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芳睜開眼,首先看見的是白淨的天花板,頭腦有些恍惚,她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哪裡,閉目理了理自己的思緒,她記得當時從爺爺盧嶽林的房間裡拿過鑰匙,打開鑰匙孔後,自己就被那塊活動的木板給送到了地下,她仿若是聽見了爺爺聲嘶力竭的叫喊,讓她去取什麼殘圖,然後離開。
後來,她看見了地道中的小盒子,拖着受傷的左手,她抱起小盒子就向外跑去,最後她只看見了一片茫茫的黑夜,便再也沒有意識。
有些吃力的,盧芳想要舉起自己的左手,下一秒,卻是有人出聲阻止道:“不想加重傷口的話,最好別動!”
很不客氣的語氣,盧芳順着聲源側頭望去,看見來人的那一秒,卻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喃喃道:“溫然。”
聽見盧芳喊出自己的名字,那站在門邊的短髮齊肩,一身藍紫色衣裙的溫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紋,“得虧你還記得我,我救你倒是救得不冤。”
“小姨,你說句好話會怎麼樣嘛,明明是關心盧老師,偏偏卻那麼彆扭,這是不誠實的表現。”溫然話音剛落,就有個清脆的聲音在一旁吐槽,激地溫然頓時就變了臉色,一把擰住那吐槽的小人,齜牙道,“好你個蔣若,長進了啊,敢插你小姨的話了,可別忘了現在誰是你在首都的衣食父母。”
盧芳眼睛下移,果真又看見了一個令她熟悉的小不點,那穿着馬娉婷親自設計的海軍裝的小女生不是A市裡那個和馬娉婷關係非常好的蔣若還會有誰。只是盧芳不明白這姨侄兩怎麼會突然就到首都來了呢?
“是你們救了我麼?”長久的昏睡讓盧芳的嗓子有些暗啞,說出的話都帶有沙沙的木楞感。
溫然見狀,在一邊的桌子上到了一小杯水,走到牀邊,幫盧芳坐起身子。再讓她喝了少許水潤潤喉,語氣卻仍是那個刺刺的模樣,“你以爲呢?左手骨折,渾身摔得都是傷,臉上又紅又腫,還倒在那麼一片林地裡,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會往到那種地方跑,要不是我認出了你,我才懶得那麼遠揹你這麼個重擔回來,累得我夠嗆。”
就在盧芳微張着嘴巴聽着溫然噼裡啪啦竹筒倒豆子的時候。蔣若也顛顛地跑了過來,繼續充當着她家小姨的解說員,“盧老師。說起來你還真算是幸運的,剛巧我小姨那天突發奇想說是想去首都的郊外看看那有沒有什麼草藥,這才發現你把你救了回來,否則你可危險了!我小姨可不是輕易會出手的,能讓她主動救治的除了個別例外就只有婷婷和你了。”
蔣若說着笑眯了眼:“對了。盧老師,婷婷呢?好久不見了,我好想她。這次來首都,我可是拜託了小姨好久,好不容易纔能說服家裡人才給我準備轉學的,以後我就可以和婷婷一去上學了。”
還未消化完溫然和蔣若的解釋。蔣若的一句問話就讓盧芳瞬間紅了眼眶,不忍地看向蔣若那張期盼歡喜的小臉,盧芳哪裡說得出口馬娉婷出了車禍。生死未卜的消息呢?嘴脣開開合合,最終盧芳卻是沒有吐出一個字。
蔣若見她久久不給自己答覆,表情還那麼難看,有些不安的問道:“盧老師,是婷婷出什麼事了麼?”隨即有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會的,我前段時間才收到她的信了。她說要是我來的話,她會在首都等我的。”
一直觀察着盧芳表情的溫然卻是看出了些端倪,她輕瞟了蔣若一眼,聲音不高不低,“行了,若若,你沒見盧老師她剛剛醒來,身子還不舒服麼?這麼大一堆問題,喳喳哇哇的,怎麼可以向病患提出來呢?我要給盧老師做個全身檢查,你先出去練練舞蹈,複習一下課程,別忘了你來首都前答應我的條件。”
聽見溫然最後一句暗含威脅的話,蔣若有些不願意的抿了抿嘴,但是還是乖乖地向盧芳道了句歉,輕輕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直到房門傳來落鎖聲,溫然才把眼睛轉回盧芳身上,看着她還未恢復完整的身子,輕輕嘖了聲,開口道:“看來,我真是救了不得了的人物,我怎麼就一直沒懷疑過呢?盧芳,還真是同名同姓,你該不會就是最近新聞上炒得火熱的那個上京盧家的二小姐吧?”
