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和你說了,在你小舅家打的電話。以後有什麼事就打給你小舅,讓他轉告一聲。”秦安的大姑秦豔陽掛上電話,朝着李琴嘆了口氣:“秦安他媽,你說我這日子怎麼過得下去啊,鄧恆文這天殺的,把牛賣了,買了匹馬,說要拿馬犁田,你說這是過日子的人嗎?”
李琴心中一鬆,這長途電話總算斷了,秦豔陽家在農村,那裡還沒有送進去總線,電話沒法裝,她兩個孩子都去了外省城市闖事業,今天給李琴稍了幾扎時鮮的蔬菜,打了個長途電話,她堅持着要付錢,李琴也沒好意思要。
“恆文只是不想讓你再操勞了,你說你家兩個孩子每月給家裡寄錢也不少,你還那麼辛苦幹嘛?買馬就買馬吧,男人多大了都像個孩子,什麼異想天開的主意都有,咱女人操持着能過下去就過吧,別和他吵架了。”李琴安慰着。
“大姑,你家那馬要借給我玩啊。”秦安蹲在一旁做作業,還好一般只有外語,物理,化學,數學這四門留作業,比較容易做完,他想着以後等自己總成績上去了,再擺尖子生的譜,作業什麼的,能不寫就不寫了。
記憶中許多瑣碎的小事還是倔強地依着那些人的性子發生了,大姑父荒唐事沒少幹,在秦安的印象中,買一匹馬來犁水田,還不算他最出格的。
“隨你玩,那馬挺高大的,一身腱子肉結實的很,油光水滑。你姑父還說他佔着便宜了,要不是別人缺錢用,這馬的價格還能高上一倍,我說那你轉手賣了啊……這東西誰要啊,又不能拿來犁田。”秦豔陽脾氣略顯暴躁,是秦家兄弟姐妹裡最衝的一個,據說小時候和秦向山打架打的厲害,這一回兩姐弟見面,卻是抱了好一陣子捨不得鬆開,哭的眼淚稀里嘩啦,還要秦向山脫了衣服,看他背上打架時被她咬過的牙印在不在,說不在了就肯定不是她兄弟,要不怎麼能這麼沒良心,這麼久不回來看看。
“他姑也在啊,在家裡吃飯吧。”秦淮回家,看到李琴陪着秦豔陽,招呼道。
“不吃了,不吃了,還得給家裡那口子去準備,中午跑出去喝酒,也不知道現在回來了沒。”秦豔陽起身,像絕大多數淳樸的農村人一樣,不是什麼喜事和特別的日子,都不大習慣在別人家裡吃飯,哪怕是在弟弟家裡。
秦淮也不勉強,送了秦豔陽出門,秦豔陽一眼看到秦淮腰間的BP機,眼神一亮,“咱弟現在看着就像大老闆了,我說他以後肯定還得更出息。”
秦豔陽書讀的沒秦淮多,死活沒考上高中,一直以自己這個有着專科文憑,在鎮初中教書的弟弟驕傲,對她來說,老師就是一門體面又出息的職業了,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
“大姑,你眼光真好……我爸那面相,那氣度,都富貴着呢,百萬富翁,千萬富翁都是小看了他!”秦安覺得有些事情真是難以意料,秦豔陽說得一點都不錯,自己這個慢慢收斂了傲氣,骨子裡卻依然有着文人式驕傲的父親,從離開教師崗位的那一刻起,靠着自己的雙手打拼,讓那些嘲笑過自己,排擠過自己的人刮目相看,走在他面前連打招呼的資格都欠缺,大概也沒幾個人能料到吧。
秦安想,大概父親在許多人面前低聲下氣時,一定想過,自己現在這麼做,就是要自己的兒子將來不需要這麼做。
有這樣一個讓兒子崇敬的父親,有一個慈祥疼愛自己的母親,把這樣的溫情緊握在手中,就是幸福。
“秦安就是會說話。”秦豔陽喜笑顏開,秦安自小就機靈,秦舉德給秦安稱骨算命,說他是大富大貴的相,就比當皇帝的差那麼一點,這樣的說法習慣被駁斥爲迷信,但在親人們眼裡,這卻是一個疼愛他的理由。
“這孩子,就愛油嘴滑舌。”李琴摟着秦安,看着秦淮送秦豔陽下樓。
“今天想吃什麼,媽給你做。”李琴問道。
“你做啥我都愛吃。”在母親面前,秦安的嘴甜的很,沒有那樣痛徹心扉的經歷,誰能想到和母親任何一句平淡的,瑣碎生活的對話,都是那麼值得珍惜。
……
……
週日恰好是趕集,青山鎮逢五逢十趕集,以前是陰曆,現在是陽曆。
聽說秦安要去大姑家牽馬來玩,孫炮和秦小天都跟着了。
來到大姑家的牛棚,看那馬,秦安覺得大姑父確實是賺了,馬蹄兒碩大,馬毛油亮,鬃毛厚實,肌肉勻稱,四肢修長,身體高大的很,是一匹不錯的馬。
秦豔陽還給弄來了馬鞍,紮在馬背上,也像模像樣。
“這麼高啊!你敢騎?”孫炮溜到一旁,剛纔他拿棍子去捅馬屁股,差點被一腳磴上。
孫炮以前去外地親戚家玩時也見過那種工地上拉建材的馬,矮了一個頭不說,乾乾瘦瘦的,也沒有這麼威風,想要騎騎,但真沒這膽子。
“那有什麼不敢的?我在臺灣的時候還參加過馬術比賽。”秦小天不屑一顧地道。
“你騎給我看看!你那蘿蔔腿,坐在馬背上一叉腿,保管你腳跟都夾不住馬肚子,跟個蝴蝶展翅似的,還參加馬術比賽呢!”孫炮可不信秦小天吹牛。
“什麼叫蝴蝶展翅?只聽說過大鵬展翅。”秦安牽了馬出去,其實這馬挺溫順,只是個頭太大,有些唬人。
“蝴蝶飛起來那翅膀不分的開嗎?而且還不停地抖……”孫炮覺得很形象。
秦小天臉蛋漲得通紅,二話不說衝過去和孫炮扭打起來。
秦安也覺得形象,懶得去管他們,翻身騎了上去,輕輕地夾了一下馬腹,就溜達着走了出去。
秦小天和孫炮頓時傻眼了,互相看了看,也不扭打了,跟了上去,覺得騎馬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一左一右地嚷嚷着要騎。
三個人輪流着騎,不一小會就來到了鎮子上。
“騎着馬我們怎麼去遊戲室?你說了今天請我倆的遊戲幣。”孫炮和秦小天都是被秦安叫來做伴的,誘惑他們的就是騎馬,玩遊戲機,打桌球,看錄像。
孫炮沒多少零花錢,不能這麼放肆玩,難得有機會。秦小天被管得很嚴,零花錢照最低標準看齊,也就能夠支撐他的game-boy換電池,最重要的是他家就有街機,平日裡練的不錯,逮着機會就要在秦安和孫炮面前威風一下。
“你想想今天我們得花多少錢?我們的花銷,可全指望着這匹馬了。”秦安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在青山鎮這樣的南方鎮子高頭大馬還是非常少見的,別人看他的眼神跟看馬戲團雜耍的一樣。
“你要把馬賣了?”秦小天的腦筋簡單直接,秦安又打什麼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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