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伊菲家裡凡人門是一個大鐵門,掩的嚴嚴實實的,看起來似乎家中無人的樣子,不過門上並沒有上鎖,又似乎有人在家中。
到了家裡,毛伊菲臉上也是露出來了笑容,輕輕推開大門,她一邊招呼衆人進門,一邊快步向房間裡面走去。一邊走着,一邊用有些激動的神情對屋子裡面說道:“爹,我帶回來了那條蛇,還給你帶了個神醫回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衆人隨着毛伊菲走進屋子裡面,剛一進門是一個小客廳,簡陋的幾件傢俱擺放着,不過看起來灰濛濛的,似乎很久沒來過人了。
這時候毛伊菲已經不在這個小客廳裡面了,而是在一個布帳隔着的裡屋的臥室裡,想必她父親就在裡面。
李澤坤他們正準備自己坐下來,毛伊菲又走了出來,臉色有些悽然,開口張羅道:“於爺爺,小薇,你們都坐呀,我爸爸現在不能下牀,於爺爺你能不能到裡面給我父親看病?”
毛伊菲帶着懇求的神色看着於老爺子。
“呵呵,這個自然無妨。”於老爺子點點頭,對李澤坤他們說道:“你們在外面先坐着,我去看一下病人。”
於老爺子說完就往裡屋走去,毛伊菲趕緊撩開布帳,頗爲恭敬的帶於老爺子進去了。
來到牀前,毛伊菲指着牀上一個頭髮花白、形容枯槁的老者對於老爺子介紹道:“於爺爺,這就是我父親。”
說完,毛伊菲又對父親說道:“爸爸,這就是我說的神醫。”
隨着毛伊菲話音一落,於老爺子微笑着開口說道:“神醫不敢當,不過倒可以給你看一看病……”
躺在病榻上、看起來似乎一點不比於老爺子年齡小的毛寧國卻是沒怎麼理會於老爺子,反而對毛伊菲說道:
“早跟你說不要去尋找那五步蛇,你這孩子……唉……”
毛寧國有氣無力的責怪了毛伊菲一句。然後纔對到來的於老爺子客氣的點點頭,開口說道:“我腿腳有些毛病,不能起身迎客,萬望海涵。”
“無妨,無妨……”
於老爺子擺擺手微笑道。
“請問先生如何稱呼?”
“老夫姓於,託大你叫我一聲與老哥就行!”
“呵呵……”毛寧國乾笑了一聲,然後指着屋內的板凳說道:“鄉下偏僻,於老哥請不要嫌棄。”
於老爺子微笑一下,依言坐下來。
“於老哥,你覺得我這腿還有救麼?”
毛寧國雖然剛纔責怪毛伊菲,但很顯然還是很在意自己雙腿的,儘管他自己也並沒有抱太大希望,但還是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了。
“這個還得我先把個脈才能確定,不過五步蛇我已經抓了一條了,一般的風溼應該都能應付!”
於老爺子大概看了一下毛寧國的氣色,顯然對治好他的病還是有信心的。
“呵呵,那就請於老哥給我把把脈吧!”
毛寧國說完就將手臂伸出來,放在牀頭。
“好的!”
於老爺子也不廢話,將毛寧國的手臂拿起,放到牀頭櫃上,伸出三根手指放在他手腕上,開始把脈。
隨着時間推移,於老爺子臉上的表情逐漸凝重了起來,看着一旁的毛伊菲雙手使勁兒的捏着,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來一層密密的細汗。
又過了一會兒,於老爺子終於長吐了一口氣,將手鬆開。
“怎麼樣,於爺爺?我父親的腿能治好麼?”
毛伊菲面帶急切第一個搶先問道。
“這病我能治療!五步蛇的這個法子正好跟這個病情相符!”
於老爺子緩緩說出來一句,然後毛伊菲的臉上便馬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於爺爺,你要是治好了我父親的腿,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我一定,我一定……”
毛伊菲還想許諾些什麼,不過於老爺子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開口說道:“救死扶傷本來就是我輩職責所在,我一定會盡力而爲的。”
“謝謝於爺爺,謝謝於爺爺。”
毛伊菲這時候在驟然而來的驚喜下,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於老哥,你說的是真的麼?我這腿還有救?”
