揹着旅行包的女孩一副大汗淋漓、面色有些疲憊的樣子，忍不住停下腳步問道。
茹靜和自己一樣，對運動不算擅長，再加上她還是女孩子，肯定要比自己更吃力。
“不用。”李茹靜有氣無力地朝他擺了擺手。
“青書、茹靜！”就在這時，前面傳來女孩清脆的呼喊聲，“你們倆要再不跟上，我就要把你們落下了。”
“你別爬太快，這樣太耗體力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呢，李茹靜卻在簡小曼的催促下突然間加快了腳步，看她的表情明明已經很吃力了，還是咬着牙快步往上走。
“等……都說了別走那麼快！”沈青書吃了一驚，卻來不及阻止。
其實，他再怎麼說是男孩子，體力上不可能真的輸給女生，但這會兒山路還未過半，根據經驗，這時候節省體力纔是最重要的。
“喂，你們倆都小心點！”
和沈青書想象得有點不太一樣，十幾分鍾後，簡小曼已經悠閒地坐在一處山岩邊上俯瞰風景了。巨大的岩石下方，是一條以山間瀑布爲源頭，盤旋環繞而下的潺潺溪流。女孩扭開礦泉水瓶蓋，喝了一大口水。溢出的水珠順着脖子往下流淌，她卻不管不顧地仰着脖子“咕咚咕咚”，數秒鐘後才放下。
簡小曼長出一口氣，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漬，又解開了鎖骨下方的第一顆鈕釦，任由風順着領口往裡面涌灌。她身上的衣物，從內衣到襯衫，這會兒全都被汗水浸溼了。一旦夏風吹過，便有絲絲涼意漫過心頭
女孩眯起眼睛，感受着這片刻的安靜與清涼。
簡小曼彎下腰，用手掬起一小盆水，往臉上潑灑，頓時涌上了一陣清涼感。她吐了口氣，靠着背後的岩石坐下，盯着清澈的水流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那份誘惑，將運動鞋脫下來，將薄薄的絲質短襪揉成一團塞在鞋子裡，再小心翼翼地將赤裸的雙足伸入溪水中。
當足尖觸碰到水面、再到溪水沒過腳踝的時候，她舒服到發出了一聲嘆息。不知道這條溪流通往哪裡。簡小曼默默心想，要是有人在下游喝水的話……只能講聲抱歉了。
水面下，一雙纖足腳趾秀麗，踵跟圓潤；皮膚潔白光滑，足底則帶着點粉嫩的紅色，絲毫不見粗糙。女孩輕輕晃動着小腿，有點調皮地踩起了水花。反正附近只有她一個人，表現得稍微放縱點都無所謂……
直到簡小曼的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哇，小曼，你這是作弊吧！”李茹靜捉狹道。
“反正又沒人看見，也不是在比賽……”簡小曼有些心虛地反駁。
兩位女孩不約而同地抵達了這個距離目的地不遠的偏僻角落。她們沒有提前說好，卻很默契地沒有沿着鋪好的道路往前走，而是在山路走到一半的時候，就拐入了林間的路徑。
這裡是平常爬山的人不會經過的地方，所以不用擔心被發現。
“我覺得你在這裡……好像是在等我？”李茹靜揮了揮手，邪靈在她背後消散，她本人則是笑眯眯地朝她走來。
“看得出來？”簡小曼又將腦袋轉回去了。
“因爲你表現得實在很明顯嘛，從園子那時候就開始了，爬山的過程中還一直偷偷盯着我看。”李茹靜走到她身邊，同樣倚靠着岩石坐了下來。
李茹靜顯然沒有像小曼那樣的心理負擔，大咧咧地鞋襪一脫，便將雙足浸泡到溪流裡。
李茹靜很滿足地嘆息着，聲音中有着就連身爲女孩的簡小曼都會聽到面紅耳赤的嫵媚。
簡小曼低頭望向水面。兩雙浸泡在溪水中的素足並排放在一起，在具體細節上自然有所不同，卻有着相似的膚若凝脂、白皙似雪；在清澈水流與明媚陽光的照耀下，更有種難以言喻的誘惑力。
兩人間的安靜持續了一會兒。簡小曼突然輕聲開口：“茹靜，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
“嗯？”
“就是……明明是和第一次和男友出來玩，結果卻還帶上了自己的閨密。”
“這不是你的主意嗎？”李茹靜歪過腦袋來看她。
“我聽青書說，是你讓他來找我的。”簡小曼說道，“嗯。我和他都希望你能陪我們一起度假。我並沒有覺得這樣做有那裡不對，只是……在旁人眼裡會覺得不可思議。青書是我的男朋友，但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所以才覺得沒法放着不管。”
