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照慣例把車開到顧遠家附近的車站旁,小趙殷勤地爲顧遠搬下行李,顧遠站在邊,一邊踢着沿一邊給黃玉珏打電話。顧潛聲同志外出進修去了,據說這是升遷的預兆,顧遠自然不敢打擾他學習求進步。
“小遠啊,要回來了?玩得怎麼樣啊?”黃玉珏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顧遠想開口,卻發現一下子哽住了喉嚨,連忙深呼吸穩定了情緒纔回答黃玉珏,“我都快到家了!媽,今天你可得給我多做些好吃的!”
“行!”電話那頭的黃玉珏爽快地答應了。
“那我要吃宮保雞丁,水煮肉片,香辣蟹……”顧遠嘰裡呱啦報了一串菜名。
“你先回家休息,等我手頭的事處理完就回來。”兒子對自己手藝的熱愛黃玉珏一直引以爲豪,對顧遠的要求黃玉珏全都欣喜地應下。
“小遠,有件事,那個……”突然黃玉珏話鋒一轉,甚至有些吞吞吐吐。
“媽,怎麼了?”顧遠敏感地發覺有些不對,立刻把王重山的事拋到九霄雲外,追問起黃玉珏。
“就是劉樑啊!他現在還在我們家住着,你姑說是明天就來把他接走。”
“媽,這個我理解,晚上大不了我在廳將就一晚上。”
黃玉珏咬咬牙,還是把這幾天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那個……就是你爸常年不着家,我這陣子店裡生意忙也有時候不回家,小樑好像有時候會帶他的朋友到家裡過,額,那個,過夜。”
“過,過夜?”顧遠一下沒反應過來,但能讓黃玉珏這麼特地提及,應該不只是單純的過夜這麼簡單吧?
“媽,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黃玉珏臉上一紅,艱難地組織着語言,“也沒什麼,就是那天我回家,發現垃圾桶裡,額,多了,東西。”
顧遠氣得臉色鐵青,連續幾個深呼吸都不能讓他控制自己身體的顫抖。
劉樑居然帶人到他家,在他的房間,他的牀上,做那種事!想到這裡,想到自己以後還會睡在那張牀上,顧遠覺得像吞了一萬隻蒼蠅一樣噁心。
“小遠,小遠,你沒事吧?”電話那頭傳來黃玉珏焦急地關切。
“媽,我沒事。”顧遠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強打起精神迴應黃玉珏。
“你聽媽的話,別跟劉樑計較這件事,明天等他回去了,媽就帶你去換一張新牀。”
“嗯。”顧遠擡手示意替他搬下行李的小趙先走,下意識地,自己的家事他不想讓王重山身邊的人知道太多。
小趙立刻將行李箱拖到顧遠手邊,微鞠一躬,上車離開了。
得要顧遠的應允後,黃玉珏又交代了一些瑣事,顧遠全都一一應下。
掛斷電話,黃玉珏鬆了口氣,這種事換誰都要生氣,何況是自己有輕微潔癖的兒子。
她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顧遠是因爲要顧遠睡在那張牀上她也覺得膈應,但她不想因爲這件事和顧瓊雁起衝突,就憑顧瓊雁顛倒黑白,胡攪蠻纏的本事絕對可以把顧家攪渾。
至於劉樑,黃玉珏冷笑,小小年紀就有男女關係是不好,但人家有父母會好好管教,還輪不上她這個做舅媽的來指手畫腳。劉樑的將來好壞都帶不上她家顧遠,她也犯不着說出來蹚渾水,說不定還會平白招來一身腥。
顧遠結束和黃玉珏的電話,臉上的表情還是顧遠一面拖着行李箱,一面和過的鄰居禮貌地打着招呼,這個小區裡住着的多是皇城政府裡工作的人和他們的家屬,大家平日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彼此熟悉的很。
顧遠走到樓下時,還被住樓上的婆婆硬塞了兩個大蘋果,說是謝謝他那天幫忙拿東西。顧遠抱着兩個蘋果有些哭笑不得,當時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想到也會被人惦記這麼久。
顧遠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由於黃玉珏對水果的喜愛,顧家常年都備着各種水果,空氣裡滿溢的水果香讓顧遠不由自己深吸一口氣,享受地眯起眼睛,滿滿的家的味道。
