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朦朦亮,路燈還沒有熄滅,淡淡的天光四溢,街上空無一人,偶有車輛來往,也迅速駛過。
這麼早出門的,多半有急事,誰有空去注意下一輛原本就開的不快的車停了下來?
沒有激烈的車禍情景,並沒有驚醒寂靜的晨間。
秦安在市區開車,基本都是在四十碼以內,珍惜自己的生命,更是珍惜他人的生命,剛纔他在前一眼看時,還沒有注意到車頭前方周圍有任何人影,哪裡知道突然有人竄了出來。
葉竹瀾和孫蓀嚇了一跳,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會親身經歷車禍,兩個小女孩緊張而恐懼地握緊了對方的手。
“你們別下來,我去看看。”秦安解開安全帶,應該問題不大,受傷到什麼程度未知,但不大可能致死,要趕緊準備把人送醫院才行。
至於那種乾脆開車過去壓死,倒車來回碾壓,甚至補刀的事情,秦安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他對生命有着一份感激和敬畏的心,這是一個人應該保持的本心。
秦安剛剛打開車門,另一邊的車門打開了,楊躍從花圃邊沿貓着腰鑽了進來,一把拉住了秦安。
“你別下去。”楊躍氣喘吁吁地說道。
秦安不滿地看了她一眼,人命關天,怎麼可以不下去。
楊躍急了,“我看着了,不是我們的責任。但你是無證駕駛,這個會很麻煩。你到副駕駛座上來,我下去。”
說着楊躍就不由分說地把秦安往副駕駛座上拉,自己從秦安身上跨了過去,坐在了駕駛座上。
秦安剛纔卻是隻想着救人,哪裡還想到無證駕駛的事情?只想着一大早地肯定碰不到交警,卻沒有想過像他這樣小心謹慎的開車,也能遇着車禍,真是人要倒黴了,喝涼水都會塞牙。
葉竹瀾和孫蓀沒有個主意,只覺得出車禍定然是天大的事情,看到秦安沒有下去,都趕緊伸手過來拉住秦安,也不知道是安慰秦安,還是爲她們自己尋求安心的依靠。
楊躍這才走了下去,昨天秦安說了,一大早要來這裡,她很早就起來了,到了公寓這邊等着,卻看到秦安他們起的更早,駕着車出去了,楊躍連忙開了自己的車跟了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楊躍很清楚,這不是俗稱的碰瓷的事情,剛纔那人原本是按着花圃旁邊的垃圾桶,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就躥到了車道上,幸虧秦安的車速極慢,否則現在多半已經是橫屍當場了,這樣一個把頭伸着往車頭上撞的姿勢,簡直就是尋死。
幸運的是,這裡沒有攝像頭,也就沒有人能證明是秦安開的車,可也正因爲這樣,也沒有辦法說清楚不是秦安的責任。
當然,楊躍也並不太擔心,就算是撞死了人,也就是賠錢而已,她很清楚秦安的爲人,這黑鍋她主動背起來,秦安總不至於一點力都不出,賠償方面根本不需要她楊躍擔心。
這也是一個助理的本份,楊躍怎麼也是在廳級事業單位工作過的,很清楚碰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處理。
楊躍先下車,秦安安慰了幾句兩個小女孩,就跟着下車,這時候不是表現自己非得親自承擔事情的時候,關鍵是傷者的情況。
楊躍走到車頭就聞着了一股燻人的酒氣,那人癱倒在地上,臉頰微微泛紅,身形削瘦,躺在地上竟然是一動不動,既沒有掙扎,也沒有呻吟,竟然好像直接昏死過去了。
秦安和楊躍對望了一眼,楊躍蹲下身去試探呼吸,秦安拿出電話打算給醫院打電話。
“沒有信號,你的手機給我試試……”秦安皺了皺眉,手機居然一點信號也沒有。
“等等……”楊躍擺了擺手,站了起來,踢了踢那人,又是好笑又是惱火,“沒事,在打鼾呢,睡着了。”
“啊”秦安驚的手機差點掉到地上去,不知道這人算是幸運還是怎麼的,被車子撞了,居然還能醉酒酣睡。
“幸虧你開的慢,要不然這人就算是死了估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楊躍鬆了一口氣,這下好了,基本沒有什麼麻煩了,否則她也得讓丈夫給打打招呼才行。
“還好,差點顛覆我一貫的理念,只想着開車開慢點就不會出事,要是這麼開車都出車禍傷人了,我真不知道是啥滋味。”秦安也定下心來,儘管責任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但對方沒事總是好的。
不過這種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的人,秦安也不會去有太多同情,盡到自己的責任就好。
“那現在怎麼辦?”楊躍很懂事,剛纔發現一向慎密的秦安居然出了紕漏,沒有考慮周全,趕緊顯示出了自己的能力和決斷,但這時候她卻不會再主導這件事情了,助理可不能老是一副什麼事情都自己拿捏的姿態。
讓楊躍很舒心的是,秦安出了紕漏,顯然是出於對傷者迫切的關心,否則在她眼裡一向冷靜謹慎,極少出現差錯的秦安,怎麼會忘記自己是無證駕駛?
