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章澤看着眼前這人。

本穿着一套剪裁貼身的深灰色西裝,沒有黑色那麼生硬死板,也不如其他顏色輕佻。加上他寬肩細腰體型健壯,西服穿在他身上就如同模特在試裝。平心而論,本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

他有西方人棱角分明的五官,濃眉、眼睛大而深邃,睫毛根根分明,配上他淺色的眼瞳,不笑的時候有一種冷漠孤高的味道。也有東方人的細膩,天生微翹的嘴脣、額高而挺括,在對張素獻殷勤的時候,一點也瞧不出外表的硬朗。

現在張素不在,他則是個徹頭徹尾的生意人。

他拿着杜氏生煎爲他專門出具的適合歐美人的特殊產品,看得十分認真。

包子和水餃湯圓這些東西,可以說是中國人獨有的食品,許多外國人其實對中國美食只有一個籠統的概念,比如說宮保雞丁和北京烤鴨這一類享譽世界的知名菜品。但其實誰都知道,西方人的口味終究和中國人不一樣。好好的中國美食,開到了歐美,口味便從香辣變爲甜辣,總之什麼滋味裡都帶着番茄醬的酸甜,失去了中國菜原本的風味。這讓章澤有些忐忑。

杜氏生煎符合傳統中國人對於包子的要求。皮底酥上軟,餡味濃油重,原料便少不了大蔥大蒜黃酒醬油這些味濃的輔材。說是甜味,其實就是包子裡另嵌進去的一些冷凍湯料,這些湯料是用豬皮加八角桂皮熬出來的,未必就能符合外國人的口味。

本卻不以爲意。

在他看來,杜氏生煎的產品前所未有的具備競爭力。美味他早已親自嘗試過,重要的是方便簡潔。他看過在中國販售的杜氏生煎冷鮮產品,只需要兩個步驟,比煎牛排和魚更加方便,就能嚐到地地道道的中國美食。

作爲土生土長的西方人,他很清楚這代表着什麼。

中國文化。

不論是功夫還是美食,這些年都已經逐漸佔據了歐美市場。從幾百年前的茶和瓷器開始,東方文化神秘而考究,一片青翠的嫩葉經由特殊的溫度炙烤後發酵,便成了風靡英國的紅茶;畫着玄妙花紋的瓷器,雪白的杯盤碟盞,在多少年之前,曾是貴族人家用於接待貴賓的身份象徵。雖然因爲種種原因,如日中天的東亞潮流消褪了熱度,但本相信,這個國家在從前丟失的東西,一定會在今後的某一天找尋回來。

在此之前,他願意做一位探路人。以一個商人的方式。

本放下文件,嘴角帶笑:“我覺得很不錯,但你要明白,未知的產品打入一個陌生的國家並不容易。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有包子這個東西。我需要花費非常多的精力才能幫您站穩腳跟,但那對我來說大大的增加了成本。”

章澤垂眸思索片刻:“我明白您的意思。”生意場上不必談情面,章澤明白本的顧慮。從他的角度上看,讓歐美人快速接受煎包這個新事物無疑是需要下點功夫的,而既然章澤目前在海外沒有正在經營的產業,那些宣傳的功夫無疑就要本自己來使勁了。

但是這並非只有壞處:“但我也知道,目前國外的冷鮮麪點產業佔有率幾乎爲零。在一段時間之內,您可以壟斷這個行業。我也會表達出我的誠意。”他對上本的目光,微笑片刻後說道,“實話說吧,我近期也有要將直營店開往海外的打算。我們公司的經營模式想必您有所瞭解,在營銷方面,我們同樣不會懈怠。這不是您一個人在努力。我能保證從合同簽訂日期開始往後的兩年之內,我們的冷鮮包只供應您一家超市。”

“但中國類似的品牌,已經出現很多了。”

章澤笑了起來,雙手交叉擱在胸前,閒適地靠在了椅子上,表情甚至是有些愉悅的:“您發現有哪一家比杜氏生煎更有魅力了?食物和音樂一樣,不需要語言就能產生共鳴。”

