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城內喊殺聲四起,袁鐸驚醒邊穿戰甲邊往外走,正撞上前來稟報的將士,那人驚慌失措的往裡跑,眼神慌亂直到被袁鐸一巴掌扇倒在地上才恍然般看向面前的人。
“將軍!將軍,大事不好,禁軍殺進來了!”來人哭喪着臉,跪在地上。
“什麼?怎麼可能?”嘴裡說着,袁鐸卻是下意識拔出佩劍,他的親衛距此不遠,他要找他們匯合!
喊殺聲和馬蹄聲遠遠傳來,李清意帶領的禁軍一路直奔城中,據周琮所說,原容山關將軍府就位於城中心,袁鐸一定在那!他們兵分兩路,周琮帶領大部隊已經和宋元越的人戰在一起難以抽身,她自己則帶領一小部分人直奔城主府,只要截住袁鐸,他手下的那些兵士羣龍無首,就能大大削弱叛軍實力,畢竟宋元越可像他父親一般文武雙全。讓他指揮大軍,還差些火候,這就是爲什麼他一入容山關,就將指揮的任務交給袁鐸。
“將軍你看!”身後一人眼神銳利,一眼就看到袁鐸的亮銀鎧,此時袁鐸已與屬下匯合,才得知城門沒有撞擊痕跡,有人裡應外合打開了城門,不由怒從心生,看到李清意身後只有區區數百人更是殺意蒸騰,李清意見到袁鐸已匯合大軍,不由遺憾的嘆了口氣,到底是晚了一步,一場血戰不可避免了。
“小子,我小看你了,想不到你比之前那個老匹夫還難對付,別以爲你攻破城門就能贏,鹿死誰手還不一定!”袁鐸不再多言,抄着手中利劍就向她包圍過來,對方人數實在太多,李清意只晚了半刻,就將自己和身後的數百將士拱手送進了對方的包圍圈。
“將軍,怎麼辦!”
“不能撤,周統領那邊還在對戰,對方人數越少對他們越有利,衝出去,能拖一會是一會!”李清意堅定目光掃視一週,看到一處有一棵古樹高聳入雲,突然眼睛一亮,喝道:“衆將士聽令,隨我殺出去!”她自交還了白焰槍還沒找到趁手的兵器,只能從兵器庫中隨便取了一杆長槍,此時槍影舞動,一擡手就是一條人命,左衝右突輾轉騰挪,身後自願跟來的都是破陣營的戰士,自是武藝高強以一當十,即便這樣她身後的人也在快速的減少。
李清意的黑色戰甲此時已被鮮血浸透,血液透過甲冑縫隙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胳膊上的甲冑已經被砍碎,鮮血汩汩流出,肩甲也凹陷的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一番血戰,她們已經如願退到那顆百年古樹周圍,她的信號彈還剩最後一顆,也已經放了有一會兒了,她想着要是有人注意到,尋着古樹方向,她們數十人還有生還的希望!李清意被僅剩的幾十人圍在當中,袁鐸喘着粗氣將長劍插在地上神色癲狂說道:“真是想不到哇,區區數百人能堅持到現在,大軍被絆住了腳救不了你,聽我一句勸還是降了吧,總好過死無全屍!”
袁鐸嘴上說着招降的話,腳步卻沒有停下,包圍圈一直在縮小,大軍身上的血腥戾氣彷彿化爲了一張大網,將居中的衆人牢牢壓制於網中,李清意目露兇光,慘笑着自中間走出,手上挽了個槍花,身上氣勢再達頂峰,高聲喝道:“丈夫許國,不必相送。”說罷,槍出如龍,直取袁鐸面門,袁鐸沒料到窮途末路之下,此人竟還有如此氣勢,急忙拔劍抵擋。李清意身後衆人聽聞將軍“臨別之言”,一掃之前頹唐,緊跟她的步伐又衝入人海中,個個如瘋狗一般雙眼赤紅,抱着同歸於盡的想法,硬生生在人海中清出了一塊空地,他們這些人本就是精銳中的精銳,此時以命相搏,等閒十幾人不得近身,衆叛軍將幾人圍住,都猶猶豫豫誰也不想上前去接那要命的利刃,他們看的清楚,這幾人已是強弩之末,倒下只是時間問題,他們誰也不想此時去觸這個黴頭。
“統領!將軍在這兒!”一聲呼號被淹沒在喊殺聲中,李清意早已殺紅了眼,一槍紮在袁鐸右臂手肘,直接將半截手臂撕裂下來,袁鐸小臂和長劍落在地上,他本人則是被痛意激得頭昏腦漲,踉蹌向身後退去,邊退邊嘶聲喊道:“殺了他,給我上,殺!”
他剛抱着殘臂退出戰場,還不等喘口氣就聽到身後馬蹄聲響,轉過身去,只覺一道白光一閃,袁鐸下意識想要逃跑,周琮藉着戰馬飛奔之勢居高臨下橫刀砍向袁鐸脖頸,長嘯道:“將軍大好頭顱,周某收下了!”