毛寧國顫巍巍的聲音對於老爺子問道,顯然心裡也是波浪翻騰。他這病是怎麼落下來的,他自己心裡很清楚,同時這兩年也已經遍看醫生,根本沒有任何地方能治好,而且……已經不止一個醫生跟他說過,他這病腿根本無藥可醫了!現在忽然聽到於老爺子這樣的話,自然是驚喜交加,不能自已。
“我可以給你治好傷腿,但是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老爺子沒理會毛伊菲的話,而是目光灼灼,盯着毛寧國問道。
“行!別說幾個了,幾十個都行,只要你治好我爸爸的腿!”
不等毛寧國說話,毛伊菲已經着急的幫他回答了,不過於老爺子依舊沒轉頭,繼續目光如刺的注視着毛寧國。
原本看似很簡單的條件,毛寧國卻是眉頭皺了起來,臉上泛出驚疑的表情,有些惶惑,有些驚訝,甚至有些畏懼的目光看向於老爺子。
於老爺子神色不動,依舊是那副通透一些的模樣看着毛寧國。
毛伊菲原本以爲於老爺子的條件根本沒有什麼爲難的,但這老半天卻並聽到父親並沒有做聲,不由也感覺到了奇怪,舉目疑惑的也往毛寧國臉上看去。
毛寧國眉頭緊皺,眉尖微微上挑,嘴脣動了兩下,不過卻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終是沒有開口說出話來。
“父親應該是有什麼隱情吧?”
毛伊菲也意識到了毛寧國似乎有什麼問題,不過現在這個最有希望治好他腿的時機她實在是不願意錯過,有些不甘心的開口叫道:“爸……”
“小菲,你先到屋子外面去招待一下客人,我和於老哥單獨說兩句話。”
毛寧國沉思片刻,最後咬咬嘴脣,似乎是做出來了什麼選擇,不過卻沒有跟於老爺子說話,而是先支開了毛伊菲。
毛伊菲疑惑的看看毛寧國,又看看於老爺子,雖然表情疑惑,但最終也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來到了外面客廳裡。
李澤坤他們在外面原本無所事事,一男二女三個人一人拿一個芭蕉扇,胡亂的扇着風,此時雖然已入十月,但秋老虎的威名不是虛的,山間暑氣依舊未消,更何況此時正臨中午,確實有些燥熱。
看到毛伊菲從裡屋走出來,李澤坤開口問道:“毛老師,怎麼樣?老爺子能治你父親的病麼?”
“應該是……能吧。”
毛伊菲遲疑了一下,開口回答道。
“怎麼?”李澤坤一聽也有些疑惑,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了麼?不應該啊……於老爺子肯定不是言語輕浮之人,既然他說了對毛伊菲父親的病情有把握,那自然是有極大把握纔敢說的,身爲醫生,尤其是於老爺子這樣的杏林高手,如果不是有極大把握,怎敢在生死大事上輕下妄語?
不過李澤坤不是於老爺子,雖然自己心裡這麼推理,但是實際情況究竟是什麼樣,他也不敢下包票。
“老爺子應該是能治得了我父親的病的,不過我父親他……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把我支了出來。”
毛伊菲吞吞吐吐的回答道,很顯然,她自己現在也在疑惑呢。
李澤坤一看,更加搞不清楚出了什麼狀況了,不過看到毛伊菲精神不振的樣子,他還是出聲安慰道:“毛老師,你不用擔心,於老爺子既然說了能治好,想必肯定有極大的把握,我想他們……他們應該是在治病吧?可能治病過程有些避諱,所以就把你支了出來。”
“是麼?”