本失笑,他合攏計劃書放在一邊,跟章澤的談話讓他感覺到很愉悅。直來直往的交流更對他的胃口,更何況對方說得一口自己熟悉的母語,這讓兩個人溝通更加的無障礙。

“好吧,”他妥協了,“這場生意是我親自談下的,後續的供應條款我們可以召集下屬們一起商談。”

他說完這話,表情立刻放鬆,代表自己已經從一絲不苟的公事裡脫身,並俏皮地朝章澤眨了眨眼睛:“小子,你可真棒。我二十五歲的時候還在夢想着能當一個船長,我摸到去澳大利亞的渡輪偷偷爬了上去,離海後才被發現,但被好心的船長留下來做了一段時間的水手。而你,現在還不到二十五歲,就已經有我三十五歲時的成就了。還有su的兒子,來中國後我發現了很多年輕的商人,包括你們在內,都讓我感到驚奇。”

章澤勉強笑笑,心想着我哪止二十來歲,我二十來歲的時候還弓着腰在淮興大學裡懵懵懂懂的唸書呢,三十五歲的時候也沒好到哪裡,整日爲生計操持奔波。

然而本這個人話匣子一打開,那是絕對不需要章澤接口,自己就能洋洋灑灑說一大通的。他眼神迷離地望着窗外,神情有些哀愁:“如果我在二十五歲時摸到的渡輪不是去澳大利亞而是來中國的多好,也許我能在su還沒有結婚時就遇上她。命運致使我們錯過對方,卻又在幾十年後讓我們重新相遇,這是上天的指引,是耶穌的旨意……”

章澤忍不住插嘴:“素姨信佛。”

本憂愁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如同輕盈的羽毛輕輕顫抖着:“……是如來佛祖的指引。愛情是不分信仰和國界的,我其實也不信耶穌,可是,su卻因爲那些荒唐的原因不願意接受我……”

章澤嘆了口氣:“跟國界和信仰沒關係,你真的不知道素姨爲什麼不願意和你在一起嗎?”

本愣了愣,神情微動,方纔唱作俱佳的模樣收斂了起來,眼神微垂。他其實是知道的。因爲從前的四次婚姻,su不信賴他對感情的忠誠。東方女人保守而執着,她們中的大部分人樂於奉獻,爲了丈夫、親人和孩子,在愛情之外對家庭傾注尋常人難以想象的情感。於是哪怕愛情逐漸變質,仍舊有親情和責任感縈繫在夫妻當中,這與本從小受到的教育很不一樣。

他的第一段婚姻始於三十七歲,對象是公司成立後招聘進來的第一個秘書小姐。對方溫存而體貼,舉止進退有度,在感情中奔放卻也能分輕重,兩個人便這樣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但結婚之後,本逐漸發現到對方對於金錢的看重。她向他索要了餐廳、一間超市和數不清的名牌包,本終於在對方開始遊說自己讓出一部分公司股份後下定決心結束了這段婚姻,爲此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第二次,結婚的對象是大哥雜誌社合作的一位模特,那時候易安還沒有坐上主編的位置,本的事業也不到如今的規模,他的妻子在一次時尚活動中出其不意地給了易安狠狠一擊,併成功在另一個主編上位後獲得了大量曝光機會,她很快去了好萊塢,不久之後傳出與一位導演的緋聞,同時與本離婚。

在那之後,本對愛情感到心灰意冷,但隨着生意越做越大,他的身邊圍繞了比從前數量更加可觀的女人,第三次結婚的對象比較普通,離開的也比較戲劇,那時候的本陷入一場經濟糾紛,公司在破產邊緣,所有的資金都要被凍結,他名下的車和傢俱屆時也要被統統搬走,對方在那時提出了離婚,迅速地分走了兩處度假別墅和一些存款消失不見。後來公司的律師團絕處逢生,將搖搖欲墜的集團重新拉上正軌,對方又回來了,並提出復婚,本十分客氣地將她從公司裡請了出去。

第四次……則純粹是因爲太孤獨。四十多歲的男人偶爾因爲孤獨而多愁善感,結婚便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本再難對對方投注太多的喜愛了,小妻子婚內出軌與水管工偷情被他當場發現,別墅裡便只留下又恢復單身的主人。

