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分奪秒,與生命賽跑,全國上下都籠罩在了陰霾和緊張的氛圍當中。
但大多數人能夠做的,也就是在家默默祈禱而已。畢竟什麼都不會的,只帶着一腔熱血,到了也只是添麻煩罷了。
現實不是熱血漫畫,不是絕境中的一聲怒吼就能絕地翻盤的。
那些被掩埋在廢墟之下的倖存者,他們已經發出了無數的吶喊,然後力氣一點點消失,再難發出聲音。
對於外面的人來說,彷彿只要還在黃金時間的72小時內,就是希望,就可以樂觀。
但對於真正遭受再難的人來說,每流逝的一份一秒,帶走的都是他們的希望,換來的是不斷增加的絕望。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但是有些人連一分鐘都堅持不住了。
…………
…………
如果是平時的蘇澈,他大概很難記等清楚時間過去了幾個小時。但是電視現場直播的畫面裡,一直都在有一串數字在提醒着他,也提醒着所有人。
現在他人正在傾澄電競的辦公大樓裡,距離再難發生開始,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小時,二十三分,零八秒,九秒,十秒………
最後一位數字在不斷的跳動着。
蘇澈看着兩個自告奮勇的員工,問道:“物資都準備好了嗎?”
“這個……數量太龐大了,還在準備當中,而且現在運輸成了一個大問題。”其中一名員工說道。
蘇澈微微一愣,突然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你們……不是就近採購的吧?這裡可是東北。”
“…………”
其中一名員工沉默了三秒,然後跑了出去,還留下一句話:“現在退還來得及。”
蘇澈:“…………”
“算了,如果採購的數量不多,就留下來一些,分給公司加班的同事。大家都收拾一下,不要帶太多東西,輕裝上陣。”蘇澈說道:“記住一點,不要對環境有任何抱怨,不想去的可以現在退出,趁我還沒記住你們的臉。”
但幾個員工的表情都非常的堅定,甚至還有一個滿臉焦急的。
蘇澈說沒記住他們的臉,是騙他們的,但如果真的有人退出,他也不會計較就是了。
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想做或者不想做的事情,只要不傷害別人,就沒有任何問題。至於道德綁架,不幫別人就是不對的這種話,在蘇澈這裡是行不通的。
自己員工的本職工作,就是做好崗位上的事情,其他一切額外的工作,只會加分,不會減分。
蘇澈在到公司之前,是打算讓員工在災區就近,並且處於安全中心的城市集結物資,然後捐贈過去的。但他當時也有些急了,沒有把話表述清楚。
不過問題不大。
如今在崇慶,也有了不少傾澄電競的分店,國內的直轄市幾乎都有傾澄電競的身影。所以想要在災區就近的城市,找到一座甚至幾座據點,還是非常容易的。
現在要做的,就只是乘坐飛機,一塊飛過去了………
突然,蘇澈的電話響了。
接通之後,對面傳來了秦洛洛埋怨的聲音:“你都要準備走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你怎麼知道的?”蘇澈問道。
“小橙子告訴我的啊。”秦洛洛理所當然的說道:“你忘了,小橙子是傾澄電競公司的法人。”
蘇澈:“…………”
他本來就沒打算帶着蘇澄和洛洛去的,這畢竟不是度假。兩個養尊處優的女生,哪怕熱血在多,到了之後也很快會被當地的環境消磨乾淨。
到那個時候,剩下的就只有疲倦了。
在那裡,渴了可能拿過一瓶不知道誰喝過的水就得喝,累了不能怕髒,席地而坐,或者乾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這些都不是蘇澄和洛洛應該經歷的事情。
還是那句話,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明確的分工,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就算兩個人想要貢獻力氣,但他們的力氣也太少了。
所以…………