“顧遠,你回來了啊!”聽到廳裡的動靜,房間里正忙碌的劉樑匆匆套上衣服,正好看到站在廳的是顧遠。
顧遠一睜眼,劉樑正靠在顧遠房間的門上,臉上帶笑,但不停轉動的眼睛還是顯露出慌亂。
“嗯。”顧遠冷淡地應了一聲,剛轉身就覺得不對頭,又轉回來細細打量起顧遠來。
凌亂的頭髮,匆匆套上的外套連釦子都扣亂了兩顆,一邊的衣襬沒被主人扎進褲子裡,孤零零地晾在外面,顯得荒誕而可笑,脖子上大刺刺的咬痕,眉宇間是饜足和疲憊讓顧遠眼中一刺,足以知曉劉樑在他回來之前究竟幹了什麼好事。
被顧遠尖銳的目光打量得渾身不自在,劉樑知道顧遠肯定已經發現了什麼,“你發現啦?哈哈”劉樑故作尷尬地幹兩聲,乾脆大大方方地擰開房門,示意房間裡的人出來。
一個留着長髮,一身嫩黃色超短裙的小姑娘從房間裡出來,目測可能也就差不多十六七歲。或許是這種事被撞破有些尷尬,小姑娘一直低着頭不敢擡眼看顧遠。
劉樑倒是毫不在意地一把摟住小姑娘的腰,有些得意地向顧遠介紹,“這是我女朋友,淼淼。”
在劉樑心中,自己這個堂哥就是那種被父母嚴加管教,成天就知道死讀書的書呆子,在這種男女之事上,更是小雛一隻。和早已開葷,女朋友都換了好幾個的自己根本沒法比。
最近因爲顧遠期末考了個年紀第一劉樑已經接到顧瓊雁的好幾個電話警告他要好好學習,讓劉樑不耐煩得很。在他看來,顧遠純粹是靠死讀書纔能有那樣的成績,而聰明遠勝於顧遠的自己只要考試前稍微翻翻書就能有不錯的成績。只要他想,年級第一根本不是問題。
話雖如此,被顧瓊雁的一直唸叨顧遠的劉樑心裡還是有些不滿,知道今天顧遠回來,他就趁顧父顧母不在家,把新交的女朋友帶到顧家,兩人在顧遠的牀上翻雲覆雨一番,爲了就是讓顧遠受受刺激,別考個第一就目中無人。一切不出他所料,顧遠回來果然就發現了。
顧遠對劉樑的把自己家當免費旅館的作爲實在氣憤難當,但礙於黃玉珏的叮囑,乾脆轉過身把拖行李箱拖到黃玉珏他們的房間,眼不見爲淨。
劉樑誤把顧遠的無語當做還沒有開葷的小雛兒的羨慕嫉妒,心下傲然。變本加厲地開始和淼淼親親我我,逗得人家小姑臉上飛起紅霞。
兩個人膩膩歪歪了好半天,劉樑看顧遠在房間裡也不出來,自覺沒趣,三言兩語把淼淼就打發走了。
顧遠把行李箱拖黃玉珏和顧潛聲的房間裡,爲了把房間騰給劉樑,顧遠所以的東西都被挪到這裡來。顧遠靠在門邊發呆,他實在不想看到劉樑那幼稚兮兮的示威,聽到開門又關上的聲音,他鬆了口氣,推門出去。
劉樑正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看電視,頭髮捋順了,衣服也整理好了,估計是他那個小女朋友的功勞。
看到顧遠走出來,做到一邊的沙發上,劉樑立刻挪動屁股湊到顧遠身邊,哥倆好地摟過顧遠的肩,“顧遠啊,弟弟的秘密被你看到了,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密啊。”
劉樑的手一搭上顧遠的肩,結束後的麝香味撲面而來,顧遠惡心得幾乎當場就要吐出來。明明是個外人,大搖大擺地闖進別人家,還在別人的牀上幹那種事。換做任何要點臉面的人都不會幹出這種事。
“不會的。”顧遠擠出乾巴巴的假笑,假裝俯身去拿東西,抖落劉樑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劉樑沒有察覺,伸手拿起桌上果盤裡的蛇果美滋滋的咬一口。
“好兄弟,弟弟相信你!”劉樑嚼着蘋果,口齒不清地感謝顧遠,毫不在意自己嘴巴里的果汁混着口水噴出來,四處飛濺。
顧遠不想理會劉樑的話,他的眼裡只有劉樑嘴裡噴出來的液體噴在了黃玉珏最愛的繡花靠枕上。他忍了又忍,爲了早日送走這位瘟神,還是重新回到黃玉珏和顧潛聲房間。
顧遠對他越冷淡就說明對他越嫉妒,就好像他們班上那個整天鑽到書堆裡的班長,每天見到他們那羣玩得開的,那次不是橫眉冷對,酸言酸語。背地裡看到他們和女生在一起還不是眼睛都看直了。劉樑高傲地揚起頭,自覺對着像顧遠那樣的呆頭鵝還是很有優越感的。
房間裡的顧遠開着電視發呆,等到黃玉珏帶着超市採購的大包小包回來,才擠到廚房裡。一邊幫黃玉珏摘菜,一邊和黃玉珏閒聊。
“那個”,黃玉珏向着廳方向衝擠擠眼睛,“今天,沒什麼吧?”