他這一輩子過的挺荒唐的。

本有時回顧自己的人生路,也時常想要嘆息。然而那些女人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所有人相加在一起,也沒有張素一個人給他帶來的情感濃烈。本很明白這其中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可是張素從不聽他解釋,因爲四次婚姻,張素堅決地將他打入“沒有責任感的男人”的範疇,本不是不委屈。

見他沉默,章澤自覺失言,有些尷尬地轉開了眼,桌上的電話恰好便響了起來。

上海分公司現在的規模並不大,章澤在分公司裡目前也並不管理任何區域,通常來說接到他辦公室的電話都不是公事上的事情。

他接起電話,那頭是已經聽熟悉了的女聲:“小澤,週末還加班吶?出來兜個風?”

“鄧小姐。”章澤微笑着跟對方問好,同時拒絕道,“抱歉,我最近比較忙,大概沒辦法陪你了。”

鄧佳佳的聲音甜而柔軟,丁點不掩飾自己對章澤的熱情和好感:“那麼下個星期怎麼樣?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你總有一天是有空的吧?”

章澤真的有點爲難了:“我週一就要離開上海了,抱歉。”

鄧佳佳真的有點失望:“那麼快就要走嗎?太可惜了,我還沒有盡到地主之誼,你怎麼連個表現的機會也不給我呢?”

章澤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這姑娘在他看來真的挺奇怪的。章澤一開始以爲鄧佳佳對他態度好純粹是不懷好意,是因爲看上了杜行止。照理說在知道他跟杜行止是戀人關係後,鄧佳佳應該對他產生敵意纔對。可是沒有,對方非但沒有表達出一點不善,反而越發熱情的卯足了勁兒聯繫他。三天兩頭提出要他的私人號碼,言辭當中的溫柔和熱情簡直能叫人毛骨悚然。

因爲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章澤一開始只是靜觀其變。但人心都是肉長的,那麼個漂亮姑娘一點惡意都沒有地對他表達親近,章澤原本的惡感自然也相應地減少了。直覺告訴他,對方對杜行止現在恐怕已經不剩什麼念頭了。

既然如此,那麼做個朋友也未嘗不可,章澤對她慢慢的也客氣了一些,這種情緒的轉變讓鄧佳佳發覺之後,對方的熱情便越發讓人難以抵擋了。

可章澤這次是真的沒有空閒。他在上海有忙不完的工作,新工廠老工廠的進出貨源,正在開建的工廠也有一堆忙不完的雜事。章澤將煎包已經固定落在廣東生產了,上海這邊的新工廠則暫時兼顧兩樣冷鮮產品以及一部分新產品水餃的生產,公司裡目前還在研究一些新的產品。

比如他一早就提出要投入生產的冷鮮麪條,冷鮮小籠包,冷鮮刀切面點,按照杜氏生煎如今的經營模式,一直位於高端市場也沒什麼不好。對一個品牌來說口碑和品牌效益都是無形的價值,能幾十年如一日地保持一個口味,那麼杜氏生煎對許多人來說,恐怕就真的成了那句廣告語——媽媽的味道。

不論吃再多的山珍海味,也永遠脫離不了的來自於記憶深處的感觸。

與本的合作立刻交由市場部來擬定,章澤在離開上海之前,最後去了一趟工廠。

完全消毒的無菌車間,一塵不染的窗和地板,被擦洗地銀光閃閃的鋥亮機器嗡鳴着工作,流水線上坐着少量的工人,完成一些機器無法做到的工序。

這些少量的工人穿的有如生化危機中的科研人員,車間內是恆溫的,所有人都穿的很厚,帶着乾淨的手套和口罩,頭髮被兩層帽子緊緊地鎖住,確保不會有任何異物落入產品當中。

章澤嘆了口氣,心中涌上說不出的豪情。他拍了拍一直站在身邊的一個經理人的肩膀,語重心長:“好好做,我就把公司的未來,託付到你們手上了。”

想要將直營店開出國外去並非章澤的笑談。

其實那種念頭一直都有,看着肯德基麥當勞開遍神州大地,以洋快餐之名風靡年輕人羣,哪怕在十幾年後,仍舊是許多孩子們心中的聖地。他便總是想着,爲什麼我們不行呢?