一人高的血柱沖天而起,叛軍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眼看這下被包圍的人變成了自己,都慌顧左右,想找出一個副將或者頭領卻急忙也找不到,只能慢慢後退,將李清意等人顯了出來。
“將軍!宋元越已被生擒,末將來遲了!”
周琮看到已成血人的將軍連忙下馬,走到李清意身前,卻被她一眼凍住了一般停下腳步。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啊!滿眼血光,了無生機,看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一般,半晌,李清意開口說話:“周統領啊。”
眼見大軍殺到,情況反轉,她心下安定,復又挺直腰背,顫抖的手抓緊手中長槍回過身來面向如鵪鶉般羣龍無首的叛軍士兵,打頭的幾人又後退了數步,避開了她的眼神。
“爾等投身行伍,不思忠君爲國護佑百姓,反而爲虎作倀欺壓良善,當斬!”李清意語調平靜並無起伏,然此時微風吹過,古樹上的祈願紅綢搖曳飄逸,混着濃重的血腥氣息,被困在當中的士兵們彷彿覺得自己腦中最後繃緊的一根弦“錚”的一聲斷裂,隊伍的後面隱隱傳來哭聲。
“將軍!將軍明鑑,我等只是小卒,聽命行事!實在身不由己,求將軍仁慈,饒了我等性命!”一人衝出隊伍,哭着跪趴在地上,螻蟻尚且偷生,如今逆魁已死,他們不想揹負叛國的罪名。
“將軍開恩!”
“求將軍開恩!”
“求將軍開恩!”
求饒的哭聲越來越響,遠遠傳了出去。
周琮挑了挑眉,這袁鐸帶兵不太行啊,怎麼這麼多人沒有一絲血性。
跟在李清意身後的幾人冷笑着看地上求饒的人,倒是識時務,怕是已經被李將軍嚇破膽了吧!
李清意現在頭昏腦漲也不耐煩去管這些俘虜,乾脆通通交給了周琮,隨他怎麼安置,自己回到將軍府,找了一間乾淨的房間就昏睡過去。
周琮派人一路跟隨李清意,將闔府閒雜人等清了乾淨,又派大軍將府邸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保護起來,才放心的去處理俘虜和城防事宜。
好容易將城防瑣事安排完畢,周琮抽空去傷兵營看了看受傷的士兵,跟隨李清意血戰到底的有幾人正在固定手臂、大腿,因傷勢太重過於疼痛還沒休息,所以他從幾人口中得知了李將軍他們的壯舉。
“我說怎麼宋元越的人這麼少,可笑我還以爲李將軍成功截住袁鐸,鉗制了袁鐸大軍,原來是你們一直被追殺至城南古樹,幸虧陸副將看到信號彈,不然我可就是大宋的罪人!”
其中一人將打好木板的手臂小心的放在一邊,感慨說道:“李將軍沙場悍將,勝吾等多矣!”李將軍剛到軍營時他們不以爲然,如鄧將軍那樣的都敗了,何況這面白無鬚的黃口小子,然而事實真是給他們這些以貌取人的上了一課。
“正是,今夜若無將軍,我等必撐不到大人救援,卑職等還不曾謝過將軍!”幾人躺在地上,恭敬的行了抱拳禮,周琮搖了搖頭,擺手道:“將軍搭臺,我等唱戲罷了。”
夜裡喊殺聲震天,關中百姓萎縮家中惶恐不安,直至天已大亮,也沒有人敢出門查看,周琮只得派了軍士沿街通告道:“大宋禁軍告容山關中百姓:叛軍已清,城中秩序不日即可恢復,房屋店鋪如有損毀,一律等新任太守上任後上報府衙,由朝廷撥付款項負責修繕。城中髒亂,望百姓靜待一日!”如此衆軍士走遍大街小巷將周琮的通告傳的徹底,也安了百姓的心。
“多虧了有你料理這些,費心了”李清意向周琮抱拳道。她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城中已清理乾淨,偶百姓上街走動,還有人探頭探腦的在將軍府周圍出沒,見到守衛又驚鳥一般縮回頭去。
“哎呦我的將軍啊,你這妙計讓大宋將士不費吹灰之力奪回城池,在容山關百姓心中已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啦,您就別謙虛了!”周琮哭笑不得的雙手捧起李清意的抱拳,“我已將關中戰事一五一十呈報陛下,朝中已將新任太守定下,陛下有旨,禁軍留下一個營暫代守衛職責,由太守調配,重建容山關,大軍回京休整,以備再戰。”
李清意瞭然,大軍開拔開銷如流水,國庫負擔太重。況且現在宋元越、袁祚被擒,袁鐸戰死,還有容山關後兩個城池的叛軍名存實亡不足爲慮,實在不必拼着消耗趕這點時間。
“嗯,知道了,明日一早,率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