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擁抱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長吁了一口氣,果然不是青年,連風花雪月的時間都沒有。倦意襲來,孟庭葦躺下休息,又是一個長夜被打發了。
時間,就是這樣一點點流走;飛揚的心情,也慢慢的被打磨成又臭又硬的石頭……
時間一晃,不知不覺間又過去了大半個月。此時已是十月中旬,S市的秋天悄然走過了一半,但是這個城市的天氣依然溫暖甚至還有夏末的影子。
這一段時間,凡森滯留在本家,據說是那邊出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他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解決妥當,因此,原本半個月的行程也一下子變得說不清期限。對此,清逸並沒有多少不滿,她一向很尊重他的家族和事業,從來沒有干涉過有關於他的任何事情家事,這一次也不例外。
皓希的個人巡迴演唱會已經到了第四場,正在轉戰第五個城市。
而值得一提的是,陸晨風終於有所行動,把自己的秘密情人藍若琳送到了東方集團。前一世時,這個藍若琳曾經是清逸信賴的左膀右臂,一直到死,清逸都不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原來是敵人安排在她身邊的間諜和暗子,但是這一世,老天還是眷顧她的,那一天在餐廳裡的一個偶然的遇見,竟然知道了這一重的秘密,的確是一個以外的驚喜。
這七年來,清逸自然沒有放過對藍若琳的調查和關注,原來自從八年前,當藍若琳還是一個剛剛從大學畢業的二十歲的小女生時,就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和陸晨風相識了,並且在不久之後成爲了陸晨風的情人之一,這些年藍若琳靠着陸晨風的幫助,從一個青澀的小女孩兒成長爲職場女強人,對於陸晨風她是既感恩又愛慕的,也難怪會爲了他自願到東方集團裡做一個小小的秘書。
清逸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微微的挑了挑眉,然後就平靜地吩咐東方集團的人力資源總監田野,把藍若琳安排到設計總監朱麗葉身邊做助理。想當然的,朱麗葉和田野都是清逸在集團裡培植的重要親信,藍若琳落到朱麗葉手裡,自然不會有興風作浪的機會,而且清逸還準備借她之口,放一些“好”消息給陸晨風,到時候就有好戲要上演了。
這天晚上,江修文再度去了北海。習慣的力量就是這樣強大,不管是對一個人還是一個地方養成了習慣,有些舉動就差不多成了不必思索而爲之的下意識行爲。
他至今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東方清逸的時候就是在這條街的盡頭,她身着白色的雪紡裙,悠然的轉過街角,那一低頭的溫柔,恰如雪蓮花靜靜綻放的絕美,一瞬間印在腦海裡,自此便是經年。
北街的夏夜,當得起夜夜笙歌這四字評語,湖面上有掛着紅色燈籠的畫舫隨波而動,隱約有絲竹管絃之聲傳來,無處不帶着柔靡的紅塵喧囂氣息。
過去七年多時間裡,藍岸酒吧的生意仍然並不算好,卻一直維持着,沒有如其他類似酒吧那樣,隔一段時間再去,便已經轉手換了名字。也許正因爲如此,這裡成了江修文在北街唯一的去處。
他每次來,靠窗那個位置始終爲他保留着。他一坐下,服務生不等他開口,便給他端來紅酒。
他去洗手間,出來時卻聽到兩個服務生在走廊另一端忙裡偷閒小聲議論着他:“總坐六號臺的那位先生可真怪啊。”
“噓——別亂講話。要不是他一直來光顧,有人出一大筆錢給我們老闆維持營業,這裡早做不下去了。他可是我們的米飯班主。”
這個出錢的人當然不是別人,而是江修文自己。爲了保留那樣一份美好的記憶,他一直捨不得這個地方,所以就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暫時留住它。他不介意做別人眼裡的怪客,也不想驚嚇到那兩個服務生,靜靜站在原地,捱了一會兒,等他們去前面做事才走出去。
這天他比平時喝得要多一些,到午夜時分,已經醺然半醉。遠處湖面有人彈古箏,鄰近酒吧布魯斯的節奏慵懶,身邊縈繞着鋼琴曲,各式音樂調和,曲不成調地斷續傳來,恍惚如同一個迷亂的舊夢。
他伏到桌上,半睡半醒。一隻手輕輕拍他的肩,他的頭換個方向,嘀咕着:“崢嶸,你應該再來晚點,等我把這個夢做完。”
“做的什麼夢?”