顧遠一錯手,將完好的菜葉扔進垃圾桶裡,隨即不留痕跡地掩飾過去,“沒什麼事,他看電視,我就在你們房間待到現在。”
要是讓黃玉珏知道劉樑今天帶女生回來,還故意讓她眼中乾淨的兒子看到,估計會當場抓狂吧。
黃玉珏沒有發覺顧遠一瞬間的一樣,埋頭切菜。頭也不擡地叮囑顧遠,“沒什麼就好,不要招惹他。你姑爲他向學校請假,報了那個什麼突擊班,我和你爸其實不怎麼同意。當初才搬過來沒幾天,就帶一大幫什麼朋友回家,現在居然發展成……,我也不知道該這麼說。”
“是嗎?”顧遠把菜放到水龍頭下衝洗。
“所以說啊,還是你讓人省心。”黃玉珏接過顧遠洗好的菜,溼漉漉的手指點點顧遠的額頭,“以前擔心你的成績,現在成績也好了。也沒有亂搞男女關係,媽現在比什麼時候都省心。”
顧遠聽黃玉珏這麼一說,和王重山在一起輾轉的畫面浮現在他腦海,顧遠不禁想:黃玉珏如果知道,會對他失望的吧?
顧遠搖搖頭,把王重山什麼的甩出腦海,他不想想起這個人。
“媽,洋蔥剝不剝,我來幫你吧。”
“好啊。”
“媽,眼淚出來了……”
“哈哈,我的傻兒子!”
……
吃過午飯,劉樑喊着要去補習班,風風火火地走了,臨出門還不忘向顧遠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接過被埋頭嗑瓜子的顧遠直接無視。
劉樑一出門,顧遠立即攤在沙發上,他自己的房間在沒有換牀之前他是徹底不想進了,午覺什麼的就在沙發上將就了。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顧瓊雁和劉文德終於上門接走了劉樑,還破天荒帶了一袋橙子作爲謝禮。
顧雁瓊和顧遠皮笑肉不笑地送到小區門口,直到顧雁瓊家的車徹底消失才齊齊鬆了口氣,轉天下午就到傢俱城帶回來新牀。顧遠這才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
自從那次和王重山不愉快的經歷後,王重山就再也沒有聯繫過顧遠。或許是覺得已經沒意了,王重山不來找,顧遠也強迫自己不要在想起王重山。
顧遠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學習和做題上,他甚至爲自己制定了一套寒假計劃,規定了每天要做多少套題,就算偶爾和來小白和林響出去,晚上回來後也會開夜車補上,認真程度比起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窗外已經是夕陽西下,晚霞鋪滿天際,遠處地上的殘雪也被映出紅色,顧遠房間的窗簾被風吹起一角,明亮的燈光下,是少年奮鬥不息的身影。
顧遠滿足地嘆口氣,終於放下手中的筆,揉揉發酸的肩膀,今天下午他做完一套文綜題和一套數學題,自覺死了不少腦細胞,爬到迷迷糊糊地要趕在晚飯前小睡一會兒,接過被口袋裡的手機給震得清醒過來,睡意全無。
按亮屏幕,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想知道他的事,明天下午兩點半,頁語咖啡,我等你。
看到落款人的名字,顧遠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沒想到是他!那麼短信裡提到的“他”的事,這個“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