明明中國地大物博,明明中國的美食難逢對手,普通的麪餅夾肉與炸雞卻成了主流,這究竟是因爲什麼?

恐怕還是因爲新奇吧?

既然如此,爲什麼中國的餐點不能風靡歐美澳非?唐人街那些收費高昂味道卻稀奇古怪的食物就能代表中國美食了麼?連除了生鮮只剩下擺盤的日本料理都擠入了世界風潮,憑什麼外國人說起中國菜,仍舊只有宮保雞丁和魚香肉絲?

章澤本質上是個憤青,在他沒有能力的時候,他僅有的力量只能祈禱國家變得更好,而現在他小有能力了,所能做的自然也不止從前的那些。

他跟本談話時說到的直營店是認真的。他也仔細籌劃過了,目前國內經濟發達的一二三線城市內都已經有了杜氏生煎的足跡,在冷鮮包推向市場之後,杜氏生煎的銷售額已經早不是從前那個靠着直營店收入的小公司可以比肩的了。小吃風味這種東西,國外的市場比國內更大,就如同肯德基和麥當勞,在到處都是油炸肉食的歐美確實只是個快餐廳,可到了中國,反成了新鮮玩意兒。多少人意圖模仿,也只是做個四不像罷了,將煎包推向海外市場,說不定也能做出如此“權威”來。

其他的經營步調,完全可以比照國內來。廣告轟炸和冷鮮直營雙管齊下,從現在開始籌劃的話,最多一年之後,杜氏生煎便可以將市場擴大至國外。

與本的公司簽訂兩年的獨家供貨恰好便派上了用處。本會在直營店經營之前先讓西方人腦中出現“生煎包”這麼一個概念,在直營店營業之後,本所投入的廣告立刻會體現出相當的效應,而一些原本只是觀望的客戶在真正嚐到煎包的味道後,興許也會因此去購買冷鮮產品。這是個雙贏的結局。

最好的結果就是如同章澤設想的皆大歡喜,再壞,也壞不過現在,總之,國內的市場一定是維穩的。

工作日的機場一如既往繁忙,上海機場是目前國內數一數二的大,然而今天來往的人羣卻少見地放慢了速度,伸着脖子或轉頭,他們都在盯着一個方向。

五個人並肩而行,章澤、章母、杜行止和張素,再加一個人高馬大的本,氣質優雅的婦人與外表出挑的英俊青年,再加上本少見的大高個,確實是夠吸引人矚目的了。

這五個人卻老早習慣了被注視,完全不見忐忑。章澤他還在低頭看錶:“還有半個小時,到北京至少傍晚了吧?到地方就趕緊回家睡覺好了,我這幾天累的喘不過氣。”

章母有些心疼:“你也真是的,幹嘛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工作又不是拿命去拼的,你小時候免疫力就不行,到時候別病了,媽也要忙工作,看誰照顧你。”

章澤輕咳了一聲,杜行止偷偷摸到他的手握住捏了捏,好像是在說,病了我照顧你。

章澤甩了甩,沒甩開,耳根有些發熱,卻冷不丁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聲音又嬌又長。

回過頭去,他首先便看見一襲紅裙,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女人一頭捲髮清揚,因爲跑步的關係,臉上紅撲撲的額頭還有汗。

杜行止臉色立馬相當不好,鄧佳佳的到來出乎他的預料。

他可算是發現了,鄧佳佳那對章澤分明是不懷好意啊,剛開始一段時間杜行止還以爲鄧佳佳是在跟章澤打探自己的消息,也不敢貿然叫章澤不跟鄧佳佳聯繫。後來他才明白,鄧佳佳那原本就是朝着章澤去的!地產合同沒談下來,這姑娘一點也不傷心,很快便投身與章澤的“友誼”當中,要不是杜行止發現的快並及時加以遏制,恐怕現在這兩個人已經要開始稱姐道弟了吧?

杜行止上前一步,站在章澤面前,警惕地盯着鄧佳佳:“鄧小姐,您怎麼會在這裡?”

