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新皇登基

樑涼醒來已是三日之後, 宮中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他被軟禁在馬文才府中的別院,聽不到任何外界消息。

然而他遇見一個人, 不, 應該說, 有個人找到了他。

“參見殿下。”黑衣人跪拜在地, 神情恭敬。

“習遠?”詫異, 更多的是驚喜。

“殿下還記得草民?”

樑涼想也不想抓住他的衣服,“你能帶我出去嗎?”

習遠道,“草民受人所託, 正爲此而來,殿下請跟我來, 馬文才進宮面聖了, 眼下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樑涼毫不猶豫跟他走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習遠一直在暗中幫助他, 他絕不是敵人。

也許,從他口中可以問到他最關心的事。

習遠的輕功高的令他詫異,他攜着他縱身而起,點在樹枝頭上,幾個回落, 翻過高高的圍牆, 落在外圍地面。

他鬆手, “殿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習遠, 我想回宮一趟。”

習遠搖搖頭, “現在宮裡是龍潭虎穴,四皇子登基上位, 你回宮便是送死。”

樑涼遲疑,“我從未得罪四哥,再怎麼說我也是他弟弟,他應不會……”

“殿下竟這樣天真,可知,四皇子他最恨的人,便是你……”

樑涼懵了,“你怎會清楚?我倒是……看不出”

習遠道,“自古皇位相爭,你死我活,七殿下應當明白。”

“可我從未與他爭過,況且他已坐上那個位置,我對他並沒有威脅。”

“有件事,我要告訴殿下,原本我不想說,但殿下這個樣子,我實在擔心。”

他們找了個茶館包廂,在包廂裡,習遠吐露心中埋藏已久的故事。

“這幾日我趕到京城,便知事情不妙,以我一人之力無法挽回什麼,眼下四皇子成功上位,陛下被軟禁了,你倒不必擔心陛下,他沒有危險。

我說這話是因爲我瞭解四皇子,不瞞七殿下,我本是四皇子的伴讀,從小同四皇子一起長大,後來發生了一些變故,我不得不離開。四皇子的事,沒人比我更清楚。

四殿下是個癡人,他在意的其實不是皇位,爲了坐上這個位置,他使了許多手段,但他真正想得到的,其實是陛下。”

“別吃驚,我並不是在說笑,四皇子對陛下的癡迷已經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以致他做下許多錯事,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想借着皇帝的無上權力逼得陛下服從他,陛下是什麼人,怎會從他的願?

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身在帝王家,是他的不幸,他自幼懂事,辰妃生下他便去了,陛下憐憫,因此對他格外開恩,常常手把手教他讀書識字,對他算是格外寵愛的。

四殿下原來乖巧的很,做事也盡心盡力,一心想討陛下歡心。

誰知年歲大了,竟有了不臣之心,當時誰也想不到。陛下其實很看重四皇子,認爲他這幾個兒子中,他是最優秀的,有一回陛下大病了一場,將朝政全副交託於他,命他監國,那時候,陛下對他真是十分信任,十分榮寵。

然而有一回四皇子終於忍不住,對陛下做出了逾越之事,甚至想下藥對陛下……陛下當時的臉色,你能想象嗎?

陛下從此不待見四皇子,這時四皇子羽翼漸豐,他不甘被冷落,他並不滿足。

這些年來把持朝政,窮兵黷武,結黨營私,培植勢力,排除異己,這些年明裡暗裡害死不少官員,反抗他的人,罷免的罷免,下獄的下獄,病的病,死的死。

暗中在皇城郊外操練部下,鑄造兵器。

那時陛下身體好一陣壞一陣的,雖想收他的權,無奈沒有把柄,奈他不得,朝廷漸漸換成他的人。

陛下對他越來越冷淡,將精力放在其他兒子身上,四皇子因愛生妒,竟將那些兄弟一一害死,你長年遊學在外,才逃過一劫。

此時你回宮,可不知要死幾次。”

樑涼意外,又覺理所當然,第一次回宮見皇帝時,四皇子的眼神,浮現在眼前。他的皇帝的迷戀如此顯然,甚至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皇帝能容他至此,必是忌憚他的勢力。

樑涼道,“習遠,感謝你的忠告,我還是要回宮一趟。”

對於他眼中的疑惑,樑涼淡然解釋,“我不是個好兒子,並不是爲了父皇,有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他的蹤跡,宮變的當時,他還在宮裡,我擔心他出事。很想進宮看看,他是不是還在……”

“如此,殿下更不能回宮,殿下說的那個人,我或許知道。”

“他在何處?”

“那位蘇先生讓我帶句話,他有未了的事,待一切解決後自會尋你,望你好好保重自己。”

“你果然知道,你見過他?他自己不來見我?”

