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擡頭望了一下眼前的大門,心裡也奇怪自己爲什麼偏偏走到了這?
她站了一會,腳步一轉正待要走,身後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頭發溼漉漉的肩寬個高的男孩子,脖頸上搭着毛巾,一雙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正透過一綹一綹的劉海朝她望過來。
於青張了張嘴,聽見他說:“我就說花花怎麼一個勁的在門口打轉,原來是你。”
他回身往裡走了兩步,折回頭來:“不進來嗎?”
她只好走進去,站在門口的葡萄架下,摸了摸一個勁在腳邊轉的花花,問:“你姥呢?”
“最近天涼,腰有點不好,去醫務室做理療了,待會才能回來。”
他指着房門:“進去坐嗎?”
於青搖頭:“不了。我……我本來也沒什麼事兒,就四處轉轉。”
他好像正在洗頭,或者洗澡,頭髮都沒來得及擦乾,水還順着髮絲往下滴,拿脖子上的毛巾胡亂擦了一通,突然就問:“你哭了?”
於青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就去摸自己的臉,心想自己哭的這麼明顯嗎?
眼睛腫了還是眼睛紅了?
“來——”他突然牽起她一隻手腕,於青口裡“嗞”得一聲,惹得人一愣,“怎麼了?”
小心捲起右手的袖子,於青擡起胳膊肘小心看了一眼,那長長的一道紅顏色變深了,抹上去去的牙膏也乾巴了,紅的紅白的白,碰不到還不覺得,這一碰到真心滋啦滋啦的疼。
他靠上來,捏着她的胳膊:“又咋弄得?”
“高壓鍋的蒸汽不小心薰的,”她抹了把眼睛,“今天不是做飯了麼。”
“你還會做飯?”他這回是真的驚訝了。
於青放下袖子,沒心情跟他絮叨,轉身要走,被人攔住。
他捏着她一點袖子邊,把她往屋裡拽:“進來——”
於青捧着胳膊,瞧他用香油和了一點麪粉,又澆上了一點蜂蜜,打進一個雞蛋清,不知道的還以爲他這是要做雞蛋糕,結果他又往裡面和進去一些白色的藥面。
她問:“這是什麼?”
“雲南白藥,可以止疼,消腫。”
她一臉白癡的瞧着他:“那乾脆抹這個藥面就可以了,前面你鼓搗那麼一大堆是幹嘛用的?”
他還真被她給問住了,呆了一會,摸了摸後腦勺:“我小時候燙到了,我姥就是這麼給給我弄得。”
他乾脆不理她的質疑,拿把不鏽鋼勺子把和好的膏體往她胳膊上抹,一臉真摯:“這個真的很管用,保管今晚睡一覺明天就一點都不疼了。”
管用不管用於青是不知道啦,味道很香倒是真的,然後,她肚子果然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
饒是老阿姨於青都忍不住臉紅,這肚子叫的也太大聲了!
對方卻聞所未聞,給她抹好膏體的胳膊上再細細纏上薄薄一層紗布,給她放好袖子。
最後才仰臉問她:“吃麪嗎?我會煮麪。”
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撓頭笑:“其他的我不太會,但煮麪我煮得還行。”
他煮麪煮得真的還行!
切蔥花,拿熱油熗鍋,倒一點醬油調味,還不忘放進一點青菜和榨菜絲,最後再窩上兩個荷包蛋,出鍋前再滴兩滴香油。
於青吃到第一口的時候,是真的驚訝:“好吃!”
好吃到她忍不住都要擡眼重新打量他,乖乖,這人設!
太反其道而行之了啊,說好的官二代富家子十指不沾陽春水呢?
他被她瞧的一臉無奈:“之前就跟你說過,我從小跟着我姥長大的,那時候父母都不在身邊,我姥身體又不大好,所以好多活我都會做,幹嘛這麼驚訝?”