“我查到你們的航班了,”鄧佳佳捂着胸口氣喘吁吁,眼睛在衆人身上禮貌地掃過,最後戀戀不捨地定格在章澤身上:“這一去恐怕又要好久才能再見,我不來送一下,一定會後悔的。”

章澤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愣,隨後神色變得有些奇怪:“那多謝你的心意了,大家回北京之後,也可以電話聯繫的。”

電話聯繫!杜行止心中立馬警鈴大作,看到鄧佳佳連掩飾都不做掩飾盯着章澤直勾勾看的模樣,他氣得要死,卻又不能發火,只能迅速站到章澤面前將他完全遮住,然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鄧佳佳:“章澤說得對,現在通訊發達,天涯若比鄰。鄧小姐也不用這樣依依惜別。”

鄧佳佳瞪了他一眼,誰他媽想要你的破名片了,我要的是章澤的電話!電話!

可見章澤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要主動留電話的跡象,鄧佳佳僵持一會兒,也只能半是無奈半是憤恨地收下名片。

她目送五個人再度轉身離開,眼神逐漸哀怨起來。其實她也沒想怎麼樣,章澤畢竟已經是有主的人,她也不該胡思亂想。那做個關係稍微親近一點的朋友不行嗎?她從小就喜歡長得漂亮的男孩子,到了這把年紀終於碰上一個心儀的,對方卻是同性戀,這已經夠可憐了。結果現在要做個朋友還被對方身邊的醋罈子一個勁兒阻撓,命要不要那麼苦哦!

過了內安檢站後,章澤趁着所有人都沒看到的功夫狠狠甩開了杜行止牽着自己的手。

杜行止莫名其妙,在那傻了一會兒,也不明白到底是哪裡惹到了章澤,迅速貼近詢問。

章澤冷笑一聲,剛纔給女孩子留電話留的那麼殷勤,還刻意遮住自己的視線和對方交流,杜行止倒是夠博愛的嘛。

翻了個白眼,章澤懶得解釋,直接大步朝着母親的側邊走去。

李長明最近過的有點苦逼。

剛和女朋友確定下關係就立刻分別什麼的……做了幾十年光棍沒什麼感觸,現在忽然整個人都不對了。

工作之餘,他每天做的最多的失去事情就是發呆,躺在牀上,坐在凳子上,走路的時候,腦子裡全是杜春娟。彷彿又開始重溫起青春歲月時那段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的初戀,心悸、惶恐,毛頭小子對戀愛的不安一把年紀的他竟然又感受到了。這也許就是緣分的魅力,在自己認定愛情只是人們荒謬無妄的追求的時候,徹頭徹尾地讓他感受一次愛情的威赫。

一天一通電話完全無法紓解那種惶惶不安,更何況家裡還有一個欠揍的小子無時無刻不在挑釁。

“爸,您不是吧,爺爺都已經問了n遍了,您還沒說服人家嫁給你吶?”李隸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了,每一次都能聽的李長明火冒三丈。兒子能接受女友確實很值得高興沒錯,可原本的防備猛然轉變成太過怪異的熱情,這便讓李長明很是反應不及了。李隸開嘲諷每次都言簡意賅,短短几個詞戳心戳肥戳胃簍子,戳的李長明惱羞成怒:“長輩的事情輪得到你插嘴!??”

他也很是無奈,杜春娟似乎完全沒有要和他結婚的意願,李長明第一次提出要回家見父母的時候,她甚至很疑惑地問出口來:“爲什麼要去見你爸?”

聽到了吧?是你爸而不是咱爸,就這麼一個稱謂,將李長明急的挖心撓肺的。他記得那時候的自己旁敲側擊地在電話裡提出結婚,杜春娟思索片刻後給他的答案:“咱們不是還在談戀愛嗎?不急,我覺得還是先互相瞭解更重要,一年兩年的,你還差這點時間?”