“他自有他的理由,如此,殿下不必擔憂,安心等他便是。”

樑涼沉默了,師兄要做什麼事從來不告訴他,總是自己一個人去做,叫他心裡完全沒底,他不知道他在哪裡,要做什麼事,冒着什麼樣的險,他通通不知道。從前他們只是師兄弟,便罷了,即使跨前一步,走到現在,他仍是不打算告訴他。

他雖不快,也只能放在心裡。

京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皇帝被迫下了退位書,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開放糧倉,以慰天下災民。

大街小巷子鋪天蓋地貼滿了告示:上書:太上皇重病,遍尋天下名醫,封萬戶侯,賞黃金萬兩。

此告示一出,天下名醫沸騰了,然太上皇的病委實愁人,這萬戶侯不是好當的。

揭榜者無數,能見效的寥寥無幾。

拖了幾個月,皇宮告急,舉國哀歌,原是太上皇仙去了。

新皇閉門三日不出,衆臣圍在書房外不住勸諫,慟哭聲一片。

樑涼立在山腳下,仰頭看着碑文上大大的四個字,“尼山書院”

曾經輝煌的尼山一去不復返。因爲梁山伯失糧之事,頹廢的新皇將罪責歸在書院教學不善上,橫匾被人卸了,紅漆的木門上貼了大大的“封”字。

戲劇般的,他又回到了這裡,故事剛剛開始的地方,而尼山,不復存在。

他離開京城的路上聽到一些消息,原本擔心新帝登基會對山伯不利,然事情的發展速度遠遠超出他的預料,在他離開京城一個月後,在人們的飯後閒聊中,他聽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馬文才要贏取祝英臺,祝家的高堂已動身上京,預備爲女兒的婚事做準備。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京城發生了什麼事,祝英臺怎麼忽然就答應了,莫不是馬文才此言威脅,如今新皇隻手遮天,馬文才是他的得力干將,祝英臺的父母自是恨不得將女兒獻上,只是祝英臺本人的態度轉變就微妙了。

梁山伯應該還關在牢裡,許是馬文才拿山伯的性命威脅英臺,英臺不得不就範,眼下情形的發展,可不就應了梁祝的劇情?

莫非梁祝終究是個悲劇?

樑涼搖搖頭,他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

嘩地一聲,塵封的門開了,青衣人緩緩走出來,步伐優雅。

樑涼吃驚的瞪了眼,“師兄,你怎麼……”

“我等你很久了,小師弟。”

他張開手臂將他納入懷中,“師兄欠了一個人情,便在京城逗留了些時日。三日前我到了尼山,我便知你會來這裡。”

他抓緊他的衣襟,攥的緊緊地,確定他還在,不是幻影。

他取笑他,“小師弟,別緊張,師兄不會跑。”

“師兄,”樑涼從他懷中擡頭,踮起腳親了親他的脣,“答應我,你不會離開。”

蘇尋回視他,“你在意?”

樑涼沒說是,也沒說不上,只是那雙眼睛完全透露了他的情緒,他賭氣的吻住他,用行動表達。

喘息聲漸起,樑涼麪紅耳赤地推開他,整個人掛在他身上,衣服褪下一半。

雖說尼山一帶已荒蕪了許久,保不準有人經過,若是讓人見到了他這副摸樣,可別見人了。

他理理衣襟,待呼吸平穩,想起皇帝老爹的事,不由黯然,“父親他……”雖然只見過幾次面,沒多少感情,終究是他這具身體的生生父親,不免感懷。

“不必悲傷,這是陛下自己的選擇。”

他應了聲,低頭不語,忽然鼓起勇氣問,“師兄,馬文才要成親了,是真的?”

蘇尋摸摸他的頭,“你還有師兄,師兄一直陪着你。”

樑涼搖搖頭,“我並不是傷心,只是感懷,梁山伯與祝英臺終究要經歷這次劫難,我原本以爲我可以改變,馬文才不像我原來想的那樣,他是個有血有肉真性情的人,然而命運無法抗拒,他們仍然走到這一步。”

“你當真……已經釋懷?”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但願悲劇不會重演。”

“小師弟。”他輕輕喚他。

“嗯?”

“我們成親吧。”

“什……什麼?”成……成親?

不怪他呆滯,正常人都想象不到。這麼驚世駭俗的事……

龍陽在古代雖然不受排斥,但也不曾如此開放,男人同男人成親,不會奇怪嗎?

馬文才要成親了,難道師兄也被刺激到了?

他立即作鴕鳥狀躲的老遠,他不想被人圍觀,他不是參覽的標本。

他抓回他牢牢抱住,“成親吧,師兄想一直陪着你,世俗的看法從來不在我眼裡,我但願你快樂,小師弟,你明白嗎?”

一生一世的陪伴。

他被這樣的期待打動了,鬼使神差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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