“謝謝。”李茹靜忍不住笑了起來，“但你這種說法可不對。什麼叫‘沒辦法放着不管’，我難道是小孩子嗎？”
“在我眼裡，你確實很像小孩。”簡小曼說道。
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李茹靜突然沉默了。似乎是爲了表達不滿，她突然用力踩了一下腳，“啪嘰”濺起的水花，將身旁簡小曼的褲腳都打溼了。當然，這般孩子氣的舉動，似乎更加證明了小曼的話。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簡小曼的聲音像被風吹起的蒲公英般輕飄飄的，落在李茹靜耳朵裡卻顯得尤其鮮明，“以前的我大概不會有這種清晰的意識。不過，自從和你成爲朋友以來……我其實一直髮自內心地羨慕你，嫉妒你。”
“現在不這樣想了？”李茹靜微笑道。
“現在的話，更像是一種親近感。”簡小曼喃喃道。
李茹靜聽見耳畔傳來低低的笑聲。
“我開始注意到，我們兩個人果然很像啊，就連不成熟的地方都是。”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後，簡小曼側過臉，靜靜地望向身邊的好友。剛好在這個時候，李茹靜的視線同樣轉了過來。兩人肩並肩坐在溪水旁，彼此的目光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交匯。
“那我要有話直問了，茹靜。”
“請說。”
“你喜歡沈青書嗎？我指的不是朋友間的那種喜歡，而是男女間的。”
“……是的，我喜歡他。”
李茹靜沒有猶豫太久。
簡小曼和李茹靜，這兩位年輕姑娘不止是好友，還是喜歡上了同一個男孩的情敵。這種有些複雜、略顯尷尬的關係，就在這個瞬間被平平淡淡地挑破了。 簡小曼沒有立刻迴應。她似乎是覺得溪水太涼了，隨意將一隻腳擡了起來，放在地上。
“果然是這樣啊。”簡小曼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驚訝。
“早就察覺到了？”李茹靜沒什麼情緒的問道。
“有時候我會發現，你看青書的眼神，就和我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那不是對待朋友應有的態度、也不是你嘴上說一句‘我很尊敬他’就能解釋清楚的情感。”簡小曼半開玩笑地說道，“當然，這都是我最近才注意到的。可能是在成爲他的女友之後，我在這方面變得更敏感了。”
望着一臉平靜的好友，李茹靜的心中還留有疑惑。這一天遲早會到來，自從做出“想要三個人在一起”的決定之後，她對此便有所預料。
換而言之，這是自己註定要跨過去的門檻。只是……爲什麼是今天？
“小曼，你突然提起這個是爲什麼？”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簡小曼用手抱着膝蓋，仰望着天上悠悠飄過的白雲，用同樣悠悠的語調回答道：“就在剛纔，你們倆假扮情侶從門口走過來的時候。檢票口那邊的人大概都沒發現青書進來過兩次，其他人也應該不曾注意到……可我想來想去，還是放不下。”
“青書說，他這樣做是經過你的同意的。”李茹靜道。
“是啊，我確實答應了。我和他一樣，覺得既然是三個人一起出來旅行，把你一個人留在門口，心裡頭就會不舒服。所以……”簡小曼沒有說下去，只是輕輕搖頭， “當我看到你們倆走得太近就會覺得不舒服，甚至會產生很不好的念頭……聽起來好像很矛盾，你理解嗎？”
“當然。”李茹靜忍不住微笑。
“不如說是很正常的事情。以我們三個人的關係，遲早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簡小曼沉默半響，緩緩點頭，表示同意。
簡小曼口中所謂的“我與你很像”，其中說不定就包括這方面的情感和境遇吧。只不過，李茹靜心想，她比自己走得更前面，站在距離他更近的位置。從一開始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