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於青從被窩裡一露頭,身上一寒,張嘴就打了個噴嚏。
屋裡的空氣冷哈哈的,她披上外套湊去窗前往前瞅了瞅,鄰居家房頂紅色的瓦片上落了薄薄一層霜,對着空氣哈一口氣,白色的霧氣清晰可見。
進入11月,這天眼瞅着就冷了,最好的季節總是流逝的最快,秋天過完了,又一年的冬天來臨了。
於青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客廳裡方萍和於成勇正商量着買過冬的炭。
這個月在鎮上的姥姥姥爺就要搬來北邊以前朱奶奶那個院,那院子以前破敗的厲害,一間耳屋都塌了頂,但價格也相對便宜。
一般這種面積的院子市面價怎麼也得兩萬多,看在都是街坊的面上,於青家1萬五就到手了,就是修葺起來格外費功夫,又是打算給老人住的,處處都得精心,這前前後後折騰了快一年的功夫,才終於弄得像點模樣了。
上週末姥爺親自來看了一趟,終於點了頭,又找人查了老黃曆,敲定了搬家的日子。
方萍說今年買炭得多買一車半,北邊那院爐子啊暖氣啊,都是新裝的,還不知道耗不耗煤。況且又是老人住,到時候要全天候在家的,肯定得用的費一點,不如一次買齊,也免的大冷天的不夠了再折騰。
於成勇點頭,說今天下午自己早點下班,把買炭這事給辦了。
兩口子事情商量完,洗漱的洗漱,做早飯的做早飯,忙的有條不紊。
方萍扭頭瞧見女兒,叮囑:“看天氣預報說今天降溫了,待會出門多穿點。”
於青嗯一聲,坐飯桌前先捧了杯熱水噓溜着喝,她爸於成勇正對着臉盆架上的鏡子刮鬍子,塗得一下巴的香皂沫,於青也不知道怎麼就覺得有趣了,笑:“爸,你真像個聖誕老公公。”
於成勇對着鏡子還特意瞅過一眼,也樂:“上哪裡去找這麼帥的聖誕老公公。”
那邊方萍正從廚房把熱騰騰的粥給端過來,瞧見他們父女兩個在打趣,不覺臉上露出一絲笑紋,又敦促於青:“快去刷牙!”
於青“奧”一聲,抱着熱水杯戀戀不捨的又灌了兩口,話說今天一早起牀她就覺得小腹下墜,身上不大舒坦,看看日曆數算數算日子,應該是“老朋友”快來了。
她心裡提醒自己待會上學要記得帶上幾片WSJ,以備不時之需。
那邊於成勇刮好鬍子擦乾淨臉走過來拖開椅子準備吃早飯,被方萍擋了一胳膊。
“瞧你。”方萍白了自己老公一眼,拿手指從他耳朵底下抿出一小塊沒擦乾淨的香皂沫。
於成勇有點訕訕,但也乖覺,手背伸過去又胡亂蹭了一把,嘿嘿一樂,端起碗來開始喝粥。
於青在一旁瞧着這一幕甚覺和諧,心中滿是安慰。
嗯,就這個月,她爸於成勇已經從那山旮旯調回來市裡工作,結束了與方萍兩地分居的狀態。
區法院新設立了一個民事二廳,急需人手填補,一張調令就把於成勇給調了回來。
話說這分去下面鄉鎮的,不在下面呆足個一兩年是根本不用考慮申請調回的,這回於成勇纔不過被“下放”大半年,就被給召了回來,這在他們區院也是頭一份了。
有那自以爲關係親近的,曾偷偷問過於成勇:上面可是有人?
於成勇連連搖頭,不聲不語。
至於方萍那邊的情況,於青也早就從劉和平那打聽到:方萍那個上級,就那個從省行下來的,名叫紀均煒的中年離異男,已經調回省行了。
不過人家臨走前向市行的領導舉薦了方萍,說她業務水平紮實,爲人低調,是可用之才。總之對方萍評價挺高,而且這人說話挺有份量,所以方萍自他走後,職位又升了一級。
現在方萍儼然已經爬到銀行中層的位子,才用了不過兩年多的時間。
而父母兩個的關係,據於青觀察,已經繞過去了最危險的那段旋渦區——那天,就她爸喝醉罵人那天,她和方萍在銀行的值班室湊合了一宿。
等第二天早上回到家中,於成勇已經啓程去鄉鎮上班,等再過一週後回來,夫妻兩人俱很有默契的按過前事不提,就此揭過,重新回到日常模式。
而現在兩口子升職的升職,調回的調回,姥家也要搬來城裡,日子總是又往好處又奔了一大步,於青對家裡的這一切的變化,表示很滿意。
也許夫妻就是這樣,在彼此一起度過的漫長歲月裡,會疲憊,會厭煩,會經受誘惑,會信任危機,會失望,會失落……但大部分人,也都走的過來,學會了包容,懂得了忍耐,理解了責任,並輕易不會放棄。
於青回想自己上輩子與陳曦的三年婚姻生涯,二人世界過的單純無憂,沒有孩子,雙方家庭俱沒有拖累,可以說過得甚是逍遙。
所以她對上輩子的婚後生活,記憶裡總是格外美滿,其實細想起來,她和陳曦這一對小夫妻未嘗沒有矛盾,只不過都無關痛癢,所以都被馬大哈的她略過不提了。
除了有一回。
天氣果然冷哈哈的厲害,風凜冽的已經十分有冬日的嚴峻感。
於青趕到學校的時候,只覺四肢被凍得冰涼,小腹處又疼了幾分,她抱着水杯去水房接開水,剛好碰見許友鬆。
“怎麼了啊於大青,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對方穿着薑黃色的夾克服,牛仔褲,籃球鞋,豎起的衣領裡梨渦隨着說話一直隱去脣角深處,頭髮搭理的乾淨整齊,怎麼看都是一副朝氣蓬勃的好少年模樣,對比於青今天一臉的青白色,活像根漂亮的玉米棒子前豎着的一截青蘿蔔。
於青懨懨的笑了一下:“有點不大舒坦。”
不知是不是因爲天冷,今天她感覺尤其不好:小腹處沉墜的就跟摜上了十個大秤砣似的,而最墜的慌的地方,眼下正開始隱隱作痛。
她自從重活回來這趟,身體倍棒,還不曾有過痛經的毛病。
許友鬆伸手過來摸了摸她的額,他掌心溫熱,觸感十分柔軟,簡直不像一個男孩子的手。
於青的額頭當然不熱,所以他的表情有點疑惑,又拽了拽她領口,摸了摸她的手背:“穿的也不少啊,怎麼這麼涼?”
於青對他招招手。
他果然聽話的靠過來,於青湊去他耳邊輕聲:“班長,人家來大姨媽了。”
縱然花蝴蝶如許友鬆,耳朵都忍不住跳動了一下,耳廓眼看着就紅了一道邊,他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像也被眼前這個女生的如此“直白”震懾了一下下。
於青纔不覺得害羞,這個年紀的男生,只要不是被封在玻璃罩子裡那種特“純情”的,其實該懂的都懂了。
大姨媽就大姨媽嘛,沒啥好藏着掖着的。
於青伸手去接開水,被人把水杯給接了過去。
“我來吧,水剛開,挺燙的。”
到底是許班長,很快就恢復如常了,體貼的幫她把水杯灌滿,瞧着她的眼神卻有點憂心忡忡:“不過那可不太巧了,今天上午有體育課,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當堂測驗,成績要記入會考檔案的。而且今天體育老師是新來的,據說是個刺頭兒,不大好說話。”
於青:……
KAO!她真滴有這麼倒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