雖然溫然用的是疑問語氣,但是那眼神,那態度,明明就在對盧芳說着:你就別裝了,承認吧。
盧芳自知瞞得一時也瞞不了許久,秦雨和那個傅家的男人爲了那份殘圖是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的。殘圖,一想到這裡,盧芳也顧不得承認自己的身份了,情急之下就抓住溫然的胳膊,緊張道:“你救我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個木盒子,抱在我懷裡的大概兩個手掌大的,棕色的。”
爺爺寧肯被槍口抵住腦門也要保護的重要的東西,一定不能在她手上弄丟。
看着盧芳焦急的神色,溫然卻是露出一臉茫然,“什麼盒子?當時只顧着揹你回來我就已經受夠了,哪裡還注意得到有沒有盒子。你現在有命在都是好的,還管什麼木盒子。”
聽到這話,盧芳頓時心裡就是一震,像是被抽掉了渾身的氣力,整個人頓時向後軟倒,還好溫然一直都坐在她身邊,及時地扶住了她,可盧芳就像是被抽走了心神一般,眼神都是空白的,似乎是一瞬間被拿去了所有。
“喂,喂,你沒事吧……”看盧芳這個樣子,溫然心中一沉,她是知道的有些病人,支撐他們活着的無非是一個信念,如果這個信念不存在了,他們的生命也會迅速枯萎。眼前的盧芳雖然沒有病到那種程度,但是她的心智如果垮掉的話,就算是沒病也非得生生磨出病來,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本來只是想開開玩笑的。
搖了搖頭,溫然打開牀頭櫃,從裡面拿出一個用毛巾包裹着的東西,遞到盧芳眼前,“看看這個吧。”
可盧芳卻是沒有絲毫的反應,溫然眉頭一皺,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根細長的針就往盧芳的臂膀上扎去,盧芳身子陡然一震,空洞的眼神也漸漸聚焦,看着溫然遞到自己手上的東西,打開了外層的毛巾。
一個棕色的樸素的木盒子就這麼出現在她眼中,盧芳看到它的時候激動的雙手都在顫抖,沒有丟,沒有丟,她沒有辜負爺爺的囑託,這就是和秦雨他們周旋的籌碼,顧不得計較溫然剛剛的戲弄,她連連道:“還好沒有丟,還好沒有丟,謝謝,謝謝……”
可見到盧芳這個樣子,溫然卻是氣不打一處來,她記憶中的是那個英姿颯爽、言辭爽朗、呵護學生的女人,怎麼現在她見到的卻是一個軟弱可欺、柔弱不堪的盧芳,這不是她想要救的那個女人。
但現在盧芳精神如此不穩定,溫然作爲一個醫生,又不能違背本職去質問她,只得忍下脾氣,開口道:“這盒子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麼?你好像很重視的樣子。”
盧芳撫摸着那棕色木盒的外圍,低聲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我只知道這是我救回盧家最後的籌碼。”
“這麼說,你的確是盧家那個盧芳了,”溫然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嘆息,如果是以前的盧家,她會爲盧芳感到高興,可是現在的盧家……想起她和蔣若不過剛剛到上京幾天便已經知曉了那盧家的一樁樁醜聞,溫然看向盧芳的眼睛頓時充滿了懷疑和憐憫。
“雖然這個問題不該我來問你,”沉默半晌,見盧芳只是抱着那個木盒子發呆,溫然終於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但我想知道,若若的那個好朋友,叫馬娉婷的那個小女孩,是不是你害的?”
像個機器人一樣緩緩的轉過頭,盧芳突然間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蹦了出來,“我害的,是我害的,我怎麼能夠忍心去傷害我做在意的學生,怎麼能忍心啊……”
看着盧芳有些癲狂的樣子,溫然又是一針扎進了她的臂膀,“冷靜些,我不是在拷問你,我只是想理清一下思緒,盧芳,你知道麼?現在整個首都都在說你的事情,爲奪取家族管理權不折手段,逼死司機和學生,還害的爺爺中風治療,確切的說,你已經成了通緝犯了。”
“爺爺中風,通緝犯,”盧芳纔剛剛冷靜下來,就被這一條消息激的再次崩潰,眼眶漲紅,咬牙切齒道:“秦雨,傅振漢,你們這一羣卑鄙小人,你們不得好死,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盧芳就算是下地獄也會拖着你們一起!”
看着情緒已經不再正常的盧芳,溫然無法,朝着她的後腦三針齊下,讓她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收回紮在盧芳身上的幾根針,溫然熟練地把它們插進腰間耳朵小布袋子裡,眼光落在盧芳安睡的臉上,溫然深深嘆息,目光有些遙遠:首都,上京,自己爲什麼學成返回A市後就不願意再來呢?這哪裡是人該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