一個不那麼冷漠的老闆,總是會讓助理更加放心地跟着他。
“還是得送他去醫院檢查一下。”秦安把那醉漢扶起來搭在車頭,“你自己開車過來的?”
“那我送他過去,你們還按照安排來嗎?”楊躍問道。
“算了吧,估計她們都嚇壞了,也沒有這個心情了,一起過去吧,我們打車跟過來。”秦安順着楊躍的眼神望過去,楊躍的車就停在不遠處,就準備扶着那醉漢過去。
楊躍過去打開車門,秦安趴在車窗上,朝着還不敢下車的葉竹瀾和孫蓀笑了笑。
瞧着秦安的笑容,葉竹瀾和孫蓀都鬆了口氣,但依然緊張地望着他。
“有人喝醉了酒,撞到我們的車子上了,摔了一跤,居然又睡着了。”秦安很慶幸這次運氣真的不錯,雖然他在回頭和葉竹瀾,孫蓀說話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地把本就不到四十碼的車速再減了一點兒,可畢竟這麼大的車子撞人,怎麼都不是說着玩的,那醉漢也算是命大,瞧他的樣子好像連皮都沒破一點。
“怎麼有這樣的人?”孫蓀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有些生氣地說道:“最討厭喝醉酒的人了。”
“我也是。”葉竹瀾趕緊說道。
“孫蓀討厭喝醉酒的人是肯定的……”秦安朝着孫蓀眨了眨眼睛,眼神裡有些讓孫蓀嗔惱嬌羞的意味,緩緩地嬉笑着說道:“葉子你幹嘛耶討厭啊?”
“爲什麼孫蓀討厭醉酒的人理所當然,我就要問個爲什麼啊?”葉竹瀾很奇怪地問道。
“這個嘛……”
“不許說,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快送人去醫院看看,說不定有什麼問題現在看不出來。”孫蓀臉頰兒紅撲撲地,板着臉說道,雖然很討厭這種醉酒的人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同時也是對他人不負責,可畢竟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確定那人沒事。
“好吧。”秦安離開車窗,正打算去扶那醉漢,卻看到醉漢居然醒過來了,正搖搖晃晃地往馬路中央走過去。
“喂,你小心點……”儘管現在路上沒有多少人,可是這個醉漢這樣個走法終究是十分危險的,好運氣有第一次,不一定有第二次。
秦安跑了過去,他還沒有冷漠到僅僅因爲自己厭惡這種醉鬼就能看着他出事。
“讓……讓開……”
秦安的手一抓住那醉漢,那醉漢卻是猛地摔開秦安的手,反而加快速度,踉踉蹌蹌地跑到另一條車道上去了。
“他怎麼跑了……”楊躍剛剛打開車門,眼看着那醉漢往路中央跑,連忙過來幫忙。
秦安卻是怔了怔,剛纔他纔看清楚那醉漢模模糊糊的容貌,竟然依稀有些印象似的。
“看來連醫院都不用去了。”楊躍跑了過來,無奈地說道。
晨光緩緩地透過城市林羅的高樓縫隙裡掉了下來。
最後一線黑暗頑固地堅守着角落。
路燈一盞盞地熄滅,遠遠地一大串的燈光悄然消散,彷彿被時光黯淡了的珍珠失色。
秦安和楊躍站在路邊上,只覺得這個城市好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似的。
“把他交給警察吧。”
“好,畢竟遇着了。”
秦安和楊躍準備往那醉漢走去,要是平常倒也不可能去多管閒事,可畢竟是被秦安撞了一下的,多負點責任也算求個心安。
“嗚……”
一陣拉的極長的響聲遠遠地響起,彷彿是從那覆蓋整個城市的光芒中爆發出來吼聲,又彷彿是黑夜最後不甘的嘶鳴。
“防空警報?”楊躍奇怪地問道,又覺得不像。
聲音漸漸變得清晰,由遠而近。
“超跑的發動機,這種速度可能超過兩百碼了……”秦安很清楚純正的超級跑車裝備的發動機和那些在消聲器上裝個噪音發生器很囂張地招搖過市的摩托車在聲音的力度,廣度和深度上有本質的區別。
“這可是市區啊。”楊躍嚇了一跳,即使是早上沒有人,可這種速度也太嚇人了,什麼人敢在市區這樣開車?楊躍頓時想起了省裡幾個喜歡玩車的公子哥。
“趕緊去把人拉回來。”
秦安聽的越發清楚了,車子是往這條道上開過來的。
已經晚了。
一輛黑色的DiabloSV悄然無息地從街道的盡頭,沐浴着晨光,卻幻化成一道帶着死亡氣息的光影,那一瞬間竟然好像從時空中穿梭而來,突兀地從街頭盡頭衝進了秦安和楊躍的眼前,那咆哮的轟鳴聲被遠遠地摔在身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