他費勁地用手撐起頭,一邊揉着疼痛的太陽穴,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改天我得問問白醫生了,據說大部分夢只黑白灰三色,我也好長時間沒做過彩色的夢了,不過剛纔這個夢好象是彩色的,有大海,有帆船,有飛魚,有珊瑚在跳舞,還有她,我的女孩兒……”
然而他沒醉到認不出人的地步,猛然打住,察覺到正扶起他的來人身材嬌小玲瓏,不是每次酒吧打烊會突然冒出來接他的好友邵崢嶸。他順着對方白色襯衫的胸前鈕釦向上看去,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這一瞬間,他整個人如入夢境。
原來,他剛剛打錯了電話,本來是要打給邵崢嶸的,卻不想打給了清逸。她本來驅車正在往家裡走,卻沒想到突然接到了江修文的電話,電話裡聽得出來,他已經完全醉了,只報了一個地址,就掛斷了。她在車子裡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到了這裡。
不同於前幾天隔着距離瞥見她的身影,自從她回國這一段時間裡,頭一次陡然面對面如此貼近地站着,江修文有點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來了?”他不確定的問。
“是我,怎麼喝醉了?”清逸微笑着問。
江修文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只好沉默。
清逸見此,半攙半扶,帶他走出來。
他勉力掙開她的手,“沒事,我能走。”
“我的車停在白石橋那邊。”
清逸還說了一句什麼,但江修文腳步飄浮地向橋邊走,並沒有聽清,也不打算去問。這個時候他還保有一些清醒,所以爲了不使自己犯錯,他只能強迫自己遠離她,因爲他不敢接近她,更害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嚇到她。
好不容易走到橋邊,他凝視橋上可以看到的隱約被山輪廓,而她則凝視他,彷彿要在從小到大早已熟悉的臉上讀出什麼,或者,只是想看入他心底,因爲今晚的他讓她覺得很陌生。
“愛你,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不想再讓任何事傷害你,珍惜你,希望跟你永遠在一起。”
這個聲音盤桓耳邊,揮之不去。他在橋上站住,伏在欄杆上,看着下面暗沉水面倒映着大半輪明月,水面泛起粼粼微波。這是他曾經在心底發下的誓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實現,只是現在一切都似乎脫離了預定的軌道,而他又該怎麼辦?
當時明月,此刻依舊,只是時過境遷,一切都不一樣了。
“在想什麼?”清逸問他。
他收回思緒,“請原諒,我現在很容易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
他猛地直起身子,繼續向前走。此時此刻,他的心底簡直就是在天人交戰。
如果跟往常一樣,是崢嶸送他回家,如果他清醒着,會與他閒聊幾句,有時喝多了一點兒,會乾脆在車上睡着。等到了公寓樓下,他叫醒他,他照例道歉:“對不起,崢嶸,下一次真的不用再來接我,你看我不可能喝到爛醉,叫輛出租車回家就可以了。”
而崢嶸都只是好脾氣地笑,既不點頭答應,也不辯駁,送他上電梯,確定他進了公寓將門反鎖好再轉頭離開,有時候也會一直把他送到家裡,從一杯蜂蜜水,照顧他喝下了才離開。
然而,當站在身邊的那個人是清逸時,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個人是他這些年來心心念唸的人啊,她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立刻擁她入懷,向她傾訴自己心底這些年來所有的愛戀和等待。
但是此時此刻他依然很清醒,是不能那樣做的,如果現在告訴她,自此恐怕他們連朋友也不能再做下去了。而那樣的後果,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他努力在酒精帶來的麻木感中保持清醒,身體高度緊張,腦袋裡十分混亂,到拿出鑰匙開公寓門,才鬆了口氣,轉頭正要與她道別,身體卻在那一瞬間不受自己控制的將她擁抱到了懷裡。
她的身體纖瘦溫暖,柔軟的不可思議,頭髮上淡淡的冷香鑽入他的鼻孔,令他一瞬間宛若上了天堂。那一瞬間,他的眼角在黑暗裡悄然溼潤了,這個擁抱他整整等了九年,這一刻終於實現了,他幾乎感覺自己幸福的要眩暈了。
她在倉皇之間,不由得抓緊他的襯衫。等到反應過來,立刻伸手巧妙地推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