李長明頭髮都快愁掉了,章母因爲忙工作的原因,能和他相處的時間本來就少。李長明肯定是有點患得患失的,再加上一年兩年這樣漫長的不保證期限,杜春娟那麼漂亮的人肯定不缺少追求者……媽呀,越想他越受不了。

他便把這股精力投入了工作當中,以期望能快些調回北京與章母保持步調,這一次猛然聽說章母要回來了,他立馬找了個公幹的機會回北京接機,帶着李隸一起。

章澤老久沒見李隸了,從除夕之前那一場酒會之後,到現在已經四月,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倆再沒能碰面。李隸不給他打電話,章澤也想不起來打,這次一見面,倒有了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李長明在跟章母確定關係後第一次跟章澤見面,態度謹慎到有些小心翼翼,而李隸則因爲之前隱瞞身份接近章澤的事情自己心虛,打老遠站在那裡盯着章澤看,他就是不敢出聲。

杜行止臉皮子一直在抽搐,章澤不知道爲什麼忽然發火不理他了,上飛機之前碰上的鄧佳佳,下飛機之後碰上的李隸,簡直讓他有了種身處狼羣當中的不安。前狼後虎底下還有鱷魚,他恨不得把章澤背在身上扛在肩上讓誰也看不到,可保不齊天上也有老鷹呢?

他上前兩步,眼睛落在李隸身上,伸手握住章澤的手。

章澤一把甩開他,翻了個白眼。他心裡早就已經原諒李隸了,也可以說他腦容量太小,記仇記不了太久時間。總而言之,現場人都有的尷尬他是沒有感受到的,除了在看到李長明後感覺到有些不自在外,這裡倒也沒有什麼讓他覺得不滿意的地方。

對上李隸直勾勾的視線,章澤挺平和,伸手朝他揮了揮手,嘴角微勾:“李先生。”

李隸的眼睛立馬一亮,背都挺直了一些,臉上掩不住的高興,大步上前給了章澤一個擁抱:“幹嘛叫得那麼客氣,叫我哥就可以了。”

章澤扯了扯嘴角,沒答應。他媽跟李長明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他這個便宜拖油瓶那麼着急改口恐怕要讓人看不起的。裝作沒聽懂李隸的話,他狀似無意地開口:“李先生週一也不上班,專程來接機啊?”

李隸眼中閃過一道黯然,隨即迅速將失落掩藏了起來。他擡手寵溺地揉了揉章澤的發心,聲音溫柔:“你們回北京,作爲家人當然要到場。”

他的手被另一雙手輕輕拂開了。

眼睛一瞥,果然是杜行止。

杜行止的表情僵硬的像是岩石,拂開李隸之後先是爲了宣告主權,故意用手替章澤理順弄亂的頭髮,對上章澤不解中還有些怒氣的視線,他抿了抿嘴,不顧章澤的拒絕攬住對方的肩膀。

“好久不見了。”他的聲音冷颼颼的。

李隸對他可沒那麼客氣,冷笑一聲:“我怎麼覺得昨天才見過?”

杜行止勾起脣角:“昨天我和小澤在上海,李先生恐怕記錯了吧?”

他在李先生三個字上加了重音,李隸表情一變,下意識看向章澤,章澤卻以爲他們只是普通的敘舊,並不做關注,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正湊在一起說話的李長明和章母。

李隸嘴角一抽,覺得自己現在怪幼稚的,不由咳嗽一聲後退一步:“敘舊以後再繼續,坐那麼久飛機小澤恐怕已經累了,我送你們回家。”

我的人用你來體貼?杜行止可沒忘記這人一開始裝逼兮兮搞的那套“微服出巡”。一想到章澤原先在他眼中恐怕就是無利不起早的狗皮膏藥,杜行止就忍不住想給他添堵。

“小澤剛纔在飛機上靠着我的肩膀睡過一覺了。”杜行止的聲音平緩無波,好像只是純粹爲了陳述事實那樣,“我帶他去我媽那邊了,李先生要不要一起?”

其實他壓根沒等李隸,話音剛落便樓着章澤轉身了。李隸盯着兩個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心中的怒意逐漸平息,看到杜行止對章澤那麼照顧,原本心中對兩個人關係的不贊同竟然也奇異地消減了不少。

不過這個姓杜的,真是一如既往的討厭啊。

李隸咋了個牙花子,眯了眯眼,帶着欣慰和不忿糅雜的古怪情緒滋味難明地跟了上去。

萌cry我了qaq

對了近期我會讓小澤和老杜收養一個娃,不想看的親,我會在前一章節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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