“留在這裡,好好看家。”蘇澈說道:“小橙子就交給你照顧了,這件事之後,她肯定有的忙了。”
“忙?”秦洛洛不太明白。
蘇澈說道:“娛樂明星,也有他們自己的作用。他們的歌聲和表演,是可以鼓舞人心的。最近蘇澄應該會接到邀請,就麻煩你代替我陪着她一塊去了。”
“哎?可是你………”
蘇澈打斷了秦洛洛將要說的話,自顧自的說道:“放心吧,我也只會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說完,蘇澈便掛斷了電話。
電話的另一端,秦洛洛表情還有些茫然,不過馬上就恢復了神采,給蘇澄發了條消息,就跑去找她了。
…………
…………
現實裡的熱血和怒吼,沒辦法像動漫裡那樣,爲主角帶來無窮的力量。
但它也不是絲毫沒有作用,那些已經幾乎耗盡了力氣的戰士和志願者們,全靠最後一絲毅力在堅持。
總有人把戲子誤國掛在嘴邊,以體現自己的優越。
然而那些名爲戲子的人們,歌聲真的可以給人帶來力量。
當廢墟中忙碌的人們累癱在地的時候,廣場上突然響起了溫暖的歌聲,歌聲沁人心脾,讓人忍不住流淚。
但是流完了眼淚,又會重新充滿力氣的站起來,繼續發揮自己能夠發揮的作用,盡到自己左後的一份力。當最後一份力用光了,就再盡最後最後的一份力。
然而這份搖搖欲墜的力氣,在歌聲裡,在音樂裡,就好像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有很多人,連續幾十個小時的堅持拼命,他們沒有倒在災難當中,卻因爲力竭而離開了這個世界。
但他們的臉上好像是帶着滿足的微笑。
這些人,不管原來的身份是什麼,現在只有一個身份,叫英雄…………
當蘇澈到達災區的時候,時間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了。
他帶着大批量的物資趕來,交接好以後,就在戰士們的指引下,一頭扎進了志願者隊伍當中。
他沒有一上來就去做比較困難,比較危險的工作。而是一點點的,跟在後面學習。從剛開始的爲前線送水送吃的,給退下來休息的人準備好熱乎的食物,將集中的物資分散,然後分配。
到後來的可以稍微深入,協助戰士們進行簡單的救援,對輕傷者進行簡易的救助和包紮。
剛開始的時候,志願者再厲害也不被允許進入廢墟當中。因爲餘震隨時可能會來,會有生命危險。知道危險派出的差不多了,那些還有隱患的牆體被清掃之後,志願者才被允許進入。
而這還是在戰士人手不夠的情況下,否者志願者依然不被允許進入。
他也不知道自己忙碌了多少個小時,也不知道自己幫忙搬起了多少塊石頭。他只是在忙碌的過程中,突然嘲笑了自己一番。
明明自己不是這樣的人,卻在做着這樣的事情。
明明呆在京城或者溪城,吩咐下邊的人分批次的送物資過來,然後捐一撥款,纔是自己正常的狀態。
卻不知道爲什麼,腦袋一熱,就跑了過來,還帶來了幾個公司的員工。
其中一名員工老家在這裡,蘇澈放任他一個人去尋找家人了。
這段時間裡,現場也發生了不少讓人又氣又笑的事情,比如一些熱血衝過了頭,不自量力深入災區的志願者,因爲經驗不足被困在了裡面,甚至受傷需要救助。
人們氣是因爲這些人不僅沒有幫忙,反而還在添亂,好笑是因爲這羣人終究還是可愛的。
“那邊有人!”
突然有人喊道。
“來幾個力氣大的,力氣小的別來。”
“這邊不能用機器,堅持不住的也別來,誰鬆手了,大家都得交代。”
…………
幾句簡單的話交代清楚,然後就有好幾個身材健碩的壯漢走了過去。當然少不了的,也有穿着軍裝的戰士。
一個有經驗的人在分析怎麼可以擡起石板,安全的把人救出來。大家沒有人催促,全都屏住呼吸在安靜的等待。
只有一個人在不停的安慰下面的倖存者,告訴他,不要放棄,堅持住,你得救了。
說話的人那一身綠色的軍裝,是全世界最可靠的身影,沒有之一。
蘇澈突然感覺到一個有人拽住自己的衣角,他回過頭來,看到一個小臉髒兮兮的小丫頭。
因爲自己剛剛退下來休息,所以能夠被小丫頭接觸到。
“你也是來幫忙的嗎?”小丫頭很開朗的問道。
“是啊,那你是來做什麼的?”蘇澈問道。
“我是被人救出來的,我爸爸媽媽在外地,我自己在家,他們還沒回來。”小丫頭急忙問道:“你長得真好看,比這裡所有人都好看,你是明星嗎?”
