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的診病桌上,穿着白大褂的楊君如倒在桌上一動不動,一隻手裡拿着擰開的藥瓶,藥片撒了滿桌,一隻手虛握着垂在桌邊,固定電話的聽筒垂落在地,電話線拉出一條筆直的曲線。
此情場景,頓時嚇得馬娉婷尖叫起來,邊叫着,邊蹬蹬蹬地跑到楊君如身邊,她小手往楊君如臉上探啊探的,好不容易夠到鼻底,發現還有呼吸,頓時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收起了虛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穩了穩呼吸,再次伸手,狠狠的掐上楊君如的人中。
此時的幾秒鐘對於馬娉婷而言就像是幾個世紀那麼長,要是掐了人中楊奶奶還不醒怎麼辦?她要不要回去找爸爸媽媽幫忙?那放楊奶奶自己一個人在這兒會不會有什麼事情?
思緒百轉千回間,桌上的老人發出了模糊的“嚀”聲,馬娉婷見狀,趕忙湊近喊道:“楊奶奶,醒醒,醒醒。”邊喊還邊搖了搖楊君如的胳膊。
楊君如感到身子被人晃來晃去的,又聽見耳邊傳來的熟悉聲音,努力睜開眼睛,順着聲音看過去,模模糊糊的,就見到馬娉婷站在自己身旁。
“是婷婷啊。”張開嘴,楊君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乾澀。
馬娉婷聞言,趕忙在醫務室的水桶裡舀了一瓢水,貼在楊君如嘴邊,喂她慢慢的喝下。
好不容易,楊君如回過了神,看着身邊焦慮地望着自己的馬娉婷,笑了笑道:“沒事,婷婷,楊奶奶只是一時乏了,才睡了會兒。”
一時乏了?睡了會兒?還有沒有更好的藉口,真把她當九歲半的小屁孩啊,馬娉婷不贊同的眼神直射楊君如,“楊奶奶,你少騙我了,這明明就是速效救心丸。”指着桌上散落的藥片,馬娉婷不客氣道。
這藥的味道她熟悉得很,上輩子,馬軍傑由於三高嚴重超標,家裡櫃子上擺的都是這些子藥,她看都不用看,聞聞就知道了。
“您也太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了,還是醫生呢,不把自己照看好,怎麼給別人醫病。要不是我這時候來了,您準備什麼時候醒啊,“說着說着她就皺起眉頭,“真是一點都不讓人放心。”
雖然字字句句都是對自己的指摘,楊君如卻覺得心口發燙,知道眼前的小丫頭是真心關心自己纔會這麼說。
伸手摸摸馬娉婷的頭,楊君如安撫像是炸了毛的小丫頭,“好了,婷婷彆氣,是楊奶奶錯了。”
看着老人一臉知道錯了了向自己道歉,馬娉婷繃緊的臉漸漸放鬆了下來,上前把桌上的藥片都收拾好,再從瓶子裡又倒出幾顆藥丸,拿起剛剛舀水的瓢子,遞到楊君如手邊。
楊君如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眼神,拿起藥和水,正準備服下,門邊突然就是“哐當”一聲,整個醫務室的大門砰的被整掉了大半邊。
楊君如和馬娉婷同時擡頭向門邊看去,神情錯愕:踹門而入的是一個男人,是一個她們都很熟悉的男人。
馬娉婷一見到男人的那張臉就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她重生的第一天突然出現在醫務室裡的那個人麼:身材還是那麼魁梧,仍舊是寬鼻薄脣,劍眉修目,只是那張方正的國字臉上卻出現了一抹不符合氣勢的慌亂,眼睛直直地看向室內。
見楊君如手上拿着的藥,男人猛地上前兩步,竄到她面前,伸手奪過她手裡的東西往地上扔去。
“阿姨,這種不明來歷的東西怎麼能吃,來,我帶您去醫院。”
馬娉婷一見不樂意了,這男人什麼意思啊?自己遞給楊奶奶的藥怎麼就成了不明來歷的東西,難道自己還會害楊奶奶麼?
“喂,你這人好沒禮貌,沒見到楊奶奶正在喝藥麼?還有你踹壞了醫務室的大門,必須賠償。”
聞言,男人墨黑的眼珠子緩緩轉向她,這纔看見自家阿姨身邊居然還站着個小丫頭片子,不過看着這丫頭盯着自己居然都不眨眼睛,男人莫名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丫頭,知道我是誰麼?敢和我這麼說話?”
“我不想知道也用不着知道你是誰,我只想讓楊奶奶喝藥,然後去休息,拜託大叔,你不要以自己的揣度去判斷我這個無害的小姑娘好不好。”馬娉婷眼睛一撇,有些不屑。
“那這樣你怕不怕?”男人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腰上抽出什麼,瞬間指向她的額頭。
楊君如見狀,急喊一聲:“振國,不可以……”
馬娉婷見到男人手裡的東西微微一愣,有些東西好像撥雲散霧般解開,原來這男人腰上綁的是手槍啊,怪不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腰間鼓鼓的,按理說現在這個年代,警員配槍其實是可以的,她就在自己老爸的工作櫃裡看見過手槍和未上膛的子彈。可是能把手槍時刻都帶在身上的人可是不多的。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和楊奶奶又有什麼淵源呢?她現在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鎮定的擡頭,面不改色的面對臉蛋前方黑洞洞的槍口,馬娉婷淡淡開口:“大叔,你不覺得用一發子彈來對付我這個小女生有些大材小用了麼?況且楊奶奶的病也是受不得刺激的。我這一條小命對你來說肯定不算什麼,但是楊奶奶的生命你不會不在意吧。”
楊君如聞言,也趕忙插話道:“是啊,振國,我這個心臟可是承受不住這槍聲的刺激,快,快把它收起來,你這麼個年紀,拿着槍對着個小女孩要是被人知道了,該怎麼說你。”
男人聽話並未放下手中的傢伙,而是眯着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小丫頭,心道:不錯啊,這小姑娘,鎮定自若,還能和自己談條件,拿捏事情的關鍵,看她這年紀不大,心思倒是挺多的。
斂了斂眉,男人突然扳動扳機,就要發射。
馬娉婷心裡是很有些發虛的,雖然篤定這個男人不會在楊君如面前對自己怎樣,但是萬一呢,萬一他手上的槍突然走火怎麼辦,她可不想這麼窩囊的就丟了命。
想是這麼想,她臉上仍是水波不興,雖然雙腿有些微顫,卻仍然用活了兩輩子的定力就這麼站在槍口下,和男人對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