毛伊菲平時是個挺有主意的女人,不過畢竟這時候心念父親的健康,心頭已無往日的鎮定。再加上剛纔毛寧國吞吞吐吐的話,她心中自然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李澤坤這一開導,雖說她心裡也不相信,不過畢竟是寬慰了一下,慌亂的心情慢慢的也就鎮定了下來。
看到毛伊菲心情低落,於薇和夏婭也過來溫聲安慰起來,兩個小姑娘比花解語,輕聲細氣的溫婉勸慰不光對李澤坤這樣的色狼有極大的效果,便是對女人也同樣有效,慢慢的,毛伊菲臉上也擠出來了一點笑容,三個人一邊說笑,一邊焦急的等待着於老爺子從裡屋出來。
約莫半個小時的樣子,於老爺子一撩布帳,從臥房裡面走了出來,臉上表情不喜不悲,李澤坤對着他一陣猛瞪,也沒看出來老爺子這時候究竟是個什麼表情。
“於爺爺……我爸他……”
毛伊菲緊張的站起身來,怯怯的開口問道。
“你放心,先前我已經說過了這病我治得好。剛纔只是有些問題沒弄明白,現在已經問明白了,稍候我給你開個方子,你抽空出去按着方子抓了藥,以這五步蛇爲主藥,熬上幾貼,你父親這腿應該就能下地走路了。”
看到毛伊菲,於老爺子臉上終是露出慣常的微笑,雖然有些青黑的面龐讓人看起來有些冷漠,不過這一笑還是露出了溫和。毛伊菲終於徹底的放下了心。
“謝謝,謝謝……”
心頭激盪之下,毛伊菲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謝意了,只是不停的說着感謝的話語。
於老爺子親自動手,將捉到的那隻五步蛇殺死,然給毛伊菲開了個抓藥的單子,囑咐過她用藥的事宜,算是徹底完成了對毛寧國這病腿的診治。
“時候不早了,今天也不用太過着急抓藥,你先給你爹爹按摩一下雙腿,血液流通之後,用藥效果才能更好……我們就不逗留了,呵呵,這就告辭!”
“啊?”
一聽於老爺子要走,毛伊菲又慌亂起來。這也難怪她,於老爺子這一行,不過給他父親看了腿疾,而且連尋找藥材都幫她做了,到現在病看好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心裡頭怎能不急?
“於爺爺,我……你……報酬都沒……我……”
毛伊菲心裡着急,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了。不過於老爺子這種老人精,哪能聽不出來她的意思,溫聲笑笑說道:“救死扶傷本來就是我輩職責所在,既然遇上了就沒有不救的道理,何況你還是小坤他老師,這報酬一事就勿用再提了。”
“不不不……那哪行呢?我……”
毛伊菲想允諾些什麼,不過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允諾些什麼了。她不是傻子,能在天壺茶莊裡面隨便喝上太蒙仙茶的人自然非富即貴,自己如果許諾些錢財,人家肯定看不上眼,但是別的東西,自己確實也沒有……雖然想不到自己能夠拿什麼東西來報恩,但是毛伊菲已經打定了注意,自己一定要報恩才行!
有些人受到別人恩情的時候,會把這一切當做是自己應該的,幫自己的人是自己爹媽,生來就是爲了幫助自己的。但是有些人卻不願意承別人恩情,會把這些恩情當做是一種饋贈,一種恩賜,他們懂得感恩,受到幫助之後,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報恩……很顯然,毛伊菲屬於後者。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拜託你一件事情吧。”
於老爺子眼看毛伊菲執意要有所回報,臉上豁達一笑,略一沉吟,就開口說道。
“嗯,嗯!於爺爺你說,我一定做到!”
毛伊菲一聽老爺子這話自然大喜,她憂心的就是自己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回報於老爺子,現在聽老爺子這麼一說,自然是猛然點頭不已。
“既然你是小坤的老師,那你就在學校照顧一下這三個孩子,就算是報答我老頭子了,呵呵。”
毛伊菲一怔,沒想到老爺子提出來的竟然是這麼個條件,這也太……她知道這是老爺子給自己讓自己安心的法子,眼睛裡面噙着淚水,使勁兒的點點頭,很莊重的應了下來。
“好了,那我們就回去了,呵呵……”
於老爺子呵呵一笑,就此告辭了。
“毛老師,再見……老師再見……”
李澤坤、於薇、夏婭也跟毛伊菲揮揮手,跟着於老爺子就此離開了。
看着李澤坤他們離開的背影,毛伊菲眼眶朦朧起來。這兩年父親腿上的傷病像一塊巨石一樣,橫亙在她的心頭,現在陡然之間,心頭的巨石一下子沒有了,她一下子輕鬆了下來,不過好似不適應一般,眼睛裡面止不住的涌出來淚水。
夕陽的餘暉照在山石樹木上,天色逐漸暗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