蘇澈搖了搖頭,說:“我不是明星,但是我比明星厲害。”
“你多厲害?有他們厲害嗎?”小丫頭指着廢墟里一個個正在拼命的,綠色的身影問道。
“沒有他們厲害,但我有我厲害的地方。”蘇澈得意的指着小丫頭手裡的礦泉水:“這些水都是我帶來的,你說厲不厲害?”
小丫頭眼睛亮晶晶的問道:“那你有飲料嗎?我想喝飲料。”
說着,她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五元的鈔票:“我花錢買。”
蘇澈蹲下身子,故作神秘的說道:“把錢收起來,今天這裡吃喝都免費,就只有今天,過了今天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啊?真的啊?”小丫頭急忙把錢收起來,然後多喝了兩口礦泉水。
蘇澈笑着說:“你等着吧,很快就有飲料來了……你喜歡喝奶茶嗎?或者現調果汁?”
“我喜歡和約定奶茶!還有裡面的橙汁。”小丫頭說道。
“那好,我就給你變橙汁出來。”蘇澈指着一個帳篷說道:“你呢,現在就老老實實回去等着,橙汁很快就到了。”
“你沒騙小孩吧?”小丫頭有點太相信,雖然這個哥哥長的好看。
“我這麼好看,能騙你麼?”蘇澈說道。
小女孩認真打量了蘇澈一番,勉強算是相信了她的話,然後蹦蹦跳跳的跑回了帳篷。
一段簡單的對話,蘇澈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彷彿也又有了力氣。
情緒,真的能給人帶來力量。
…………
…………
小女孩回到帳篷以後,呆了又兩三個小時。不時有運輸車過來運輸物資,然後再帶一波倖存者和傷員離開這裡。
正等着的時候,又來了一趟車,她也應該上車離開這裡了。
本來她挺失望的,那個哥哥好像說話不算數。
但在上車之前,她突然聽到有人喊:“新一批物資來了,快來分配一下。還沒上車的小朋友,每個人都可以過來領一瓶橙汁。”
小丫頭一聽,高興的跑了過去,衝着發放物資的人問道:“是約定奶茶的橙汁嗎?”
“對,給你一個。”那個人遞給小丫頭一瓶橙汁。
小丫頭滿意的打開,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吧嗒吧嗒嘴,回味了一下,說道:“好喝,但是有點鹹。”
“因爲這裡加了鹽啊,當然會鹹。”那人笑着說道。
“爲什麼要加鹽。”
“因爲人力氣用多了,就需要補充鹽分和糖分。等你長大了,老師就教你了。”男人催促道:“快上車吧,你該走了,等你長大了才能幫忙。”
小丫頭回頭望了一眼,看到蘇澄的正在往廢墟里走的身影,說道:“我希望等我長大以後,沒有這樣的忙可以幫。”
分發物資的人愣了一下,有些感嘆的說道:“你說得對,等你長大了,一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小女孩甜甜的笑了起來,然後跟着其他的人一塊坐上了運輸車。
伴隨着發動機的轟隆聲,小丫頭露出一個腦袋,依依不捨的看着視線裡不斷遠去的廢墟,感受着自己一點點的離開這座城市。
哪怕車子已經開出了很遠,她也仍然在拼命的望着這片廢墟,似乎想要看這裡最後一眼,看看那自己永遠也看不到的身影。
她沒有人任何人說,只有救她出來的幾個軍人叔叔知道,她的父母已經永遠長眠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