哦哦哦哦哦哦
於青低頭吃麪,麪湯清亮,蔥油清香,荷包蛋煮的恰到好處,用筷子尖一戳,裡面半凝固的蛋黃晃晃悠悠,正是她最歡喜的口感。
碗裡又被夾進來幾片醬牛肉,她擡頭看他,他指着醬牛肉,被她盯得有點臉紅,舔了一口筷子尖:“我姥自己煮的,超好吃,你嚐嚐。”
於青繼續埋頭吃麪,醬牛肉也好吃。
懷姜這地界每到過年或者什麼重要節日,每家每戶都會自己做醬牛肉炸肉丸煮酥鍋,之前還在碳棒廠的時候,每年過年的時候方萍也總會自己做一些,但自從搬來市裡後,銀行工作繁忙分身乏術,已經很久沒做過了。
於青上次吃到家做的醬牛肉還是在鎮上的姥姥家。
她吃着吃着被熱騰騰的麪湯薰得眼睛發脹,拿手背胡亂去摸,被人拽住,盯住她的臉:“怎麼?還是因爲家裡的事?”
被老天爺幸運彩蛋砸中而重活第二遭的於青,其實是個沒啥野心的人。
如果說衆多重生文裡主角們一個個都是生滿100根金手指從而隻手遮天的人物,那她肯定就是最反其道而行之的那一個:她一不需要復仇,二不想掙大錢,三也沒啥遠大抱負,所以重生生活過的還是挺愜意的——除了高中課程比較叫人頭疼,除了上輩子的老公這輩子還沒瞧見她,其他的,過的還不錯。
她最大的理想也不過就是讓家裡生活好一點,父母負擔輕一點,然後她能和陳曦再續前緣,小兩口奮發圖強,工作生活兩不誤,比上輩子活的更有質量一點,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然後她有爲此努力着,也得到了努力後的小小回報,總覺得以後的日子總會是越過越好,然後就碰上這檔子事。
無從下手,很無力。
即便用了好多腦力和體力想來改變現狀,也總是事與願違。
其實她也是大人了,活過兩輩子的大人,精神被鎖在一個妙齡少女的殼子裡,身邊多是熙熙攘攘打打鬧鬧的少男少女,很多時候於青覺得自己好像也真的重新變年輕了,藉着重生的機緣,很厚臉皮的把上輩子很多不敢幹的事兒都幹了。
會撒嬌會賣萌會勾搭人,可她會了這麼多,卻依舊在這件事上感覺如此無措。
她想讓家裡越來越好,如她所願,家裡也的確越來越好了,父母工作穩定,投資順暢,經濟壓力緩解,她的成績也開始有所進步,一切都很好。
可……
有時候於青也會自我安慰:也許她媽只是工作上碰到一個有好感的上級,心旌神搖了那麼幾下,但方萍是個道德傳統觀念尤其正的女人,她不會,絕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
但往後呢?
往後和那個魅力值不錯的男人一直這麼朝夕相處,這邊夫妻又兩地分居,她爸於成勇又是那麼不解風情的一個男人,老婆的生日居然都不回家!
不是她杞人憂天,而是她也是個女人,也懂女人的心思,再賢惠端莊的女人,在面對感情的時候,也是絕對絕對不夠理智的!!!
於青唏哩呼嚕把面吃了個底朝天,放下碗,摸了把嘴,氣咻咻的:“不行,這麼下去絕不行!得想辦法把我爸給調回來!”
既然暫時無解,那就先從一頭下手,例如先解決夫妻兩地分居的問題!
可是,話說出來總是容易,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市裡面那個當領導的親戚正面臨退休,權利旁落,再去求怕是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於青突然擡起頭,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眼前的大男生,看着看着心裡頭就有點懊喪:你說她爹早不高升晚不高升,這會子要高升去省裡,當是交接的重要時刻,她也不好意思跟他開這個口啊……
對方卻看出她的心思,沉吟了一下,道:“這事,可以找找松子。”
松子?許友鬆?
他點頭:“他爸剛升了副市長,就主管人事這塊。這事找他,應該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